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綱吉是在一片暖光中醒來的。
淺棕色瞳仁琉璃般嵌在俊秀的臉龐上微微轉動，将夕陽折射出柔軟的色澤，剔透晶瑩。同色發絲被清風吹得略顯淩亂，軟軟貼在頰側，襯得他蒼白的面容無辜又精致。
他撐住床褥緩緩坐起，些許殘存的暈眩锲而不舍地沖刷着大腦，妄圖将他再拉回光怪陸離的夢境。恰好這時，門“喀嗒”一聲從外面被人擰開，端着熱粥和牛奶的獄寺走了進來。
“十代目，你醒了？”悶悶不樂了許久的岚守看到蘇醒的綱吉時眼眸一亮，快步沖向床邊。只是走到一半，他像想到什麽不好的事般頓了頓，臉色黯淡，整個人籠罩在沉郁的失落中。
端着托盤，獄寺直挺挺跪了下去，咬牙強忍悲傷道：“十代目，請您懲罰我吧！”
剛醒不久，精神仍有些渙散的綱吉冷不防吓了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扶他，卻忘了自己身體不适，剛彎下腰就感覺強烈的眩暈湧上，不由得悶哼一聲，宛如折翼的鳥兒無力地跌下床去。
“十代目！”
獄寺大驚失色，撲過去把人接住，緊緊摟在懷裏，收緊的雙臂不自覺地在發顫。
把臉埋在首領柔軟的棕發中，嘴唇緊貼着他光潔的額頭，獄寺閉上眼，露出平時絕不會顯露人前的脆弱神情。一想到是自己害得綱吉受苦，害得他只剩一個月壽命，獄寺就覺得心痛欲裂。
看他這副模樣，綱吉哪裏還猜不出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身體的事了呢？夏馬爾那個大嘴巴果然藏不住事。
“隼人。”右手摸索着覆上自家岚守側頰，指尖不經意沾到了一絲濕潤的涼意，綱吉無奈，“別難過，每個人都會有這麽一天的。”
“十代目，你在說什麽啊！”早已成長為成熟冷靜的青年的獄寺聽到他如此輕描淡寫說着自己命不久矣的話，還是忍不住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慌張又恐懼地反駁道，緊緊抓住他的手将其按在心口，獄寺鄭重地道：“您一定要長命百歲，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真是固執得可愛。
綱吉薄唇牽起淺淺的弧度，沒有抽回手，任他抱着自己以結婚宣誓般的口吻說着告白似的話，心裏卻輕輕嘆了口氣。
十年前拼了命地戰鬥，為的就是改變既定的命途，不想還是逃不過十年後英年早逝的命運。雖然綱吉已經習慣了分別，此時此刻卻也不禁感到黯然。
綱吉出神時，說完誓言的獄寺重新把他放回床上，等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床上躺好，後背墊着枕頭，腰上蓋着被子，就差張嘴吃下自家岚守喂來的熱粥了。
安撫地笑了笑，綱吉吃下他遞上前的粥，煮得軟糯的米粒混雜了一點點肉沫，濃香可口。
見他滿足地眯了眯眼，獄寺勉強露出笑容，多少好受了些。
只有這種時候，只有被首領需要着，獄寺才能短暫地放過自己，暫停煎熬。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原諒令心愛的大空受苦的自己。
一小碗粥很快見了底，獄寺放下碗筷，雙手互相揪着，白皙的手背都被撓出一道道紅印，始作俑者卻一無所覺，惴惴不安地道：“十、十代目，您喜歡的人……是誰呢？”
問出這個問題時，岚守舌尖嘗到了淡淡的苦味，心頭直發酸。
綱吉微愕，長睫微閃，繼而緩緩垂落：“隼人，這很重要嗎？”
“事關十代目性命，當然重要！……”急切地握住他的肩膀，脫口而出的獄寺驚覺掌下的身體竟是如此單薄冰冷，剩下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綱吉并未察覺他突兀的停頓，輕嘆道：“他是個出色的人，曾與我朝夕相處，但現在遙不可及。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何必打破得來不易的平衡。”
朝夕相處，遙不可及？
聽到這兩個詞，獄寺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人不是綱吉少年時期暗戀的對象屜川京子，而是世界最強殺手Reborn，他的首領的老師。
“十代目……”心髒隐隐作痛，獄寺抱着試探的想法問：“您喜歡的人……不會是Reborn先生吧？”
綱吉面不改色：“你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您說了朝夕相處，只有Reborn先生跟您同進同出過很長一段時間。”獄寺老老實實地回答。不過他還有一句沒說，那就是成為門外顧問首領後，Reborn時常天南海北地奔走，也符合遙不可及的含義。
淡淡地笑了笑，綱吉搖頭道：“不用猜了，就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不行！您不能死！我也不會讓您死的！”獄寺豁然起身，像做出什麽重要決定般，紅着臉嚴肅地道：“請您跟我在一起吧！不，請您試着喜歡上我吧，這樣您就不用死了！”
被他的邏輯逗得笑出聲，綱吉道：“隼人，你很聰明，但感情的事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更何況……”獄寺咬咬牙，忍着奪門而逃的欲.望，向心中的神明說出了隐藏多年的绮念：“更何況，我是真的喜歡您！像戀人一樣的喜歡。”
說出來了！他真的說出來了！
綱吉愕然瞪大雙眸，愣愣地看着渾身都好像在冒煙的自家岚守，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總之，十代目，請您務必嘗試一下！”獄寺猛地彎腰鞠了個近一百八十度的躬，然後帶着大紅臉沖出房間。
再不走他就真的要在十代目面前丢臉了。
留下發呆的綱吉，還沒能緩沖過來。
但仔細想想，這個辦法……似乎也不是不行啊，雖然操作起來有點困難。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綱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認真地考慮起獄寺的建議來。至于他的表白，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綱吉忽略了過去。
于是六個小時後的深夜，他被房中突然出現的氣息驚醒，也便順理成章。
今夜月色分外純澈皎潔，流水般漫過落地窗肆無忌憚地灑在光潔的地板上。安靜拉到兩邊的窗簾呼啦一聲被夜風揚起，落下時，窗邊多了一道身影。
身着黑衣的男子身材高挑，剪裁得體的西裝勾勒出他筆挺的身形，沐浴在月光下，宛若小說中出現頻率極高的血族。他背對着綱吉，右手壓低帽沿偏頭看去，面容模糊在潔淨的月色中，雖看不清，卻讓人能夠清楚地知道，這是個極有魅力的男人。
綱吉從睡夢中驚醒，即便他本來也睡得不安穩，可看到那個人時，還是忍不住生出埋怨的心情。
沒辦法，那是他依賴了很久，直到現在都改不掉依賴的習慣的人啊。
“Reborn，大晚上的，就算過來至少也要打個招呼吧。”綱吉溫柔的嗓音中藏着揮之不去的虛弱，“現在的我可經不起你吓。”
卷曲的鬓角被風吹得動了動，Reborn回身走向床邊，步伐輕盈優雅。綱吉同以往一樣等他走到自己身邊，似笑非笑地喊自己一聲“蠢綱”，卻沒想到他走近之後沒有停下。，而是屈膝半跪坐到床上，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力氣不大，卻也不是可以輕易掙開的。
“阿綱，聽說你答應了獄寺的告白？”線條完美的薄唇勾起惑人弧度，Reborn邊說邊湊近，英俊臉龐離綱吉只有幾寸之遙，黝黑的眼眸直直望進他眼底，氣息糾纏。
Reborn沒有釋放殺氣，也幾乎感覺不到平日裏的迫人氣勢，但平淡之中蘊含着沉重的侵略感，霸道而又任性。
不自然地想往後回避，但下巴上的手令他動彈不得。綱吉有些無奈，只能任由他維持這一暧昧姿勢，道：“我還在考慮。不過，如果一定要選，我會選擇獄寺。”
“為什麽？”Reborn原本就淡薄的笑容此刻近乎消失，他得寸進尺地攬上綱吉的腰，幾乎将他整個人摟入懷中，“因為你本來就喜歡他？”
綱吉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之色，雙手推拒着他的靠近，當然收效甚微。
“Reborn，你先放開我……”
不悅地眯起眼，Reborn不輕不重地咬了他嘴唇一口，冷哼道：“蠢綱，你果然還是缺乏鍛煉啊，這麽明顯的暗示都聽不出來。”
被咬的綱吉大腦一片空白。
“聽着。”啃完之後，Reborn又在原處啄了啄，溫軟的觸感令他十分滿意，并揚起狡猾的勢在必得的笑，“既然你打算放棄那個不肯說出名字的人另找戀人，那個人只能是我。”
反正他也已經長大，時機成熟了。只是想到這蠢兔子心裏惦記着別人，Reborn還是很不高興。
不就是這段時間忙了點嗎？居然讓人趁虛而入了，最好別讓他知道那人是誰。
“Reborn……”大腦當機的綱吉好不容易找回思考能力，哭笑不得，“你別開玩笑了……”說的跟真的一樣。
“啧，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Reborn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冰冷氣勢緩緩升起，大有他敢說“是”就給他一.槍的樣子。
理智上雖然已經克服他曾經給予的空氣，被“摧殘”過無數次的身體卻牢牢記住了他的手段，綱吉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身子：“好、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是選擇權在我手裏吧？”
“哦？”Reborn偏頭，懶懶地勾唇，“你可以試試選擇我之外的人。”
……威脅！絕對是威脅！
“Re……唔！……”
似乎不耐煩再聽他帶有抗拒意味的話，Reborn按着他的後腦用力吻了上去。捏着他下颚的手稍稍用力迫使他張開唇瓣，靈巧的舌順勢滑入口腔，占盡便宜。
一個是情場老手，一個是禁.欲美男，誰的段數更高，毫無疑問。
“唔……嗯……”
在這場“博弈”中，綱吉毫無招架之力，虛弱的身體也失去抵抗的力量，只能任由他輕薄。好在Reborn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就連吻也只是淺嘗辄止，戀戀不舍地退開。
拇指擦過他微腫的下唇，看他氣喘籲籲地瞪着自己，Reborn滿意一笑。
這才是沢田綱吉應有的樣子，病怏怏的像什麽話。
“我給你一夜時間考慮。”Reborn見好就收地松手，壓了壓帽沿，“明天見。”
說完，他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綱吉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好半晌才咬咬牙：“真狡猾！”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2718主場，然後是修羅場，大概還有五章，一章一章發?乛v乛?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