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遇奇襲
三人走出鹿鳴樓, 荀樂游看着安栖雲和趙斂, 笑了一笑, 然後走到一邊去牽馬。安栖雲抱着匣子, 眼睛亮晶晶的。
趙斂将安栖雲抱進了馬車, 自己也随後坐在她身邊。
他看着安栖雲對着個匣子端詳半天,疑惑道:“這曲子不像是你喜歡的風格。”
安栖雲點頭:“不十分喜歡, 但是你父王也許會喜歡。”
趙斂一怔:“我父王?”
然後他幽幽地說:“這段時間,你也不來找我, 就是為了讨好我父王?”
安栖雲正在摳着匣子的開關,聞言頓下動作, 被他發現了。
安栖雲裝作懵懂地說:“不應該嗎?我現在住在王府, 偌大一個府邸, 種種人情世故,當然要讨好燕王。”
說是這樣說,他們彼此都知道,安栖雲讨好燕王,就是為了順利嫁給趙斂而已。
趙斂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伸手将安栖雲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然後緩緩地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摩挲展開,他像是在擦拭書房裏的玳瑁筆一般, 用一種壓抑着的平靜語氣說道:“你也可以讨好我。”
安栖雲心口一跳,飛快掙開他的手,慌張盯着匣子說道:“世子,自重。”
趙斂盯着安栖雲看了半天,安栖雲幾乎感到毛骨悚然, 他才嗤笑一聲,移開了視線,撩開窗簾子,往外頭看去。
安栖雲松了一口氣。
她又有點擔心趙斂因為她的躲避而生氣,她偷偷看過去,趙斂看着窗外,臉上沒有什麽多餘表情。
安栖雲看匣子的動作小心了一些,不想驚動到趙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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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旁扒拉了半天,這匣子卻還沒有打開,弄得她有些煩躁。趙斂放下簾子,瞥她一眼,說:“給我吧。”
安栖雲帶着一點小心和讨好,将匣子遞給了他。
趙斂彎了彎唇角,接過匣子,啪嗒一聲叩開了蓋子,然後遞給安栖雲。
匣子裏頭,還用油紙仔仔細細地包了一層,安栖雲想回去再打開,将這包音譜塞進袖子裏,她對着趙斂小小聲說道:“謝謝。”
趙斂斜着眼睛看她:“現在知道找我了?”
安栖雲小聲說:“嗯。”
趙斂正眼看着她,盯着她,等她再說點什麽,忽然外面傳出吵嚷聲,然後荀樂游走到馬車邊上,說:“路上有人吵架,路都被堵了,馬車過不去,你們也下來吧,反正離燕王府也不太遠,走走就到。”
趙斂和安栖雲當然同意,兩人都下了馬車。
趙斂身邊一左一右站着安栖雲和荀樂游,三人信步走在街上,趙斂看了看前面吆喝的商販,然後餘光掃了一眼酒肆二樓的客人。
他不動聲色,對着安栖雲和荀樂游兩人說道:“跟緊我。”
安栖雲一下子反應過來,腳步跟着趙斂更加匆匆。那埋伏之人遍布滿條街,隐隐向他們逼過來,他們只能避着走,直走到了城外。
這時候,異象陡生。
喬裝打扮的埋伏之人突然發難,向他們撲了過來。
趙斂拔出劍,并不回頭,對荀樂游說:“你看好她。”
說罷,他迎着人群去。荀樂游在用武一事上沒有心思,又不會随身帶着佩劍,眼下只能焦急地看着,将安栖雲護在身後。
可是埋伏之人實在多,趙斂應付了一大波,打鬥之中,為了不讓亂劍傷到身後兩人,不得已拉開了一段距離。可是沒想到,還有一小簇人繞到後面來抓安栖雲和荀樂游。
荀樂游拉着安栖雲,慌忙朝邊上跑。
安栖雲一生都沒有跑得這樣快過,但還是沒有甩脫得了追來的人,她被荀樂游拉着,回頭看着追來的人,眼見着他們舉着劍就要砍向她。
安栖雲吓得閉上了眼,然後天旋地轉一般,等她睜開眼,就看見荀樂游将她護在懷裏,歹人的劍就要砍在荀樂游的背上。
安栖雲不由得破聲叫道:“荀樂游!”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荀樂游身後的人忽然将劍勢轉了個方向,卸了八分的力道,即使這樣,安栖雲依舊聽見了心驚肉跳的衣帛皮肉綻開的聲音。
安栖雲叫道:“荀樂游!你有沒有事?”
荀樂游卻說:“你快跑!”
安栖雲看着荀樂游背後的傷口,擡頭看了追來之人一眼,那些人并不看荀樂游,卻是眼睛盯着安栖雲。
安栖雲飛快地想了一下,他們大概是沖着自己來的。她咬了咬牙,放下荀樂游,自己繼續往後跑。
要是沒有猜錯,只要自己走了,他們應該不會傷害荀樂游。
可是為什麽呢?
安栖雲跑了許久,回過頭,發現原本追她的人突然消失了。
***
荀樂游坐在樹下,感到背後火辣辣的疼痛,他面上絲毫不露恐懼,看着停下來的追殺之人,現出一點沉思的表情,他審視地問道:“你們要什麽?”
領頭之人遲疑地問:“可是中山王世子荀公子?”
荀樂游不動聲色地說:“是。”
領頭之人一拱手,道:“世子,那《七殺破陣曲》中有燕王細作的密信,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荀樂游問:“什麽密信?你們是誰?”
領頭人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說:“世子,江陵和中山有意結盟,燕王密探探得消息後用《七殺破陣曲》傳信,他本人已經死了,所以我們的人和燕王的人都在尋這個譜子。”
荀樂游心中一驚,然後他斥道:“你可知你們追殺的女子是誰?那是江陵安氏的小姐!”
領頭人一愣,叫手下道:“快把人都召回來!”
他對荀樂游說道:“《七殺破陣曲》若是落在世子或者小姐手上,便無礙,我們先退下了。”
荀樂游揮了揮手,領頭人又問:“是否需要我們去幫忙尋找安姑娘?”
荀樂游道:“安姑娘尚且不知道你們是善是惡,等會免不了生出事端,你們走吧。”
荀樂游等這群人走後,忍着傷痛站起來,朝方才安栖雲跑的方向找過去。天漸漸黑了,他大聲叫安栖雲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
正在他搜尋之際,又有一夥黑衣人向他走了過來,荀樂游看着他們說:“我是中山王世子。”
黑衣人對視一眼,舉起刀,問:“所以那譜子,在你身上嗎?”
荀樂游心中暗忖,難道不是一夥人?
正在他絞盡腦汁想着如何應付這一堆人的時候,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人群自動分開兩列,趙斂眉間壓抑着怒氣,臉色青黑,破開人群走了出來。
趙斂肩上似乎有傷口,染紅了衣裳,他卻沒有絲毫在意。他身後跟着的也是一群黑衣人,面容肅然,比起追殺荀樂游的這夥黑衣人來說,紀錄嚴明了許多。
荀樂游身邊的黑衣人顯然認出了趙斂,他們顯而易見地愣了一下,領頭的黑衣人半跪行禮:“世子。”
趙斂掃了一眼衆人,黑衣人低下頭,戰戰兢兢。
趙斂只看到了荀樂游,面上寒氣愈發重了,他對着黑衣人踢了一腳,沉聲問道:“那個女子呢?”
黑衣人腦門上起了一層薄汗:“屬下派了人去追……追……”
趙斂将他踢倒在地,寒聲道:“要是她有一點傷,你們全部給我領死,欺上瞞下,玩忽職守!”
***
安栖雲躲躲藏藏,眼看着那群喬裝打扮的人因為找不到她而讪讪回去,她松了口氣,可是不敢大意,依舊跑一路,躲一路。
不知不覺地,她已經跑很遠了。
追殺她的人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安栖雲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安全,她試探着從雜草堆中看了出去。
只見有一夥黑衣人在遠處走來走去。
前面是一片荒涼的農地,只有許多間破敗的小屋,看起來許久沒有人居住,是前幾年上京戰亂之時,被人抛棄的住所。
安栖雲再也沒有力氣了,她鑽進一間小屋子裏,将門後的斧子拿在手裏,悄悄躲進了床底。
黑衣人循着安栖雲的方向來,走在路上,卻發現草叢中一件物件在月光下發着瑩瑩光澤,他撿起來一看,正是趙斂贈給安栖雲的玉牌。
這玉牌被長清修補得看不出裂紋,早起時,安栖雲沒有多看,想着配上一塊白玉佩,便将這東西帶上。沒曾想,在跑路的時候,落在這荒郊野嶺。
黑衣人一看這玉牌,暗叫不好,沉吟片刻說:“不好,那女子是世子的人。”
他們是燕王手下的暗衛,但是不直接聽命于燕王,今日的行動,并沒有經過燕王府。只因為從南方傳信又丢失的那個細作,就是他們這部分的人,他們想要大事化小,準備悄悄拿回這密信。
可是卻碰上了燕王世子的人。
邊上的人問撿起令牌的人:“還追嗎?”
“不能追,我們回去。”
黑衣人往回走了半裏地,迎面碰見了趙斂,趙斂眼神掃了一眼這黑衣人,黑衣人便哆哆嗦嗦地跪下了。
趙斂表情很是平靜:“你們追到了她?”
“沒……沒有,”說着黑衣人将玉牌遞給了趙斂,“我們撿到了這個。”
趙斂将玉牌拿在手裏,輕輕摩挲一回,将它揣進懷裏,也不看跪着的黑衣,只說:“回去向陸興領罪。”
趙斂帶着身後的人,越過這群黑衣人走了過去。
濃稠的黑攤在曠野上,趙斂害怕自己的人讓安栖雲誤會是歹人,做出激烈之舉,便讓自己的人站在遠處,他一人往前走。
趙斂看着破敗的房屋,估計着安栖雲也許會選擇躲在這裏哪一間。
他喊道:“安妹妹。”
喊了五六聲,終于聽見安栖雲謹慎的應答:“世子?”
趙斂停下腳步,循着聲音走過去。抹黑推開門,他看不見屋裏的情景,只覺漆黑一片。安栖雲跳了起來,捂住他的嘴,說:“小聲點,他們在附近。”
安栖雲推着趙斂往裏頭屋子走,趙斂由着她推,拉扯之際,安栖雲不小心跌倒在床鋪之上,趙斂護着她的頭,先她一步倒在炕上。
安栖雲剛巧就這樣趴在他的胸口。
她警覺得像是一只被天敵追趕的小動物。
趙斂剛想告訴她,自己的人已經過來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淡笑道:“我們先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