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中間誰了!”

她說完話,掃了元貅一眼,見他身材高大,坐在高頭大馬上,更顯得如同一座小山,頓時矮了三分:“走啦,還在這裏做什麽,快點進山!”

衛祯心道耍什麽脾氣,随即揚手:“進山。”

別人不知道晏雉為什麽臉色變了,元貅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可他也不過是一直以為,晏雉之所以厭惡熊戊,是因為熊家對晏家的薄情寡義,并不知他所疼愛的人,此生與他一樣,機緣巧合之下,重獲新生。

元貅下意識地看了熊戊一眼。

這個因為父親熊昊的關系,從而進入羽林軍,成為新衛一員的男人,有着太多的變數,他看着四娘的眼神,有些複雜,想要親近,卻又有些厭惡。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努力存稿中。

☆、北山

三公主單名一個姝,自小學的是琴棋書畫,被幾任先生敲着書案讀的,是《女戒》、《女則》、《列女傳》。也學過騎射,但僅限于游玩。衛曙和皇後思量着給她欽點了晏雉當先生,為的是能讓她多少跟着學些四書五經,不求多懂,起碼別像從前那樣幾句話不和,就讓人把先生給打了就好。

晏雉當然也知道這一層,可既然三公主衛姝是上趕着自己來挨打,她沒道理放着湊近的大臉不打吧。

此次參加圍獵的人,都是羽林軍的新衛。這些人大多都是世族之後,家裏在朝中或多或少都有說話的位置。參加圍獵,一方面是因為皇帝下的旨意,另外一方面,不難排除想要在衛姝面前嶄露頭角,增加成為驸馬的可能性。

羽林軍統領姓楊,在衛祯點頭後,當即對羽林新衛們吩咐下去。烏壓壓的羽林新衛穿着铠甲袍服,胯下的馬前後踏着步,不時還有幾聲響鼻,似乎都等得有些焦急。

等到圍獵正式開始,衛姝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一抖馬缰:“先生。”她催動坐騎,走到晏雉身旁,用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口氣,說道,“都說先生曾在靖安射殺蠻子,騎射功夫了得,那日本宮也見識過先生百步穿楊的本事了,今日可否讓本宮看看,先生的騎射。”

晏雉看着她笑,心裏很清楚衛姝會提出北山圍獵,還一定要帶上自己,想來是在這獵場之中設了什麽埋伏陷阱,故意想讓她好看的。

衛祯在一旁看見她倆的舉動,忙打馬來到跟前:“三妹妹,這獵場今日人多,羽林新衛大多還不認得三公主的尊容,你莫要到處亂跑,小心一些,別被誤傷了……”

說話間,熊戊打馬上前:“大殿下,三公主。”衛祯回身,見是張看着有些眼生的臉孔,遲疑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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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原龍圖閣待制熊待制之子。”

元貅在山中快速跑了一遍,仔細叮囑随行的睿親王府親衛嚴防外人上山後,打馬回到衛祯身側。

熊戊一看到他回來,眉頭驀地皺了起來,尤其是聽到元貅對自己的介紹後,眉頭更是皺得緊了一分,輕咳了一聲,道:“屬下羽林軍新衛熊戊,參見大殿下,三公主。”

衛祯看了看熊戊,又看了看元貅,笑道:“既是新衛,為何不與其他人一道圍獵?”

都是出身世族的官家子弟,心底打了什麽算盤,即便是年紀還輕的衛祯,看慣了骊王府中的勾心鬥角後,也是清楚這些的。

“末将不知此話當講不當講……”

“既然不知,不如不講。”

還沒等衛祯笑着說一聲“無妨”,晏雉的聲音脫口而出。

衛姝當即大怒:“我大哥還未開口,先生這是急什麽?”話畢,一揚馬鞭,指着熊戊便道,“本宮讓你說!”

熊戊看了眼衛姝,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他長得本就不差,加上生性多情,身旁成群的姬妾既是因了權勢,也是為了這個人,争風吃醋的事從來不少。他這一笑,晏雉立馬就瞧見衛姝的臉紅了。

這一回,不是氣紅的。

“末将方才見三公主騎馬的架式,似乎并非精通騎射。山中多危險,公主若是要與這位晏……小娘子比試高低,末将願跟随左右,保護公主!”

“誰……誰騎射不精了!”

盡管別人一語戳破,但衛姝難得沒有發脾氣,反倒是滿臉羞澀地辯解。

晏雉卻看了看他倆,忽而道:“聽聞表兄月前已成親,未能赴宴實在失禮,待今日圍獵結束,四娘定為表嫂獻上大禮。”

話說到這份上,要是衛姝還陷進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問題。

晏雉一揚馬鞭,毫不客氣地跑開。

該提醒的,她都提醒了。

衛姝一個公主,身居皇宮,哪裏會是熊戊這種人的對手。随随便便幾句話,就能因為一張臉,一個笑容,羞得滿臉通紅,再往後點,只怕整顆心就貼上去了。

一個公主,絕不可能屈尊做妾。到那時候……

晏雉不願往後想。只是以一個先生和過來人的身份,希望衛姝有朝一日,不會落到那樣一個令人唏噓的地步。

春日的獵場,正是草木生長的時候。在林中跑馬,不時就能瞧見草叢後露出的長長耳朵。衛姝由熊戊陪着,找到晏雉的時候,她正坐在馬背上,面沉如水,一箭射中草叢中正在覓食的一只兔子。

衛姝看着她,愣了愣,身旁的熊戊緊接着,摘下弓箭,對準某處。箭矢離弦的聲音,晏雉聽得清楚,當即扭頭去看,卻見飛箭擦過耳際,射中身後的一棵大樹。

樹上,被熊戊的箭穩穩釘在那裏的,是一條竹葉青,蛇信子還吐得老長。

晏雉不語,調轉馬頭,走到方才射箭的方位,一個俯身,一把抓起了倒在草叢後的箭。

箭頭穿過兔子的後脖頸,被人一碰,那兔子的四肢立馬劇烈地動了起來。晏雉抿唇一笑,竟猛一下将箭矢拔出,又掏出塊帕子,繞着脖子給兔子包紮了起來。

直到此時,衛姝才發覺,那兔子竟然還是活的。

“先生還真是……善良。”衛姝稍稍斟酌了下用詞,見晏雉竟毫不嫌棄地将那只包紮好的兔子放進懷中,臉色頓時變了,“山間野物,先生竟也不嫌……”

“山中野物又如何。”晏雉回頭,“公主可知我的名。”

晏家四娘,單名一個雉。

衛姝回過神來,眼角一瞟,正巧見着有只尾羽青黛的山雞從旁飛快跑過,當下一揮手,道:“我要那個!”

身側的随侍當即要下馬去給她捉,熊戊卻在此時,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徑直射了出去。

那只山雞撲棱着翅膀就要逃,眼看着飛箭就要撞上,不知何處,飛來一箭,不偏不倚撞上熊戊射出的箭矢。山雞一聲啼叫,翅膀一撲,飛出去老遠,等落在地上,又是一陣撲騰地逃了。

“你在幹什麽?!”

眼看就要到手的山雞沒了,可以用來羞辱晏雉的東西沒了,衛姝的脾氣一下子壓不住,直接發作。

元貅放下手,冷眼看着和衛姝一樣,此刻臉色都顯得并不好看的熊戊。

“三妹妹,即便這裏是宮外,身為皇室公主,豈能這般給皇室丢臉!”

衛祯護短。

元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曾是父皇身邊的人,雖一直遠在邊關,但從未與宮中斷過聯系,更時常為父皇出謀劃策。如今元貅成了睿親王府的典軍,是父皇的意思,日後指不定還會被父皇調去哪裏。

只是,眼下元貅是他睿親王府的人,就沒的道理眼睜睜看着自己人被欺負了。

衛姝瞪圓了眼睛:“大哥,那是我要的山雞,我……”後頭的話,她遲疑着,到底還是咽了下來。總不能告訴大哥,她要那只山雞,是為了羞辱晏雉。

“三公主。”晏雉笑,“雉,乃錦雞,是為祥瑞。”

衛姝:“祥瑞……”

她有些遲疑,還未開口,那頭的晏雉又拉起弓,對準一處,松手便是一箭。

箭擦着衛姝的發頂,掀開她的頭冠,射向後方。衛姝吓了一跳,捂住腦袋張口就是呵斥:“你大膽!”她将手一擡,指着晏雉便道,“你還不趕緊把她給我拿下!狗膽包天的東西,竟敢行刺公主!”

晏雉看着衛姝,心裏泛起一陣好笑。這個三公主,看着嚣張跋扈,心思卻實在單純,愛憎分明,可惜不夠聰明,前一刻還能在心上人面前裝出一副好脾氣,轉身的功夫就藏不住本性。

看着衛姝氣惱的臉,晏雉也懶得縱馬過去撿獵物,調轉馬頭,一聲“駕”,便往林子深處跑去。

“你……”

衛姝還要表達不滿,尚未來得及開口說完話,便見元貅打馬從旁經過,馬背上挂了一只灰撲撲的兔子,同樣是一箭射中後頸,照樣活蹦亂跳的不安分。再看那支箭,箭羽同方才晏雉射的那一支,是一樣的。

衛姝心頭一驚,咬了咬牙,不願服輸地往林子深處跑馬,非要纏着晏雉,找機會找她出醜。熊戊也趕緊跟上,捎帶着射了幾只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活物。可盡管如此,比起晏雉箭箭不落空,又箭箭不致命的功夫,衛姝的臉上,依舊是不高興的樣子。

在晏雉又一次射下一只兔子後,衛姝勒馬大叫:“先生一副菩薩心腸,連嬌弱的兔子都不敢射殺,是不是當初靖安殺蠻的時候,一邊射箭,一邊還在誦經超度亡靈!”

正好經過周圍的羽林新衛們紛紛放慢速度,側耳傾聽。

元貅扭頭,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可正好從後面騎馬趕來的衛祯,聞言臉色驟變,眼神複雜地看着一臉自得,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很對別人無力反駁的衛姝。

“為什麽?”晏雉輕笑,“我為什麽要為那些蠻子超度?”說着,她舉起弓,搭箭,對準了衛姝,“如果這一箭,射中的人是三公主,興許我還會回去為你抄上五十遍地藏經,再念上九九八十一聲南無阿彌陀佛。”

“你!”

“這林中多野獸出沒,公主若是想要練習騎射,不妨換個地方。這裏,就交由這些羽林新衛們舒展手腳吧。”

晏雉說着,放下手,不再看她。

這一箭,她自然不會射出。殺皇族,是足以株連九族的重罪。她無論怎麽不喜衛姝,都絕無可能對她動手。畢竟,這人的頭上頂着“衛”姓,是大邯的公主。

等晏雉又打馬往別處去,元貅凝眸,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衛姝,扭頭跟上。

衛姝氣急敗壞,偏生想起身旁還跟着熊戊,心裏頭握着一團火,出不來,又不樂意咽下,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才調轉馬頭,目光就正對上了身後的衛祯。

“大……”

“我問你,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想起要來北山圍獵的?”衛祯正色問道。

衛姝臉色一變,無辜道:“我就是想來……”

“從和晏小娘子碰面起,你就處處與她為敵,針鋒相對,難不成你當大哥的眼睛是瞎的的?”衛祯臉上寫着“我不信”三個字。

“我怎麽跟她針鋒相對了!”衛姝辯解道,“我不過是說了幾句晏先生心善,說人心善難道不是誇她麽,她自己先挑釁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公司搞什麽部門創意大賽,忙了一天,困困困。

☆、北山遇熊

自己這個妹妹,盡管不是一母同胞所出,但這十幾年的相處不是虛的。衛姝心裏頭想的都是些什麽事,衛祯不用猜也能知道一二。父皇和母後從不期望這個女兒能如何如何美名遠揚,只盼着她平安喜樂,健康長大。哪知竟會養出這般脾氣。

衛祯并不擔心晏雉會出什麽事,畢竟上山前,他便應允了元貅,無需陪在自己身邊,只管晏雉便可。可他擔心的是晏雉會因為一退再退,心生惱意,對衛姝做出什麽事來。

而且,衛祯也在擔心。擔心衛姝先前在北山做了什麽陷阱和埋伏,沒能坑害到晏雉,反倒把自己人給坑進去。

“你好生和我待在一起,不許自己在林中跑馬。”衛祯看了熊戊一眼,神情有些古怪,低頭繼續對衛姝道,“不管你想做什麽,或者已經做了什麽,你都不許離我太遠。不然,真出了什麽事,大哥也保不了你。”

衛姝哪裏會因為他的警告就覺得害怕的,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到底是誰的大哥。不是一母同胞所出,果然不會幫我忙。”

她的話,自以為衛祯聽不到,可如果此時衛姝能夠擡頭看一眼衛祯臉上的表情,或許,就能從他的雙眼裏,看到悲哀的目光。

衛祯一直在擔心衛姝的安全,可到頭來,竟還要被人在暗地裏埋怨。想起在奉元城時看到過的,晏家兄妹四人的感情交流,衛祯神情間有些恍惚,更多的流露出羨慕。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就見後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遠遠的,聽到有抱春高聲喝道:“什麽人?”

來人身着羽林新衛的铠甲,聽到睿親王身前宦官抱春的呵斥,趕緊勒馬停下,一聲“噗通”,已經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我是羽林軍新衛!”

來人滾了一身的泥,又卸了武器,很快就被抱春帶到了衛祯的馬前。

衛祯低頭一看,見來人一臉焦急,忙問:“出了何事?”

“回……回王爺……元典軍和晏小娘子在林子裏遇到……遇到黑熊了……”那人喘着氣,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聽得人心焦。

“黑熊?”衛姝猛地拔高了聲音,“我明明讓人去把老虎……”她話沒說完,見衛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趕緊捂住嘴,調轉馬頭就要跑。

“來人!把三公主給我看守好!她要是敢跑一步,就把服侍她的那些宮女宦官全都砍了!”

“你憑什麽殺我的人?!”

衛姝大嚷。衛祯冷眼看着她,眼中滿滿都是失望:“憑什麽?就憑我是你大哥,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也是同父異母的大哥,憑這,我就能夠管你,殺你身邊教壞你的人。”

把話扔下,饒是衛姝再怎麽大吵大嚷,衛祯也不再回頭看她一眼,策馬向前。

熊戊留在原地,猶豫着要不要也跟過去瞧瞧情況,可再看衛姝喊得累了,紅着眼眶就要哭,不由地想起自己的打算。到底,他還是留了下來,打馬上前,低聲安撫起衛姝來。

待衛祯跑馬趕到事發地的時候,他心裏愈發地厭惡起衛姝的所作所為來。一向光鮮的羽林新衛們,此刻大多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頭盔上的翎羽斜亂地垂着,臉上沾着泥,沒被铠甲護住的地方不少都破爛不堪。一見到衛祯趕來,羽林新衛們趕緊吃力地起身,铠甲碰撞的聲音一下子,在林中響起。

“睿王爺。”

“睿王爺來了!”

“王爺……”

衛祯臉色難看地看着林中那高高隆起的一團,策馬走到跟前,看着正老實地坐在黑熊屍體旁邊,由着晏雉給他擦身上血跡的元貅,問道:“元大哥可有受傷?”

元貅擡頭,看了不遠處滿身狼狽的羽林新衛,朝着衛祯颔首道:“不是我的血。”

不是元貅的血,那就是這黑熊的了。

衛祯打馬繞着黑熊走了一圈,果真在其頭上、身上都看到了被刀劍砍中的傷,眼眶裏更是插着一支箭。

“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情說來也是湊巧。

晏雉和元貅一前一後在林中跑馬,說是打獵,倒不如說是在散心。一路上遇到不少羽林新衛,雖好奇他倆的關系,可心知一人是三公主的先生,一人是睿親王府的典軍王爺身前的紅人,便也沒人敢往旁邊湊。

二人在林中正在談論熊戊是何時進的羽林軍,忽然聽到有慌張的大喊聲傳來。二人策馬向前,還未跑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就見幾個狼狽的羽林新軍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前方出了何事?”

“有……有熊!”

春季,正是冬眠過後的動物成群結隊出來覓食的時候。在能遇到老虎的山上,會出現熊,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是像這種有公主又有皇子出現的獵場,理當在進山之前,就有專人進山排除過一切危險的可能性。為什麽會出現熊,別說這些羽林新衛了,就連元貅和晏雉,此刻也是覺得驚訝。

“為什麽會有熊?”

二人策馬上前,果真看見了被幾個羽林新衛包圍住的棕黑色大熊。在不遠處的樹下,還有個受傷的羽林衛靠着樹幹,滿臉是血。晏雉仔細一看,只見那名羽林衛的身側,還放着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走近了才發覺,是一只閉着眼的小熊,身上還中了一箭,正躺在草叢間哼哼叫。

“是只帶崽的母熊。”

晏雉扭頭,看着正被圍攻,因為兒子被捉而發怒的黑熊,皺起眉頭:“羽林衛恐怕是捉住了小熊,沒曾想母熊就在附近吧。”

元貅翻身下馬,順手抽出佩劍:“你去看看那些受傷的羽林衛,我去助陣。”

晏雉颔首,下馬走到受傷的羽林衛身前,确定他的傷是被黑熊狠狠一爪子撓在臉上所得,忙遞上帕子讓他擡手捂住。晏雉低頭,抓過熊崽,哼哼聲漸漸小了,怕是想救也救不回來了。

此時,羽林衛們對黑熊的圍攻已經漸漸無力,被暴怒的黑熊攻擊受傷的人也越來越多,可支援的羽林新衛還沒過來。

晏雉看向人群中的元貅。

男人手握長劍,一個箭步上前,一劍砍中黑熊腹部,在黑熊揮爪過來的時候,他向後一躍,躲開攻擊。趁着黑熊一擊落空的功夫,兩側的羽林軍上前便是幾刀砍下。

黑熊皮糙肉厚,羽林軍們又因為多少都受了傷,揮刀的手也沒什麽力氣,這幾刀竟然沒在黑熊身上留下傷痕。隔靴搔癢的攻擊,讓黑熊一聲嘶吼,猛地揮爪往身側的羽林新衛身上抓去。

幾個新衛被當場掀翻在地,那黑熊毫不客氣一腳踩在其中一人胸腹之上,頓時一口鮮血噴出。

晏雉回頭,再度看了一眼熊崽,已經徹底斷氣了,連屍體都開始發涼。她仔細把熊崽的屍體放回草叢,屈指吹了聲口哨。原先走開的馬,從林中走了出來。晏雉翻身上馬,猛一抖馬缰,“駕”了一聲,徑直沖向人群。

黑熊怒吼着将一個羽林新衛抓起,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往下咬。元貅握劍,揮劍砍在它的腰側。

元貅的佩劍是當初在歸州時,定遠将軍曹赫所贈。曹将軍過世後,這柄劍就再沒離過元貅的身。劍刃鋒利無比,砍殺蠻子的時候,從來都是瞬間見血。這一劍砍在黑熊腰側,當即被劃開一道口子。厚厚的皮毛被割開,露出內裏的血肉,劍刃上夜帶了一層的血水。

被高高舉起的羽林新衛害怕地大叫,旁邊的人這時候也有些不知所措。受傷倒還是小時,如果黑熊這一口真的咬下去,十有八九會出人命的。

這群羽林新衛年紀輕輕,最小的不過才十五六歲,年紀稍大一些的也還二十出頭,都是年少輕狂的時候。

北山圍獵,原本是為了表現自己,好讓睿親王和三公主能對他們另眼相看,因此面對突如其來的黑熊,誰也沒想到最後竟會發展成現在這種狀況。

“怎……怎麽辦?”

“怎麽辦?人……人會死的……”

“那就往死裏砍!”

慌亂無措的羽林新衛們還在擔驚受怕的時候,一支羽箭勢如破竹飛來,黑熊一聲嚎叫,只見那只飛箭直接射中了黑熊的右眼,不偏不倚。黑熊吃痛地松手,躲過一劫的新衛砸在地上,忍着痛,順勢一滾,又躲過了黑熊的一腳。

“還愣着做什麽?”羽林新衛們齊齊回頭,只見三公主身邊的女先生,此刻正坐在馬上,一手握着長弓,另一只手正從背後的箭囊裏抽出一支羽箭。“這只熊是帶崽的母熊,熊崽被殺,正是生氣的時候,你們要是不殺了它,就等着被它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裏吧!”

元貅回頭,視線對上晏雉。二人相對而視,微微颔首。一人搭弓射箭,一人握劍上前。加上身邊羽林新衛的咬牙拼殺,黑熊終于撐不住,轟然倒地。

精疲力盡的羽林新衛們扔了手中刀劍,吃力地坐在地上,互相依靠着,大口喘氣。

元貅順勢坐在黑熊的身側,晏雉下馬幾步走到他身前,擡手給他擦了擦臉上被黑熊噴濺上的血。

而後,衛祯帶着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天不負有心人_(:з」∠)_忙碌了三天,單位花卉大賽,我們部門果斷拿了第一名。用最少的錢布置場景,得到這個名次十分滿意。已經累到泡腳的時候,能睡着的地步了。

☆、執拗

“帶崽的母熊?”衛祯皺着眉頭,看了眼侍衛碰來的小熊的屍體問道。

元貅看了正坐在地上喘氣的羽林新衛們一眼,側過頭,說道:“經過一個冬天,母熊産崽,春天正好是在山林裏到處覓食的時候。會遇上熊,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的确不奇怪。可再怎樣,應當也不會有人愚蠢到去狩獵小熊崽。難不成在看到小熊的時候,就沒想過母熊會在附近?就連捉小老虎也得想想會不會被大老虎發覺,不是嗎?”衛祯冷笑,面部表情有些嘲諷。

自知闖禍的羽林衛捂着傷口,低頭不語。元貅掃了那人一眼,對着衛祯道:“王爺不必氣惱,今次之事只是個意外,也算是給他們買個教訓。”他起身,看着那些垂頭喪氣,滿身狼狽的羽林新衛,問道:“諸位都出身不凡,應當讀過很多書。書中有一句話,叫做‘吃一塹長一智’,想來日後,今次之事再不會發生。”

他這話一出,羽林新衛們聞言紛紛應聲。衛祯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看着i元貅道:“無論如何,今日之事,他們都得受罰。這麽多人,連一只黑熊都打不過,你瞧瞧他們,一個個衣衫褴褛的樣子,若是讓不知情者撞見了,還以為如今的羽林衛,都是一群空有其表的繡花枕頭。”

衛祯看了一眼一副若有所思模樣的晏雉,接着說道,“這山裏為了捕獵,多安置了陷阱,他們若是聰明一些,也該将黑熊往陷阱方向引。又何必在這裏苦戰。”

晏雉聞言,哭笑不得地說道:“這一路過來,我确實瞧見不少陷阱,可這些陷阱瞧着便不是為了捕捉野獸所用……将黑熊引去那些地方,只怕不行。”

“一年之中,也不會次次都遇上黑熊,小懲大誡便是了。”元貅稍稍勸了句。黑熊雖然常見,但是像北山這麽個皇家獵場,皇親貴族們來此圍獵,都是有專人負責先一步驅趕猛獸的,是以下次再遇上帶崽的黑熊,可能還要等上許多年。

羽林新衛們一邊聽着睿親王和人說話,一邊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調息。正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向辦法就地把這頭黑熊分解開。又有人騎着馬,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呼救。

——“王爺!王爺!三公主出事了!”

這一回,出事的人換成了三公主衛姝。

出事的對象,則是一頭吊睛白眼老虎。

待到了出事地點的時候,晏雉的臉色有些變了,元貅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語。

一向驕傲地昂着脖子的衛姝,此時看起來狼狽不堪,釵斜鬓亂,臉上出宮前特地描畫的精致的妝容,早已被眼淚和冷汗化開不少,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灰撲撲的,還不知道究竟在地上滾了多久。一見衛祯他們回來,當即哭得更厲害了,一把撲進衛祯的懷裏,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再怎麽氣憤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但是等人真出事的時候,衛祯這個做兄長的,照例還是要擔心衛姝的。衛祯滿眼心疼地撫慰她。

比起忙着疼惜衛姝的衛祯,緊随而來的晏雉,一眼就看見了半身鮮血淋漓,靠在樹幹配方,臉色蒼白的熊戊——右手的肩膀一片殷紅的血色,無力地垂在他的身側,想要動一動身,說一說話,都有些困難。

“先是黑熊,接着又來老虎。”衛祯把目光轉向抱春,吩咐道,“立刻帶人,把負責北山圍場的管事綁起來,壓進天牢!”他向周圍看了一圈,沒能看見什麽老虎耳朵尖在草叢中穿梭。“老虎呢?”

先一步趕到現場救衛姝的羽林衛回話道:“那老虎受了傷,被王爺的威儀所吓到,已經跑走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被老虎襲擊?”衛祯目光深邃地盯着熊戊。

如果是為了英雄救美,引起衛姝的注意和信任,衛祯有理由懷疑老虎的事,與這個人脫不了幹系。

可是看熊戊受傷的樣子,似乎并不是早有預謀……

抱春已喊來随行的太醫署醫師,急匆匆地奔到熊戊身旁,為他診治傷口。

熊戊的傷,傷在整條右手臂,自肩膀處往下,鮮血淋漓,被猛獸撕咬的肩膀,血肉模糊,看起來十分猙獰。

衛姝一個勁地哭,臉上的妝徹底化開了。可是任憑衛祯怎麽詢問,就是哭哭啼啼的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老虎來得稀奇,突然就從後面的林子裏蹿了出來。要不是熊大郎反應迅猛,毫無防備的公主興許就要受傷了。”旁邊有熊戊的同僚滿臉驚恐地将事情發生的經過描述了一遍。

“突然?”衛祯看了看熊戊。

“是啊,突然就跑出來一頭大老虎!”

衛祯看着因為醫師的動作,臉色瞬間慘白的熊戊,微微眯起了眼睛。回頭的時候,只一眼,忽地瞥見晏雉一臉冷漠,衛祯當即愣住,張開嘴想說些什麽,卻又忍住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看了看元貅,又看了看晏雉,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晏小娘子大人有大量,三妹妹小孩脾氣,你莫要同她置氣……”

他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晏雉正眼看向自己的那一個冰冷的,帶着譏諷的眼神怔住了。

晏雉看着眼前這個少年王爺,認真地說道:“餌是三公主吩咐人放的,睿王爺想必還沒見過林子裏的那些陰損的陷阱。我命人将陷阱填了,又把那些還帶着血的肉還給公主,只是不知他們竟偷懶随手将肉扔在了這裏。想來那老虎,也是被肉一路吸引過來的。”

晏雉說着,垂下眼簾:“這世上,并不是什麽事,都能夠退一步海闊天空的。也并不是什麽事,都要道一聲‘得饒人處且饒人’。我饒了別人,誰又來繞過我。”

她話裏話外,若有所指,卻似乎不單單說的是衛姝的所作所為。

衛祯盡管十分吃驚,可壓在心裏的怒意,在看清晏雉臉上神情的瞬間,竟無奈地熄滅了。

是了,若不是衛姝有錯在先,接二連三的挑釁,又哪來的晏雉的順勢應對。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七情六欲全無,再好脾氣的人,總也有發作的那一刻。

衛祯嘆了口氣。

“今日這事,的确是我算計了三公主。若我在識破她的計劃後,将那些東西全都清理幹淨,興許不會發生眼前的事。可如果我那樣做了,睿親王,你和陛下、皇後是無法一輩子護着三公主的,假若不讓她吃些苦頭,日後出嫁,只怕會令夫家不寧。假若有一日,大邯須得與外族聯姻,公主的一言一行,甚至有可能關乎到兩國邦交。”

晏雉的話,是故意往嚴重了說,可正是因為她這麽說,才讓衛祯有一種無言以對之感。

她句句在理,令人無法駁斥。

衛祯看了看晏雉,又看了看抱春正在安撫的衛姝,長長地嘆了口氣:“此事……是三妹妹過了……還請……”

遠處的軍醫已經給熊戊簡單的清理好傷口,又敷上藥包紮好。衛姝趕忙擦幹眼淚,小跑過去,心疼地詢問狀況。

晏雉冷眼看着熊戊微笑着安撫衛姝的模樣,忍不住道:“明知對方有妻有妾,卻還是被那張臉,和涉險相救的舉動所迷惑,與飛蛾撲火有何不同?”

衛祯沒有聽到她的話,元貅聽見了。

二人并肩而立,元貅用只有彼此才聽得到的聲音,回答了晏雉的不解。

“飛蛾沒有強勢到能夠令火熄滅的身份,三公主有。”

元貅的話,說的在理。

北山圍獵結束後,山中所發生的事衛祯毫無隐瞞地全部禀報給了衛曙。自當年過繼一事後,就極為看中元貅的衛曙,得知衛姝竟然對晏雉暗暗下了黑手,當即臉都青了。

若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倒也罷了,偏生他這個女兒從來不是個聰明的,還沒開始動手,就被人全都看在了眼裏。倘若晏四娘當真因為她出了什麽事,元貅哪裏會放過她。他又如何面對當年僅憑幾封書信,就為自己過繼到先帝膝下之事帶來轉機的恩人。

是以,宮裏都知道,在北山圍獵結束後的第二日,皇後的麒麟殿中,就傳來了陛下的訓斥,和三公主哭嚎的聲音。就連皇後也一時間勸阻不能,只能看着嬌貴的女兒,被丈夫罰跪在麒麟殿前。

饒是如此,三個月後,因為北山遇虎一事,整條右臂不能再握劍習武的熊戊,無奈離開了羽林軍。

武官不能握劍,就等于文人無法握筆,就算退而求其次還能有別的選擇,也總帶着遺憾。

熊戊退出羽林軍的事,不知通過誰的口,傳到了宮中衛姝的耳裏。這位任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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