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給了大娘一塊碎銀,騎上馬就直奔葦州城。
晏雉沒到過葦州,随意向幾個路人一打聽,當即有人指了方向。等她一到門前,頓時怔在了原地。
司馬府的大門雖還完好,可處處可見被大火熏黑的地方,還有仆役搬着笨重的被火燒壞的無用之物從門內走出來。
晏雉一抖馬缰,當即縱馬踏上臺階,沖進府內。阿桑正在前衙做事,聽到動靜才一擡頭,就見晏雉抓着一人逼問大火的起因。而後,她騎着馬,搶走那具屍體,頭也不回地又跑出了司馬府。
童家從來不缺朝堂內外的耳目。別說是朝中有個尚書令還有個寧遠将軍了,就連後宮之中,都還有不少耳目。衛曙才入主東宮,一舉一動就全然被童家人看在了眼裏。他那點想動童家的心思,又怎麽瞞得過他們。
如今司馬府的人所經歷的那些事,哪一樁不是童家人所為。真要問,只怕童家也不會否認。
然而童家上上下下,都以為那葦州司馬晏節徒有虛名,要不然怎的受了這麽多的事,卻還一動不動,連個表示都沒有。是認輸,還是要梗着脖子和童家鬥到底,這人絲毫沒給個準話。
正當童家自以為這次結結實實給了司馬府一個下馬威的時候,童家被匆匆趕來的門房一句話,炸開了鍋。
“有……有個小娘子,在……在門外扔了具死屍!”
堂堂的前皇後娘家,人人豔羨的勳貴之家,不光出過皇後,還出過不少妃嫔美人,如今在朝堂內外還活躍着無數高官的童家,竟然被人在大門外扔了具屍體?
童家人全都懵了。
回過神來,一幫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湧到了大門口。
門外果真有一具屍體,裹着草席躺在地上,露出的半個腦袋和腳,一眼望去便知是被火給燒焦了的。
門外還有一人,穿着一身奪目的紅衣,坐在馬背上,手裏握着弓箭,用一種冰冷的仿佛在看着死物的目光,打量了他們每一個人。
童家主母窦氏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哆嗦着大聲呵斥道:“你們……你們都瞎了不成,還不趕緊把人拿下!”
門外是有幾個護衛擺着姿勢,可一個個滿臉的驚恐,即便被呵斥,也不敢往前邁出一步。而那馬背上的紅衣少女,又擡起了手中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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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氏幹嚎了一聲,這才發覺,兩邊的大門上,有兩個護衛被幾支弓箭釘在門上。雖未傷及性命,卻一個個都吓得臉色發白。是以,才無人敢動。
“你……你是何人?”
窦氏的聲音顫抖着,聽着十分凄厲。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馬背上的紅衣少女,手握弓箭,箭頭對準了他們,忽又往上一擡,竟是對着門上匾額直接一箭,射中“童”字。還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又見少女動作飛快地抽出一箭,對準草席射了出去。
飛出的羽箭掀開草席,被裹住的焦黑屍體瞬間曝露在空氣之中。
女眷們頓時厲聲尖叫,更有人捂着嘴當場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晏節也騎着馬追到了路口,卻神色凝重地望着晏雉的一舉一動,并未再往前一步。
“你究竟是何人?”窦氏臉色慘白,渾身發抖,“這人又是誰,為什麽把他放在這裏?”
晏雉放下箭,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聚在門口的童家衆人,眼裏好似有一團火在跳躍。半晌,她才道:“你們的人,燒成這副模樣便也認不出來了?”
窦氏一愣。
“昨夜那場大火,沒能燒光司馬府,不知幾位是不是很失望?”
提到司馬府,晏雉當即就發現對面的這群人種,有幾人臉色大變,趕緊朝那屍身臉上看去。被燒焦了的屍體,除了還能看出人形來,想要看出容貌,簡直是天方夜譚。
窦氏這個時候也終于反應過來了,忙盯着晏雉上下打量。她大約知道這馬背上的少女是何人了……尋常人家的小娘子就是見着只死耗子,都能吓得花容失色,眼前這人卻面對一具燒焦的屍體面無異色,想必是見多了死人的。少女的目光清亮,神色如今看着也十分平靜,只有微微抿着的嘴角還透露着揶揄的冷笑。
“你是……你是晏四娘?”
晏雉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只是一雙眼卻如同鷹一般,被她盯住的人總覺得背脊生寒。
“是我。”
晏雉道:“這是見面禮,還往諸位收下。”
窦氏臉色發白,道:“你……你……你胡言亂語些什麽?”
晏雉呵呵一笑,看着有幾人面面相觑,低着頭似乎不打算承認,又有幾人面帶譏諷,倨傲地望着自己。
“人是你們的,火是他放的。我把這人送還給你們,也算是一份大禮了。”晏雉頓了頓,從箭囊裏抽了支箭出來,在指間轉了轉,“或者說,你們希望夜裏的時候,我也在貴府放一把火,當做見面禮送你們?”
如果沒有那場及時雨,司馬府的大火很有可能徹夜難滅。假如發現得在晚一些,或者根本沒有人發現,是不是所有人,包括幾位兄長,還有先生,都會葬生火海,到最後就跟這人一樣,連原本的容顏都燒得辨認不出?
只要一想到這些,晏雉的心裏就像被大火燒過一樣,焦灼地厲害。
“童家在大邯,也算是勳貴之家,如今人家為何卻總是使出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以為人在葦州,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事,外人便不從得知了不成?昨日你們敢放火燒司馬府,明日是否就敢放火燒皇城!”
“你……你……”
窦氏看清楚眼前少女的神情,心裏重重咯噔了一下,回頭便喊:“你們究竟做了什麽?”
童家一門共六房,住的是九進的大宅子,童聞是長房,窦氏是長房嫡母,亦是童家如今的當家主母。她這一張口,顯然是将長房摘了出來,把責任推給了其餘五房。
火燒司馬府的事,是六房一起商量後的結果,可這事遠在奉元城的童聞并不清楚。現下從奉元城來了個晏四娘,氣勢洶洶地上門問罪,顯然奉元城裏也得了葦州的消息。窦氏怕極了童聞,當下只盼着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別叫人抓住把柄彈劾了自家男人。
其餘五房的人聞言,頓時一愣。
這一起商量的事,憑什麽被人打上門來的時候,卻全都變成了他們的原因?五房不服,當即有人叫開:“這人不是長房的嘛?為什麽會被燒成這副模樣?大娘給他派了什麽活計?”
說完旁邊還有人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
晏雉坐在馬上,看着明顯已經産生隔閡的童家衆人,空摔了一下馬鞭。響亮的一聲“啪”,驚得童家人忍不住跳了起來。
“晏四娘沒別的本事,學不來那些大家閨秀的溫婉可人,會的是那些兒郎們學的本事。”晏雉頓了頓,笑着對窦氏和其餘人道,“我救過人,可也殺過人。拿刀劍,拿□□殺人,那都是痛快的。我還會更折磨人的方法。”
事已至此,要說童家不知道衛曙命兄長所行之事,那就太假了。童家都已經對着司馬,做出這些一不小心就能奪人性命的設計了,只怕一個個全都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不如徹頭徹尾地把話撂下,看這幫人究竟有多大的膽子,想在這時候還動別人。晏雉想着,心裏不禁笑了起來。
要晏節監視童家的消息,是從皇宮裏傳出去的。傳這消息的人身份顯貴,明顯與童家交好。童聞原先的意思,不過是小心應對,別讓晏節找着證據跟把柄。至于對付整個司馬府的主意,卻是童家人自己私下裏商量出來的。
窦氏一個婦道人家,平日裏做的最多的事是掌管整個童府的後院。六房住在一起,有齊心的時候,自然也有不齊心的時候,誰也不會一輩子唯誰馬首是瞻。
是以,當晏雉氣勢洶洶而來,窦氏當場就賴掉了自己也曾出過主意,一副“我什麽都不知情”的樣子,連連擺手。
其餘五房哪裏肯,此時竟是冷嘲熱諷地又将她推了出來。
晏雉看着他們的舉動,唇角緩緩揚起冷笑,手裏的馬鞭揮了揮。
窦氏看着馬背上的少女,滿面愁容。一想到晏四娘如今的名聲,和那些被人到處傳送的試劑,窦氏心裏又苦又澀。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工作都跟春游有關系囧,現在孩子的素質……真心的,天差地別。
☆、搏
大火熄滅後的司馬府,前衙裏一地狼藉,路過的百姓紛紛向裏張望,見被一堵照壁擋住了視線,不由地關切的問了問門口的護衛。得知裏頭亂是亂了一些,可大夥兒都在幫着收拾,方才放心地走掉。
臨走前,問了聲可有人受傷。有個嘴快的護衛嘿嘿一笑,随口道:“要不是這場大火,還不知道咱們司馬有個這麽厲害的妹妹,這不一瞧見府裏燒成這樣子,小小娘子二話不說騎上馬就沖去找人麻煩了。”
問話的幾個百姓心頭一跳,忙好奇道:“說說,都怎麽一回事?”
司馬府近日接連發生的那些事,從沒瞞過城中百姓。大夥兒都知道,有人瞧不上晏司馬,在想着法兒地折騰他們。這回聽護衛這麽說,一個兩個都被吊起了好奇心,紛紛讓人仔細說說。
左右不是些隐秘的事,那護衛也沒藏着掩着,和同伴一起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什麽奔馬奪屍,什麽飛箭射匾……一個個說得就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幾個護衛的臉上滿滿都是自豪的笑意,打從心底覺得自家主子這個妹妹,厲害得很。
那幾個百姓聽了,也都滿臉驚嘆。這年頭,誰家的小娘子不是金貴嬌養着的,同不認識的人說句話都能臉紅。大戶人家的女孩果真不同,竟然還會奔馬奪屍、飛箭射匾。
聽到門外動靜的燕鹳從照壁後走了出來。
“都散了吧。”他揮了揮手,“夜裏都當心些,別忘了滅燭火,省得也跟着燒一回。”
那些百姓都認得晏節身邊的人,見他過來,笑意盈盈地行禮,然後三三兩兩散了。門口的護衛以為會被訓斥,當下都低着頭,卻半晌沒見着動靜,等擡起頭來,燕鹳已經回去了。
“你說,司馬的這個妹妹這麽厲害,以後童家還敢給司馬府使絆子麽?”
見人不在,有護衛忍不住問。
其餘幾人面面相觑,卻也不敢下斷言。這童家在葦州作威作福這麽久,誰知道會不會因個小娘子就傻了呢。
因為碰過死人,晏瑾冷着臉命淨房的婆子燒了水,伺候晏雉焚香沐浴。直到人洗得滿臉通紅的從淨房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他臉上的神色方才緩了下來。
看着洗漱幹淨的晏雉,晏瑾滿意地點頭,道:“你膽子也是真的大。這要是叫寶珠瞧見了,估摸着能吓哭。”
晏雉随手挽着發,聞言呵呵一笑:“你如今還沒成親呢,這就張口閉口寶珠寶珠的喊,生怕別人不知你已經和人訂了親。”
晏瑾橫她一眼,轉身走在前面:“行了,不與你耍嘴皮子。走吧,童家的事,咱們得坐下來好好說說。”
晏雉“嗯”了一聲,看着走在前面,身材纖瘦,側臉俊美的少年,再看他走路時不太穩當的腳步。晏雉心底長長嘆了口氣。人這一生,變數太多,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會發生什麽,身邊的人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她想起離開奉元城前,在馬場對元貅發脾氣的事,心底有些後悔。也不知他會不會生氣,是不是後悔與自己訂親了。
晏節很疲憊,晏雉跟晏瑾進屋的時候,他正躺在書房一側的榻上小憩。說是小憩,睡得卻似乎有些沉。
晏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腳踏便緩緩坐下。
晏節仰面躺在榻上。在靖安的那段日子,風吹日曬的,他的皮膚變得有些粗,也不像從前那樣白皙了。昔日的俊美少年郎,如今已變得穩重成熟。從額頭一路劃到臉頰的傷疤,橫跨過整個左眼皮,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晏雉知道,那是功勳,是他在靖安,為了滿城百姓奮力一戰時留下的勳章。
晏雉靠着小榻,看着兄長的睡顏,腦海裏轉過的是前世今生的那些記憶。她與晏節,同父異母。在阿娘從執迷中走出來前的那幾年,她一直覺得,如果不是有兄長,兩世只怕都會早早夭折。
盡管前世發生過那麽多不好的事,能讓晏雉記住的事情裏,永遠永遠最多的都是和兄長的記憶。那份手足情誼,永生永世不會遺忘。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緊接着燕鹳和賀毓秀一前一後邁步走進書房。晏瑾回身,輕輕“噓”了一下。
就這一聲噓,晏節一下子醒了。
“來了。”晏節的聲音有些沙啞,伸手拍了拍晏雉的腦袋,然後坐起身來,揉了揉額角。
晏雉起身,神色放松:“大哥若是覺得累,不如再睡會兒,我們晚些再來。”
晏節擺了擺手。府裏出了這麽多事,他壓着不說,底下人心裏總歸是惴惴不安的。不早些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把麻煩解決,他們是無妨,底下的人心亂了,他在葦州就不好辦事了。
“不必了,就現在吧。”
正如那封奏疏所言,童家的确藏了不少兵力,更是在葦州城外的山中挖了一處洞穴,數十萬的兵器全數藏在洞裏。
晏節先後派了幾人前去查探,無不空手而歸。好在還有屠三。他與那山上的盜匪頭子是舊識,喝了一夜的酒,該說的事,那頭子醉醺醺地全都說了。酒醒之後雖有些氣憤,可也只新任司馬的為人,當下把別的事業一并說了出來,只求真到了童家起事那天,晏節能看在他透露風聲的情分下,給山寨的兄弟留條活路。
晏節自是應允。那盜匪頭子一高興,順便幫着他們,從那洞穴裏偷了把兵器出來。
這山上有人好辦事。在童家眼裏,這晏節似乎只是接了宮中的密旨,奉命監視童家,伺機行動,卻未料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童家看在了眼裏。實際上,晏節私下與那盜匪頭子碰了一面,雇傭他們從山寨地下挖一條地道,直通那個藏匿兵器的洞穴。
晏雉來時,這個地道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挖得差不多了。
“童家能得到消息,想必是宮裏頭有人望風。”燕鹳哼了一聲,“聽說童家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十分得寵,想必朝堂內外的那些人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晏瑾跟着道:“能知道消息是從誰那裏傳出來的麽?”
賀毓秀捋了捋胡子,看着晏雉:“若非我們告知,四娘可是一直被蒙在鼓裏?”
晏雉颔首。
“陛下身前可有一姓姜的侍郎?”
“先生可是說姜葦?”
見賀毓秀點頭,晏雉又道:“我知這人。據說面如冠玉,容貌十分清秀,如今深得陛下歡喜,算是殿前紅人。我還知這人與熊家有仇,與童家也算是有些水火不容,向陛下推薦大哥經手此事的正是此人。”
三人一齊看向晏雉:“宮裏的消息是從誰傳到宮外的,我們無從得知。目前可知的,是從奉元城傳消息到葦州的人。”
“誰?”
晏節慢慢道:“與你也算是舊相識了。”
晏雉疑惑。
“當年,你還曾經把他打趴過兩回。”
被她打趴過的人不少,可是同一個人被打趴兩次的,晏雉記憶猶新。
“竟是祝小郎?”
這人給晏雉的印象委實太深刻了。
晏節神色平靜地望着晏雉,語氣如常:“此人名叫祝佑之,如今是童家的東床快婿,開春就要迎娶童家四房的嫡女,也就是寧遠将軍童瀚的嫡長女。這人不光和童家關系密切,四娘莫要忘了,他與熊家的關系也是極好,與熊戊是故交。”
他頓了頓,又道,“那個姜葦……我命人打聽過了,聽說姜家雖因為他留了命,但如今因為他與熊家交好,族內已經有不少人提出要驅逐他的意思。”
晏雉一聽這話,思忖了會兒,忍不住道:“這人看着做事毫無章法,實則野心極大。”
“不論是童家、熊家,還是這個姜葦,都不是簡單的人。”賀毓秀細細地品了幾口茶,見晏雉朝自己這邊看了過來,這才道,“朝堂之中,從不缺有野心的人。可是有野心,不代表着有這個能耐,這個命。”他似有感嘆,“不是誰都能像高祖皇帝那樣,帶着幾千兵馬就起事,而後東征西戰,畫下大邯版圖,登基稱帝的。”
是啊,并非是所有有野心的人,最後都能将野心變成現實。就連大邯朝,經歷了幾代皇帝的更替之後,還不是出了先帝這樣膝下無子不得已只能過繼兄弟所出的事。而今在位的衛曙……晏雉不好明說,卻也知道,元貅如今必然也發覺了,那一位并不适合帝位……他急于求成,卻又被朝中重臣把持雙臂,不得已竟招攬了一些富有異樣野心的心腹。
“前衙燒了大半,需得重新修繕一番才可。”晏節說着,看向晏瑾和燕鹳,略一沉思,道,“這幾日你們當心一些,別讓亂七八糟的人闖進府裏,也別讓那些人接觸四娘。四娘今日這一鬧,只怕童家人會提防我們。只是他們既敢使出那些招數,便是并未将你我放在眼裏。加上那一山洞的兵器并不是小數目,短時間內,童家只會提防,不會做出轉移的舉動。那樣目标太明顯了。”
二人連連點頭。晏雉卻毫不在意:“我自個兒會當心。只是,大哥何時才要拿下童家。”
“三日後。”晏節笑,“證據已确鑿,只需三日後,童家必拿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當皇帝。衛曙是個好世子,在屬地的時候,如果繼承骊王之位,可能也會是個為民謀福祉的好親王。元貅會幫他,全然是因為上輩子的記憶。可當人所處的環境不同的時候,所經歷的事,心理的一個發展都會有不同的變化。衛曙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傀儡,他雖還不清楚,但是元貅和晏雉已經看明白了。
☆、傾覆
那天童家門外被人扔了屍首後,窦氏又氣又臊,等晏雉一走,當即命下人把門前的一畝三分地拿水沖洗幹淨,還撒上鹽巴驅邪。
長房的态度,實在是令其餘五房心中不快。當夜,原本熱熱鬧鬧的偏廳靜悄悄的。窦氏拍了筷子,心下不悅地回了房,留下的幾個女眷面面相觑。
長房的童聞和四房的童瀚,是現如今整個童氏一族中官階最高的兩人。窦氏發脾氣,也只有童瀚的妻子小窦氏敢當着面駁上兩句。
因窦氏的推責,小窦氏這幾日見長房的人,簡直眼睛裏都帶着釘子。
這日未來女婿上門,小窦氏客客氣氣地邀人坐下,命女婢去廚房端茶果來。不想,女婢去而複返,手上空蕩蕩的,反倒是臉頰上帶着個通紅的掌印。
小窦氏不禁皺眉,問道:“誰打的?”
那女婢紅着眼睛哭,說是去廚房端茶果的時候碰上了長房的大丫鬟,沒說兩句就被搶走了茶果。她解釋說是四娘招待客人的,不想那大丫鬟手快,一巴掌就扇了過來,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她不得已只好空手而歸。
女婢的話還沒有說完,窦氏的臉色已經黑得像極了鍋底,當即拍了桌子,直奔長房的院子。
窦氏正在自己的院子裏與人說話,小窦氏氣勢洶洶的一進門,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斥責。窦氏愣了愣,随即拍了桌子,互相指責。祝佑之本着要照顧好岳母的心思跟着去了長房院子,瞧見窦氏要動手,趕緊上前幫着推搡了一把。
窦氏本就年長,被他輕輕一推,沒能站穩,當即就跌坐在地上,扭了腳。
小窦氏心裏暗暗覺得高興,嘴上卻對着未來女婿不輕不重地訓斥了兩句。她正要假惺惺地伸手扶窦氏起來,外頭急匆匆跑來個下人,連滾帶爬地跪倒了窦氏面前。
小窦氏一愣,道:“這是怎麽……”
“炸……炸了!”
“什麽炸了?”
窦氏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追問。
那下人話都說不清楚,喘着粗氣,好一會兒才冒出話來:“城外藏匿兵器的山洞,被……被人炸了!”
“……”
大小窦氏當場愣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祝佑之,瞪大了眼睛,連聲問可有驚動司馬府。
“應當還沒有……”
窦氏聞言,方才回過神來,正要舒一口氣,又想起之前童聞書信中的叮囑,當下有些慌了手腳:“不成,就算沒驚動,這麽大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住一世,估摸着消息很快就要傳回城裏!快!快派人去把東西都轉移了!”
這方話音才落,那頭又有人慌裏慌張地跑來。
“大娘,四娘!門外……門外被人圍住了!”
“什麽?!”
窦氏一聽,眼前頓時一黑,頭一仰就往地上摔了下去。小窦氏自從嫁給童瀚後,沒少被男人“戰死”的消息吓倒過,以至于到了此時,反倒比窦氏要沉得住氣。心裏雖也顯得十分慌張,可小窦氏咬了咬唇,穩住身子,低聲詢問:“外頭的人,是哪裏的人馬?”
“是……是葦州司馬的。”
小窦氏這下也慌了。童府上下皆知,奉元城中有人遞了奏疏,彈劾童家擁兵自重,可他們自信無人能知兵器藏匿的所在,根本不曾将被皇帝委派了監視任務的葦州司馬晏節看在眼裏。
而今,山洞被炸,司馬府的兵馬又圍堵了童府……難道,童家真是要亡……
窦氏沒昏過去多久,就被二房按着掐人中給掐醒了。阖府的人這時候已經亂作一團,女眷們抱在一起大哭,怕得要命,幾個郎君和成年的子嗣此時也都手忙腳亂。
逃?
能逃到哪裏去?
前門後門都有兵馬守着,能在無人通風報信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把整個童府包圍住,想也知道童家在葦州城裏的那些勢力,不是被控制住了,就是叛節了。
這時候,就算想罵那些人臨陣倒戈,也只能怪自己馬失前蹄,太過輕敵了。
童家人互相依靠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大門口。緊閉的大門後,是滿頭大汗的門房和管事。窦氏吓得全身虛軟,只能靠在幼子的身側,還是小窦氏跺了跺腳,心一橫,命人打開了大門。
門外,是鐵甲加身的兵馬,團團将童府圍住,如一堵望不到盡頭的人牆,擋住了他們逃跑的所有希望。
那些士兵一個個都緊繃着臉,其中也有眼熟的臉孔,雖有些緊張,卻握着□□或□□,不敢退縮一步。
看見童府的大門緩緩朝兩邊打開,童家人慢慢地走到了門外,有人驅馬上前,喊了聲“站住”。
聲音清亮,聽着不像男兒。祝佑之混在童家人之中,原想着趁亂逃跑,這時候聽見聲音,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不想,這一眼,竟瞧見了一張不怒自威的臉孔,當下喊了出來:“阿爹!”再看一眼,卻又對上了一雙小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祝佑之想起了好些年前被打的經歷,“晏……四娘?”
他這一喊,童家人也瞧見了領兵的祝将軍,更是看仔細了那驅馬上前的小将,竟是穿了一身男裝的晏雉。
看見自己那個闖禍精一樣的兒子果真和童家人混在一起,祝将軍不由低低地罵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罵童家人害人不淺,還是罵兒子太纨绔,什麽事不好偏往上湊這個熱鬧——他是被晏節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給吓到了,這才帶着自己的部分人馬,親自為晏節運送了大批量的火藥,用來炸山洞。這會兒看見兒子,想起晏節在信裏說兒子跟童家報信的消息,氣得只想立馬下馬,親自把孽子捆起來送回家嚴加看管。
什麽寧遠将軍的東床快婿,都不及能保住這條命來得重要。
晏雉打量了祝佑之一眼,目光重新轉向童家人。
三天前,晏節說只需三日,就能拿下童家。直到一個時辰前,她這才相信,竟然是真的。
晏節指揮有度,命燕鹳和屠三帶了一千餘人,通過山寨的地道,運送火藥去了童家藏匿兵器的山洞下方。又命晏瑾和賀毓秀帶着三千兵力,留守司馬府,謹防童家在葦州的部分勢力伺機反抗。而後才帶上晏雉跟特邀的祝将軍,帶兵将童家團團圍住。
等到城外的消息先童家一步傳來,晏節二話不說,頃刻間就率兵圍住了童家,任憑童家再大的本事,此時此刻插翅也難逃了。
“晏司馬,”童家三郎并未遠行,如今算是整個童府最年長的男子,他雖心有不安,此時卻不得不站在女眷身前,“不知我童家所犯何事,竟要勞煩晏司馬率兵包圍?”
他說話的時候還努力保持着勳貴之家的姿态,可頭上沁出的冷汗,卻暴露了此時此刻心底的不安和緊張。
無人知道山裏現在是怎樣的情況。
藏着的那些兵器是不是都被發現了?
還有那些私兵,是不是也被人控制住了?
晏雉撫了撫馬脖子,只見晏節翻身下馬,當下也跟着下到地上,手裏卻不忘抓着弓,時刻提防着童家的異動。
果不其然,話還沒說上幾句,明知以再無轉機的童家人忽然暴起。在女眷們驚恐的尖叫聲中,童家的男人爆發出了最後一搏。
晏雉反應最快,當下抽出一箭,射向先前說話的童家三郎。不想,那人竟随手抓過妻兒擋在身前。眨眼間,先前還如花似玉的年輕婦人胸前就紮了一箭,驚恐的眼睛還錯愕的睜着,卻已經再無氣息,像廢棄的玩物,被自己男人随手摔在了地上。
晏雉愣在原地。這些年,她殺過蠻子,殺過盜匪山賊,可從來沒有誤殺過無辜百姓。眼看着自己的箭,射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她一時間有些失神。然而下一刻,憤怒油然而生。
即便在原先的計劃中是要盡量把童家的男人活捉,然而晏雉此刻的心裏全然都是對童家三郎的憤怒。拿自己妻子擋箭的男人,又有什麽資格活着!
混戰中,祝将軍趁亂抓到了想要逃跑的兒子,當下一咬牙,狠心地把人揍了一拳,然後扔給了自己的副将。
童家男子多習武,不管功夫如何,此刻未能突圍,顯然已經是視死如歸。女眷們則尖叫着被不知敵我的飛箭射中,甚至還有想要趁亂逃跑的下人被當成箭靶,射成了篩子。
一時間,童家門外刀光劍影,戰成一團。
晏節所能調動的士兵不在少數,但是為防止打草驚蛇,他并未讓更多的人進城。如今所帶的這些,一半是他的人,另一半,則是祝将軍接到密旨後帶來的人馬。刀劍铿锵聲,此時震耳欲聾。
混亂中,祝将軍砍下一人首級,卻見不知何時,童府的牆頭上爬了一人,正拉着弓瞄準一人。他仔細一看,正是晏節。
他心下一驚,臉色鐵青,當即大喝一聲:“當心!”
晏節回首,便見一支羽箭徑直飛來。身側的護衛當下将人圍住,試圖以身擋箭。
下一刻,一支箭撞開了飛來的羽箭。晏節下意識去看,只見晏雉站立馬上,手中弓箭還沒放下,朝着牆頭上閃躲的人,接連射出三箭。
例無虛發。
重甲林立的士兵之中,少女的箭劃開了童府落幕的篇章。
還活着的窦氏被小窦氏扶着,跌坐在地上,滿身狼狽。她們看着少女,仿佛又看見了那日,她擡手一箭,射中了童府的門匾。
作者有話要說: 論功,圍剿童府一事,晏雉的功勞其實不大,但是故事因為主角是她,所以會有些描述上偏向于我們的四娘。話說,感覺我家女主好久沒霸氣了=。=今天被安利了一個ios游戲——walkr,無奈只有ipad mini,沒手機,不然按照我那工作內容,帶身上一天估計可以積累幾萬步……下載在Mini上……于是我現在一只手在打作者有話說,一只手拿着mini在晃。突然覺得好慶幸自己買的是mini_(:з」∠)_
☆、宮
一輛馬車,緩緩的在宮門前停下。車簾掀開,下來一人,紫袍加身,頭戴錦冠,手裏還拿着能夠随意出入宮門的銅牌。
先帝在世時,有多厚愛童皇後,便有多器重童時族人。此間能憑借此銅牌,随意進出宮門,且可穿紫袍的,只有尚書令童聞一人。
然而此刻,童聞身邊卻又跟着另一人,穿着內侍服侍,弓着身子,看不清臉孔。守着宮門的衛兵試圖攔人确認身份,卻被童聞狠狠訓斥了一頓,聞聲趕來的禁軍統領趕緊賠罪,放他二人入宮。
那衛兵有些不服,卻被統領重重敲了一腦袋:“童家如今不過是秋後的螞蚱,你還當他能行刺陛下不成?”
衛兵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把不放心的話咽了下去,然而下一刻,看着由遠及近往宮門口來的黑壓壓一片,驀然瞪大了眼睛。
童聞進正陽殿前,命身後之人留在殿外,而後在宦官的引領下入殿拜見衛曙。
正陽殿內,衛曙正與衛祯及太/子講着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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