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大弓。
他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閉上左眼,視線對上了領頭的那個黑衣人。月光皎潔,正好為他将人照亮。□□的馬雖還在奔跑,元貅的上身卻穩如泰山,絲毫沒有被奔跑的馬影響了動作。他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人的後背,右手突然放開,飛箭呼嘯而去。
一箭射出,元貅并未停頓,當即又抽出第二支箭。這一箭,同樣的力道,再度射向那個黑衣人。
跟在領頭身後的其餘黑衣人已然發現此舉,紛紛策馬當領頭擋住,似乎是只想保住領頭的安全。
然而,元貅勇猛無比,刀箭齊用,最終還是将滿心以為逃過一劫的北夷國王重新帶回了客棧。除開他以外,一齊被元貅帶回來的,還有之前那個奉命保護北夷國王的領頭黑衣人。
元貅并不認得那個黑衣人,反倒是衛祯,一見這人的本來面目當下瞪圓了眼睛。
“是你?”
“王爺認得此人?”
衛祯臉色有些不悅:“此人本是葦州司馬,是先帝身邊的一員大将,早年也是名聲赫赫的人物,之前因貪贓枉法,被父王革了職。”他長嘆一口氣,“哪裏想得到,如此人物,最後竟與北夷蠻子同流合污!”
元貅聞言,轉頭去看那人。
韓司馬此人沒喝醉酒的時候,倒的确十分有骨氣。到底是血性男兒,早年又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人物,哪裏會那麽無用。只可惜,晚節不保,事到如今,便是連着項上人頭想要保住也難了。
經過嚴審,韓司馬終于忍不住開口,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和當地刺史勾結夜襲的事,幹幹淨淨地全都吐露了出來。
衛祯此人看着寬厚仁慈,實則審問手段也是十分毒辣。雖沒将十八酷刑全部上一遍,但是為了撬開韓司馬的嘴,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直審得這個粗壯的大漢,兩頰內陷,雙目渾濁,十指鮮血淋漓,腰以下骨頭都斷了好幾根,這人終于忍受不住,開了口。
“北夷……北夷國內如今幼太/子繼位,繼後……為了讓太/子坐穩皇位,一面告訴百官等朝綱穩定了就向大邯請求釋放國王……一面又命人與我們商量,劫走國王,暗地裏将人殺害,到時候……到時候可以嫁禍……嫁禍……”
“嫁禍誰?”
“嫁禍……嫁禍……”韓司馬說不出明白的話來,衛祯的刑罰重得令他終于支撐不住,頹然倒地,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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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親衛将其帶走,衛祯輕嘆:“元大哥以為,他們這是打算嫁禍誰?”
“北夷國王的死,對如今的北夷朝堂來說,繼後和剛登基的幼太/子是最大的贏家。但太/子初登基,北夷必然沒有能力再度對大邯開戰,是以如果嫁禍,應當是将北夷國王之死的責任推卸到押解他的我們身上。”
韓司馬昏死前,只說了夜襲的事是聽從北夷繼後的安排,并未坦白境內可有人與北夷國暗通曲款,但衛祯怎麽也不覺得熊昊與此事無關。
“這事……難不成當真與熊大将軍無關嗎?”
“已派人去調查了,想來不多久就會得到消息。”
衛祯點頭。
熊昊如今被親衛嚴密看管起來。衛祯心裏清楚,此事和他脫不了關系,只是一時半會兒卻又難覓證據。像熊昊這般老奸巨猾的人,哪裏會這麽輕易地留下尾巴,好叫人随手就給抓住。
相比起衛祯的憂心忡忡,元貅的神情顯得鎮定得多。望着正在清理的地上的血跡,他微微眯起眼,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就快了,只要把熊昊跟姜葦拿下,之後的路就會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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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白懷瑾當過童星,學過烘培,喝過洋墨水,最想做的事,大概就是回國後能好好的做一份工作。但也許,從選擇了回國後的這第一份工作開始,在他的內心深處其實就在叫嚣着不甘平凡。
——于是,他接受了挑戰。
☆、後宮狼煙濃
姜葦的容貌,在衛曙的後宮之中,算不得最上乘。可興許是因為男兒身的關系,竟也贏過了不少容貌絕豔的妃嫔。
然而即便如此,朝中仍舊有大臣不斷地在往後宮送年輕漂亮的小娘子。望着麒麟殿中,那一排看模樣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娘子,晏雉心底長嘆。扭頭去看皇後,卻見皇後一雙美目微微垂着,似乎并未在看她們。
“啪”的一聲,底下傳來驚呼。緊接着,是衛姝暴怒的聲音:“叫什麽叫?”見有膽小的眼眶瞬間紅了,抽着鼻子就要掉下眼淚,當即又道,“哭什麽?這麒麟殿裏,除了女人就是官宦,眼淚是想掉給誰看?”
揉了揉被衛姝吼得有些發麻的耳朵,晏雉忍不住感嘆先生的先見之明——自她生下孩子後,晏節等人便被衛曙分別授予四品、五品等官位。晏雉好不容易才出了月子,不想當即就接到了皇後的召見。好在出門前沒将孩子一并帶出來,不然在這麒麟殿中,豈不是要被衛姝的脾氣給吓得哇哇大哭。
晏雉想着,低頭抿了口茶水,衛姝的聲音依舊大聲地讓人耳朵生疼。
“一個兩個不過才及笄的年紀,就這麽迫不及待為了榮華富貴進宮,伺候一個年紀大得都可以當爹的人!賣女求榮也就算了,也不看仔細了這宮裏頭如今誰才是正宮!”
朝廷上下都知道,皇後明着雖是穩坐正宮之位,可實則不過成了後宮的管家。在後宮的妃嫔,誰人不知要巴結的對象早從皇後換成了姜葦。
可即便如此,當怒火中燒的衛姝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晏雉仍舊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皇後。三公主如今是越發的口不擇言了。
一國之母輸給了一個男人。想必即便史官不會将此事記下,民間的野史也會就此事留下極其具有傳奇色彩的一筆。
“都退下吧。”
也許是因為衛姝的話實在是說的過了些,也可能是因為臉面上終究挂不住。沉默了很久的皇後,終于還是出了聲。
那些新進宮的小娘子當即抹了抹眼淚,得救似的趕緊行禮告退。等麒麟殿裏的人差不多走的走散的散,皇後向着衛姝招了招手。
“阿娘……”
皇後長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你怎能對着她們說這些話。”
衛姝哼了一聲,不緊不慢道:“有何不能。她們的年紀,一個個都還沒我大,論理也不過是才該議親的年紀,放着好人家的正室不當,非要進宮做妾。被個不男不女的東西踩在頭頂上,滋味很好受麽?”
這進了宮,就是皇帝的女人了。可身份再怎麽尊貴,妃嫔都不過是皇後之下的妾。衛曙鮮少充盈後宮,與姜葦的關系漸漸讓人知曉後,更是近乎變本加厲地忽視其後宮的那些女人。但有心的人終究不會放過任何往後宮塞人的機會。姜葦興許是覺得這些女人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對手,無論衛曙怎麽的抱怨,他一直都笑着幫那些大臣們将家裏的小娘子送進宮。而這給皇帝納妃的事,本該有皇後來做。
對這個女兒,皇後的心情十分複雜。這幾年,眼睜睜地看着被嬌慣壞了的女兒變本加厲地針對驸馬的姬妾。之後更是變得連宮裏的妃嫔都敢光明正大地動手對付。
皇後對上晏雉的視線,心裏有些發慌。
她隐隐知道,衛姝之所以會動手傷了那個懷了“龍嗣”的妃嫔,是因為晏雉的有意為之。這個年紀輕輕的美嬌娘,瞧着并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可到底是經歷過生死大劫的,她又怎會以為自己能夠三言兩語地就撩撥了人替自己動手。到結果,卻是晏雉笑語嫣然地往衛姝背後推了一把。
這一把,推掉了一個可能混淆皇室血脈的嬰兒。更是推得皇後開始猶豫能不能和晏家結盟。
“不管怎樣,那個姜葦如今根本沒将阿娘你放在眼裏!”衛姝跺了跺腳,“阿娘,身為皇後,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怎的就任由那個姜葦踩在頭上!”
皇後搖了搖頭:“隔牆有耳,你難不成又忘了之前的教訓?”
衛姝臉色變了變。
晏雉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從晏筠那兒聽說了當時衛姝之所以被羽林軍急忙帶回皇宮的原由——驸馬裏通外敵,在前線伏誅,三公主卻跑到別人府上吵鬧撒野,整個奉元城都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三公主早就知道驸馬有此野心,卻故意瞞着,現在知道人死了,就跑到誅殺驸馬的元将軍府上欺負将軍即将臨盆的妻子。
這事不管是真是假,總是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皇家的名聲在奉元城內都十分的微妙。
為了能夠收攏民心,不至于因為這件事惹了民怒,衛曙在姜葦的建議下,授予晏雉一個封號——縣君。
縣君的封號并不高。但顯然對于穩定民心的作用還是不小的,不多久奉元城中在傳的對皇家不利的傳言漸漸平息了下來。可這是,到底還是讓衛姝受了教訓,現下一聽皇後提起此事,當即變了臉色。還不等皇後再說她幾句,已經跺了跺腳,委屈地跑出了麒麟殿。
晏雉并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麽會被皇後召進宮裏。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要是衛姝往裏頭下了毒,估計也早該毒發了。可到了這會兒,卻是什麽事都沒讓她發生。若說真的只是請她進宮喝茶,晏雉是怎麽也不會相信的。
“我知你心裏奇怪。”皇後像是瞧見了晏雉疑惑不解的眼神,苦笑道,“只是方才的情形,你也瞧見了,本宮心裏頭實在是亂成了一團。”
“可憐天下父母心,三公主的脾氣……委實有些大了。可驸馬伏誅,三公主心中悲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待公主想明白了便好。”
皇後忍不住心酸:“本宮只有這一個女兒,總想着女兒家是要寵着的,不曾想竟養出了如今這副脾氣。太/子雖也是本宮所出,可小郎君皮糙肉厚的,哪裏比得上女兒家。但是現在想來,不管是三公主還是太/子,本宮這個母親做得都十分失敗……本宮竟然連給自己的兒子選定正妃的權力都沒有了……那太/子妃……那太/子妃的性子,簡直和三公主無異。”
“皇後寬寬心吧……”皇後身邊的女官自年少時便一直服侍在身側,如今在宮中也算是個老人了,素來擅長察言觀色,這會兒卻也心疼地忍不住開口勸慰,“這宮裏頭的事,如今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皇後莫要為了那些事煩心,累着自己的……”
晏雉對這位皇後倒是有幾分敬意。後宮之中,少有真心人,皇後也是個有謀劃的,不然又怎麽能長久地坐穩皇後之位。對于這點,晏雉倒是從不在意皇後從前在她身上動過的心思。
晏雉端過一旁女官奉上來的茶盞,遞到皇後手邊:“太/子妃性子驕矜,可到底年紀輕,皇後是一國之母,後宮之主,又是太/子的生母,太/子妃的脾氣就是再不好,也得給您低頭才是。”
“你這意思是……”皇後聞言有些遲疑。民間的婆婆都是怎麽管教媳婦的,皇後不清楚,可年少時多少也曾聽聞過一些。眼下聞言,心裏頭頓時閃過一些想法,到底還是因了身份有些猶豫。
皇後管教太/子妃?傳出去可是又會惹人非議?
晏雉只是狀似随意地提到婆媳,回頭馬車才出宮還沒回到柳川胡同,似乎誰家先傳出來的消息,說是三公主又鬧出了事情來。
還沒來得及下馬車的晏雉,有些遲疑,到底還是命車夫調轉馬頭,重新回到宮門前。馬車才在宮門口停下,晏雉還沒來得及感嘆這宮裏的牆是越來越透風的時候,就見麒麟殿的女官急匆匆走了出來。
那女官瞧見晏雉站在車上,趕緊上前,像是見着救星了一般,急得都快哭了:“縣君!縣君!”
“這是怎麽了?三公主又出了何事?”
晏雉身為衛姝的先生,不管究竟和這位公主之間有多少的師徒情誼,衛姝闖禍,她多多少少都需要進宮面聖的。若是遲遲沒有動作,只怕還要被衛曙怪罪。
女官急道:“縣君還是先遂奴去見皇後吧!”生怕晏雉再問,那女官又添了一句,“三公主這回是惹上了□□煩。”
晏雉聞聲,心頭一驚。前腳才進宮門,後頭就又聽到了一聲“籲”,回頭一看,便見又有幾輛官家的馬車在宮牆外停下。顧不上仔細去看馬車來自誰家,晏雉扭頭,跟這女官匆匆走了。
那女官走得匆忙,宮裏頭的路四通八達,她在前頭引路,神情慌張,看起來似乎十分擔心衛姝出事的樣子。晏雉卻越走眉頭越是緊緊蹙起。
“這不是去麒麟殿的路!”
晏雉挺住腳步,大聲道。
女官不語,只埋頭往前。晏雉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手下用力。女官吃痛地喊了一聲,當即跪倒在地,順勢抱住晏雉的腿,哭道:“縣君饒命!奴也是逼不得已!”
話音才落,晏雉只覺得耳後有勁風襲來,想要閃身避讓,卻被女官抱住了腿。晏雉皺眉,入宮不得随身攜帶刀刃,她只好一記手刃,将女官劈暈,轉身後退數步,同時擡臂抵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駕校那什麽理論學習……我取消了醫院的預約OTZ怎麽可以什麽事都堆到一起,不會分身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宮闱亂
長刀迎面而來。好在晏雉之前反應及時,刀刃未能砍中她的手臂,只是将左手的袖子劈開了一道口子。
宮裏遇襲。這是晏雉怎麽也想象不到的事。然而,從發覺那個女官不對勁開始,晏雉心底就隐隐覺得有人在設計對付自己。
還好……她摸着劈開了的袖子,心底長長舒了口氣,卻絲毫不敢松懈半步。只是下意識在擔心柳川胡同那也有人奔去動手了。
偷襲晏雉的人穿着宦官的衣服,卻留着一臉突兀的絡腮胡子,手下的功夫看起來十分厲害。見一刀不成,反倒讓晏雉生出了警覺,馬上又揮了一刀。
晏雉才坐完月子,許久不曾習武,動作難免有些遲緩。加之身邊并沒有可用的兵刃,想要用拳頭抵禦長刀,未免有些困難。可這時候讓她退卻,豈不是就等于要她乖乖伸長了脖子好讓人砍?死也得幹脆明白不是。
好在晏雉的運氣不差,在接連躲過絡腮胡子的幾下揮砍後,一隊羽林軍手拿□□弓箭前來救援。跟在羽林軍身後跑得十分吃力的女官正是皇後身邊的那一位。
“幸好縣君沒出事,不然皇後心裏頭可是要難過上許久。”
“姑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女官拍了拍晏雉的手:“縣君莫要怕。皇後方才發覺不對,趕緊就命老奴帶了羽林軍過來。還好來得及時,沒讓縣君被這吃裏扒外的東西害着了。”
晏雉仍舊覺得不解,再往細裏問,這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衛姝又惹事了不假。只是這背後惹到更大事情的,卻并非是衛姝,而是熊黛。熊黛的年紀比太/子要大上幾歲。若說太/子還是個懵懵懂懂,只一心想要比過皇兄的小兒郎,那熊黛就是盼望着能嫁個好郎君,舉案齊眉的俏新娘。可偏偏,想要夫妻琴瑟和鳴的熊黛,嫁給了心思還沒放在夫妻感情上的太/子。盡管東宮之中如今除了熊黛一位正妃,還有三位側妃,可太/子卻是連個好臉色都沒有給過她們。漸漸的,有些本不該有的心思,就在東宮女眷之中湧動了起來。
“她們竟然敢……”晏雉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年少的太/子。太/子長得不差,只是年紀尚小,看起來還有些瘦弱。可如今這“瘦弱”肩膀上的腦袋,卻戴了明晃晃的幾頂綠帽。
能進入東宮的男人,除開不男不女的宦官外,只有侍衛和太/子伴讀。晏雉才聽說熊黛她們給太/子戴綠帽的時候,當下以為是與侍衛或是太/子伴讀有染。可往後頭聽,聽得晏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轉念細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與三位側妃有染的是太/子身邊一位姓燕的伴讀。然而,今日之事,重點卻不在于三位側妃,而是衛姝撞破了熊黛與……與姜葦的奸/情。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晏雉嘴唇微抿,“太/子妃怎麽會和姜……”
太/子就在不遠處,即便他年紀小小,晏雉總也顧念着他的自尊,不願将那難堪的詞挂在嘴上。
皇後将太/子招到身前,摟抱住,低聲道:“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本宮不想知道。只是如今,無論如何,陛下若是不給本宮一個交代,不将這淫/亂後宮的佞臣處死,本宮便要傾了這個天下。”
皇後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幾乎讓人料想不到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會是這樣驚天動地的話語。就連太/子也身子一震,錯愕地看着皇後,不敢相信這話會是一國之母說的。
“皇後……”
晏雉張口:“三公主又是怎麽一回事?”
皇後鳳眸微擡,看向晏雉:“她從麒麟殿離開後,心裏頭團着火,就去了東宮,想找太/子訴苦。哪裏知道,太/子不在宮中,東宮的人又向來懼怕三公主,根本不敢阻攔她在東宮橫沖直撞。”
“所以,以為太/子和太/子妃在房中的三公主,毫無準備地撞破了他們……”
皇後緩緩點了點頭。
“那之後呢?”
從聽到傳聞趕回皇宮開始,晏雉就只聽說了衛姝惹了□□煩,卻連到了麒麟殿都沒能見上她一面。
皇後和太/子此時卻再不願開口說話,只有皇後身邊的女官,長長嘆了口氣,低聲道:“三公主的脾氣,縣君是知道的。三公主撞破了那腌臜事後,當即就從腰上解下鞭子,直接往床/上揮……那倆人哪裏會想到三公主的突然出現,根本來不及防備,所以那一鞭子直接就抽到了那倆人的身上。”女官頓了頓,有些難以啓齒,“等到太/子從外面回來,太/子妃已經被抽得只剩下半條命。至于那一位……身邊的宦官瞧見事情不好,就跑去搬救兵。太/子前腳才進東宮,後腳陛下就親自将人抱回寝宮療傷了……”
“那宮外的消息,是誰傳的?”
“是三公主命人傳的。三公主說,只有将這事傳得宮外所有人都知道了,才能不會被人輕易地遮掩住。就算……就算是要她死,縣君你知道後,也一定會幫她讨回公道。”
女官說着,恭敬地向着晏雉拜了拜,“縣君,三公主平日雖嬌慣了些,有時甚至還會對縣君出言不遜,可在三公主心裏頭,縣君是先生,是值得尊敬和信任的人。從前種種,老奴就代公主,向縣君說聲對不起了。”
并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将從前重重變作過眼雲煙。可是,晏雉在此刻卻也不得不感嘆,衛姝原來并不是那麽的笨。起碼,在出事後,她已經能夠很快想到将事态嚴重化。只有将這件事擴大,讓宮裏宮外的人都知道,姜葦才不能再蠱惑衛曙,令他将這件事掩蓋住。
可仔細想,晏雉還是忍不住覺得悲涼。身為天家公主,本該有做皇帝的父親在背後撐腰,如今卻要提防自己的父親,為了別人,辜負自己。
這世上,有着千奇百怪的人,龍/陽之癖相對而言,反倒不是那麽奇怪。也并不是所有龍/陽之好都會像衛曙那樣,瘋狂地為了一個人辜負全天下,也不是所有都像姜葦,可以無視理法,無視對自己一片真心的人,而是竭盡全力,利用所有謀求私欲。
“三公主現在究竟在何處?”
“關在天牢。因為太/子妃重傷,只怕命不久矣。”
晏雉下意識地望了太/子一眼。東宮總共不過四個女人,正妃和父親的寵臣有染,嚴審之下又從宮裏的女官口中得知,三個側妃都跟自己的伴讀勾搭成奸……想必,年少的太/子如今心裏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那麽,之前那個偷襲我的人,又是何意?”
太/子微微側頭。太/子一直都有聽說過晏雉。皇兄心腹的妻子,皇妹的女先生,聞名奉元的巾帼英雄……
“是父皇的人。”太/子道,“父皇身邊的女官偷偷來報,說姜葦告訴父皇,如果不将縣君除去,以縣君與三娘的感情,必然會為了三娘查明真相。到了那時候,父皇就算能夠壓下宮裏宮外的風言風語,也總有一天,要敗在縣君和皇兄的手裏。”太/子咬牙,“而且,那個姜葦告訴父皇,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縣君故意設計的。因為縣君……想要幫助皇兄奪走皇位!”
晏雉冷然。她從不知道那個姜葦會這麽高看自己,或者說,姜葦一直盯着的,是她背後的兄長以及元貅所追随的睿親王。
“皇後!”
有女官急匆匆從外頭趕來:“太/子妃之母甄氏正在東宮鬧着,皇後可要過去看看?”
晏雉眉頭一皺,便聽見皇後冰冷冷的聲音道:“甄氏?她憑什麽鬧?一兒一女禍害得本宮一雙兒女連頭都擡不起來了,憑什麽還有臉面在東宮鬧?”
長子設計娶了衛姝,卻姬妾不斷,連被人發現裏通外敵都是在前線女人的床/上。幺女嫁進天家,只要安分守己,日後就是一國之母,卻連點寂寞都守不住。皇後越想臉上越是冷笑連連,擡手拍了拍太/子的肩頭:“走,去東宮。母後倒是想要問問她,到底還有什麽臉面來鬧。”
一行人到東宮,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裏頭稀裏嘩啦地一通亂響。東宮的女官宦官畏畏縮縮地跪了一地。熊黛的性子并不比衛姝好在哪裏,平日裏更是将底下人管得嚴嚴實實,要不然也不會直到今日,才因為衛姝的闖入,暴露了與人通奸的事。
看着站在石階上,沖着宮人大發脾氣的甄氏,皇後冷笑:“東宮何時成了你熊家的地盤,竟敢跑到這裏來大放闕詞?”
甄氏素來有妒婦之名,卻一直都只是窩裏橫。
先前因為熊戊裏通外敵已經伏誅,甄氏悲痛欲絕,更是天天對着公主府的方向指天對地的咒罵,說衛姝是心肝脾肺腎都黑透了的賤婦,逼得熊家如今香火斷絕。如今眼看着唯一的女兒也快斷氣了,甄氏更是氣得在東宮大發脾氣,只差将東宮的屋頂給掀翻了。
然而窩裏橫終究只是窩裏橫,見着皇後,她當即住了嘴,好半天才像個潑婦似的,坐在地上撒潑打诨,嚎啕大哭:“我兒死的好慘!你們逼死了我兒子,還要打死我女兒!”
甄家并非是什麽市井小民,甄氏平日也和那些大戶人家的娘子無異。只是面對接連變故,她如今是再難保持儀态。要是熊黛再出事,她只怕連死的心都有了。
皇後冷眼看着甄氏在地上撒潑,一言不發。太/子臉色鐵青,當即命侍衛将人拿下。
甄氏愣了下怒道:“你憑什麽要拿我?!”
“就憑你藐視皇權!”皇後突然笑了起來,“将甄氏拿下,順便去看看,那位膽敢出牆,試圖混淆皇室血統的太/子妃究竟還有幾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晚熟,心裏頭想到的只有怎麽趕超自己的兄長。其實是個努力向上的好孩子呀~可惜綠帽子置頂高亮了囧。
☆、人無常命有終
熊黛被人從衛姝的鞭子底下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渾身上下遍體鱗傷,只餘一口氣,還堪堪吊着。
衛姝的鞭子甩得很好,她尚未出嫁的時候,宮裏伺候她的那些人大多挨過鞭子,出了宮有了公主府後,對于熊戊的那些莺莺燕燕,更是從不心慈手軟。如此練就的一手鞭子活,沒把熊黛抽死,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對于熊黛來說,這比噩夢還可怕。前一刻,她還在溫柔鄉中,與情人纏綿悱恻,下一刻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就重重地挨上鞭子。每一下都像是長了倒鈎,狠狠地擦過身子,痛得連呼救的話都喊不出來。
這一口氣吊得很辛苦。誰也不喜歡她死了,熊黛更是盼着能活下去。熊黛現在靠着進貢的千年人參吊着一口氣,眼皮卻越發沉重,神智也漸漸不清楚。房門“吱呀”一聲推開,她沒力氣側頭,卻見有人慢慢走到床邊。模糊不清的視線裏,出現了幾張熟悉的臉。
有一張對她來說,尤其熟悉的臉。
“殿……”
輕若蚊吟的聲音,吃力地從喉嚨裏發出。可是似乎,那人并沒有聽見,漸漸清明的視線裏,太/子的臉上是嫌惡的神情,扭過頭根本不願再看她。、
視線裏的臉一張一張地離開,熊黛仰面躺着,眼角滑下眼淚。犯了這麽大的錯,果然已經沒辦法得到原諒了。她心頭惱怒,卻說不出話來,想要握拳捶床,身體卻又像是不再屬于自己一樣。
“浪費。”皇後道,“為何還拿人參吊着?”
一旁的女官打了個哆嗦,她的脖子還留着一圈瘀痕,想來是剛才照顧熊黛的時候,被失态的甄氏狠狠掐住脖子過。“陛下……陛下……”
“陛下麽。”皇後皺眉。
“活着也好,如果就這樣死了,又有誰來證明我的清白。”
望着床上的熊黛,晏雉心裏不免有些悲憫。到底是自小就認識的人,雖然從小就互相不對付,可即便如此,當相當不對付的人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甚至還需要她來證明自己的清白的時候,晏雉多少覺得有些悲哀。
“縣君與太/子妃是舊相識,不如你與她說說話,也不知究竟還能活多久。”皇後轉身,“這傷用再好的人參吊着,也不過是讓她多受累。陛下那裏,本宮自會讓他想想清楚。”
屋裏的空間留了下來。晏雉望着熊黛,長長嘆了口氣,走到她床邊坐下。
“你是怎麽想的?非要和姜葦勾搭成奸,那人如今将責任全部推卸到你我身上,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你即便是因此而丢了性命,除了舅舅和舅母,又有誰會為你覺得難過。就連太/子,也只會因為這丢臉的事,怨恨你們。”
熊黛不能說話,眼淚卻一直在流。
“你們熊家的所作所為,自以為隐蔽,卻不知一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是有姜葦在陛下身邊,你以為熊家會安然無恙地走到現在嗎?”晏雉輕嘆,“裏通外敵,光是這一項罪名,熊家就能株連九族。”
之所以熊戊伏誅,熊家卻并未受到牽連,不過是因為熊昊仍在陣前。而今又已經出了李和志叛國一事,如果逼得太緊,令熊昊陣前倒戈,那麽想要贏過北夷,就實在太難了。因此,從前線傳來的密信來看,衛祯和元貅只是一直在暗中阻攔熊昊所有與北夷國的聯系,并未真正意義上的,對熊昊動手。
熊黛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晏雉低頭看她,擡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姜葦是什麽人?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證明了從來不是個可以任人魚肉的角色。你哪裏是他的對手。姜家早已不認他了,這些年和他聯手的熊家,和他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倒了,都會拉彼此下水。”
熊黛張大了嘴,粗喘聲越發急促。
“熊家權傾朝野,如今又出了你這個太/子妃,已是當之無愧的國之重臣。可現在,世人只知太/子妃紅杏出牆,勾引朝廷命官,被三公主撞破後,不堪其辱,受鞭笞而死。”晏雉的聲音冰冷得像是隆冬寒雪,“不管怎樣,熊家的名聲,已經因為你毀于一旦,你就是這口氣咽下去了,到了九泉之下,熊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是他……是他先找我的……”幾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熊黛終于說出話來。但是沒說幾個字就費力地咳嗽,甚至于還有血沫落到了晏雉的身上。
“我本無心……意外撞見側妃與燕伴讀有染……之後姜……尋我……花前月下如何……不動心……是他有意為之……”
熊黛的聲音越來越弱,就連咳嗽的動靜都漸漸小了,到最後竟也只能一邊吐血一邊身體顫抖着不知所以。晏雉不忍看她,微微側過臉,閉上了眼睛。
冰涼的手,搭上她的手背,身後傳來熊黛微弱的聲音。
“若有來生……定不願再……遇見你……”
晏雉閉着眼,微微颔首。耳後是長長的一聲嘆,還有輕輕的嗤笑。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晏雉緩緩睜開眼,皇後并太/子神情古怪地看着她。晏雉低頭,将熊黛的手輕輕放回她身側。望着最後帶着自嘲的笑容而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熊黛,晏雉抿了抿嘴唇,輕道:“若來生,不再見,盼你一生歡喜無憂。”
無論重生前後,她和熊黛的緣都那麽的相似。可如果不是因為她重生了一回,也許熊黛就能同從前那樣,嫁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當個嚣張跋扈的主母,不會因為帝位之争,無奈成為犧牲品。
“方才她說的那些話,本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