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伺機動
渌水打着竹簾走了進來, 她看見姑娘坐在床邊上, 手上握着團扇, 臉上有些紅紅的。世子則睡在裏頭, 看不清楚動作。
看見渌水進來, 安栖雲放下扇子,将食指抵在唇上, 對着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渌水步子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還好自己的咋咋呼呼沒有吵醒世子。
渌水輕緩着步子對安栖雲說:“姑娘, 陸大人來了。”
安栖雲撫了撫頭發,又整理了一下衣裳, 款款站起來, 說:“我們過去吧。”
陸興是趙斂手下暗衛中最得重用的一個, 長清為這位暗衛陸大人看了茶,陸興實際上很看不上為後宅裏的姑娘夫人辦差,左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世子吩咐,他不得不來。
來了,不由得有些輕慢的态度。
他坐在上座喝了兩口茶, 還沒有看見那位嬌小姐過來,心中就有些不耐煩, 問長清道:“你們姑娘怎麽還不過來?”
長清笑道:“請大人再等片刻,我們姑娘就來了。”
安栖雲在屋裏整理了衣裳,她在自家穿得有些家常,出門見不認識的外客,還是男人, 有一些些不适宜。
于是她叫渌水給她另找了一身裙衫,渌水給她找簪子,釵子,玉佩忙成一團。安栖雲急着出去,叫她:“不用挑,拿身能見客的。”
渌水怎麽也找不到相配的玉佩,她從首飾匣子中翻出了一個小小巧巧的白玉牌,它好像撞碎又修補起來,但是渌水沒有看出來,把它當做一般的玉佩給安栖雲系上了。
安栖雲走出去,看見陸興在喝茶,見了她過來,也沒有起身,只是放下茶盞。
安栖雲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果然是趙斂手下的人,和趙斂的德性也一脈相承。
她坐在一邊,笑着說:“是陸大人吧?”
陸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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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雲看見陸興并不十分樂于助人的樣子,也不氣餒,只說:“今晚,有一個人要闖園子,我請陸大人幫忙抓住他。”
陸興皺了皺眉頭,沒有想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要闖桑園,不過他也不深究,說:“那行,我幫你逮了,然後送到牢裏去。”
安栖雲眨了眨眼睛,不能簡簡單單地送進牢裏,她還需要威逼利誘這個倒黴蛋,幫她指認永寧郡主。
她說:“在送去牢裏之前,容我同他說兩句話吧。”
這位陸大人顯而易見地不耐煩起來,果然,是後院裏這些栽贓陷害的陰司事。他說:“姑娘不用插手,既然我知道了,這事就同姑娘再無關系。姑娘今天只管待在屋子裏,不要出門。”
安栖雲眉頭擰起來,那還要你有何用?
她站起來,冷哼一聲,笑容含着冷意:“陸大人,你是來給我做事的,就不怕我告訴世子,你這樣的輕慢?”
陸興看着安栖雲的氣勢洶洶,卻露出輕視的笑,但是他忽然間看見了安栖雲腰間的白玉令牌,他的神色驟然一變。
他站了起來,面孔上的輕慢立刻被收得不見一絲蹤跡。
他認出了安栖雲腰間的那塊令牌,那是世子手下用來號令暗衛的白玉牌,統共兩塊,一塊為正,一塊為副。
安栖雲手中的,正是那塊副牌。
陸興沒有想到趙斂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給她安栖雲,在某種程度上說,安栖雲本人就是他的上峰。
他單膝跪下,向安栖雲抱拳行禮:“姑娘恕罪。”
安栖雲退後了兩步,她被陸興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下,她歪頭回憶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威脅之語,也沒有這麽大效果吧。
她僵着臉,硬邦邦地說:“你做好今晚的事。”
趙斂神清氣爽地從安栖雲的房間走出來,看見渌水摘着葉子,嘴中嘟囔着什麽傲慢的陸大人。渌水看見趙斂的身影後,馬上将手上的碎葉子一藏,然後對着趙斂躬身行禮。
趙斂也沒有多問,不過思索一下,就哂然一笑,邁步走進主屋。
趙斂走進去之後,也不看那位陸大人,徑直在他身邊經過,坐在方才陸興坐過的主位上。安栖雲一個眼神,長清很乖覺地為趙斂上了一盞茶。
趙斂半倚在椅子上,沒有什麽坐像,即便是這樣,也足夠讓陸興冷汗淋淋。
陸興在看到趙斂将那塊白玉牌交給安栖雲就足夠吃驚,知道了這一位姑娘,不同于其他貼上世子的姑娘,是世子真真正正看進眼睛裏去的。
暗衛是世子的貼身防護,世子将玉牌給了這一位,足夠證明很多。
更何況,現在,世子竟然親自過來給她撐腰。
趙斂把玩着茶盞,也不喝,也不看陸興,問安栖雲:“怎麽一回事?”
安栖雲看了一眼陸興緊張的樣子,一下子看清楚現在的情況,她雖然對方才的事有一點生氣,可是晚上還有正事要做,未免節外生枝,她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便說:“沒有什麽事,剛剛陸大人過來,正說着話,你就過來了。”
趙斂擺擺手:“既然我來了,那你下去吧,盯着園子。”
陸興跪在地上猶豫了一下,向趙斂行禮,起身離開。
安栖雲靠近趙斂問:“今晚你來幫我逮人?”
她眼中閃着一點靈動的光,像是月光下出動的小獸。
趙斂湊近她,笑:“舍命陪佳人。”
陸興走出去後,心生後怕,害怕自己是否得罪了安栖雲和趙斂,他偷偷找上了趙七,一通寒暄之後,不解地問:“我聽聞世子對安姑娘并不十分中意,甚至去了江陵退親,為什麽今日一看,不像這麽回事?”
趙七搖晃着腦袋走在陸興前面,搖着折扇。
不在趙斂跟前,趙七也能算得上是個大人物。
趙七轉身對着陸興的肩膀一敲:“你們練武之人啊,心思不夠細膩,太年輕,太單純。”
陸興等着趙七解惑:“請趙大人賜教。”
趙七像是一個老夫子一樣,諄諄誘導:“你想啊,要是世子不看重安姑娘,怎麽會讓你去給安姑娘做事?他看不上眼的人,在王府裏,呆的下去嗎?”
陸興又問:“那塊白玉牌,是怎麽一回事?”
趙七回想在驿站時候的情景,他固執地認為世子是被安姑娘的美貌迷失了心。其實事後他也好奇地問過世子,為何将如此重要的東西送給只有幾面之緣的安姑娘。
當時,世子說的是:“她名義上畢竟是我的人,我的人,怎麽能讓外人欺侮?”
趙七知道,世子是個口是心非之人。
趙七想,安姑娘真的是高風亮節之人,得了這樣的寶貝,到了今天才用出來。
他不知道的是,安栖雲根本沒有把玉牌放在心上,她只以為那是驿站中的面具男子的随口胡謅。
暮色漸重。
三姑娘趙筠從永寧郡主院子邊上經過,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她問身邊的丫鬟:“我方才是不是看見一個陌生人進去了?”
丫鬟也看見了,但她不好在趙筠這樣一個小姐面前講這些,只能和稀泥:“姑娘眼花了吧。”
趙筠搖搖頭:“不對。”
她對丫鬟喝道:“去,讓侍衛大哥過來,給我打探打探。”
燕王的兒女身邊不光有丫鬟仆人,還有随時待命的侍衛。趙斂的暗衛,是由他幼時的侍衛和長大後搜羅的奇人異士組建起來的。趙筠的侍衛,人數雖然不多,卻衷心有力。
不多時,侍衛為趙筠打探回來了。
聽到先前永寧郡主要給安栖雲傳信,趙筠心中有了一個不妙的猜測。
天漸漸擦黑。
趙斂和安栖雲圍坐在一個桌子上,他看着安栖雲漸漸焦躁,他站起來,按住安栖雲的肩膀,說:“你就在這裏等着。”
安栖雲站起來,眸子中似乎帶着光,趙斂心一軟,道:“好吧,你跟着我來。”
趙斂帶着安栖雲走,趙斂的腳步很輕,仿佛沒有踏在地上一般,安栖雲看了,也小心着走動。
趙斂抽空看了安栖雲一眼,在月光之下,他戲谑的笑也仿佛變得溫柔,他對安栖雲說:“也不需要這般小心翼翼。”
安栖雲眨巴着眼睛:“不需要嗎?”
趙斂笑:“我在。”
安栖雲正待要說話,趙斂警惕地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食指一豎,抵在安栖雲的唇上,将安栖雲的胳膊一拉,兩人躲在樹後。
趙斂緊緊地圍着安栖雲,他全神貫注地看着前面的動靜,向安栖雲一指,安栖雲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男子走動着,手中拿着一張紙。
趙斂将安栖雲摟得更緊,這全然是出自一種沒有私心的目的,趙斂可以保證。
如果那個男人恰好過分的謹慎,如果他恰好轉身細看樹後,如果月色恰好突然明亮,他就可以看見安栖雲。
趙斂當然不能讓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發生。
安栖雲無言地睜大了眼睛,看着趙斂。
趙斂環着她的腰,并将安栖雲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現在還沒有到酉時。
永寧郡主坐在榻上,她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問侍女玉裁:“幾時了?”
玉裁回答:“還差半刻鐘就到酉時。”
永寧郡主閑閑地挑了挑燈花,道:“不急,我們等到那邊鬧出聲響再出去。”
玉裁問:“郡主是怎麽打算的?如果安姑娘察覺到,不過來,該怎麽辦呢?”
永寧郡主邊挑燈花邊說:“如果安栖雲過來,那是最好不過的,捉奸成雙;如果她聰明一點,不過來,也不礙事,外男手中有她的信,有理也說不清。
等那邊鬧起來,我就派府裏的婆子,下人去,将他兩人捉了,來日禀告燕王,那安栖雲,只能被燕王驅逐出王府。”
玉裁不放心地問:“那個男人,可靠嗎?”
永寧郡主沒有當一回事,輕描淡寫地說:“我給他全家都安排得好好的,他還要奢望什麽?最壞不過是舍了一條命罷了。”
***
趙筠帶着侍衛和婢女匆匆趕到安栖雲院子裏,卻被告知安栖雲已經離開。趙筠頭上發了一點汗,她語氣凝重道:“糟了。”
她就沖着打聽到的約定地點走了過去。
趙筠是一衆心懷鬼胎,卯着勁栽贓陷害之人中最坦坦蕩蕩的一個,因此她的行動也如風火一般橫沖直撞。她沖到園子裏,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趙斂不期然看見了他的妹妹,他低頭對安栖雲說:“像你這樣不省心的,又來了一個。”
安栖雲一看,心道:壞了。
不知道今晚的計劃,要被趙筠的突然出現,引到哪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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