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翡翠衾
趙斂一頭熱地沖了過來, 看見安栖雲對他露出一種哀求的态度, 盡管他在心底是千肯萬肯的, 但是他一時間沒有回答。
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他并不知道如何和安栖雲相處。
雖然已經過了及冠之年, 但是他二十年來的歲月中,從來沒有過在安栖雲這裏體驗過的, 绮麗的色彩。
他所接觸的女子,有各種沾親帶故的妹妹, 有各種一面之緣的名門淑女,還有各種出身低微, 受他差遣的女子。
但是沒有一個像安栖雲這樣的。
他的, 未婚妻子。
獨獨占了這一條, 他就足夠無所适從。
當初他在江陵,看見安栖雲不願意嫁他,實際上還松了一口氣。這樣就簡單多了,他只需要拒絕這個女子進入他的生活,更好的是, 他們之間,兩不虧欠。
可是後來安栖雲闖進他的客房, 沖着他哭了一通,淅淅瀝瀝的,防複發春季潮濕又纏綿的雨。他心軟了,放任這個女子出現在他的生活。
後來,他發現安大小姐表裏不一, 不似上京裏那些無聊的嬌小姐。他像逗寵物一般,有時捉弄她,有時愛憐她。
有時,恰當地幫一幫她,不讓安栖雲陷入不可挽回的悲慘境地。
但是,從那日看她跳舞,一切失控了。
他們并沒有心心相印,就過早地踏過了界限。
他知道,安栖雲柔情蜜意的眼神中,唯獨少了一點癡迷。
趙斂有時候會困惑,初次見面的時候,安栖雲明明是對傅祁全心全意,怎麽下次見面,她就将傅祁全部抛之腦後。
百般心思一過,趙斂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只是平靜地對安栖雲說:“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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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雲考慮再三,終于說:“三日後,如果有陌生男子入桑園,我想要世子幫我捉住他,審問他。”
永寧郡主的心機并不十分深沉,安栖雲這樣給她遞了個把柄,她有八成把握,永寧郡主會順着她料想的方向走。
安栖雲準備三天之後,特意将那字條寫的纏綿悱恻,除了私會男人,不會有其他的任何把柄。
趙斂的目光帶着一點審視,他說:“怎麽一回事?”
安栖雲擡頭看趙斂,眸子清水一般的光流淌,她說:“世子,我不主動害人,我問心無愧。”
安栖雲目光很平靜,趙斂知道,她設局反擊了。
她知道趙斂,燕王府裏的暗湧他是一直清清楚楚的,但是他尊為世子,對後院裏的烏糟視而不見,聽之任之。
譬如上次永寧郡主給她的馬下毒,趙斂幫了她一把,但也不會幫她更多。
安栖雲知道,世間男子不會希望女子心機深沉,他們情願身邊的美人腦子空空,徒有美貌。
她之前也想在趙斂身板做一個癡傻美人,但是趙斂根本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的小心機,趙斂一直看在眼裏,倒不如挑明了說。大不了,趙斂從此厭棄了她。但是沒有關系,救回了燕王妃,再将燕王讨好,世子妃之位,依舊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知道趙斂的為人,即使不喜歡她這個妻子,依舊會善待她的。
安栖雲等着趙斂的回答,這是一場賭博,賭上趙斂對她的一絲好感,博一個翻盤的機會。
趙斂站起來,安栖雲看見他的背影,幾乎感到失望。
但是趙斂轉過身來,他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安栖雲懷疑,如果趙斂刻意隐藏,根本沒有人能夠猜出他的心思。
安栖雲有些忐忑。
趙斂突然勾唇一笑:“我開始感到好奇了,如你所願,我派一支暗衛由你調遣,晚些時候,首領會來找你。”
趙斂摸向腰間,像是要給她什麽信物,但是他動作一頓。
安栖雲疑惑地看着他。
趙斂對她笑:“也不需要什麽信物,他們只需認識你這張臉就行。”
安栖雲揪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看着趙斂邁步走遠,她倚着門框感嘆,幸好趙斂是這樣一個愛看熱鬧的惡劣性子。
也幸好在事發之前,她出賣了一點色相。
趙斂也許,念着一點占了她便宜的情誼。
安栖雲讓長清關上了門,讓渌水拿來紙墨筆硯,剛想下筆,略一思索,停頓了下來,她叫長清:“明日,你去外面,買一些熟宣和筆墨來,不要讓外人瞧見。”
趙斂在月色下走出了安栖雲的院子,趙七在後面小跑着跟緊,趙斂忽然停住了腳,沒有來得及停住的趙七小碎步跑到了前面。然後他又悻悻地倒退跑了兩步。
他問:“世子,想什麽呢?”
趙斂說:“給我派人,去盯着永寧郡主那邊的動靜。”
***
安栖雲第二天将寫下的紙條交給永寧郡主,用的是外面買來的紙和墨,還特意用左手寫,僞裝了筆跡。
永寧郡主沒有注意到有什麽異樣,她的眼角明顯地露出一點喜色,對安栖雲說:“放心吧,妹妹,一定給你約到世子。”
安栖雲眼中的感謝直白得有些多餘。
兩日後。
永寧郡主在午後找到了安栖雲,對安栖雲笑着說:“妹妹,事情妥了,我差人給世子遞了消息,不過世子白天沒有時間,只能約在酉時。”
安栖雲眼中溢着笑:“好的呀。”
送走了永寧郡主後,安栖雲的院子迎來她沒有料想到的客人。
趙斂親自過來了。
安栖雲看着趙斂不請自來,大搖大擺地坐上了主座,看着安栖雲盯着他走進來,趙斂挑眉問:“沒人看茶?”
安栖雲連忙招呼長清:“給世子上茶!”
安栖雲猜測着趙斂的來意,該不是後悔前幾日答應幫她吧?
她仔細分辨着趙斂的表情,除了他一貫的潇灑肆意,游戲人間,看不出有別的什麽。
安栖雲從長清手中接過了茶盞,對趙斂說:“世子喝茶。”
趙斂不動聲色,嘴角稍微彎了一瞬,馬上被他壓制住,他很順手地接過安栖雲手中的茶,呷了一口,然後拖長了音調開口:“上次那回事我仔細想了一想——”
安栖雲心裏一咯噔,暗暗聲讨着趙斂的言而無信和可惡惡劣,卻依舊含着笑:“其實不用細想。”
趙斂觑她一眼,依舊懶洋洋地開口:“不,我還是仔細想想,覺得——”
安栖雲從袖間抽出一柄折扇,對着趙斂扇了扇風:“天熱,世子不要多思。”
趙斂鳳眸彎了起來,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安栖雲很少看見趙斂露出這種表情,她幾乎以為趙斂心中醞釀着什麽捉弄人的主意。
趙斂按住了安栖雲的扇子,一點一點收攏動作緩慢,優雅十足,十指修長,骨節分明。趙斂的目光凝聚在安栖雲的身上,一點也不移開,安栖雲恍惚間能認為,趙斂把玩的不是扇子,而是她的手指。
趙斂對她笑:“不用擔心,我想,今晚親自幫你。”
安栖雲明顯地愣了一下,她有些心虛,因為她其實還準備了一點點的栽贓陷害。她對着趙斂露出驚喜的表情,又眉間微微蹙起,說:“還是不用了吧,世子日理萬機……”
趙斂放下茶盞,說:“嗯,那就這樣決定了。”
他站起來,伸開雙臂活動了下筋骨,說:“時間尚早,安妹妹,我有些困了,可否借個地方歇息一下?”
安栖雲瞪大了眼睛,有些無措:“這……于理不合,簡直沒有這樣的道理!”
趙斂像是根本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他問:“哪裏于理不合?”他向着安栖雲的方向,湊近了一些,語氣中帶着笑意:“有飛玉臺那次那般于理不合嗎?”
安栖雲像收到驚吓一般地站了起來,她左右看了一下,看見長清眼觀鼻鼻觀心,而渌水則是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
她慌張地擋住趙斂,這動作看起來沒有什麽意義,她意識到這一點後,又悻悻地坐了回去,說:“世子說些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懂。”
她看着趙斂薄薄的嘴唇張開,似乎要說什麽,為了擋住他可能說出的話,她連忙趕着長清和渌水:“快,你們兩個給世子收拾一下房間。”
安栖雲院子裏的房間也沒有那麽多時常打掃的,倒是有幾個小套間,但是未免委屈了世子。
安栖雲想着,反正是由着趙斂胡鬧,她沒在怕的。
于是讓長清渌水将自己的卧房收拾出來。
趙斂其實并沒有什麽睡意,但是卧在安栖雲泛着暖香的柔和衾被中,眼前晃蕩着聯珠帳,頭上枕的是如意小瓷枕,只覺冰清玉潤。
但是他畢竟沒有睡意,在這香豔的美人鄉之中沉迷了一會兒,就揚起聲音叫安栖雲:“安妹妹。”
安栖雲拿着一柄百花團扇,倚着門框沒有進門,問:“世子什麽吩咐?”
趙斂支起半個身子,說:“安妹妹屋子裏似乎有蚊子,睡不着。”
安栖雲當然不信,反駁:“不可能。”
趙斂道:“若是不信,你進來,蚊子出來時候,我指給你看。”
安栖雲猶豫了一下。
她之前行動大膽潑辣,是因為她相信,男子顧忌身份,是不會對她真的做些什麽的。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對趙斂的操守抱有希望。
如果接着撩下去,吃虧的只會是她。
可是也不能一味拒絕。
她緩緩走進去,打算見機行事。趙斂看着她進來,并沒有做什麽,只是帶着一點笑,重新鑽進被窩裏。
看起來竟然有些乖巧?
安栖雲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把“乖巧”這兩個字用在趙斂頭上。
但是趙斂的的确确沒有折騰她,他倒是真的像是困了,要找個地方歇息。盡管安栖雲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看着趙斂閉上了眼睛,她搖着扇子,悄悄坐在了床邊。看着閉着眼睛的趙斂,安栖雲不着邊際地想,這樣的容貌,果然不愧被稱為上京四公子之一。
比之以美貌著稱的韓陵探花,更多了一分英氣勃勃。
帷幔遮住了一些光,漏了另一些光,打在趙斂的臉上,使他白玉一般的面龐上出現了深深淺淺的黑影,在眉骨上,那黑影更深刻,描繪着他鋒利的眉眼。
安栖雲湊近了一些。
忽然,趙斂睜開了眼。
安栖雲一愣,和趙斂四眼相對。
然後她淡定地移開視線,用團扇在趙斂頭頂揮了揮,平靜地說道:“你是對的,這裏果然有蚊子,剛剛替你趕跑了。”
趙斂笑着坐起身來,手往前一伸,摟住了安栖雲的腰肢,如雲一般的紗衣層層疊疊,裹住她纖細柔軟的身子。
安栖雲咬着唇,眸子裏似乎有霧。
然後渌水的腳步聲響起,她推着門走進來,說:“姑娘,世子手下的暗衛大人陸大人來拜見姑娘。”
安栖雲和趙斂一愣,安栖雲匆匆站起來了,趙斂不自在地捂着嘴咳嗽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阿晉太嚴格了,我看了一下25章,就是親親而已。沒有看過原來版本的小天使不要激動,修改後只不過把堅那個硬,灼那個熱之類的詞語換成其他的表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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