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末(1)

來日本的第一個周末,天氣晴朗,适宜外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金恩熙要加班。于是今天的行程只好改成一日親子游。

金道振和Colin懶洋洋地吃完早飯,由Colin帶路,乘電車來到了市中心一家樂器城的吉他行。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幫Colin買吉他。

金道振和Colin走進了一家規模較大的吉他行,店員非常熱情地向他們介紹推銷。雖然金道振經過幾天的苦練,日語水平突飛猛進,但也僅限于書上介紹的句式。所以主要的溝通工作還是由Colin承擔,來之前金道振已經把自己挑選吉他的經驗告訴了他。

店裏人不是很多,兩個店員分頭接待顧客,寬敞的空間裏店員和顧客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金道振側耳傾聽,總覺得耳畔若隐若現地萦繞着吉他的彈奏聲,有時候流暢華麗,有時候又生澀斷續。

經過全面的溝通,金道振幫Colin挑選了他人生中第一把吉他。付完錢後,店員開始推銷起他們樂行的授課業務。金道振和Colin被帶到了二樓,剛剛若隐若現的聲音也變得清晰可聞。

原來樓上是樂行的吉他培訓班,總共三個老師。其中兩個教初級班,一個教高級班。初級班有十個學生,高級班有四個學生。老師布置完任務後,學生自己練,老師則去下一個學生處教授并布置任務。如此同時給幾個學生上課,每個學生的進度都不完全相同。

金道振之前就和Colin說好了自己教他吉他入門,所以參觀完培訓班之後,金道振接下樂行的名片,背着新吉他帶Colin 離開了。

恩熙中午不回家,他們索性就在街上找了家餐廳解決午餐。

“沒想到你們小學生現在生活還挺艱苦的啊,吉他班、聲樂班、繪畫班,形形□□的才藝班不說;還有升學塾、補習塾、自習塾,各種各樣的私塾。你們這麽辛苦,以後究竟是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啊?”金道振有感而發。

Colin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張口就答:“我以後想當旅行家。”

金道振問:“為什麽?”

Colin解釋:“以前也想過科學家、文學家、演奏家、書法家,但是覺得都太難了,而且也太枯燥了,不适合我。想來想去還是旅行家最合适,可以去不同的地方,體驗不同的生活。”

“想法不錯,那錢怎麽辦,旅行也需要錢啊。”

“所以我要學吉他、畫畫啊,沒錢了,就到街頭表演吉他,或是給人畫畫像,再不然就找個餐廳做服務員。而且我也可以把旅游見聞寫下來發到雜志社,可以賺取稿費,以後說不定還能出書呢。這樣一來,我文學家、演奏家、畫家的願望就都一一實現了。”

金道振被Colin煞有介事的描述逗樂了,“看來你考慮得還蠻充分的,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現在就等着成功了。”

“現在還不行,吉他、畫畫還要繼續學習。十八歲,我肯定要去旅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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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道振小聲地鼓了掌,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Colin又問:“那你呢,你怎麽成為建築師的呢?”

金道振答:“我,我沒你這麽有野心。我爸媽想讓我從事帶師字的職業,高考分數又剛好能上建築系,也不會浪費分數。所以就學了這個專業,成為了建築師。”

Colin追問:“那你自己喜歡這個職業嗎?”

金道振樂得揉了揉Colin的頭,然後回答道:“當然了,學着學着,就能感受到建築的美,就能發現建築其實是宇宙的語言,或者說是音樂。而且自己設計的建築建成之後,其他的人能欣賞、住進去、在裏面活動,不覺得很神奇嗎?”

Colin根據金道振的描述想象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金道振又問:“恩熙,你媽媽知道你的夢想嗎,她怎麽看?”

“媽媽她知道啊,她說她支持我勇敢地去嘗試。不管有什麽目标,只要朝着它努力奮鬥,總好過停在原地不動。”

金道振舉起右手,“我贊成,100%。這大概就是你想當家,我只能當師的原因吧。”

吃完飯,金道振帶着Colin來到商場。

“你有什麽要買的嗎?”Colin問。

金道振回答:“有句古話叫做千裏之行始于足下,送你一雙運動鞋,你穿着它去完成你的夢想。這雙怎麽樣?”

金道振蹲下幫Colin換上挑選的運動鞋,Colin呆呆地任他擺弄,心中說不出是感動、幸福還是喜悅。Colin只能看見金道振的頭頂,覺得這是夢中都不曾出現的畫面,他的眼眶都開始酸澀了。

金道振換好鞋就站起身來,正說着:“站起來走走看……”Colin就摟住了他的腰。Colin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開心的,眼淚卻不受控制。

Colin安靜地抱着金道振,他十一歲了,自诩是個男子漢,從不在公開場合嬌氣、黏糊、像小孩子那樣,可眼淚莫名其妙地往下流,他只好把臉藏在爸爸懷裏。

金道振最初對Colin突如其來的熱情十分得意,感嘆終于找到了攻略兒子的正确方法。但漸漸地,腹部感受到了些許溫熱的潮濕,他的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不正是他這些年的缺席,才讓Colin不過收到了爸爸的一雙鞋,都這樣情難自抑。

松開金道振之後,Colin還有點不好意思,金道振也完全沒有打趣他的心情。去結賬的路上,金道振瞄到了一家店面鞋架上的拖鞋,他停住腳步拉着Colin走了進去。

金道振問導購:“有沒有一家人穿的拖鞋?”

導購熱情地把他帶到了親子鞋架前,滔滔不絕地從鞋子的設計理念介紹到鞋子的做工技法。說實話金道振聽不太懂,但是鞋架上的标簽他能看懂。

“Clarks Wallabee shoes for Family,親子袋鼠鞋。”金道振念了标簽。

Colin驚訝道:“還有袋鼠鞋!”

“喜歡這個?”金道振問道。

Colin笑着點頭。

金道振想,看上去挺不錯,一家人穿着同款鞋,那麽誰是主人誰是客人,不都不言自明了嘛。于是愉快地買下了這三雙鞋。

男人的購物總是有的放矢,買完了要買的東西,父子兩也不想多逛,就直接坐車回家。金恩熙當然還沒回家,所以金道振和Colin帶着吉他再次下樓。

他們在小區的亭子裏坐下,金道振準備教Colin彈吉他。之所以來這,一是因為公寓樓隔音不太好,Colin完全沒有吉他基礎,在室內練琴可能會被鄰居投訴噪聲污染;二來就是出于金道振那不足為道的小心思,小區樓下人來人往的,他初來乍到,是個打響‘知名度’、增加‘存在感’的好去處。

金道振先彈唱了首‘make you feel my love’。

I know you haven't made your mind up yet,(我知道你仍未作出決斷)

but I would never do you wrong。(無論怎樣,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心)

I've known it from the moment that we met,(從與你相遇的那一刻起)

no doubt in my mind where you belong。(我确信我就已心有所屬)

I'd go hungry; I'd go black and blue,(我食不下咽,我低落消沉)

I'd go crawling down the avenue。(我步履蹒跚,徘徊在林陰小路)

No, there's nothing that I wouldn't do,(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讓你感受我的愛)

歌聲喚醒了一幕幕過往的回憶,他和金恩熙在嘈雜的小酒館第一次相遇,在漢江公園的春日野餐,在大雨傾盆的操場第一次擁抱,在邂逅西餐廳的每一次甜蜜約會,在夜幕中宿舍前的每一次缱绻分別。

和金恩熙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确信他已心有所屬。雖然她仍未做出決斷,但他永遠不會讓她傷心。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讓她感受他的愛。

金道振從回憶中汲取了無窮的勇氣,讓他的雙眼變得深情變得堅定。Colin耳邊萦繞着歌聲,有種感動直達心底,他看着金道振深邃的眼眸,懵懂地猜想那雙眼眸中閃爍的也許就是愛情的輝芒。

一曲唱畢,金道振開始教Colin和弦和指法,教得很細致,也比較嚴格。在一次次的練習中,夜幕漸漸降臨。

金道振和Colin把吉他收回包裏準備回家,一個大媽上前來打招呼。她是小區自治會的會長,是個全職家庭主婦,兒子今年給她添了個孫子,所以她每天傍晚在小區散步時都喜洋洋的。

會長知道金道振是Colin的爸爸之後,連聲稱贊他們父子長得像。又說剛剛聽見了金道振的演唱,特別的動聽。Colin聽見她對金道振的贊揚,比自己受到誇贊還高興,于是一口應下了小區聖誕晚會的表演邀請。

Colin興高采烈地走在金道振前面,回到家中發現金恩熙還沒回家。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金恩熙連電話都沒打回家,肯定是現在還在忙。金道振放下吉他,當機立斷決定帶Colin去單位接恩熙回家。

正是下班高峰期,電車上格外擁擠。人與人摩肩接踵,呼吸都幾乎噴在身邊人的臉上。金道振還是第一次這麽強烈的感受日本文化,已在心裏默默地盤算在日本買輛車的可能性。

Colin的身高夠不着電車電環,又被人群擠在車廂中間,也無法扶着車座靠背。金道振放開吊環,拉起Colin的手,把他的雙手移到自己的腰間,對他說:“扶着我,雖然這種擁擠程度,不用扶估計也沒關系,但以防萬一,還是抱着我不要松手。”

又有人上車,Colin被緊緊地擠向金道振的懷裏,他抱着金道振的腰,唇角浮起了笑容。即使被擠得很不舒服,但他還是在心裏默默許願這輛車再開慢一點,這樣他就能和爸爸再多呆久一點。

到金恩熙的公司只有兩站,到站之後他們穿過層層人海,艱難地擠了出來。

金道振整理整理了衣服的皺痕,想讓Colin帶路,就看見他正望着電車,他在Colin眼前晃了晃手,“怎麽了,有什麽東西落在車上了?”

Colin回過神來,看了金道振一眼,搖了搖頭,就率先向前走去。

金道振自我感覺今天和Colin相處得比較愉快,沒想到坐趟電車Colin又開始對他別別扭扭的,他嘀咕了句“真搞不清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麽。”就快步追上去。

今天的座談會氣氛很熱烈,包括金恩熙在內一共有六個人做了報告。每個報告結束,是提問和讨論環節,由于今天大家讨論的很積極,時間就比預期的延長了不少。

開完會,金恩熙沒想到都快到六點半了。她看手機沒有未接來電,猜測金道振應該自己做了晚飯。

金恩熙和同事們一起走出了公司,還讨論着實驗、變量、數據之類的內容。

“那不是Colin嗎?”同事指向右前方。

金恩熙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金道振和Colin一大一小都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站在不遠處。燈光照亮他們如出一轍的臉龐,長長的影子倚靠在一起。

渾身的疲勞不翼而飛,金恩熙覺得自己變輕,像一個氣球徐徐飄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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