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幻想
由于剛剛才回來,冰箱裏一點存貨也沒有。家裏唯一的食物就只有恩熙順路捎回來,熱氣騰騰等待享用的面條,但是只夠兩碗而已。加上突然襲擊的金道振,是怎麽也不夠吃了。
金恩熙和Colin只好重新換上衣服,三人外出覓食去了。本就是馬上要開飯的時間,餓着肚子出來,所以他們就近去了家普通的日本料理。
金道振一氣吃了六碗飯,他是真餓。早上還沒吃早飯就被崔潤叫到辦公室,竟然聽說恩熙有了他的孩子。然後開車追到機場,在大廳裏跑來跑去四處找人。人沒留住,又無精打采地開車回去。
中午思考對策,根本就沒心思吃飯。做好決定後,又是去事務所交代,又是回家收拾。接着就是坐飛機,飛機上一直坐立不安,更別提吃東西了。
總算到了日本,他才想起,自己完全不會日語。出了機場要打車,第一輛車的司機英語太差,竟然把他載到錯誤的地方丢下來。他四處找人問路,用英語艱難地溝通,這才知道自己找錯了地方。然後再次打車,兜兜轉轉總算才找到恩熙的家門。
看到恩熙的那一刻,他都快喜極而泣了。
這一天金道振深覺自己又耗體力又耗精神,饑餓程度可以吞下一頭牛。六碗飯下肚,才總算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吃完,他還嫌棄日本這個飯碗真是太小了,其實他的量還差一點才到。
恩熙和Colin卻雙雙看傻了眼。
恩熙還勉強能接受,但是Colin是真的看傻了眼。他一直跟着媽媽長大,一起吃飯的不是女人就是小孩,Danny偶爾和他們一起吃飯也會表現得比較矜持。如此狼吞虎咽窮坑難滿,一連吃下六碗飯,真是刷新了他的世界觀。
金道振看見Colin臉上的驚訝,肚子吃飽了,血糖含量也就上來了,大腦重新能高速運轉了,他解釋道:“等你長大要工作了,你就知道建設祖國是有多麽的辛苦多麽的重要。你要多吃飯,才能擁有強健的體格,才能更好地報效國家。”
建設祖國?Colin又想起在明洞看見金道振時他那猥瑣的行徑,一個奇怪的攝影師也放豪言說自己在建設祖國。但是由于在媽媽面前,他只回答道:“是嗎。但是我是美國人,不是韓國人,美國沒有那麽多要等我建設的了。”
這話又提醒了金道振他此行的重任,心情重新變得沉重起來。
“都吃飽了嗎?”金恩熙雖然看向Colin,但金道振清楚地明白這話是針對他問的,咳了一聲回答道:“我看Colin吃好了,走吧,我去付錢。”
好在店老板會說英文,才沒有讓他在恩熙母子兩面前再次丢臉。
恩熙和Colin在日本的家是一個長期租賃的兩居室公寓,面積比金道振在韓國住的那套酒店套房小。從玄關進去,入目就是裝修簡約的客廳兼書房。
入戶門那面牆上靠立着一個巨大書架,呈卧倒的L形,書架被擋板分割成一個個小正方形格子。大部分格子裏都放滿了書,間或幾個格子陳列着盆栽、玩偶、獎杯等裝飾品。橫排書架下方放着一個電視櫃,其上擺着電視和音響設備。
Advertisement
書架右側牆上鑲固了一長條形白色書桌,桌面放着電腦、打印機、臺燈以及Colin的一些文具,桌子上方的牆上是一面窗戶。
客廳裏放了張墨綠色的布藝沙發。天花板上裝了盞方形吸頂面板燈,書桌上方的牆角還額外裝有一盞明亮的LED條形燈。
客廳對面是Colin的卧房,隔着衛生間就是金恩熙的卧室。客廳左邊是廚房和飯廳,廚房前方是陽臺,上面放了洗衣機和一把秋千椅。
整套房子布置得井井有條,溫馨怡人。這一年金道振一直寄居在酒店,裏面千篇一律的設計他早已習慣,也一直适應良好。可今天,在這間不足80平米的房子裏轉了一通之後,他再也無法想象自己回到酒店繼續生活的日子。
那裏不像個家,這裏才是。即使金道振聽到了這樣的安排。
“你也看見了,我們家沒有客房。而且Colin的床是單人床,房間裏還放滿了他雜七雜八的東西。所以你只能客廳裏将就将就了。”金恩熙剛剛強行熄燈讓Colin睡覺,她洗過了澡,穿着一身碎花的家居服,表情略有些拘謹。
客廳裏只開着方燈,金道振正坐在沙發上,金恩熙站在沙發左前方對他揚了揚手,說道:“起來一下。這其實是個沙發床。”邊說便把沙發上的兩個枕頭移放到電視櫃上,“像這樣打開。”
金恩熙在一側用力,她對金道振揚了揚下巴,金道振連忙在另一側使力,兩人合力展開了沙發床。金恩熙又把枕頭拿回床上放好,她拍了拍床面,繼續說:“還算柔軟,你不要嫌棄。”
金道振點頭表示:“怎麽會嫌棄,你能收留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金恩熙笑了下,又說:“你等下,我去拿床被子過來。”然後她就走進房間,金道振緊随其後。
金恩熙的卧室裏放着張雙人床,藍色的被子平整地鋪在床上,金道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窗邊放着一個梳妝臺,門邊牆上靠着個大衣櫃。金恩熙把衣櫃門拉開,搬了把凳子放在櫃前。
衣櫃分成上下兩層,下層只有一根晾衣棒,挂滿了金恩熙的衣服,按長短分季節,條理分明。衣服下方放置着幾個透明的衣櫃,有不同數量的塑料盒組成。上方懸挂的衣服越長,下方壘起的盒子數量越少。
衣櫃上層放着若幹棉被床單,金恩熙正要站上椅子伸手去夠,距離在她墊腳勉強夠到的範圍裏,她拿過很多次了,自認為只是小菜一碟。
金道振站在旁邊看金恩熙墊腳伸手,卻覺得她搖搖欲墜,非常危險。他忍不住建議道:“還是我來吧。”
金恩熙正是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刻,金道振突然出聲,她一打岔,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她連忙放下腳跟,比她動作更快的是金道振扶住她的手。借着金道振的力,她又重新站穩。
金道振松開她,食指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金恩熙愣了一秒,然後一邊說着:“要不是你突然說話,我也不會吓一跳。我拿過很多次了,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一邊聽話地下了椅子。
金道振站上椅子,居高臨下地問:“拿哪一床?”
金恩熙停下絮絮叨叨的解釋,乖乖地指向上方,弱弱地回答:“那床綠色的被子。”
金道振輕松地拿了下來,下了椅子就問道:“搬到沙發上就可以了吧。”
金恩熙連忙說是。金道振抱着被子去了客廳,她在房裏別着腦袋一臉懊悔。稍作調整之後,她又來到客廳。
金恩熙問道:“你這麽跑到日本來沒關系嗎?公司的事能離開你嗎?”
金道振說:“就是想不用每天按時上下班,這才開始創業的。而且還有泰山,我不在也可以。”
“是嗎?那可真好。我明天還要按時上班,就先去睡了。浴室裏放了新毛巾,待會你洗完就睡吧。換下來的衣服丢進洗衣機裏就行了,洗衣機在陽臺上。”金恩熙看着金道振嘴角揚起了笑容,反應過來自己又開啓了唠叨模式。
她忙給自己的話做個結尾:“總之,你能來日本,Colin真得很高興。這幾天你們就好好相處,變親近吧。”
“那你呢?”金道振脫口而出,“我來了,你會高興嗎?”他注視着金恩熙,眼神銳利,似乎可以看穿任何謊言。
金恩熙點頭:“我當然高興了,Colin的快樂就是我的生命。”她笑着,像是從心底湧出了快樂,說道:“Colin真是個很不錯的小孩,懂事、聰明、善解人意,雖然有點小調皮,但是只會讓人覺得機靈。很快你就能親自感受到了。”
金道振實在難以把金恩熙的描述和自己記憶中的形象劃等號,但他非常清楚永遠不要試圖挑釁偉大的母愛,他表現得特別真誠:“是嗎,那還蠻期待的。”
金恩熙被金道振的話取悅,笑着和他道了聲晚安。
金道振擺擺手,“晚安,做個好夢。”
走進浴室,金道振莫名緊張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走進金恩熙的浴室呢,更別提待會還要使用它。
一時間浮想聯翩,金道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浴室不大,燈光橘黃,空氣中殘留着蘭花香氣,争先恐後地向他鼻子裏鑽,合适的溫度,合适的光照,合适的濕度,總之一切環境都恰到好處,就成功催化出了旖旎的暧昧。
1993年12月24日,平安夜。
金道振絞盡腦汁,使了千般手段,用了萬種理由,才順利把金恩熙留在韓國,并成功約到她一起過平安夜。
整個白天他們手牽着手一起逛街,吃路邊攤,參加商家舉辦的聖誕活動。傍晚吃過晚飯後路過電影院門口,貼在牆上的海報宣傳着《西雅圖未眠夜》。不知道哪個詞觸動了金道振的神經,他強烈要求進去觀看。
時間不早了,金恩熙怕看完電影出來就坐不到車回家。但是金道振說,平時因為學習忙一直沒時間來看,這個電影拍得很有水平,好不容易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又一再保證就算時間晚了,他也一定會把她安安全全的送回去。金恩熙确實聽過同學們對這部電影的好評,再加上金道振的強烈要求,只好同意了。
這是部愛情片,描述了相隔萬裏的兩個男女,因為電臺節目而結緣的故事。有玄之又玄的緣分和命運做噱頭,吸引了一大批情侶進來觀看,金道振和金恩熙也是其中一對。
影片的最後Sam和Anni順利在帝國大廈相遇,他朝她伸手,問她:“我們走吧,好嗎?”她把手放進他的手裏。兩人目光膠着在一起,并肩走向了他們的命運。
這部影片令金道振微微有些失望,有帥氣的男主角和漂亮的女主角,但兩人統共就見了兩面,談話不超過十句,一同出現的時間不足兩分鐘,和他預想的那種愛情片真是大相徑庭。
金恩熙卻特別感動,首先男主角也是個建築師,和金道振一樣,深情、幽默、固執、理性中也有一點小感性,簡直就是金道振第二。她深深地陷入其中,仿佛熒幕上上演的就是她和金道振的愛情。
金道振總說對她一見鐘情,其實她又何嘗不是這樣。金道振從外表到性格,都契合了她少女時代對伴侶的幻想。在正确的時間碰見了正确的人,就締結了一生的情緣,正如他們的愛情。
走出電影院,已将近九點了。外面竟然下起雨來,夾雜着雪花,寒氣逼人。街道上行人匆匆,平安夜的狂歡接近尾聲,大家都急着趕回溫暖的家中。
金道振和金恩熙都沒帶傘,兩人艱難地在路旁的商鋪檐下前行。金道振拎着白天買給金恩熙的聖誕禮物——一件大紅的呢料外套,圓領口,小翻領,簡約大方,唯一的裝飾就是一排牛角扣。
兩人跋涉了一整條街都沒有攔到車,雨雪已經漸漸沁濕了外套。轉過街角,竟然連續經過了好幾家旅館。他們從門下走過時,店員就會迎上來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去。恩熙尴尬得不得了,只好拉着金道振往人行道另一邊走去。
失了屋檐的遮擋,衣服濕得更快了。還是攔不到車。
突然金道振停下腳步,對恩熙說道:“恩熙啊,信得過我嗎?天氣太冷了,我們的衣服也濕了,還打不到車。可能還沒趕到你家,你就會感冒了。要不先去旅店把衣服烘幹,雨停了,你要想回去,偶吧就送你回去。要是沒停,就在裏面睡一晚,我們分開睡,保證。”
金道振嘴冷得發烏,恩熙自己也凍得發抖,聽金道振的保證,只好同意了他的建議。
他們走進一家旅館,老板的目光讓她很不自在,她主動說:“要兩間房。”她沒好意思看向老板,自然也錯過了老板朝金道振擠眉弄眼的。只聽老板回答:“不好意思客人,只剩一間房了,但是床很大,絕對舒服。”
金道振也是第一次帶女生來旅館,根本不知道老板擠眉弄眼個什麽名堂,還覺得老板很不正常。
他們登記了房間,老板默默地拿出了一盒安全`套。金恩熙的臉瞬間爆紅,金道振立刻反駁:“我們只是來烘幹衣服,這種東西不需要。”老板臉上分明是不相信,但還是收回了東西,說知道了。
多說多錯,金恩熙不想繼續分辯,拉着金道振上樓去了。
房間裏開了暖氣,仿佛是個世外桃源。一進門兩人就脫了外套,金道振把衣服晾在暖氣片上方。凍僵的手腳漸漸恢複知覺,體溫也漸漸回升,尴尬卻漸漸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金道振遞過浴衣:“先去洗漱吧,徹底去去寒氣。”
金恩熙無聲地接過,關了門還是覺得害羞。她迅速沖了個澡,又穿上原來的衣服,沒穿毛衣,只在打底衫外套上浴衣。因為褲子都濕了,浴衣下面光着一雙小腿。
金恩熙走出浴室,金道振驚道:“這麽快?”
恩熙點點頭,低聲答:“你也快去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