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全文完

安栖雲從傅祁的宅院逃出, 回到車隊不敢耽誤, 騎上了一匹快馬出了鎮子。

傅祁這個人已經給她帶來了難言的心理陰影, 在昏暗屋子裏, 傅祁的樣子仿佛和前世的他重疊, 她感到非常害怕。

安栖雲聽見後面渌水焦急地喊着:“姑娘,你是待嫁的新娘子, 怎麽能自己騎馬走呢?哎,姑娘, 別摔着了!”

不遠處,眼力極好的陸興看着前方, 皺了皺眉, 然後騎馬走到趙斂身邊說道:“王爺, 不遠處有一個女子騎馬飛馳。”

趙斂道:“這等事都要和我禀告,難道你們害怕撞上一個弱女子?”

陸興道:“那弱女子……似乎是您未過門的王妃。”

趙斂一揮鞭,迎了上去,陸興在後面擡手止住了往前走的衆人。

安栖雲似乎被突然從斜邊上竄出的人影吓到,愣了一下, 在愣神之際,趙斂翻身跳上了她的馬。

他伸手, 隔着安栖雲的手握住了缰繩,語氣帶笑:“為什麽沒有好好待在馬車上,等着嫁給我?”

安栖雲捂住胸口,嗔怒道:“你差點吓死我。”

趙斂低聲道:“你還沒有回答我。”

安栖雲轉頭,趙斂看出了她臉上的驚恐和焦急, 他這才正了臉色,問道:“怎麽了?”

安栖雲道:“傅祁,他在附近。”

趙斂認真起來,将安栖雲送到車隊中,行跡匆匆差人捉捕傅祁。

兩隊人馬相逢,在附近的酒家住了下來。

趙斂因為傅祁的事又是忙到了半夜。安栖雲遲遲不肯就寝,長清勸她:“姑娘,您從前和王爺胡鬧,我阻攔不住。如今,多少眼睛盯着您吶。今晚可千萬不能去找王爺。”

Advertisement

安栖雲聽出了長清的言外之意,臉上帶了些紅,道:“你瞎說什麽呀,我有分寸。”

長清說道:“奴婢也不是別的意思,只是,凡是夫妻成婚前,男女都是不相見的,不吉利。白天一見面算是破例,不過婚期還有幾天,應該是不打緊的。”

安栖雲被說動了,為了婚後幸福美滿,她只好道:“好吧好吧。”

她吹熄了蠟燭,在床上躺了下來。

長清放了心,笑了笑,關上門。

晚間,趙斂來到了安栖雲的房門之前,見裏面漆黑一片,沒有點燈。趙斂敲了敲門,道:“王妃娘娘,這樣早就睡了?”

安栖雲從床上翻了個身,又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偷笑,朗聲說:“你出去,我不見你。”

趙斂悶聲笑了笑,說:“放心,我不鬧你。”

“不是為了這個……”安栖雲話說了一半,埋怨道,“你真讨厭。”

她說:“你不知道嗎?婚前見面,不吉利。”

趙斂當然不會這樣簡單被勸走,說:“那我不進來,就隔着門說話,我們多久沒有見面了,你還要趕我走嗎?”

安栖雲從床上坐起,趿拉着鞋子,移到了門邊,輕聲道:“那,你說吧,我聽着。”

趙斂看着屋內的影子漸漸走進,他說道:“栖雲,我這一生有你,幸矣。”

安栖雲感嘆道:“你記得嗎?那日晚上你一身紅衣闖進來,把我吓了一跳。那天,你說要結成夫妻,我們便成了夫妻。過幾日,我們便真正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名正言順的夫妻。”

安栖雲滿心很歡喜,但是歡喜到極致,又生出了幾分酸澀來,她試探說道:“許多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紅燭燃盡的長夜,但是男子卻有許多。我有兩次,與她們不同。你呢?兩次之後,還會有嗎?”

趙斂笑道:“我可能會有三次。”

安栖雲氣道:“趙斂!”

趙斂語氣中的笑意藏不住:“但是只和你一人。”

安栖雲一怔。

趙斂說:“第三次,會是你被冊封皇後的那日。”

安栖雲有些不安地查看了下周圍,壓低聲音說:“你小心一點。”

安栖雲又問:“那你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嗎?”

趙斂無奈地打消她的疑心:“我只有你,我只要你,就夠了。”

安栖雲這才放下心來。

她聽見趙斂隔着門郁悶地說:“一定是安栖洲那個小子在你耳邊說的這些鬼話,對不對?”

安栖雲沒有直面回答,只是嘻嘻着說:“哎呀,你真小心眼。”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忽聽得外間走動。安栖雲将手放在窗紙上,連忙說道:“你快些走,不然被長清看到,又要唠叨我了。”

趙斂将手隔着窗紙,覆蓋在影子上,說道:“好。”

因為婚前見面不吉利的說法,安栖雲和趙斂雖然一同北上,卻天天避着不相見,只能在夜間隔着門說上一兩句話。

終于,他們回到了上京。

安栖雲在從前趙斂府衙邊上小院子裏稍作停頓,她換上了喜服,聽得外面鑼鼓喧天,渌水跑來跑去,一會兒去街上看看,一會兒回來禀告安栖雲迎親的隊伍到了哪條街。

渌水腳不沾地地跑進來,說道:“姑娘,花轎到了。”

話音剛落,兩位滿臉喜氣的全可人走了過來,攙扶着安栖雲上轎。

花轎繞着上京城走了一圈,十裏紅妝,萬衆矚目。滿城的人都走出來,墊着腳看。花轎終于慢慢走到了燕王府,只聽得府內人聲鼎沸,祝賀之聲不絕于耳。

安栖雲被扶着走下了轎子,她被蓋頭遮住了臉,什麽都看不見,仿佛踏在雲端裏,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然後她聽見有人朗聲道:“請王爺射箭。”

她放下心來,趙斂就在她身邊。

長清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姑娘,別愣神,要跨火盆了。”

她連忙回過神來,在攙扶之下,跨過了火盆,人群湊着這個熱鬧歡呼了一聲。

這次的拜天地不再像上次那樣随意了。

安栖雲扯着紅綠巾,一步一步向前面走去。高粱、谷子、豆子、果子輕輕砸在安栖雲的腳邊,安栖雲小心地避着,差點腳滑。

“小心。”趙斂伸手扶了她一把,在她耳邊說着悄悄話。

“別讓他們笑話。”趙斂這不正經的一句話,讓安栖雲感到放松了一些。

拜完了天地,鬧哄哄地,衆人簇擁着安栖雲和趙斂進了洞房。全可人将秤杆插在板鬥內端了上來,趙斂取了秤杆,緩慢地揭開了安栖雲的蓋頭。

安栖雲眸子中帶着羞澀,緩緩擡眼看了趙斂一眼。

她臉上塗了胭脂,唇色豔麗,眉眼也是細細描繪過的。她本就是個十足的美人,在精心地描繪之下,美麗到了一種驚心動魄的地步。

趙斂雖然很熟悉她的面孔,霎時間,不由得愣了一會神。

有人擠着往前,墊腳看到了安栖雲的模樣,說道:“好漂亮的新娘子。”

衆人哄笑了一會兒,趙斂淡淡地往後瞥了一眼,那出聲的人縮了縮脖子。

趙斂和安栖雲并肩坐在喜床上,兩人接過合卺酒,一飲而盡。

安栖雲的姑母,先燕王妃遞過來一只子孫碗伴着一雙子孫筷子,安栖雲接過,從裏面夾起餃子,咬了一口。

衆人問道:“生不生?”

安栖雲不好意思地說:“生。”

又是滿屋善意的哄堂大笑。

接着,衆人扯住趙斂,讓他出去喝酒,本來擠得滿滿當當的屋子一下子空了。長清和渌水走過來為安栖雲捶腿,說:“姑娘可以先歇息了,按照風俗,宴席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安栖雲點頭,說:“你們也歇息吧。”

長清和渌水聽話地走了出去。

過了幾盞茶的功夫,門被推開了,安栖雲問道:“我說了你們去歇息,不用伺候着我。”

趙斂含笑開口:“那不行,我還是要伺候着王妃的。”

安栖雲這才發現不是長清渌水回來,她嗔怪着掃他一眼:“你怎麽這會子就回來了?”

趙斂坐在床上,說:“我想回來,他們不敢多攔我。”

趙斂緩緩擡起手,摸了摸安栖雲的臉,說道:“王妃,我們歇息吧。”

趙斂的臉慢慢地靠近了安栖雲,兩人身影交疊,不知是誰扯動了簾帳。

一別多年,終于在今宵說盡相思意。

燕王大婚,天下無人不關注。

天下英雄緊鎖眉頭,深思是否江陵極難攻克,因此趙斂費盡心機娶回了曾經他曾經退婚的女子。女子則豔羨安栖雲,道她覓得佳婿,傳聞中,燕王殿下雄姿英發,年輕有為。

但是他們一致認為,安栖雲以色侍人,不能長久。

結果燕王夫婦依舊恩愛異常,羨煞旁人,燕王身邊甚至連一個其他的女人都看不見。又過兩年,趙斂廢了蕭瑾,登基為帝,立安栖雲為皇後,後宮中僅僅只有她一人。

大臣上了折子讓趙斂廣納後宮,折子被駁回,上面卻不是趙斂的字跡,而是皇後的朱批“不許多管閑事。”

大臣們無奈,只能屈服,但是又開始憂心皇後娘娘的肚子。

讓大臣們感激涕零的是,來年皇後娘娘便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從此,他們的嘴永遠地被堵上了。

禦花園中。

梳着雙丫髻穿着粉衣的小女孩追着風筝跑,她不過四五歲大,長着包子臉,但是眉眼中不難看出,長大後又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小太監喊道:“昭華公主,昭華公主,別摔壞了自己,皇後娘娘心疼。”

跟在小太監身後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雖然長得可愛,但是卻有了一分沉穩的樣子。小太監對他哭着臉說:“殿下,您勸勸公主。”

小太子道:“昭華,你上次不是說看到了父皇藏着的畫嗎?你說那畫是不讓任何人看的,還說要帶我看。”

昭華公主瞬間忘了追風筝,說道:“對啊,”她跑過來牽住哥哥的手,說,“走,帶你去看畫。”

小公主和小太子闖進趙斂的寝宮,謊稱父皇要他們過來的。進了寝宮,昭華公主從禦床上的暗格裏翻出兩幅畫作。

一副是寒梅圖,一副是他們母後的畫像。

小太子看了一眼,說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小公主道:“也是,宮裏的畫師畫得比這個好多了。”

他們随意将畫放進暗格裏,昭華公主蹦蹦跳跳地跑,小太子在後面慢悠悠地走,兩人都出了寝宮。

晚間,皇後差人将處理政務的皇帝請了過來。

安栖雲氣惱着說:“我就說要把這畫毀了,被人看見,我還要不要臉了。”

趙斂輕聲安慰:“這畫也看不出什麽。”

安栖雲依舊很氣,說:“我不管。”

趙斂只能細細審問了值守的太監宮女,得知是公主和太子下午時候偷溜了進來,趙斂松了口氣,回到寝宮中,小聲安慰安栖雲:“被孩子們看到了,沒事。”

安栖雲挑起眉毛:“昭華和太子?把他們叫過來。”

趙斂見狀也瞬間嚴厲:“對!該罰!”

當晚,調皮的公主和表面乖巧的太子被打了手心板,抽抽搭搭地回去了。

安栖雲還在氣:“這臭孩子,不叫人省心。”

趙斂說:“你說得對,不如我們再生一個省心的。”

這一晚,年輕的帝後依舊不知疲倦,宮人們見怪不怪,熟練地準備着熱水。

明黃的帷幔之後,趙斂将安栖雲輕輕擁在懷中,這一刻,他們不是深宮中的帝後,只是人間夫妻。

——全文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