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太/子都聽見了。”皇後看了眼床上的屍體,皺了皺眉。

晏雉擡頭。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看着皇後身側的太/子,很想知道現在心裏頭究竟在想些什麽。熊黛的死,有自食惡果,也有他人的詭計陷害。

“太/子,”晏雉道,“依太/子妃所言,此事十分蹊跷,興許從一開始,就是那一位的計謀。”

“是故意為了混淆皇家血統,想要讓自己的子孫将帝位取而代之……”太/子的神情透着憤恨,雙手握拳,“姜葦的狼子野心,父皇難道當真不知嗎?”

“只怕是下意識地不願知道。”皇後冷笑,“剛有人來禀,你父皇将進貢的珍貴藥材全部用在了那個佞臣的身上,更是寸步不離地在病榻旁侍疾。若是那個佞臣借此機會,想要讨個并肩王的封賞,只怕你父皇都能當即寫下诏書!”

太/子神色一凜,咬緊了牙關。

晏雉望着身前的二人,長長行了一禮:“我有辦法。”

尚藥局幾乎是将所有進貢給皇帝的珍貴藥材都搬了出來,就連專門給皇帝看病的奉禦都無奈親自抓藥、熬藥,那端到姜葦床前的湯藥自然就比以往的都要濃了幾分。

這也就罷了,先帝臨終前,尚藥局的奉禦也是這般伺候他老人家的。可眼下姜葦的床榻前,伺候的不是別人,可是當今的皇帝陛下。

奉禦打了個哆嗦,差點摔了手裏的藥盞。見衛曙接過藥盞輕輕攪動勺子,舀起一勺還放在嘴邊吹涼,奉禦趕緊低頭,生怕瞧見不該看的。聽聞姜知事之所以會受這一身鞭傷,是因為被三公主撞破與太/子妃的奸/情。還聽說太/子妃傷得比姜知事嚴重得多,如今只剩一口氣還吊着,這會兒只怕是連最後一口氣也沒了。可看陛下的架勢,卻是絲毫不見生氣,反倒是十分心疼姜知事這一身的傷。

奉禦也是頗能識人眼色的人物,當下壓下心中驚愕,老老實實地退到一邊。下一刻門外就有宮人前來禀告,說是太/子妃去了。

“一幫廢物!”衛曙氣得砸了手裏還沒喂姜葦喝完的藥盞。他明明吩咐他們,務必要吊住熊黛的一口氣,好等姜葦醒後,将整件事情調查清楚,以免日後朝廷上下都拿此事彈劾姜葦。可現在,人死了,還怎麽調查!

“陛下……”

自離開東宮後不久便昏厥的姜葦,這時候緩緩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擡起手臂。衛曙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抓過自己的龍袍袖口就給他擦了擦沾着藥汁的嘴角。想起剛才那碗藥沒喂姜葦喝下多少,衛曙又急忙吩咐奉禦快去再熬一碗。

奉禦幾乎是逃似的從寝殿裏跑出來,門外的女官迎上前,低聲說了兩句話。他愣了愣,四下張望,匆匆走過一個拐角,遠遠的就看見一人站在不遠處。

“晏……”奉禦張了張口,卻見晏雉緩緩搖頭,反向自己鄭重行了一禮。奉禦神色一變,有些猶豫,稍後表情微變,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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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端至床前的湯藥,又比之前的濃了幾分,裏頭還添了幾片老參和其他補藥。奉禦端藥盞的手,這一回無比的穩重。看着躺在床上,正滿臉歉意的向皇帝說是自己不留神着了別人的道的姜葦,奉禦心中湧起一絲快意。

“陛下,姜知事,藥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君,作者因為在駕校當了一天孫子,心情很不爽,正在連夜趕單位臨時給的資料,估計明天起床會上火。

☆、班師回朝

衛祯和元貅終于到了奉元城,本該在城外迎接的人此時都不見蹤影。二人有些疑惑,命大軍在城外駐紮,這才進城。然而,前腳才踏進奉元城,後腳就聽見了城裏的風言風語——三公主撞破太/子妃和姜知事的奸/情,被押入天牢待審了!

“怎麽回事?”衛祯大驚。

遲來的睿親王府管事滿頭大汗地請衛祯和元貅改乘馬車,載着人就往皇宮去了。“事發突然,如今外頭傳得到處都是,可宮裏頭還沒個具體的消息。王爺是要先回府,還是進宮面見陛下?”

“進宮!”衛祯扭頭看了眼元貅,見他點頭,忙喊道。

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宮門口。因為宮裏如今戒備森嚴,馬車不得入內,即便是衛祯,也只能下車步行。元貅跳下馬車,一擡頭,似乎瞥見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稍有遲疑,就聽得衛祯在身後道:“父皇這個時候定然是在寝宮。我想先去麒麟殿給母後請安。既然是在後宮出的事,母後一定比父皇更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二人先是去了麒麟殿,不料殿內的女官卻說皇後去了東宮,只好又往東宮去。去了東宮,入眼的卻是挂起的白绫。

“太/子妃……沒了?”

衛祯遲疑。太/子點頭。衛祯嘆氣:“事情可是調查清楚了?”

太子道:“怎麽調查?”衛祯不解,太子又道,“那個佞臣如今就睡在父皇的寝宮之中,父皇恨不得把江山都給了他,只要老天爺能留他一條性命。”太子頓了下道,“可我們偏偏不給他留。”

元貅想起之前在宮門口看到的那個背影,問道:“臣妻可是在宮中?”

太/子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縣君此時理當是去見奉禦了。”太子話罷,又道,“此事如今被那人全部推到了縣君的頭上,父皇更是派人偷襲縣君。如若不是被我們知道了計劃,恐怕元将軍就再也見不到縣君了,甚至是生是死也不會知曉。”

元貅臉色驟然沉下。衛祯趕緊讓抱春去找晏雉。不多會兒,抱春急匆匆跑回來,喘着氣道:“娘子已經出宮了。”

元貅聞言行禮告退,頭也不回地就往宮外走。

回到柳川胡同,晏雉還未回來,晏節等人正圍着孩子在逗弄,見元貅回府還有些發愣。孩子的大名還沒取,平日裏下人們都小郎君小郎君的喊,到了晏節他們嘴裏,因着出生那天可勁兒地折騰了晏雉,又生來虎頭虎腦,就成了小崽子。

元貅到的時候,就看見晏節他們抱着孩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那個糯米團子一樣的小娃娃正咧着嘴在笑。

“回來了。”賀毓秀最先發現元貅,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笑道,“你阿爹回來了。”

晏節抱着孩子站起來,等到元貅走到身前,将孩子往懷裏一送:“出生的時候六斤八兩,可沒少折騰四娘。”

元貅不知該怎麽抱孩子,身體僵硬得捧着軟乎乎的身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捏壞了。可大概是父子連心,盡管是第一次見面,孩子卻頗給面子,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不哭不鬧。

“這眉毛眼睛長得都像你,嘴巴像四娘。”燕鹳在旁邊笑。

“性子這會兒瞧着倒有些像四娘,也不吵也不鬧,見誰都能笑。”晏瑾接着道。

元貅低頭,看着手裏的孩子,臉上滿滿浮起笑容:“嗯,嘴巴像她。”說罷,又皺了皺眉,“如果這眉毛眼睛,也能像她,該多好。”

晏節一愣:“這要是都像四娘,哪還有小郎君的樣子。”知道元貅會這麽說,是因為孩子生了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琉璃色的眼睛,任誰看了都知道有着胡人血統,遂安撫道,“你是這孩子的父親,生得像你是情理之中的事。四娘常說你的眼睛生得好,看到孩子這雙眼睛的時候,四娘開心得不行。”

元貅不語,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孩子的眉毛,見他張嘴打了個哈欠,愣了愣。

這樣一團小小的生命,仿佛他只要稍一用力,就可能受傷。從得知晏雉懷孕起,他心裏頭就一直在猜測,猜這一胎會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像她還是像自己。如今,當真看到孩子的時候,他又覺得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

他真的當爹了……

元貅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功夫,賀毓秀擡頭看向外面:“四娘回來了。”

元貅回頭,廳堂外,晏雉呆愣愣地站着,似乎并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回來。

晏節咳嗽兩聲,從元貅懷裏抱過孩子:“你倆很久沒見了,先說會兒話,我把孩子抱去找乳娘。”

明明才頭回見面,孩子卻似乎知道剛才抱自己的是阿爹,被晏節抱走的時候,還叫了一聲,像是有些舍不得。

“我回來了。”元貅道,随即嘆着,“生孩子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你受苦了。”正說着,卻晏雉眉頭輕皺,忙問,“怎麽了?”

晏雉輕咬唇瓣,有些猶豫:“近日宮裏會出些事,我原想着讓乳娘她們先帶着孩子回東籬……也好避一避。”她猶豫地看着元貅,不知如何是好,“現下你回來了,總不能讓你們父子才見一面,就把他送走吧。”

“宮裏的事……”元貅神色一肅,“你答應了皇後什麽?”

晏雉看着他,出神了半響,才道:“沒。我與皇後至多不過是合作關系。姜葦不除,這個天下難安。”看元貅滿臉擔憂,晏雉走過去,靠在他的身前,柔聲道:“你別擔心,我知道分寸的。陛下如今被姜葦亂了神智,再放任下去,指不定衛氏江山就要在此斷送了。”

除舊布新本不是壞事。壞就壞在姜葦身上。元貅伸手将人攬進懷中:“你舅舅……已被我們拿下。他與姜葦聯手,試圖從朝堂內外,瓦解衛氏江山的重重壁壘。”

這些晏雉都知道。重生前,熊家的那些計劃她就依稀知道一些,只可惜那時候身體不适,根本不能把那些毫無證據的事告知別人。

“我打算,幫睿親王登基稱帝。”

晏雉吓了一跳。衛曙膝下如今能夠有資格繼承帝位的,不外乎是長子睿親王,和小太/子二人。大邯立嫡不立長,無論如何,在太/子尚在世,皇後也并未廢棄的情況下,睿親王衛祯想要稱帝都是不能的。除非……

“你要對付皇後和太/子?”

元貅不發一言,只伸手摩挲晏雉的臉頰:“宮裏頭從來沒有純粹的黑與白。皇後興許對你不壞,可是睿親王如今在朝野上下的聲望漸長,光是一句‘立嫡不立長’,并不一定能夠讓文武百官改變想要推舉睿親王為帝的想法。”

晏雉低頭。

她并不打算勸阻元貅。如果這話說給兄長和先生聽,想必他們也不會阻攔什麽。晏家人的想法,大概都是相似的,認為世間萬事萬物本就該能者居上。

“若真到了那種地步,”晏雉擡頭,“你別撇下我。”

“嗯。”元貅随口應了一聲,心底卻是再明白不過——倘若真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晏雉他是必然要遠遠送走的,萬不能将她和孩子一并拖累。

當夜,元貅在屏風後更衣,乳娘将孩子抱來,晏雉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又哄又逗,連日來的苦悶瞬間一掃而空。元貅從屏風後繞出來,正聽見乳娘在那說着好聽的話。

“小郎君生得好,瞧着眉毛眼睛長得,日後定然是個俊俏的。娘子再瞧瞧這胳膊腿,壯實有勁,像阿郎,往後說不定也能上陣殺敵,光耀門楣。”

殷氏的年紀已經當不成乳娘了,如今就跟着晏雉伺候她。新來的乳娘還是殷氏找來的,白白胖胖,奶水充足,照顧起孩子來也十分得心應手。

晏雉聽着這話,苦笑着搖搖頭。上陣殺敵這事,她倒是沒想過日後讓兒子子承父業,能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才是最好的。至于光耀門楣,并不強求。

見元貅出來,乳娘忙要抱走孩子,晏雉擺手:“晚點再來抱走 ,也讓他們父子倆多接觸接觸。讓小廚房做些吃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乳娘高興地應了一聲,弓着身子就出了門,還不忘貼心地将門阖上。

元貅身上穿的是身全新的中衣,一針一線全都出自晏雉之手。見兒子被晏雉抱在懷裏,正睜着眼睛到處看,忙将妻兒一并抱住。

“一直沒給他取名,你覺得叫什麽好?”晏雉靠在元貅肩頭,笑盈盈地摸了摸兒子細嫩的臉頰。生産那天,這混小子可是差點沒折騰死她,等生下來了還以為會是個混世小魔王,沒想到倒是好帶的很。

元貅苦笑:“我平素讀書少,倒不如讓松壽先生幫着取個好名字。”他上輩子直到在軍中混出了官職,為了行軍打仗廣讀兵書,這才跟着當時被貶為軍戶的衛曙學認字。到這輩子,也不過是靠着從前認識的那些字過日子罷了。真要讓他給兒子取名字,只怕不成。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說了會兒話,見孩子打起哈欠,眯着眼睛哼哼,忙喊來慈姑,讓她把還在抱去找乳娘照顧。

才出月子就忙碌了一整天,晏雉的身上頗有些乏力。等她躺下,元貅也在一旁仰身躺倒:“早點睡吧,今日事出突然,還沒好好地向陛下禀告前線的事。眼下姜葦重傷,只怕陛下也沒得心思去管這些。”

晏雉輕輕應了聲,側躺過去,把頭埋在元貅懷裏:“嗯。明日我也得進宮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代替上火的作者,給大家問好~

☆、廢後風波

倒也不用再等明日。

晏雉和元貅睡到半夜,就聽見門外的喧鬧聲由遠及近跑到了門口。晏雉翻了個身,身側的元貅已經爬了起來,披上外裳,走了出去。不多會兒,聽到隔開內外室的珠簾的響動聲,晏雉睜開眼。

“怎麽了?”

“陛下要廢後。”

晏雉騰地坐了起來,驚愕地看着元貅。屋裏沒有點亮蠟燭,唯一的光亮全部來自于透過窗子照射進來的月光,元貅的臉在月光下看起來,有些陰沉.

“為什麽會廢後?”

晏雉着實想不透,衛曙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想到廢後,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三更天才過,就算要廢後,難道不該是在幾個時辰後的早朝麽?

慈姑進屋點起蠟燭,慌忙伺候他二人更衣洗漱。元貅本不想晏雉這個時候跟着進宮,可拗不過她,無奈只好一同出門。賀毓秀和晏節也已經醒了,只是宮裏未曾召見二人,只好等到早朝時再入宮。

“四娘。”晏節有些不放心,“廢後一事非同小可,切莫牽連太深。”

“我知道的。”

夫妻二人匆匆坐上馬車,徑直往皇宮方向去。衛曙深更半夜要廢後,身邊除了宦官找不到可商量的人,當即命人出宮去請元貅。他如今昏頭轉向的,一心想要和人商量廢後一事,思來想去能夠給出最直觀中立意見的,興許只有元貅一人,便直接讓人去請他進宮,根本就忘了自己在白天還差點殺了晏雉。

夫妻倆進了宮門,便見到了東宮一個年輕女官急匆匆走到門口。晏雉當下迎身上前,一問果真是皇後派來想出宮找她的人。于是夫妻倆分道揚镳,各自往正陽殿與麒麟殿去了。

正陽殿殿門緊閉,元貅跟着宦官走上臺階,就看見門外站着睿親王府的抱春,正要說話,殿內突然傳來瓷片砸碎的聲音。抱春縮了縮脖子,臉色發白:“元将軍,求你救救我家王爺……”

衛曙貼身的幾個宦官此刻也站在殿外,聞言咳嗽兩聲,瞪了眼抱春,陪笑着向元貅行了一禮:“元将軍來了,這就給将軍通傳。”

正陽殿門推開,元貅邁步走了進去。殿內跪着一人,身前躺着不少瓷片,顯然是方才砸碎的。

“須彌來了!”衛曙看到元貅十分高興。在衛曙心裏,元貅就是個忠心的臣子,只要是他說的話,元貅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他顧不上還跪着的衛祯,幾步走到元貅身前,“須彌,朕要廢後!”

衛曙的想法很簡單。他就是想找個人,在早朝的時候能幫着自己說話,起碼不會出現一邊倒的反對情況。

元貅看了眼仍舊跪在殿中的衛祯,眉頭微皺,問道:“陛下為何要廢後,皇後所犯何事?”民間休妻尚且還有七出之說,帝王廢後那就需要更加嚴謹的理由,只憑一句“朕要廢後”不足以讓滿朝文武理解并支持。

衛曙愣了愣,一時間還真沒能反應過來:“朕……朕只是覺得……”

“皇後母儀天下,為後這些年從未做過什麽對不住黎民百姓,對不住陛下的事。陛下倘若毫無理由地便要廢後,無法讓朝中百官理解。”

“須彌也……不明白朕的想法?”

“臣不知。”元貅正色道,“廢後一事,不光是臣,想必其他同僚都不知陛下的意思。而且,臣要勸陛下的話,睿親王理當已經都說過了。陛下如果執意廢後,請一定要給滿朝文武一個站得住腳的解釋。”

“何為站得住腳的解釋?朕不過是想要立自己心愛之人為後,何須向世人交代?”

“陛下尚還是骊王世子時,皇後可是陛下心愛之人?”

衛曙臉有難色。一直跪着的衛祯緩緩擡起了頭。

“陛下如今不過是見新人,忘舊人。姜知事是男是女,為臣還是為妃,對滿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天理人倫,哪一樁不是陛下您說了算。只是,陛下可知,如今滿朝文武是如何評價姜知事的?”

衛曙臉色鐵青:“須彌也和那些庸人一樣,認定涉水乃是佞臣?”

姜葦小字涉水。因為年紀輕輕便成為了皇帝的心腹,朝中不少文武大臣都對他有着很多意見。加上姜家如今已遠離奉元。能喊姜葦小字的,最後只剩下了衛曙一人。

“陛下。”元貅一掀衣擺,單膝跪地,“請恕臣無禮。陛下喜愛姜知事,那便去了官職,納入後宮。可若是為了他,執意廢後。臣反對!”

“父皇,兒也反對!”

衛祯的聲音哽咽中,帶着堅定。衛曙鐵青着臉,低頭看着跪在身前的左膀右臂,良久不再言語。

而另一邊,麒麟殿內,一位身着石青色錦緞暗紋的中年女官正抹着眼淚,心疼地給皇後奉茶:“那姜知事真乃狐媚,都已經傷得只剩一口氣了,竟還能迷惑得陛下打算廢後!”

“廢後……陛下若是真要廢後……”皇後緩緩睜開眼,眼神冰冷,瞧見身旁滿臉擔憂的太/子時,這才又流露出笑意,“陛下若是真要廢後,那也得看看這滿朝文武答不答應不是。”

晏雉眉頭一直皺着,打發去尚藥局打聽狀況的女官匆匆回來,附耳一說,她這才稍稍舒展開眉頭。

“尚藥局……怎麽說?”太/子問。

晏雉答道:“姜葦的病并無起色,想來陛下突然提出廢後,是想等他死後能以皇後之尊葬入帝陵。也或許,是陛下單方面想通過立後,來給姜葦驚喜。”

“無論究竟是為了什麽,姜葦此人不可留!”太/子騰地站了起來,雙目赤紅,“帝陵乃是歷代皇帝與皇後下葬的地方,哪裏容得他一個佞臣摻和在內!”太/子握拳,雙腿跪地,朝着皇後“咚咚”磕了幾個響頭,“母後,兒要親手殺了此人,以絕後患!”

太/子說罷,當即起身就要沖去找姜葦動手。

晏雉幾步上前,一把将人攔下,低斥道:“太/子且慢!”

“如何能慢?”太/子還未開口,皇後的聲音突然拔高。晏雉驚愕地擡起頭,看向不知不覺竟已淚流滿面的皇後。

“本宮十三歲就嫁到了陛下,陛下生為骊王世子,月朗風清一般的人物,心疼本宮年少早嫁,一直對本宮疼愛有加。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再遇見那個姜葦前,本宮也一直覺得日後與陛下定會如此。後宮那些莺莺燕燕,妃也好,嫔也好,還是只是受過一夜恩寵的才人、美人,甚至是女官,本宮都可以不看在眼裏。唯獨姜葦,本宮一忍再忍,如今是不會再咽下這口氣了!”

皇後的聲音,透着悲戚,然而眼神卻十分堅定。

“本宮可以不要這個後位,本宮可以把這個後位拱手相讓,但不管是陛下,還是姜葦,必須給一個能讓本宮應允的理由!別扯什麽愛與不愛,不外乎是本宮老了,年紀大了,容顏不及他嬌媚,纏人的功夫不及他好如此而已!可是無論如何,大邯是衛氏的天下,他一個姓姜的人,何須成天打着混淆皇家血統的主意!陛下究竟是愛他多深,才能蒙蔽雙目,不管不顧這一切!”

“母後……”太/子痛哭,跪行到皇後腳邊,母子二人抱頭嚎啕。

晏雉看着他們,長長久久,終于閉了閉眼。

“太/子打算如何?”

太/子猶自深恨,冷聲道:“天道不公,令他能存活于世,未免父皇再蒙其惑,我要親手殺了他!”

他本就厭惡姜葦,自打得知自己身邊的伴讀大多都是出自姜葦一派,更是心生怨恨。生為天家嫡子,被庶出的兄長壓過一頭,對少年太/子來說,并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他無論如何,都希望自己能夠勝過皇兄,起碼在日後登基稱帝時,不會聽到底下文武百官偷偷議論說陛下不及睿親王。可當身邊的人漸漸被發覺都來自姜葦以派,太/子即便再年少無知,也已然明白——這是有人試圖在架空自己,讓自己成為任人魚肉的傀儡。

他現在只怕,生撕了姜葦的心都有。“倘若父皇為了此人,要另立太/子,只要姜葦能死,這個後果我一并接受!”

這個話題到了如今這步,頗有些沉重。晏雉回轉身子,寬大的袖子下,她握緊了拳頭。“太/子可有完全的把握?”

太/子看着她,有些遲疑:“只是殺個人……”

不管是衛姝還是太/子,皆是被皇後教養得很好。可正因為如此,前者被嬌慣得嚣張跋扈,如今屢傷人命,鬧得滿城風雨再想壓下已是不能,後者則是生性仁善,卻又有些行事沖動,顧頭不顧尾。

晏雉心底長嘆一口氣:“太/子不妨再等一日。陛下今日召見了我夫君,我與夫君一同進宮,待我問過他後,再另作安排。”

大概是因為剛重生的時候,自以為從永寧寺的明疏大師那得到了那句“既已明宿命,知未來,便更可以斷煩惱,塑新生”,她有好長一段時間,一直都行事偏激。如今想來,若沒有那年被關祠堂,沒有元貅替她受罰又入夜趕來陪同,也許自己也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行萬事,需瞻前顧後,卻又不能舉棋不定。

這是重生之後,晏雉學來的,最重要的一課。

作者有話要說: 給跪了,最近估計是太忙的關系,眼睛嚴重疲勞,不眯着眼睛看,視線裏所有東西都是迷糊有重影的OTZ,早上起床很好,上班倆小時候就開始不對勁了……晚上早點睡,争取這幾天工作不帶到家裏做了……

☆、蒼天負

衛曙要廢後的事,當夜的動靜鬧得就不小。先不說後宮之中,因為麒麟殿的異動,鬧得衆妃嫔人心惶惶,便是這一道宮門外的奉元城市集,天不亮的時候,街頭巷尾便已經有人在傳,說那皇帝被男狐貍/精迷了魂,三更半夜的就要廢後!

衛曙自打入主東宮後,便被百姓賦予了極高的期望。先帝在世時,勵精圖治,關外諸國俯首稱臣,百姓生活安居樂業。自古都說戰亂起,百姓苦。誰也不希望日後的皇帝是個好戰之人,更是不希望皇帝是個懦弱的,只會額地賠款的昏君。所以,當衛曙甫一登基,在經歷了與權臣的種種明争暗鬥後,開始為民謀利時,最先受到照顧的自然是奉元城的百姓。人人都誇衛曙是個明君,人人都盼着天下長治久安。

如今,明君卻被美色迷昏了頭,更是連發妻都要抛棄。一下子,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奉元城。

皇後娘家本羅氏在骊王屬地,因此,衛曙要廢後的消息并不能很快的傳到那兒。然而事情就是有湊巧和不湊巧——就在衛曙半夜因廢後一事惹起風波的翌日,皇後胞弟來到奉元城,試圖探望久居深宮的嫡姐,順便上了個朝。

這一上朝,就聽見衛曙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一意孤行,強硬地提出廢後。

滿朝文武大吃一驚。在這些吃驚的人裏頭,自然有真有假,可無論怎樣,臺面上的樣子總歸是要做好了的。

“陛下三思吶,這廢立皇後并非小事,須知羅皇後……”

“朕意已決!”

“這……”

文武百官們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又将目光抛向了難得進宮的羅皇後的胞弟身上。年近三十的男人,人高馬大,氣得滿臉通紅,額頭直冒青筋,卻因着這懸殊的身份,不得不人氣吞聲,看起來十分可悲。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有個胡須雪白的老臣到底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勸阻道:“陛下,皇後母儀天下,為後至今從未犯過什麽大錯。陛下突然要廢後,連個理由都拿不出來,卻是為了立一個男人為皇後,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陛下!”

老臣年歲已大,拱手行禮的時候還看得出動作有些顫顫巍巍。這把年紀還能留在朝中多半是從先帝年少登基時,便一直追随左右的忠臣了,時至今日還能留在朝中實屬不易。可眼下,只怕是留不住了。

衆人皆知,昨夜衛曙連夜召見了元貅,又處罰了一心反對廢後,甚至不惜駁斥聖意的睿親王,如今已經無人有膽站出來多說幾句反對了。都是耳聰目明的人,自然知道,睿親王和元貅今日早朝并未到場,怕是昨夜被陛下罰得不輕。

果不其然,那老臣才說完話,只聽得衛曙一聲怒斥,當即命人将他拖走,竟是硬生生地要人告老還鄉了。

“朕說過,朕意已決!廢後羅氏降……降為嫔,遷入長興宮!欽天監,今夜觀天象,明日告訴朕近來可有黃道吉日,朕要冊封涉……姜氏為皇後!”

“皇上……”

正陽殿中一片嘆息,然而衛曙似乎當真已經下定決心,非要廢除皇後另立不可了。

“報——”

殿外有人急奏,衛曙眉頭皺起,身側的宦官趕緊躬身匆匆走了過去。不多會兒,他又臉色慘白地穿過百官,走到衛曙身旁,附耳這麽一說。

“什麽?!”

衛曙大驚,身子猛地一個踉跄,差點跌倒。滿朝文武正在不解,又聽他道:“傳奉禦!快去傳奉禦!還有,速速将人拿下!朕……朕……”後頭的話一時也說不出口了,衛曙臉色鐵青地沖下龍椅,徑直往正陽殿外跑。殿外候着的宦官羽林軍們,匆忙跟上,竟是急得連龍辇也顧不上坐了。

衆人急忙将尚未來得及追過去的宦官圍住,七嘴八舌的詢問,方才得知殿外之人所奏何事——睿親王不顧阻攔,直闖陛下寝宮,姜知事怒急攻心,氣絕而亡。

衛曙趕到寝宮時,皇後與太/子也已先後到達,此刻站在門前正要擡腳往屋裏走,見他回來,便又面無表情地退向一旁。衛曙如今滿心滿眼想的都是之前宦官說得話,哪裏顧得上皇後和太/子。

因為奉禦的那幾碗藥大補,上朝前衛曙還因不放心姜葦,特地囑咐女官好生照料,心想着待下朝回來,不定能見着他從昏睡中醒來。不料,竟會突然傳來噩耗,打得衛曙措手不及。

“孽子!”

看着站在窗前,胸前一灘污血的衛祯,衛曙二話不說,揚手便是重重一巴掌。

衛祯側頭,擡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

床上的姜葦已經氣絕,饒是尚藥局和太醫署的所有官員跪了一地,依次上前戰戰兢兢地給他把脈,也已無法從黃泉把人拉回來了。衛曙抱着人悲痛不已,連聲詢問究竟是因何而死。幾位大臣心下一凜,想着如今這寝宮之中,還站着皇後、太/子及睿親王,陛下此言分明是暗指有人故意設計謀害,當即都吓出一身冷汗。唯有一直在給姜葦看診的尚藥局奉禦大着膽子,說道:“姜知事本就重傷,雖吃了藥,又睡了一晚,可到底不過是吊着一口氣。”

衛曙哪裏會信,當即冷着臉召宗人府官員進宮,責令嚴查,又命尚藥局和太醫署将姜葦死前喝過的藥渣,吃過的食物,甚至是睡着的時候點過的熏香,一一審查一遍。而這過程中,皇後、太/子還有衛祯,全都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而調查到最後,依舊是什麽問題都沒有。

皇後望着兢兢業業在衛曙身旁的尚藥局奉禦,心裏不由得有些佩服晏雉。這宮裏,想要有瞞天過海的事,并不容易,更別說她是皇後,宮裏本就是她的天下。她不知晏雉是從哪裏認識的這位奉禦,可這暗算姜葦的本事卻是不差。

後宮裏頭,那些動辄想往吃的喝的東西裏下藥的腌臜手段從來不會少。晏雉和奉禦倒是聰明,沒往湯藥和吃食裏下毒,不然按着今日衛曙審查的架勢來看,是非要挖地三尺,将謀害姜葦的人抓出來抽筋扒皮的。

晏雉沒讓奉禦下毒,那奉禦更是沒那麽大的膽子敢去下這個毒。下毒的動靜始終太大,與其冒這麽大的風險,倒不如聰明一點,把喂姜葦的湯藥煮得再濃稠一些,好東西再往裏頭放一些,什麽人參、雪蓮、當歸、黨參……那些國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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