第4章 傳流言

安夫人捏着女兒的手,擔憂地安太守問:“發生什麽事了?”

安太守吼得震天響:“退婚!他要退婚!”

安栖雲心裏暗嘆息,怎麽就這麽不湊巧,一醒來就遇上這麽大一攤子事。她邁步上前,扯住安太守的袖子:“爹你小聲一點!生怕別人不知道!”

安太守讪讪地閉了嘴。

安栖雲注意到了門口有衣角飄過,她揚聲:“是誰在外面?”

一個嬌嬌弱弱,文雅纖細的女子走了進來,盈盈下拜:“安伯父,安伯母,妹妹。”

安栖雲問:“崔姐姐為什麽在外面不進來?”

崔知意,是住在安府的姑娘,算得上是安家的半個女兒。

崔家是依附于安氏的一個小家族,因為從前有過姻親關系,和安氏也有一點血緣上的親近。

安母多年無子,被診出了無子之症,崔母就帶着兒子崔知仕來了。安母和崔母私交很好,也覺得崔知仕性情很好,養了快一年,過繼之事幾乎就要敲定,這個時候,安母懷孕了。

頭胎生下了安栖雲,後面又有了安栖雲的弟弟,安栖洲。

崔母和崔家姐弟也沒有離開,在崔母死後,崔家姐弟在安府的待遇和安栖雲與安栖洲,并沒有多大差別。

那時候安栖雲羨慕崔知意,因為傅祁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

現在,安栖雲只想:呸!

崔知意聽了安栖雲的問話,并不慌亂,看着安太守和安夫人聚在她身上的眼光,淡淡說道:“知意是來問伯母安的,沒成想在門口聽見了……吵嚷,想着這個時候不便打擾,就打算先走一步。”

安栖雲說道:“那崔姐姐可不要和外人多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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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知意感到臉上發熱,不知道安栖雲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說:“那是自然。”

說完後,崔知意婷婷袅袅地離開。

安太守和安夫人有點尴尬,他們看着女兒:“你怎麽開始擠兌你崔姐姐了?”

安栖雲一臉無辜。

她才不是擠兌崔知意,她恨不得崔知意去死。

前世,崔知意奪去了她的人生,她的夫君,她的家産,她的家族,甚至,自己弟弟的死,崔氏兄妹脫不了幹系。

不過,崔知意開始着手對付安家是多年之後。現在的安栖雲找不到她的任何把柄,只能從別處着手。

安太守繼續怒吼:“趙斂小兒!”

安夫人:“嗚嗚嗚。”

安栖雲無奈勸道:“父親母親,不要憂心,事情會有轉機的。”

安夫人繼續悲嘆:“我就知道,趙世子不是個好相處的,當年他才十六就能屠人滿門,做出這種狂妄之事也不奇怪。哎,是好事,是好事。”

安栖雲:……

娘親,您開始不是這樣說的。

安太守說道:“趙世子的那些傳言,多半是世人杜撰。當年他一個小小少年,不過十六歲,還未見過世面,是從燕地老家,來上京投奔他老子的。手下不過幾個人?他能屠戮容城郡守滿門?”

雖然口頭這樣說着,可是安太守看起來并不是完全不信的樣子。

說完了趙斂的嚣張跋扈,安太守和安夫人仿佛心裏平靜了一些,覺得完全是趙斂無理取鬧,安家依舊是個令人尊敬的家族。

安栖雲安慰了受傷的父母,坐下來岔開了話題,講了一些瑣事,見安夫人神情倦倦,就離開了。

跨過門檻,渌水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卻依舊安慰安栖雲:“姑娘不要擔心,天下好男兒多得是。”

安栖雲不想長清渌水過于擔憂,說道:“你們也不用擔心,我老早就知道,燕王不久會來信讓我去上京,這事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

長清還想問,渌水已經完全信了,驚喜道:“真的?”

她出門,看見傅祁和崔知意正站在廊下說話。

傅祁低着頭看崔知意,神色溫柔,崔知意也低着頭,臉帶着一點紅。

看到了傅祁,安栖雲馬上回想到自己死而複生前半個時辰的事。

那日,是安栖雲召開花宴的日子。盡管江陵打了敗仗,吃喝玩樂的開支都大大削減,可是今天的花宴必須要開。

安栖雲有話要對傅祁說。

她讓侍女長清去請傅祁,可是從日光灼灼到天色漸暗,傅祁始終沒有來。安栖雲偷偷在花枝後頭看他,傅祁一直和崔知意說說笑笑。

長清幾次焦急地對傅祁說話,可是傅祁一點都不在意。

天越來越暗,眼看傅祁就要離開,安栖雲終于沉不住氣,從樹後跳了出來,樹枝在腳踝處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她感到刺痛,可是沒有在意,她在路上攔住了傅祁。

“我有話要和你說。”

傅祁的眼睛只看崔知意:“我稍後就來。”

安栖雲悶悶不樂,帶着傅祁往花叢深處走,一言不發。傅祁停了下來,問她:“安妹妹有什麽話要說?”

安栖雲一張臉妩媚又天真,說出來的話也格外天真:“傅祁,你有一點喜歡我嗎?”

傅祁看着她,眼中似乎是憐憫:“安妹妹,你有婚約。”

安栖雲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問:“如果我退婚,你會不會有一點喜歡我?”

然後她看見傅祁定定看着她,在想着什麽,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傅祁總是這樣,他的心思最重,安栖雲從來都讀不懂他,不懂他的表情,他的言語,他的微笑或皺眉。

安栖雲憤怒又無助:“我不要嫁給趙斂那個煞神,我要嫁給你,我只想嫁給你。”

傅祁若有所思,說:“為什麽?”

安栖雲想都不想,回答:“我喜歡你。”

傅祁看着一株牡丹開得灼灼,出神了,然後他問:“是喜歡嗎?還是只是想得到?就像時新的衣裳,漂亮的簪子,你總能要到,然後扔在一邊?”

安栖雲說:“我喜歡你,所以我要你,就是這麽簡單。”

傅祁不再看牡丹了,他笑了,安栖雲又看不懂他了。

忽然,角落裏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聲,安栖雲轉頭去看,看見崔知意跌倒在地。傅祁沒有猶豫,大步跑了過去。

安栖雲看見傅祁攙扶着崔知意,他們二人之間,格外有默契,仿佛他們能夠懂得彼此。安栖雲感到有些刺目。

她聽見傅祁對着崔知意緊張地問:“你的腳扭傷了?”

安栖雲低頭看着自己的裙子,有紅色的血漬滲透出來了。

傅祁那樣心細的人,絲毫沒有發現她的走路姿勢也很奇怪,也沒有看見她裙子上那樣顯眼的血跡。

可是他能夠一眼看出崔知意扭傷了腳。

安栖雲對着傅祁的背影喊:“傅祁,你信不信我從這裏跳下去!”

傅祁扶着崔知意的身影頓了一下,但是他頭也沒有回,直接走了。

“噗通。”

安栖雲跳下了水。

她會凫水,死不了。

可是傅祁不知道啊。

她記得前世傅祁走後,她自己灰溜溜地爬上來了。

這次卻是由着這個時機,她回來了。

安栖雲看了一眼他們,并沒有多打算上去說話,腳尖方向一換,打算換個方向走。誰知道崔知意出聲說道:“妹……妹妹。”

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下子從傅祁身邊推開一段距離,看起來可憐又無措。

安栖雲無可奈何地停下了腳步。

崔知意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般:“妹妹,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碰巧遇見了傅世兄。”

安栖雲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崔知意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般,右手藏在身後,然後在安栖雲察覺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将右手舉起,說道:“妹妹,這是藥膏,是傅世兄送給……你的。”

這話的停頓別有深意,一聽就知道,崔知意說了謊,這東西不是給安栖雲的。

說着,崔知意走上前幾步,将瓷瓶子塞到安栖雲手中。

崔知意面上很委屈,實際上算了個通透。

安栖雲一定會受不住氣,然後重新将瓶子塞回給她,傅祁看見了安栖雲的不知好歹和她的委屈,一定會更加厭惡安栖雲和更加珍惜自己。

哪知道安栖雲将瓶子接了過去,像是在鑒賞一般,将瓶子仔細端詳了半天。然後她對着傅祁笑了:“給我的?”

崔知意微微變了臉色。

傅祁眼中有些驚訝,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說的竟然是:“嗯。”

安栖雲又看了一會兒,忽然猛地将瓶子砸向了柱子。瓷瓶摔了個粉碎,碎片和藥粉在地上灑了一片。

傅祁皺了皺眉頭,看向安栖雲。

安栖雲若無其事地說“不好意思,我是有未婚夫婿的人,不能收旁人的東西。傅世兄,你克制一下。”

傅祁的臉色變化莫測。

崔知意走了出來,說道:“可是,我聽聞世子給妹妹寄了退婚信。”

渌水現在聽不得退婚這兩個字,她沖上去說:“崔姑娘為什麽要這樣編排我家小姐和世子的私事?燕王來信讓我家小姐去上京陪姑母燕王妃,怎麽在你口中成了這樣的是非?”

“去上京?”

傅祁和崔知意同時問了出聲,安栖雲扶額。

崔知意輕輕笑了,像是被安栖雲逗樂。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丫鬟寒玉,寒玉也笑:“渌水姑娘是夢見的吧?”

崔知意拉住了安栖雲的手:“妹妹,我知道江陵戰亂,你心裏焦急。”她看了一眼傅祁,語氣柔柔:“我有個親戚讓我去徐州,妹妹也跟我一同去吧,也是個照應。”

安栖雲知道,崔知意在徐州有個鬼的親戚,她口中的親戚大概是傅祁。

她挑眉:“聽聞世伯在徐州為世兄早就定好了親事,姐姐,你這樣委屈自己,何苦?”

崔知意瞪大了眼:“什麽?”

安栖雲笑了一笑,翩翩然走了。

安栖雲背過身,臉上的笑一絲一絲地收起來,對長清說:“給我備馬,我要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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