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司空煜的話說的還真是準,樂媺第二日起床梳洗後沒多一會兒,容笑岚便過府來拜訪了,她雖說是如常的笑容滿面,可樂媺還是能覺察到她心中的不安,要不然怎麽就匆匆趕了過來,看那頭上的簪子和衣裙的樣式色彩都不配,她一向可是最看中這些的,莫說是發簪,就是一個小小的香袋都要配得妥妥帖帖的才出門。
“笑岚,快坐,你可是稀客啊。”樂媺當然知道人家難得上門來是為了何事,但她還是熱情的上前幾步迎接,看着容笑岚苗條的身形她越發覺得自己腰身粗壯。
“瞧你說的,我哪是什麽稀客。”容笑岚也陪着笑臉客套了一句。
“以往你來的時候少,要是不下帖子真怕就請不來你呢。”樂媺開起了玩笑,她少見容笑岚失了四平八穩的時候,還真不習慣。
“這不是來了,要知道你這麽想我就早些過來了。”還好,容笑岚笑着回了一句玩笑。
“那就多呆些時候,用了午飯再回府吧。”樂媺這一次還真是誠意挽留。
“你的情意我只能心領了,等你生了這個就知道當娘的心了,在外面呆上一時半刻便要急三火四的往回趕,生怕他離了自己身邊有什麽不自在。”容笑岚這說的也是實情,每個當娘的都是一樣的心疼孩子,但她還有着打動樂媺同情心的意思。
“那我也不敢虛留你,這要是以後沐白因為他兒子怪我可怎麽好。”樂媺聽了她這話真就不落忍,主動把話題引到了孩子的爹身上,反正人家也是為了這個來的。
“你說這話還真是讓我難受,也不知沐白是怎麽了,這半月來只戀着那百花樓的姑娘,晚歸自不必說,回到家中也是寡言少語的,和他我說兩句話也是見煩,前幾日因我氣急了回娘家都是不聞不問的,倒還是婆婆差人過來問候了幾句,他則連個影子也見不到。”容笑岚還真就順着樂媺将話聊了開來,她也是沒法子了,在娘家那幾日就心神不安,坐卧不寧,雖說有娘親開導、撐腰,可總聽見外面的風言風語,任誰也是不能無動于衷,何況應該來陪不是的壓根就不露面,看來人家是不會低這個頭了,也怪娘親,直說他性情知順,就該替他拿主意是正經,要不然自己也不會整日的和他念叨那些無用的,倒反讓他生了厭煩,明是為着人家好卻招來了怨。
“沐白——也就是和人應酬罷了,他哪裏會貪戀那花紅柳綠的溫柔鄉。” 樂媺遲疑着開導了當事人一句,她差點兒就要說在戶部為官當然應酬是免不了的,你當在國子學那麽來往清靜,但為了不傷人,她還是将那話咽了回去。
“你犯傻了不是,哪有日日應酬到百花樓的,可是司空煜和你這麽說的?別是你聽着就信了?”容笑岚擺出了解男人的姿态,教導起和自己的處境相仿的人來,她其實更想說,自己的男人可是你夫君帶壞的,要不然他能進那亂七八糟的地方?
“他做些什麽回來都會和我說,當然要信他才是。”樂媺新月般的雙眼無辜的眨着,仿佛很不認同容笑岚的話,她那意思就是司空煜可是個誠實的好男人,壓根不會在外偷吃。
“你這可是大着肚子呢,男人怎麽樣你又不是不懂,你能保得準他不做怪?”容笑岚心裏那是一個急呀,沒見過這麽缺心眼的,難道要親眼看見自己男人摟着別的女人才相信?
“保不準也沒法子,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現在是我夫君,我自然是要事事聽命于他,哪裏還說得?。”樂媺一番言辭懇切的賢惠模樣真是讓人大惑不解,和她面對面坐着的人都有些呆了。
“你婆婆教你如此的?”容笑岚半晌才算反應過來,試探着問向在她面前的小女人,她沒想到少年時開朗單純的樂媺還有這心眼兒,怪不得司空煜如些迷戀她,巡查時也要帶在身邊,原來還真是有讓男人離不開的地方,那就是柔情似水,從不對男人說不,這樣的可人兒哪個男人能不喜歡呢?自己以往讓陳沐白說一不二的時候他也把自己當成寶貝的。
“也不是,我是想着嫁了他自然便要如此,要讨他歡喜就更不能幹涉的太多,再說男人的事我本也不太懂得。”樂媺索性将賢良淑德的模樣做足,倒讓容笑岚倒抽一口涼氣,心想這太尉一家可真是了不得,這不過一年的時間就把人變成這樣子,再說下去,她恐怕都要将三綱五常搬出來說給自己聽,難道說以往真是自己做多了?看來還是別都聽娘的,主要将沐白哄得開心才行,趁着他還未被別的女子迷惑之前。
“聽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可就是不知他領不領情?男人向來是沒良心,你若真是縱容了他不怕将來更不拿你為重?”容笑岚雖說下定決心回府服軟兒,可還是不甘心的問了最後一句。
“将心比心,他哪裏會如此,只會更疼你還差不多。”樂媺聽她那話音兒是活動了心思,索性給她鼓了鼓勁兒。
容笑岚被她這一句說的臉色緩和,自進房後真心的笑了笑,然後便告辭回陳府了。她這一回府後自然是轉了性,對着陳沐白噓寒問暖的更勝從前,再不對他的差事指手劃腳,對着公婆也越發的乖巧孝順了,她娘親見女兒這樣也沒法子,誰讓自己的女婿就是這麽個清高的性子呢,随他吧,和他擰着自己的女兒倒讨不到好,當然這都是之後的事了,此時送走了容笑岚的樂媺便有些坐立不安的等着司空煜回來,和他說說今兒個這事兒呗,人家早就預言容笑岚會過來,也不知自己應答的對不對?
她因為盼着人家早歸便覺得時間過得極慢,好不容易太陽下山,司空煜回了府,她獻殷勤的奉上了茶點,然後等人家用過之後便原原本本将容笑岚來拜訪的事兒說了一遍。
“你倒是說話呀?笑話我不成?”樂媺氣急敗壞的挺着肚子叉着腰,她懊惱呀,司空煜聽完她的話便笑倒在榻上,将那抱枕摟在懷中,臉都埋了進去,可還是有悶悶的笑聲傳出來,想是笑的極開懷,想是放開那抱枕聲間在房外都能聽得到,他還少有這麽放肆的時候,自己就這麽好笑?
“我沒笑你,就是高興。”司空煜好不容易才将笑聲止住,放開那抱枕,可他那嘴還是合不攏,發絲也笑的散落了幾絲在臉旁,眼睛不知為何也是黑潤潤的,樂媺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那是剛才笑的眼淚都忍不住了。
“還說沒笑我,沒笑我你現在會這個樣兒?”樂媺氣憤的坐到椅中,将人家沒吃光的點心送到口中,用力的咬上兩下才算好受點兒。
“呆會兒就用晚飯了,不餓就別吃這個了。”司空煜見她拿吃的撒氣忙下了榻上前将她手中未吃完的攔下,遞了口茶給她。
“我是真的高興,高興你終于開竅了。”司空煜見樂媺放下了茶盞便牽過她的手一同坐到榻上,摟着她輕聲道,“依着你以往的性子,我還怕你要對着她推心置腹的傻勸上一番呢。”
“我對着她說那些話心裏也怪不自在的,總覺得人家是沒轍了才來和自己商量,可我還睜着眼睛說瞎話。”樂媺此時是有些不過意,她直爽慣了,少有這種口是心非的言語,雖說是為了讓陳沐白不受那些窩囊氣,可還是有對不住人的愧疚生出來。
“說的是什麽傻話,你這回才算是長了心計,做的極好,”司空煜卻是一臉的贊成,對着樂媺不解的臉又道:“一向你這心眼兒太實了,我就是想和你說多怕你也是不明白,誰知這次你倒是懂得因人而異了。”
樂媺求知若渴的眼光讓司空煜的虛榮心極度膨脹,對着她就是一陣的滔滔不絕,無非是什麽人就該什麽對待法,象那種心眼兒多的你就不能和人家交實底,說的太多總有一天會被人家當槍使,最好是別多交往,說不上什麽時候被人家算計呢。
“沐白不會是也和你想的一樣吧?”樂媺睜大了眼,不确定的問向給自己上課的司空煜,她覺得真是人心難測啊,陳沐白不會也是如此吧?應該是,要不然怎麽就弄出這麽一出,逼得容笑岚方寸大亂。
“你覺得表弟做錯了不曾?”司空煜見她懷疑的那樣子便反問道。
“倒也沒錯。”樂媺雖說嘴上沒反對,可心裏總有些怪怪的。
“可不就是沒錯,哪個男人會甘心被女人擺弄,你當沐白就這麽沒血性?他不過是書讀的多些,但卻沒讀傻。”司空煜得意忘形的對着樂媺又是一番指點,全不在意她已然側目。
“我總覺得你們兩個有失光明磊落,不是君子所為。”樂媺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将這一句放在心裏許久的話講了出來。
“對着君子當然要做君子,可對着出時時要算計你的小人還要做君子那就是笨蛋。”司空煜沒想到得來樂媺的一通損,他可是真不服氣。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公爹?不能,他老人家多正直威嚴的一個人,可沒你這麽的出格兒,你到底是随了誰呀?”樂媺急的眉毛都皺了起來,要知道她多怕自己肚子裏的這個随這當爹了的,那該有多不好管教。
司空煜被她說的有些氣急敗壞,不甘的回了句嘴,“爹比我荒唐的時候你不知道罷了。”
“爹還有荒唐的時候?什麽時候?為了何事?”女人都是天生的好奇,樂媺也不例外,何況這事關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
“總之有就是了。”司空煜起身想要避開這個話題,可樂媺緊緊攥着他的衣袖,他想要掙開是不能了。
“有就說啊,別是又騙人。”
司空煜最受不得樂媺懷疑他,遂氣惱的沖口而出:“爹當年的荒唐比我有過之無不及,可不單是如你我一般不聽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怎麽會?你輕薄我的事弄得鳳唐上下是人盡皆知,還有比這更荒唐的?”樂媺單純的小腦袋裏還真就想不到是怎麽個荒唐法兒。
“爹可不止是打仗高明,他更高明的地兒說出來你都不相信。”司空煜想着反正話都開了頭,索性也不遮着掩着了。
“你別胡說了。”樂媺瞧着眼前人不懷好意的笑有些鄙視,看他那樣兒,也太邪惡了。
“爹早早就讓娘懷上了。”司空煜說完這一句見樂媺還有些不解,便又接着俯在她耳邊悄聲道:“祖父當年不讓爹娶娘,爹悄沒聲兒的帶着娘私奔了,等再回來時,娘懷着大哥。”他說完這幾句便挺身擡頭對着樂媺得意的一笑,眼見着她如聽到平地驚雷般傻了眼。
“那、那、那之後呢?”隔了好一會兒,震驚之餘結結巴巴的樂媺才問出這一句來,她其實是在心裏想,原來這荒唐真是遺傳的,司空煜已然比他爹收斂了許多,至少沒強行帶着自己私奔。
“之後爹就娶娘了,大哥出生後祖父也就氣順了,孫子比什麽都讓他高興。”司空煜很高興樂媺這個乖寶寶如此反應,她恐怕從來沒想過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以後更是不會踏雷池一步。
“這、這也太、太……”樂媺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只是不肯相信凡事一板一眼的公爹當年會是如此的感情用事。
“你說,我要是早讓你懷上了,咱們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些個罪了?”司空煜的聲音中全是悔意,他已經不止一次認為自己是下手太晚了,對樂媺,早點兒解決就對了,手軟的結果就是讓她多生事端,枉想長膀兒飛到西項去,也不看看小爺盯了你多少年。
“你休想。”樂媺習慣性的挺起了胸脯,沒想到這個色坯還有過要這樣龌龊的念頭,被他看光的事兒就夠難堪的了,這真要是早早失身于他,還不——還不——真就得嫁給他了,也真就用不着受那麽多無謂的苦了,還是人家說的對,自己怎麽就沒早點兒開竅呢。
司空煜見樂媺臉上先是氣惱,再是無奈,最後又和緩了臉色笑嘻嘻的瞄着自己,便知她對當初的一意孤行有了絲悔意,當下心中更是歡喜,不由得意的整理整理衣衫,準備兩人去用晚飯,待要出房時卻被樂媺拉住,将他按到椅中,仔細的替他梳理了頭發才手牽手向前廳行去。
樂媺這頓飯吃的極是失态,不是灑了湯就是掉了筷子,再不然就是聽不到婆婆的話,連小姑子敏真都忍不住關心她,說嫂嫂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樂媺紅着臉說無事,就是肚子裏的這個好象在動,司空夫人對着兒媳婦一個勁的安慰說無事,想是孩子身子骨結實,動來動去也是有的,自己懷他們兄妹三人時也一樣。
樂媺不聽她說這話還好,聽完後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和公爹私奔,懷了司空煜的大哥才得以成婚的荒唐事來,臉上的傻笑便更多,最後還是司空煜不動聲色的在桌下踢了她一腳,這才算是恢複了幾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