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燈伴

安栖雲本來的打算是, 今夜在永寧郡主出手之前, 将這個男人捉住, 将一個女子的荷包塞在他身上, 利用趙斂的暗衛進行威逼利誘, 讓他反咬永寧郡主。

甚至,借由這個男人的口, 說出永寧郡主借鑰匙栽贓燕王妃一事。

看着趙筠帶着人過來,安栖雲憂慮地想, 自己恐怕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安栖雲摸着準備好的荷包,手攥得很緊, 她着急起來, 擡頭急切地看着趙斂, 看見趙斂依舊一臉平靜,讓她也漸漸不那麽緊張。

趙斂一手抱着她,一手擡起至肩膀,沖着趙筠那邊一指,然後招了兩下。

從層層樹葉之後閃現出幾個人, 如同鬼魅一般,繞到了趙筠的身後, 另外幾個人,直接沖向園子裏來回踱步的男人。

安栖雲松了一口氣。

但是她放松得太早了。

趙斂的人還沒有走過去,忽然聽得一聲嬌呵:“給我拿下他!”

安栖雲呆了一下,她擡頭看着趙斂,趙斂靠近她, 在她耳邊說:“我去從三妹妹那裏拿人,你不用擔心。”

永寧郡主的手中的小金剪一歪,燭火驟然熄滅,玉裁慌忙重新點了燈,永寧郡主站起來,拉着玉裁就往外走,口中說着:“趙筠?她來做什麽?”

趙筠派侍衛捉住了那陌生男子,那男人名喚孫光。孫光一看見逮住他的是個女人,只以為計劃中的永寧郡主出來了,連忙說:“饒命,饒命,我都招。”

趙筠眉頭一皺,吩咐道:“給我塞住他的嘴。”

趙筠又走了兩步,迎面碰見了永寧郡主,永寧郡主看見面前這樣一番狀況,心頭窩着火,可是擠着笑意說:“三妹妹,園子裏進賊了?是我疏忽了,把他交給我吧。”

趙筠正想着理由拒絕,忽然聽見一聲呵斥:“吵吵嚷嚷的,怎麽一回事?”

是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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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斂的步子一頓,他轉身,重新來到樹後,将安栖雲抱住,飛身而去。安栖雲心中想的是:一團糟!

她只能緊緊抓住趙斂的前襟。

本來以為的小麻煩,越來越出乎意料了。

那個男人撞在燕王手中,而安栖雲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威逼利誘,現在,這個人口中依舊是永寧郡主安排的說辭,對安栖雲極為不利。

唯一的安慰是,那個男人手中的字條,并不能指向安栖雲。

走遠後,趙斂松開手,對安栖雲說:“父王十分警醒,如果你也在那裏,他未免要多想。現在,你回去,等到有人叫你,再出來。”

安栖雲點點頭,轉身就要走。

趙斂又拉住她:“想要那個孫光順着你的話講,就帶一句‘扯一匹藍百花布,給妹妹做一身衣裳。’”

安栖雲杏眼微微瞪圓,她正要細問,趙斂已經走了。

燕王站在那裏,也不需要多說話,多動作,就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趙筠嗫喏地說:“父王,園子裏進賊了,我派人捉住了他,正要将這個賊送到三哥哥那去。”

燕王眼中含威,看向永寧郡主:“你又是來做什麽?”

永寧郡主鼓起勇氣,說:“我接到丫鬟的禀報,這個人叫孫光,投靠在王府,卻不知道怎麽和安姑娘有交往,今夜,他就要在這裏私會安姑娘,他手裏現在還藏着安姑娘的手信。”

燕王冷冷的目光如同鷹一般盯着永寧郡主,半晌,他說:“搜。”

孫光滿頭冷汗直流,他沒有想到會遇見燕王,這下子,他擔心自己的這條命恐怕留不住。但是他的家人都在永寧郡主手中,他想老實招待,也不能夠了。

前幾天,他和別人打架鬥毆,傷了一條性命,走投無路下,永寧郡主找上了他,替他擺平。條件是,為她做這樣一樁事。

這命,恐怕在閻王那裏留了號,只撿了幾天時光。

他看見永寧郡主的眼神,決定按照永寧郡主的說法交代。

侍衛從孫光袖子裏搜出了一張紙條,燕王接過,掃了一眼。

孫光的聲音有些顫抖:“是,是安姑娘約在下過來相見。”

趙筠柳眉一橫:“胡說,安姐姐怎麽會認識你?”

孫光低着頭,冷汗津津地說:“是那日賽龍舟,我在路邊看見安姑娘,安姑娘沒有帶傘,于是就有了這樣一份緣分。”

“你……”趙筠回想起端午那天,安栖雲的确從她們身邊走開過一段時間,趙筠找不到說法反駁。

永寧郡主嘴角隐約有一絲笑,她按捺住得意,說:“事情已經查清楚,王爺,安姑娘如何處置?”

燕王看都沒有看孫光,對手下的侍衛一招手,一個眼神。侍衛了然地點點頭,這個孫光已經沒有活路。

燕王提起腳就要走,永寧郡主一愣。

燕王竟然沒有處置安栖雲的意思?

她追上前一步,問:“王爺,安姑娘失德,恐怕不能在王府久留,以免連累燕王府的名聲。”

燕王似乎對永寧郡主的說法提起一點興趣,他甚至是帶着笑問:“哦?燕王府是什麽名聲?”

永寧郡主一時間不知道燕王想要問什麽,沒了言語。

燕王自言自語:“我聽說外面人說燕王府都是亂臣賊子,有這種說法嗎?”

永寧郡主臉變得慘白。

燕王沒有理會她,背起手,就要往前走。

這個時候,趙斂快步走過來了,他看起來怒發沖冠,面對燕王的冷臉,一點也不害怕,甚至不合時宜地說:“我絕對不容忍。”

燕王不鹹不淡地瞥了趙斂一眼,道:“此事已了,休得再提。”

趙斂一腳踹過趙七:“去,把安氏給我叫過來!”

永寧郡主看見趙斂怒氣沖沖地過來,心裏一喜,以為安栖雲難逃此劫。

安栖雲很快過來了,她穿着的是家常的衣服,沒有平日那樣的盛裝打扮,看起來像是一個受驚的小白兔,她扶着長清的手,像是不能聽到任何重話一般,搖搖欲墜。

她看着趙斂,楚楚可憐:“怎麽了?”

趙斂對着她,嘴角勾起一絲笑,又極快地隐藏住,他擰着眉頭呵斥:“安氏,你做的好事!”

安栖雲馬上變得眼眶紅紅。

燕王煩不勝煩:“夠了!”

安栖雲對着燕王說:“王爺,我沒有做過這種事。”

永寧郡主冷笑:“他手裏可是你的字。”

安栖雲一愣:“可否讓我看看?”

安栖雲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紙條,搖了搖頭,說:“不,我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紙,我的紙都是上好雲紋紙做的花箋,沒有一張沒有畫花卉或美人或別的畫兒。這字也不是我的,我現在就可以寫幾個字,讓王爺過目。”

燕王對着身邊的侍衛擡了擡下巴,侍衛了然,去安栖雲房裏搜了一下,很快帶過來安栖雲的紙和墨寶。

燕王對安栖雲的說法信了十分,他眼睛一眯,看向永寧郡主,問:“那,這是怎麽一回事?”

永寧郡主對孫光一使眼色,孫光立刻說:“這就是安姑娘送給我的,安姑娘為人謹慎,當然不會給人留下把柄。”

安栖雲泫然若泣:“我本來不想說郡主閑話的,但是我想起來一件事。這個人,我的确是見過的。”

在場衆人皆一怔。

安栖雲卻說:“不過,是在郡主的院子裏。并且,我知道,郡主今日珍藏着一只男子香囊,就是他的。”

永寧郡主勃然變色。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趙斂,發現趙斂沒有絲毫動容,電光石火之間,她知道自己被安栖雲騙了。

那香囊并不是趙斂的。

是安栖雲刻意拿給她的,只是為了今天!

現在的緊張局面一下子在她的腦海裏變得無影無蹤,她只有一片空白,得到又失去最為痛苦,更為痛苦的是,她其實從來沒有得到過。

孫光卻還在忠心耿耿地說:“安姑娘,我們不要冤枉人了,是我們做錯了事。”

安栖雲一捏渌水的手,渌水站出來:“你這個潑皮,陷害我們姑娘,是得了多少好處?能扯上一匹藍百花布,給你老娘妹妹做衣裳嗎?”

孫光一滞。

扯藍白花布做衣裳這話,正是他娘在今天出門前對他說的。

難道,他的家人落在這位安姑娘手中?

他猛地看安栖雲,看見安栖雲別有意味地對他笑了。

他頭上冒冷汗,立刻倒戈:“王爺饒命,是我颠倒黑白,今天的确是郡主娘娘叫小人來的。”

永寧郡主回過神來,聽見這話,氣得幾乎要昏厥了。

不多時,燕王派去的侍衛回來了,手中拿着一只時新的男人帶的香囊,看花色和針功,是近幾個月的玩意。而永寧郡主的夫君,燕王府的二公子,老早就去世了。

燕王這時真的動怒,他喝道:“将她的人全部帶過來。”

烏壓壓的,永寧郡主一院子的人都趕了出來,永寧郡主膝蓋一軟,跪在燕王腳邊,她身邊的玉裁也跪了下來。

永寧郡主說:“這香囊,是安姑娘給我的。”

她知道不能拖出趙斂,不是因為她的情誼,而是,一旦被燕王或者趙斂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自己恐怕死都不能好好死了。

安栖雲辯駁:“郡主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我,我為什麽會将男子的香囊給郡主?郡主直說吧,你想說那香囊是誰交給我轉送給你的?”

永寧郡主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還是沉默更好。她是大周的郡主,就算是藏了香囊,就算是害了安栖雲,又如何?

安栖雲看了一眼永寧郡主,再看了看玉裁。現在是時候套話,為燕王妃伸冤。

沒能經由孫光的口說月娘屋的鑰匙那一回事,經由永寧郡主身邊的丫鬟說,效果更好。她走上前一步,對着玉裁說話:“姑娘知道些什麽嗎?”

要是玉裁識時務的話,現在就應該說出永寧郡主陷害燕王妃一事,來投誠并保全自己。

但是玉裁嗫嚅着:“奴婢,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安栖雲一望趙斂,趙斂接口說道:“郡主犯下這等醜事,一定是她身邊的這丫頭挑唆。”

燕王輕飄飄地說:“拖出去,打死。”

玉裁還沒有放下永寧郡主,目光凄哀地看着她,希望永寧郡主能救她,永寧郡主卻沉浸在自己的不安中,沒有理會。

安栖雲走出來,對着玉裁別有意味地笑了笑,然後對燕王裝作一幅貼心樣子說:“這丫鬟似乎什麽都不知道,實在難為她,不如交給我,我以後慢慢問她。”

玉裁睜大了眼睛。

永寧郡主不幫她,她要麽今天死,要麽被安姑娘今後折磨死。

她倒戈,對燕王磕頭,實際看着安栖雲:“奴婢說,奴婢什麽都說,那香囊的确是郡主從孫光那裏得來的。”

永寧郡主惡狠狠地瞪着玉裁。

安栖雲繼續看着她,玉裁咬了咬牙。

玉裁擡頭看看燕王,看看邊上站着的趙斂,她現在當然看清了形勢,垂下頭說:“另外還有一件事,奴婢要交代,兩個月前,郡主借口老國公生日壽禮的事,從王妃那裏拿了鑰匙,将月夫人屋子裏的舞裙取了出來,在王爺壽辰那日,給綠枝姑娘換上了。”

永寧郡主罵道:“賤人!”

燕王沉默了片刻,道:“是本王錯怪王妃了。”

他又看着永寧郡主,冷冷道:“你一個寡居女子,卻不斷生事,念在你嫁入燕王府多年的情分上,從此,就去水月觀修行積德。”

永寧郡主瞪大了眼睛,歇斯底裏道:“我可是姓蕭,天子是我表哥,你們怎麽敢?”

燕王本來準備走,他停下了腳步,望向永寧郡主的目光如同淬冰一般。

“蕭氏,關在水月觀,從此不得踏出一步。”

永寧郡主吼完那一句話,才反應過來,她觸了逆鱗。她頭發散亂,滿臉是淚。

安栖雲看着永寧郡主發瘋,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還是趙斂将她拉到一邊,語氣輕松自在:“走吧,沒有什麽好看的。”

安栖雲嘆了口氣,看見一邊呆立的趙筠,甩開他的手,說:“我去看看三妹妹。”

單純的趙筠,今天一定吓傻了。

趙斂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再看那邊兩個小姑娘握着手親熱說話。他自嘲一笑,他總不能去和趙筠争風吧。

他就要走,聽見燕王罵他:“渾小子,給我滾過來。”

趙斂跟着燕王走到書齋,燕王沖着趙斂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說他最近太過肆意妄為,得意忘形。

吼得有些累了,燕王端起茶盞,潤了潤喉嚨,問道:“你和安姑娘的婚事,是怎麽想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先把這章發了,不等11點了,以後還是下午六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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