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牧斐只好将目光投向還傻愣在一邊的段逸軒和謝茂傾二人:“你們倆借我點銀子先将這家賬平了, 回頭還你。”
段逸軒回過神, 笑着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咱們都是好兄弟, 放心, 這家的賬我來替你平了。”
撲館老板立即松了手,将注單遞給段逸軒。
牧斐瞪着秦無雙離去的背影,摩拳擦掌撸袖子惡狠狠地叫嚣道:“好你個秦無雙, 看爺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別了二人, 牧斐一溜煙地追了出去, 見秦無雙正要上馬車,他一個箭步跨上前,拉住了秦無雙的胳膊:“秦無雙!你給爺站住!”
秦無雙扭頭,眉目極淡地看着他, 不說話。
“爺問你, 你憑什麽幹涉爺的事情?”
秦無雙理直氣壯地答:“憑我是牧家未來的少夫人。”
牧斐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向地上啐道:“啊呸!你的臉皮呢?你還真把你當成了未來的少夫人?你我心知肚明, 咱們婚約是假的,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退婚?”
秦無雙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想退?可以, 你找太後娘娘說去。”說完, 摔開牧斐的手, 徑自上了馬車,揚長而去了。
看着秦無雙遠去的馬車,牧斐徹底傻眼了,忽然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他一回去,便向倪氏房裏去了, 滾到倪氏懷裏訴苦道:“娘啊,你要救救兒子,那個秦無雙快要将兒子生生給逼死了啊。”
倪氏忙哄勸道:“兒啊,你消消氣,娘也知道你很難,不如,你先聽那秦無雙的話,乖乖學幾日的書……”
牧斐猛地坐起來,難以置信地看着倪氏,指責道:“現如今連娘也和秦無雙一氣的嗎?都來逼兒子?”
倪氏忙澄清道:“娘怎麽會和她一氣,娘永遠和你一氣,你放心,娘這就去找秦無雙評理去。”說完,果然帶了人去找秦無雙評理去了。
秦無雙正在房裏看書,忽聽見人來報:“夫人來了。”
Advertisement
秦無雙放了書,起身出門相迎。
倪氏見了秦無雙,忙笑喊道:“無雙啊。”
“夫人來了,請上坐。”秦無雙請倪氏坐下,獻了茶,陪坐在下首,問:“夫人來找無雙有何事?”
倪氏扭捏了一番後便開門見山道:“也沒什麽大事,只是斐兒讀書的事兒……能不能往後延一些時日?眼下斐兒他對讀書考功名很是抗拒,只怕逼緊了又該犯病了。”
秦無雙正色道:“不知夫人可曾聽過一句老話兒,叫‘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曾蹉跎’,倘或只是一味的往後拖延,只怕小官人永遠不會用功讀書。再者,明歲就是秋闱了,若是現在用功學習,還來得及趕上秋闱。小官人年歲也不小了,若是一味的拖下去,只怕及了弱冠了也還考不出個舉人來。”
一席話登時說的倪氏無言以對。
秦無雙又故作沉吟道:“……夫人若是覺得無雙逼的緊了,無雙願意将對牌和扳指都交由夫人掌管,由夫人督促小官人讀書。”
倪氏聽了,自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攬不起這個瓷器活,萬一傳到老太君耳朵裏,指不定又是一場訓斥,便連忙擺手強笑道:“不不,那就不必了,你說的對,說的很對,就是該逼逼斐兒用功讀書。”
倪氏回去只好又勸牧斐,牧斐聽了自是一頓哭天喊地的。
至夜,他再次賭氣出門了。
只是這回,無論他是去花樓,酒肆,客棧皆要求他先把之前記在賬上的銀子,全給結了才能進去,他身無分文,自然到處吃閉門羹。
他只好打發安平先回府裏要銀子,自己獨自一人在大街上游蕩着。
眼看着天色陰沉了下來,撲面而來的濕風打得他臉頰有些涼,看來是要下雨了,本想找個地兒避雨來着,忽聽身後有人沖他喊道:“牧爺?”
一扭頭,見是興盛賭坊的老板帶着一衆手下笑眯眯地沖他跑了來。
牧斐挑眉問:“原來是江老板,找爺有何事啊?”
江老板笑道:“是這樣的,牧爺,您這個月借興盛賭坊的銀子該還了。”
牧斐蹙眉:“老規矩啊,拿着借據去爺府上找管家結賬,——只是,這好像還沒到月底啊。”
江老板道:“我們已經拿着借據去找過貴府二爺了,二爺說從今往後牧爺欠下的錢牧家一分不認,讓我們自個兒來找牧爺解決。”
牧斐心中咯噔一下,沒想到現在連二叔也這般狠心了,心裏又氣又急,面上只是故作平靜道:“爺現在身上沒有銀子,等到了月底再說。”
江老板梗着脖子,臉一沉:“那不成,您既然已經平了相撲館的債,我們家的自然也得平了。”
牧斐怒道:“我說江老板,你以後還想不想做爺的生意啦?”
江老板道:“貴府二爺說了,牧爺要用功讀書靠功名去,以後恐怕也去不了我們賭坊了,所以牧爺,您還是爽快些把錢給還了。”
牧斐摔手吼道:“爺現在上哪兒給你們籌銀子去?”
江老板皮笑肉不笑道:“牧爺既然沒有,那就請跟我們回去,我們好吃好喝的款待着,相信牧家肯定會送銀子來贖牧爺的。”
這些開賭坊的,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兒,此前,他也見識過那些欠了賭坊錢的那些賭徒最後是個什麽下場。
如今他們這些人翻臉不認人起來,指不定會怎麽收拾他,心裏一時滲得慌,只得臉上故作兇狠樣沖他們大吼道:“姓江的,你好大膽子,敢動小爺!”
江老板畢竟不敢真的動牧斐,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這裏,只好笑着道:“牧爺這是哪……”
話還沒說話,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牧斐竟然撒腿就跑了。
反應過來的江老板立即揮喝衆人:“給我追!”
牧斐滿大街的穿街拐巷,東躲西藏,後面一溜的人緊追着不放。
好容易将人甩開了些,只聽天上轟隆一聲,電閃雷鳴,轉瞬間大雨傾盆了下來。
牧斐避之不及,全身上下皆已被雨水淋透,四下裏一看,見左手巷子裏有一個的髒亂的小窩棚,一時不察,很難發現,——聽着身後的追趕聲越來越近,他只好矮身躲了進去。
待那幫追債的人走遠,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氣,這才嗅見窩棚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臭又腥的。
他忙捏住鼻子準備起身,忽聞耳側有呼哧呼哧聲,一陣熱浪撲臉而來,牧斐駭然一驚,吓得一動不敢動。
心想:莫不是鬼?
當他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去,正好與一只呲嘴獠牙垂涎三尺的大黑狗打了個照面。
“啊!——”
不一時,慘烈的尖叫聲與黑狗的嚎叫聲響徹在深夜的大街上,牧斐邊拼命的逃,邊扯着嗓門仰天哭喊着:“秦無雙,小爺我與你不共戴天!”
自秦無雙從正店回來,關神醫便替朱賬房治療花柳病。
朱賬房起初不太放心,扭扭捏捏的不讓看,怕關神醫洩了密,畢竟這種病若是讓他娘子知道了,可有得他受的。直到關神醫表示他是受了新東家的囑托才來替他看病,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關心,朱賬房這才放下心來讓關神醫看病。
看了幾日後,病漸漸有些好轉,下面不再潰爛發癢了,這才真心服氣關神醫的醫術。
之後關神醫配了一瓶秘方,并囑咐需每日擦至子孫根患處,并且不能穿褲子,平躺在床上通風一個月才能徹底治愈。若是期間動了身體,導致氣血流向患處,則會導致功虧一篑,而且還會傷及根本。
朱賬房一聽,唬得趕緊向秦無雙告假請求回家養病。
秦無雙卻不依了,百般款留朱賬房留下坐鎮,只說藥行每日都得補貨,流水的生意鐵打的算盤,這藥行少的了誰也是萬萬少不得他的。
朱賬房聽了,甚是得意。但畢竟子孫根要緊,思索再三,決定還是先把那些藥材的上家和供價單拿出來,有了這些,秦無雙便可以派人依例去補貨。——畢竟他與那些藥商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料想她秦無雙一個月內也不可能将所有供貨商都拉攏為己用。
朱賬房手裏所謂的藥行命脈,便是供應這些藥材的上家。
秦無雙先是假意推辭不接,表示自己能力不足,恐會把事情搞砸了,急得朱賬房差點給秦無雙跪了,秦無雙這才勉為其難地接下。
然而,朱賬房怎麽也不會想到,他這麽回去一躺,遠不是一個月,而是大半年,半年之後,秦家藥行早已被秦無雙掌握住了。
秦無雙自得了藥行的供貨上家後,就開始一個個緊鑼密鼓的暗中調查:哪家藥才貨真價實,哪家藥才濫竽充數,哪家藥才便宜,哪家藥才貴,哪家藥材各類行價多少,供價多少,明面上給秦家藥行的供價多少,暗地裏給朱賬房的報價又是多少……
是以,整日裏頭忙的是暈頭轉向的,一時也沒顧上牧斐已經有五六日未歸了。
直到倪氏過來哭她的不是,說她太狠心,竟将牧斐丢在外頭不管不問的,——她才不得不找來安喜詢問牧斐的下落,方得知牧斐在忠勤伯府段家。
牧斐翹着二郎腿歪在楠木椅子上,地上跪着一豔婢垂着腿,身後站着一豔婢松着肩,一手執壺外在扶手上,一手端盞送至唇邊細啄慢飲,表情陶醉地看着舞池裏一群彩衣舞姬新練的霓虹舞。
對面坐着的段逸軒見了,隔着舞姬們勸道:“文湛,我說你這風寒還沒好全乎呢,就又喝起酒來,仔細回頭又該嚴重了。”
牧斐晃了晃酒盞,微醺道:“無妨,喝酒正好排排寒氣,再不出來透透氣,小爺我都快悶死了。”
正說着,聽見下人來報:“小官人,外面有人拜訪您。”
段逸軒問:“什麽人?”
下人回:“是三位小娘子.”
段逸軒皺了皺眉,正在想是哪門子小娘子來拜訪他,那邊牧斐忽然站了起來,緊張兮兮地問:“長什麽樣的?”
舞姬們見狀,紛紛停了下來。
下人答:“三位長得都很漂亮,對了,最漂亮的那個說她姓秦,還說是從定遠候府來的。”
牧斐頓時打了個焦雷一般,定在那裏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似乎每個熊孩子都得經歷一場慘痛收拾方能成長啊,真真兒是操碎了我這一顆老母親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