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冬日裏的一天,陳府後院的兩棵梅樹開了極好的紅梅花,四人頭天便約好了一起賞梅做畫,第二日一早,司空煜看他老爹前腳剛走,他後腳便急三火四的趕往了陳府,等到了陳府才知他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一個,那兩個少女還沒影兒呢。
坐立不安的司空煜等的不耐煩,索性推開書房的門出去踩雪。戀愛中的少男啊!不對,是單戀中的少男,心思怪異着呢。
“你倒是不怕冷,也不把披風穿上。”恰在此時走進後院的樂媺見到低着頭一步一個腳印的司空煜便是通數落。
“司空公子雅興正濃,等不及咱們了。”旁邊的關秀瓊也打趣起了司空煜,這兩人恰好在府門口一前一後的停了馬車,因此就雙雙行了過來。
其實樂媺覺得和秀瓊走在一起有些自卑,就看看這身上吧,同樣大紅羽緞的鬥篷穿着,她覺得自己就象是一個大紅包落到了雪地上,就等人來撿了,可秀瓊就如那一枝含苞的紅梅般,不但是有姿态,連馨香都有,也不知人家用了什麽香料,怎麽自己身上就只有清新的皂角味道?明兒個也去店鋪裏買香料。
“怎麽才到?還穿這麽多?”司空煜大概是比較愛錢,直接向紅包奔了過去。
“爹說天冷,讓人給穿的多了點兒。”樂媺被他這麽一說,更加認識到自己的臃腫。
“總這麽捂着多難受。”司空煜很随意的便将樂媺的手拉起,他火熱的手掌襯得樂媺的小手更加的冰冷。
“爹怕我得風寒。”樂媺也不好掙脫,回頭看看走在後面的秀瓊,她正和剛出來的沐白邊打招呼邊随後的跟着。
“前兒個我府上新來了個廚娘,做得一手的好點心,我挑了玫瑰豆沙餅給你帶着,你準喜歡吃。”司空煜邊走邊對樂媺說着,原來他是急着獻寶。
“真的,司空表哥有心了。”不管怎麽樣,有人掂記着你總會讓人心頭一暖,樂媺便欣喜的向司空煜笑了笑,剛脫下來的鬥篷也就任他殷勤的接了過去。
“先歇一口氣兒,免得有冷風存了食。”看着樂媺饞嘴貓一樣将手伸向桌上的蓋碗,司空煜忙轉過身将她手拍下,倒了盞熱茶讓她先喝兩口。
這工夫,陳沐白和關秀瓊兩人也前後腳的進了書房。
“秀瓊,一會兒有好吃的。”樂媺不是吃獨食的人,有好東西當然會想着和別人一起分享。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今兒個是有口福了。”秀瓊身都沒轉的将鬥篷挂在一旁,在火盆處烤了烤鞋子,便要開始寫字了,看起來對樂媺的回應并不熱烈,想想也能理解,那不是為她準備的呀,跟着起什麽勁。
“先歇會兒再寫吧?”樂媺不介意別人的冷淡,她對于秀瓊的刻苦相當敬佩,但這剛進屋子,手腳帶是冷的,寫字不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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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歇的時候比寫字的時候還多。”司空煜打趣起了樂媺,那意思就是別耽誤人家正經用功的人。
“司空公子真會說笑。”秀瓊這時節倒是轉過頭了,對着司空煜展顏一笑,樂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她好象看到秀瓊的眼角輕輕的一瞟,平日裏端莊俏麗的她竟因那一瞟多出了些許的媚态。
“我說的是真話,她沒個穩妥形狀,還是得要人看着。”司空煜口中說着話,手上卻沒閑着,看着樂媺放下了茶盞,便将她按在窗前的書案旁,攤開了書本,讓她寫小字。
“不說給我吃豆沙餅?”樂媺消極抵抗的不伸手,眼睛就那麽直勾勾的看着坐到一旁的少年,他這是想看着自己不成?什麽時候有這當先生的毛病了?
“寫完一篇再吃。”司空煜拿出了平日裏老爹慣用在他身上的那種威嚴,別說,教導別人的感覺還真不錯,就是樂媺氣的臉色難看了,看來以後不能這樣了,她不喜歡。
“就一篇字,快寫吧,你看看人家。”司空煜重又壓低了聲音哄道,終于讓樂媺不情願的拿起了筆,認認真真的開始寫。
“秀瓊,寫完了沒有?”樂媺剛放下筆便走到秀瓊身旁,她怎麽還低着頭用功呢?自己這一滿篇的小字都寫完了。
“還有幾個字。”一心用在寫字上的秀瓊眼皮兒也沒有擡。
“噢,那我等你一起用吧。”樂媺退回到案旁,開始翻看閑書,翻了兩頁,又湊到了陳沐白身旁看他讀些什麽?
“妹妹想看這易林了?”陳沐白偏過頭來問道。
“看過了。”
“這屋子裏也沒有幾本你眼生的了。”陳沐白對着她無奈的笑道,這個妹妹看書奇快,自己可是自嘆弗如。
“寫完了。”秀瓊那邊終于放下了筆,樂媺連忙将裝了玫瑰豆沙餅的點心碟子端過來,先讓她取着用了自己才開始吃了起來。
“味道好麽?”司空煜看着真象貓一樣細品點心的樂媺問道,她要是總和自己在一起多好,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好,你家的廚娘真是好手藝。”樂媺吃了兩塊後便贊不絕口,到底是大戶人家啊,專門有個做點心的,可光廚房就要有好些人,會不會很多人都認不全啊?麻煩,還是自己家和沐白哥哥家好,通共就那麽十來房的下人,沒那麽多人前呼後擁弄的眼花。
四人正兒八經的寫過字後便去院子裏賞梅花,末了又折了枝下來插到書房裏面一豐肩瘦底白釉高瓶中。
“幾日未曾畫過些東西,手都生了,不如今兒個咱們畫這梅花如何?”秀瓊還是第一次在四人面前說起做畫的事,當然沒人反對。
一時間書房中靜悄悄的,約莫兩刻鐘過後聽到樂媺的一聲低語,“你這麽快就畫完了?”
“誰象你慢吞吞的。”司空煜湊到她身旁,看着樂媺的畫筆正勾塗着梅花下一抹俏麗的身影,這是她自己?那有點兒失真了,她今兒個可沒少穿,樂将軍真是她親爹啊!
“馬上就好。”樂媺說話間已将美女畫好,不過就是個背影,映着白雪紅梅煞是好看。
“這不會是你吧?”司空煜還是沒壓住心中的疑問,看着樂媺的臉色小心的問道。
“當然不是我,這是秀瓊,我哪有這麽高挑。”樂媺将畫筆顏料整理好,順帶着吹了吹剛畫好的畫,陳沐白和秀瓊也過來看她的畫有何意思。
“真畫的是我?”秀瓊對着畫中人有些驕傲,自己的背影的确是纖細雅致,樂媺畫的還不錯。
“當然是關妹妹,樂妹妹畫的還真有幾分神似。”陳沐白轉頭對着樂媺鼓勵的點了點頭,樂媺這畫作真是越來越有水準,一看就是個有悟性的。
“別只看我的,也把你們的拿過來。”樂媺說着便轉到對面案前,先看了看陳沐白的畫,一如既往的超越自己,心服口服,等再過幾年她才明白那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緣故。再轉到秀瓊的畫作前,好象有點兒死板,總之就是不随性,匠氣太重,可好象她自己很滿意,還是先點點她吧,要不然以後可進步不了了。
“秀瓊,你作畫時可以放開些,別太拘着了,心裏活泛些。”樂媺自己覺得說的還算圓滑,可是被評價的人心裏不高興了。
“就是死板呗。”秀瓊自問在家中刻苦努力,讀書識字當然不在話下,畫畫也是勤學苦練,怎麽倒不如眼前這個傻乎乎的愣頭青了,她哪裏及得上自己對這些的一半付出。
“樂妹妹說的倒也不無道理,關妹妹心思細,這用在揣摩字上無妨,作畫講究的是興之所在,随心走筆。”陳沐白這時也看到了秀瓊的畫,他算是相信爹所說的天份了,這作畫的天分樂媺無疑比關秀瓊多了幾分,但這習字卻還是刻苦的占優。
“表弟還是別太慣着她了,她就是仗着有幾分小聰明,若再不用心這畫将來也是不如人。”司空煜可并不只是打幾句哈哈,他是覺得眼前這兩個呆子有些傻氣,交淺言深懂不?關家的這位小姐是個深沉的,別以為和你們說笑幾日就算是熟識了,她可沒想過要和你交心。
“就只會說我,你會比我強?”樂媺自然聽不得司空煜貶低她,裝做氣哄哄的過來拿起他的畫。
“還不錯,就是以後畫細致些,太草了。”樂媺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司空煜廖廖幾筆的畫大氣磅礴,雖只是一枝梅花卻畫的傲然風骨、卓而不群,和她的婉約清秀正是不同的類型。
“這哪裏有太草?司空公子的畫怕是咱們四人當中最出色的了。”站在她身後看的秀瓊不贊同樂媺有偏見的評論。
“沐白哥哥的最出色。”樂媺偏了一下頭,又肯定的點了點,就此下了最終評語。
“別和她擡杠了,你擡不過她。”司空煜溫和的對着秀瓊笑道,這位關小姐怕也是個不願意讓份兒的,初來時不過是沒熟絡,怎麽樂媺還沒看出來?
“哼。”樂媺最讨厭的就是司空煜溫和的假笑了,那後面緊跟着的就是對自己的譏諷,想到此處她幾年如一日的轉身挺胸,哼了聲作罷。
“她小,你讓着她點兒。”司空煜這一句低語就是把樂媺說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子,關秀瓊愉悅的笑而不語,不過都是十二三歲的少女,樂媺比起自己可差的遠了,至少她連委婉都還不懂,這将來嫁給誰都夠嗆,誰願意娶個對人情交往不上心的笨蛋。
這之後的小半年,關秀瓊再未提過有關作畫的只言片語,她也從未在樂媺三人面前再畫過什麽,倒是字寫的越來越出色,漸有趕超樂媺之勢,再一個她的棋藝也越發精湛,開始經常和兩個男孩子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