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照不宣
周末很快就到來了。
天上的雲被風一絲絲扯開,像淌了一天空的蛋清。路兩邊的草木上栖着春。
兩人非并肩在路上走着。
“我昨晚夢見我長大的樣子,還夢見你了。”陸華濃想測試一下沈嘉銳的反應,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聽到的是什麽答案。挺矛盾的,不過就是青春期少年的心理。
“哦?”沈嘉銳垂眸,看上去波瀾不驚,“這可不行。”
陸華濃有點難過,眼神躲閃,極力不讓自己出現什麽表情,磕磕巴巴地道:“嗯……嗯?”
覺得有點作,便不自然地、故作豁達地補了一句:“這有什麽啊?我就不能夢見自己的好朋友嗎?我們都一起出去玩了。”
沈嘉銳輕笑。心裏卻在想:真傻,以為自己的情緒控制得住?
陸華濃對他這聲笑表示不解:“你笑什麽?”
沈嘉銳望着他反光鏡片下圓圓的眼睛,好像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你還是別在夢中未來看見我才好。”
“嗯……”陸華濃用食指撓撓下巴,低頭作思考狀。他很苦惱,因為他不太懂沈嘉銳的意思。
“以後我會去找你的。”沈嘉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哦,哦……”陸華濃臉驀地紅了,手緊張地扯扯衣角,“那就說好了啊,我……我等你?”
“好。”
一言為定。
兩小無猜。
有一瞬間,陸華濃覺得這情景很像他們初見的時候,一樣尴尬,不過性質卻大不同了。
陸華濃眼神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便在周圍的店面游移。
猛然看到一家小快餐店裏坐着的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打扮樸素的中年人。他們面對面,對着白色的碗吃面,語笑闌珊。那是陸華濃的父母。
吃飯的時候說笑,食物可能會進入氣管而引起咳嗽;但陸華濃的父母冷戰兩天了,現在誤會消融了,所以陸華濃喜上眉梢。
陸華濃指指那邊,聲音有點顫,喜悅就要溢出來了:“我爸我媽在那裏!”
他目光閃爍,一邊朝那家小快餐店小跑過去,一邊愉快地想:太好了!今天的午飯有着落了!
衣擺卻被一把拽住了,從側面看就像被拽出了一個大三角形。陸華濃還沒有掙脫,淡定地擡腕看表:“诶?不是快到飯點了嗎?我們當然是要吃好午餐再玩啊,別告訴我你出門之前就吃好了,那麽早的嗎?”
“不是啦,”沈嘉銳朝他使眼色,溫柔地笑道,“你別去打擾你爸媽了,他們工作應該也挺辛苦的,而且日常還要照顧你。讓他們獨自待一會兒吧。”
“是哦!”陸華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而且我還有一個妹妹叫陸華顏,她非常非常淘氣,管她很費心。”然後陸華濃做了複讀機:“讓他們獨自待一會兒吧。”
畢竟,父母也是一對情侶。令人高興的是陸華濃的父母還會一起做情侶會做的事。
沈嘉銳挺嫉妒的。
兩人默默地看了那對情侶一會兒,轉身離開。
“那我們午餐去哪兒吃?”陸華濃仰頭看他,眼中放光。
“請你去吃我最喜歡的一家本地風俗小吃吧。”
“好。”
大快朵頤後,兩人走出店門,沈嘉銳興致來了:“你說的那個好玩的地方,在哪裏呀?”
“跟我來,我們需要坐公交車。可是我不知道坐哪站……得研究一下。”陸華濃帶着沈嘉銳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公交站,“我上次就是在這裏上車的,上車時間就是現在的十幾分鐘後。”
“那個地方叫什麽名字?”沈嘉銳查看站牌的标識。
“叫什麽什麽園吧……我忘了……”陸華濃表示無奈。
“沒錯,草木園。我們要坐四站。”沈嘉銳道。
“太好了!”陸華濃眉開眼笑,“真是令人期待。”
沈嘉銳望着他欣喜的表情,嘴角也微揚。
買了票,輪渡過江,青山綠水,一路風景秀麗。
上了岸,映入眼簾的是一棵纏着一些藤蔓的樹。旁邊豎着一塊石頭,上面有不知用什麽寫成的而成的三個大字:草木園。
沈嘉銳立在那塊石頭前欣賞了一下,然後說:“這行書寫得是真不錯,行雲流水毫不拖沓,可以看出題字的人功底很好。”
“你字也很好看啊,我看你有的時候也寫這個字體。”陸華濃也叉着腰端詳這那三個字。
“嗯,我學習書法好多年了。”
“具體多少年你又忘了吧?”
“被你說中了……”
“哈哈。”
如名,草木園裏的确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不過畢竟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匆匆帶過,只是拍了幾張照片。
草木園深處有許多游樂設施。陸華濃說的就是這裏。
“我們買了門票,所以什麽都可以玩了。你看,那個滑草道很長是嗎?看上去很陡是嗎?我們去坐吧!”陸華濃指着一邊的滑草道興奮地說。
“好。”沈嘉銳順着陸華濃的手看過去。他對那個沒什麽感覺,但還是挺想體驗一下的。
排了長長的隊,陸華濃終于坐上了滑草器。陸華濃曲着膝,笑吟吟地目視前方,等待工作人員幫他推下去,冷不防身後擠上來一個人。
“濃,我想跟你一起。一個人坐我怕翻車。”
陸華濃愣了。“濃”,第一次有人這麽叫他。
其實好好操作的話,是不可能翻車的。他疑惑:沈嘉銳第一次坐吧?或者只是單純想跟我一塊兒?
陸華濃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前者。
但還是挺羞澀的:兩個gay,以這樣的姿勢坐在一起……雖然自己喜歡對方,但還是不太好。
陸華濃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
手得扶好,兩個人的手也挨得很近。陸華濃臉紅到了脖子根。
工作人員推了一把。
滑草器在道上做着變速直線運動,剛開始速度還不那麽快,到中途的時候加速了,可以聽見滑草器下的“嗖嗖嗖”聲,不斷有水珠噴在陸華濃臉上,還好陸華濃在排隊的時候就把眼鏡摘了。
沉默地滑完了全程……兩人都不太懂為什麽有些人滑的時候要尖叫。
但還是挺好玩的,雖然沒有第一次玩時那種心一涼的感覺。
陸華濃臉上都是水,起身後拿紙擦了擦,重新戴上眼鏡,然後看見還坐在滑草器上的沈嘉銳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目光躲閃開了。
他們之間,似乎有了什麽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兩人還一起去玩了攀岩,爬到最頂端往下一看,周圍的樹都像指甲蓋一樣小。陸華濃全程賣力攀爬,只有到頂端的時候才往下看,腿一抖,然後毫不猶豫跳了下去,墜落的過程感受到了強風,到底時安全索還吊着他一彈一彈的。沈嘉銳遠遠地望着他,面無表情,跟着躍了下去。
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天空像小孩子的塗鴉,東一塊西一塊,整個都弄花了。風在吹着,樹枝在搖着,太陽像是蕩在水波裏。
“好玩!”兩人玩完了全部的設施,陸華濃在返回輪渡時說。
“嗯嗯!我也覺得。”沈嘉銳點點頭附和。
其實好不好玩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
兩人不約而同地這樣想。又偷偷用餘光看對方。
心照不宣。
出了草木園,離公交站有一段距離,兩人在人行道上非并肩地同行。路上人很少,也沒什麽店面。偶爾經過幾輛車,聽到幾聲鳥鳴和不知道什麽昆蟲的歡歌。
一個婦人被一個貌似是她丈夫的男的攙扶着,踉跄地從馬路對面經過。那個男人戴着副黑色口罩。
沈嘉銳瞥一眼,和婦女對視了一下,然後心裏默默記住了那個男人的身量和他們離去的方向。待那兩個人拐彎後,沈嘉銳面不改色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陸華濃不解地問:“怎麽了?”
“那個女人,我在尋人啓事看到過,至今未找到。”
這時,那個男人從轉角處走出來,還帶着一群人,往這裏走來。陸華濃心一緊,心跳加速,腿還有些打顫。
這,就是電視和小說裏經常出現的情節,反派通常兇神惡煞,主角通常會被抓走。
他們離兩個人還有一段挺長的距離,沈嘉銳拉着他就跑,那些人也追了過來。陸華濃跑的時候看了沈嘉銳一眼,他眼神鎮靜,毫無懼色。
兩人跑到一個比較隐蔽的地方,也不管氣喘籲籲,馬上報了警:地址、原因,還說明了兩人的家長的聯系方式。最後,沈嘉銳說了一句“請快點趕過來。”後,便挂了電話,冷靜地問陸華濃:“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會自保嗎?會打架嗎?”
作者有話要說: 抱着不知道什麽心态寫了一篇短短的《一裏路需要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