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周末(2)
宇宙人都知道,日本是地震多發國家。在日本傳統裏,四件最可怕的東西是“地震、火災、打雷、老爹”,地震位居榜首。日本每年平均有感地震1000次,僅東京的有感地震年均約40次。也許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日本擁有世界領先水平的防災救災機制。
1923年9月1日,日本關東地區發生了裏氏8.1級強烈地震。地震造成15萬人喪生,200多萬人無家可歸,財産損失65億日元。為了紀念這場關東大地震,日本将每年的9月1日定為“防災日”,8月30日到9月5日為“防災周”。在這段時間裏,街道、學校、企業、政府各地都會組織宣傳教育和演習。
正值防災周前夕,許多家庭都趁着周末假日,帶孩子來東京本所防災館接受防災知識培訓。Colin左手牽着金恩熙,右手牽着金道振,昂首挺胸地順着人流走進防災中心。
這趟防災館的學習體驗之旅從觀看三維立體震動電影開始,影片講述的是一戶普通的日本家庭在地震襲來之後,死裏逃生、互相救助、尋找家人的故事。
置身館內,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給了Colin 當頭棒喝,他驚懼地牽起爸爸媽媽的手。撞擊聲、驚叫聲、倒塌聲,聲聲交織在耳邊轟鳴;烈焰熊熊,火舌恍若在舔舐皮膚;樓房傾斜、瓦片剝離,搖搖欲墜的高空建物似乎随時會墜落在頭頂。
故事裏的主人公在斷壁殘垣間奔波跋涉,惶惶然挺過此起彼伏的餘震,锲而不舍地尋找家人。此間的聲、色、光、感、情讓人身臨其境,Colin牢牢地攥住恩熙和道振的手,從影片開始直到結束,一刻未松。
影片結束,放映廳的燈亮起來時,講解員提醒道:“随身帶一張家人的照片吧,因為在震後的混亂中尋找家人時,帶着照片要遠比你向陌生人講述家人的相貌更準确。”
受過這場震撼的洗禮之後,再浏覽放映廳外面懸挂的各國地震照片,大家的心裏都多了幾分肅穆和感同身受。Colin表情嚴肅,有種在殘酷的自然面前力不從心的無奈,無比慶幸此刻父母都陪在他的身邊。
逼真的地震場景讓Colin心有餘悸,金恩熙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漸漸地Colin也放松下來。
金道振對Colin說道:“人們會産生恐懼,是因為不了解,不知道為什麽,不知道怎麽辦。但是只要敢于去面對,往往會發現原來害怕的東西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爸爸媽媽可以陪在你身邊,但是面對的勇氣還要靠你自己拿出來。現在上樓要面對什麽我也不知道,那麽你能不能拿出勇氣去面對它?”
Colin點頭,肯定地回答:“能。”
金道振帶着恩熙和Colin前往地震體驗區,他們先搭乘了一臺模拟升降電梯。電梯勻速上行,轎廂猝不及防地開始晃動,箱內的燈光也随之忽明忽暗。在晃動突然發生時,電梯裏的幾個小孩驚叫出聲。Colin也是其中一員,但他很快把驚喊聲伴着恐懼吞入腹中,只更加全神貫注地戒備着。
電梯門打開,危機仍在蔓延。一條昏暗的長走廊在眼前延伸,只有牆壁上的應急燈閃着綠光警示,低沉的警報聲在空中回旋。連金恩熙都感覺自己的汗毛豎了起來,心跳也開始加速。
幸虧沒走幾米,就到了第一個體驗廳。廳內正中的大屏幕上一個男播音員正在播報大阪和神戶地區發生地震的新聞。大屏幕反射的光線在衆人臉上明明滅滅,金恩熙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金道振站在了三人中間,一手牽着Colin,一手牽着她。
金恩熙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裝作沒發現,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大屏幕。視頻結束,講解員給每個體驗者分發一個積分卡,于是相牽的手自然而然地松開了。
聽完講解員的講解,接下來就要去往各種訓練區。訓練者接受每一項訓練時,可以将積分卡插入積分器打分。最後将積分卡插入綜合測評器,就可以得到總的測評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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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關卡是暴風雨體驗區,金道振三人穿上雨衣,Colin一臉無畏率先走進了體驗室。每秒20米的暴風從體驗室正前方迅疾吹來,以雷霆之勢一擊必殺,他們第一時間垂下了頭。接着暴雨像鞭棍一樣抽打在他們身上 ,雨柱砸在身上之後,破碎成數不盡的小雨珠,像炮彈一樣對他們進行第二輪襲擊。
也許就如金道振所說,當你勇于面對恐懼的時候,原本害怕的也變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在如此狂風暴雨的襲擊下,Colin依然迎難而上獨自站在離鼓風口最近的橫欄外。金道振和金恩熙站在稍遠一點的橫欄外。
狂風灌進雨衣,在耳邊獵獵作響。金恩熙低垂着頭,雨衣帽子被風吹得鼓脹,就要飄起來,金道振搶先按住了它,然後他的胳膊一直停放在她頭上。
被砸得細碎的雨珠織成雨霧,模糊了金恩熙的視線。風雨大作,寒冷刺激她的感官。但是腦後一直幫她按住帽子的手,卻比這風雨冷厲給她的感受更加清晰鮮明。
風停雨歇,金道振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他們脫下慘遭風雨□□的雨衣,走出了體驗室。Colin仿佛戰勝風雨的勇士一般,不拘小節地推辭金恩熙遞給他的紙巾,随便用手拂去頭發上的水珠。
金恩熙于是把紙遞給金道振,視線短暫相接又迅速移開。金道振接過紙巾,卻拭上了金恩熙濕潤的頭發。金恩熙觸電般後退了一步,她迅速瞟了Colin一眼,發現他正東張西望。然後看向金道振說:“我自己來。”于是又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專心致志擦起頭發來。
金道振低聲一笑,說道:“這樣啊!那我就自己擦了。”手在頭上随意擦着,視線卻牢牢鎖住金恩熙。看得金恩熙連忙加快動作,上前走到Colin身邊。
第二道關卡是地震體驗區,模拟房間按廚房和餐廳布置,用燈光模拟煤氣爐、熱水器點燃的情況,窗外在放映專門制作的地震資料片。
他們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坐在椅子上,此時房間開始搖動,燈具晃動、桌椅漂移、櫃子搖擺。伴随着提示音響起,房間震動越來越劇烈,他們根本無法在椅子上坐定。震度加到六級時,他們已被被甩出椅子,緊貼牆根蹲着。
震動停止,工作人員再次指導他們,遭遇地震第一件事找東西護住頭部,比如棉墊、枕頭之類。然後盡快關掉爐具開關和煤氣天然氣開關,把盛有熱水、熱湯或任何熱東西的器皿放入洗手盆。完成以上步驟後,就可以躲在桌底,手扶着桌腿,确保自己留在桌底,避免被亂飛的硬物擊中。
模拟再次開始,他們迅速把房間裏的坐墊包在頭上。金恩熙趕緊關掉爐具開關,同時金道振把熱水壺放進洗手盆內。震度一再升級,牆上的震度級數表顯示已到了七級。
Colin第一個鑽進桌底,金恩熙緊随其後,把Colin護在懷裏,一只手緊抓着桌腿。桌子不高,金恩熙只能蜷縮着腿坐在地上。金道振只好把上半身伸進桌底躲避,兩手抓緊桌腿,蹲在桌邊。
金道振上身前傾、雙臂張開,像座屏風一樣擋在了金恩熙和Colin的身前。整個房子震動地好像下一秒就會坍塌,撞擊聲不絕于耳愈演愈烈。
金恩熙已分不清加速的心跳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身體随着地面而震動。她本能地緊緊抱着Colin,緊緊挨着金道振,從彼此的體溫中汲取力量。震動再次停止,他們從桌底鑽出時,心裏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歡欣。
接下來他們又去了火災訓練區,熒幕裏模拟多種不同的火災場景,參加者站在刻度線外,手持滅火器噴向屏幕中的火焰。當熒幕上出現消火成功四個字,就代表成功熄滅火警。
剛開始Colin掌握不好力道,單手提起滅火器總有點前力漸消、後力難繼,滅火器舉起的高度漸漸變低,以致于在有效時間內沒有噴灑足夠的水量到有效部位,被判救火失敗。
不過在金道振的指點下,經過幾次練習,Colin逐漸掌握用力技巧,成功滅火後,他們去到下一個濃煙練習區。
練習區裏布置有30米長的逃生通道,通道裏彌漫着無毒黑煙,而且熄滅了所有燈光,讓人分辨不出東西南北。通道牆壁的1.2米高度處設有探測裝置,如果身體高于這個高度,探測器就會發出警報。練習區還布置了幾個假安全出口擾亂逃生路線。
濃煙蔽目,煙塵嗆鼻,警鳴缭耳,還有以假亂真的安全出口在混淆視聽,他們還未踏進通道就已全身戒備。為防止走散,他們決定排成一列縱隊,後一個牽着前一人的衣角,金道振打頭,金恩熙殿後。
金道振走得最為艱難,開始他半蹲着,上身水平前傾,尋找出口的時候就要別着腦袋。走了十幾米就開始大腿發酸、脖子抽筋,他稍微伸展下頸部,耳邊就響起刺耳的警報,吓得他立刻複又埋下腦袋。
結果當然是沒有通過,然後他們又嘗試一遍。這次金道振完全蹲下身,雖然姿勢不那麽優美,行進速度也略受影響,但總算有驚無險地成功逃生。
走出濃煙區,Colin笑得前俯後仰。金恩熙雖然不知道他笑什麽,但被他的笑聲感染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但她很快裝出擔憂的表情:“你笑什麽,你這麽突然大笑,別人會覺得很奇怪的,說不定就要給醫院打電話了。”說到最後一句還壓低聲音,手掌圍在嘴邊。
Colin也配合地壓低聲音,金道振見狀低斜着身子湊近耳朵。只聽見Colin小聲說道:“剛剛,爸爸走路的姿勢,不覺得很像一只青蛙嗎?”說完Colin立刻竄到金恩熙身後。
金道振伸手去抓,Colin扒着金恩熙讓她轉向金道振的方向,金恩熙雙手在身前交叉防禦。金道振佯裝從左側出擊,實則轉向了右邊。金恩熙似乎早有預判,身子同步轉向了左邊,雙手還向下伸展擋在身側。
金道振說:“我輸了,我輸了。果然母親是無法戰勝的。”
Colin高興地從恩熙身後移出來,三人站成一排。金道振邊走邊說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向右進攻,及時地做好了防禦?”
金恩熙笑答:“不知道,第六感?”
金道振點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金恩熙身後撲向Colin,右手前伸要去逮他。哪知道金恩熙再一次飛速轉過身子擋在Colin身前。
于是,金道振前伸的右臂就從金恩熙張開的左臂下穿過。兩人身體撞在一起,再加上張開的手臂,看上去就像在擁抱一樣。
一時間,金道振、金恩熙和Colin三人都呆愣住。金恩熙穿着運動鞋剛好比金道振的肩膀高出小半個頭,她的臉貼着金道振肩膀,這突如其來的咫尺之遙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金道振的腦海裏在電光火石間閃回了他和恩熙過往的一幕幕甜蜜,他想順勢抱住恩熙,這久違的溫度令他迷亂。他剛一動右手,就發現Colin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于是把手放在他腦袋上,用力地揉亂他的頭發,說:“非常遺憾,最終還是我贏了。”
靜止的咒語被打破,金恩熙輕咳一聲,向後撤了一步。她整理了Colin的頭發,用平穩的語調說:“我盡了全力了。”
Colin嫌棄地看向金道振,金道振得意地歪了歪腦袋,Colin只能無奈地長嘆口氣。
他們繼續前行,來到了急救訓練區。門口的工作人員竟然攔住了金道振和Colin,對他們解釋這裏是女士專用。
金恩熙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金道振正哀怨地目送她。像是沒料到金恩熙會回頭一樣,金道振雙眼瞬間閃亮,他指着腳下,做口型說着:“我在這裏等你,快點出來。”
金恩熙笑着指向前方的指導人員,然後就轉回頭跟上人群。急救區主要教授人工呼吸、止血、處理骨折和燙傷等。進來的一組女士輪流當傷者和救急員,指導員告訴她們如果現場找不到繃帶,可以用毛巾、圍巾、長襪或是領帶代替。
金恩熙忍不住向外看去,印象中金道振好像不愛打領帶啊。金道振和Colin果然正站在門口,金道振雙手插在皮帶處,看見金恩熙扭頭,于是舉起右手,三指伸直,無名指和小指曲着,和她打了個招呼。
最後的練習項目是人工呼吸,練習者對模拟人體進行人工呼吸搶救,只有按正确的方法對模拟傷員吹進足夠量的空氣,才能将其救活。
指導員先做了示範,并講解了動作要領,接着就輪到練習者們排隊練習施救。Colin發現爸爸好像突然浮躁起來,左腳掌低幅度但高頻率地擡起落下,右手在人中處摩擦着。于是Colin好心地安撫道:“這是最後一個項目,媽媽很快就出來了。”
金道振朝Colin應了一聲,依然目不斜視地看着金恩熙。終于到了金恩熙給模拟人體做人工呼吸,金道振看着她,身體無意識地前傾。金恩熙嘴對準模拟傷員的嘴,鼓起腮幫子用力地吹氣。金道振再看不下去,轉身離開了門邊,邊走便發出唏聲。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他們正徐徐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許是因為難得的全家一起出游,也許是因為消防中心的項目設置的趣味十足,Colin依然興高采烈的。他跑到前一個路燈,又折返跑回來,在金恩熙和金道振前面跑來跑去。
金恩熙和金道振并肩在後面走着,談論着在消防中心的經歷。
看見Colin高興地樣子,金道振說:“現在才有點像小學生了,平時總是擺着酷樣子。”
金恩熙觑了他一眼,“還有資格說Colin,你可是裝帥界的元祖。”
“我?我有嗎……”
金恩熙看着金道振不說話,金道振作思考狀:“好像是有那麽一點。”說着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微小的距離。
兩人挨得很近,手均垂在身側,在行走間,金道振的手背擦過金恩熙的手背,仿佛在試探着什麽。
金恩熙擡起手勾住包背帶,對Colin喊着:“小心點。”然後加快了步伐。金道振看着金恩熙的背影,淺淺嘆了口氣,也随之跟上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