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咦?”牧婷婷顯然也是一驚, 怪道:“明明就是這裏啊, 怎麽沒有了?”

她以為自己記錯了胳膊, 忙又扯過另一只手臂撸起袖子一看, 同樣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自己一時也愣住了。

秦無雙已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便半跪在地上, 一手托住牧斐的腦袋, 一手狠狠掐了一下牧斐的人中。

牧斐登時撲騰着坐起來, 嘴裏亂喊着:“小心!蛇來了!走!”

牧婷婷見牧斐突然就醒了,大喜過望:“三哥你醒啦,太好了。”

牧斐漸漸回轉了過來,一見秦無雙就在眼前, 他先是愣了愣, 旋即一把抓住秦無雙的雙臂,表情十分嚴肅地說:“秦無雙, 我可告訴你, 離那宅子裏的人遠一點, 那人會奇門遁甲, 竟然在自己的宅子裏面設陣法, 可見那人身上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無雙瞅着他不說話。

他永遠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只要別人深藏不露,就一定是居心叵測,何況這次還是他先闖入別人的地盤,竟然惡人先告狀地給別人定罪了。

片刻後, 秦無雙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牧斐冷笑道:“還陣法,真是可笑,明明是你們私自闖進別人家,誤碰了大門內的曼陀羅花,吸入了大量花粉産生了幻覺,竟然還反過來構陷別人,幼稚!”

那蛇咬在皮肉上的刺痛感明明記憶猶新,牧斐當即反駁,一面撸袖子想用傷口自證:“不可能,爺明明……”說着,低頭一瞧,白皙的手臂上半點痕跡也沒有,他當即傻眼了。

秦無雙無奈地扶住額頭:“牧斐,拜托你多讀點書,多長點見識,省得出來鬧出笑話,丢人現眼的很。”

牧斐從地上跳了起來,惱羞成怒地指着秦無雙道:“秦無雙,你這是在瞧不起爺?”

秦無雙最是讨厭被人跟蹤,牧斐兄妹二人不僅跟蹤她,竟然還闖進了蕭大哥家裏,虧得沒驚動蕭大哥,不然因她平白無故地給人家添了麻煩,因此心裏早已憋着一股子火氣。

如今見牧斐竟然理直氣壯地反問她,那股子火立馬蹿了上來,她直直地盯着牧斐,笑不答眼底,一字一句道:“對,在我眼裏你牧斐除了吃喝玩樂,其他的什麽都不會,我就是瞧不起你,很瞧不起你。”

牧斐一時震驚的臉色又青又白。

牧婷婷忍不住想替牧斐辯解道:“嫂嫂,你不能這麽說三哥,三哥他其實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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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別人,擅闖民宅,你們還有理了?”秦無雙不待牧婷婷說完,扭頭就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怎麽也沒想到,竟是牧婷婷先暗地裏跟蹤了她。

牧婷婷登時縮回脖子不敢接話了。

秦無雙不再理他們了,轉身就朝自己的馬車走了過去。

牧婷婷看着秦無雙的背影,悄悄地對牧斐道:“三哥,嫂嫂她好兇呀。”

“你才知道!”

牧斐沖牧婷婷翻了個白眼,又狠狠地瞪着秦無雙的背影,嘟囔道:“敢瞧不起爺,爺回去就把《孫子兵法》《六韬》倒背如流給你看看,切!”

秦無雙剛從馬車上走下來,蕊朱與半夏便急急地從大門上迎了下來,半夏道:“小娘子,牧老爺回來了,正在倪夫人房裏,倪夫人方才打發了人來傳你進去拜見老爺去。”

牧守業回來了?

秦無雙心下一驚,皺眉問:“何時回來的?老爺要回來,為何府裏一點消息也沒有?”

半夏道:“老爺這次回來誰也沒通知,也是到了門上大家才知道的。”

牧守業身為鎮守邊疆的主帥,無诏是不得随意回汴都的,如今回來,定然是有诏在身。既是有诏,怎麽也不提前派人通知府裏,也好提前準備準備,竟這樣悄無聲息地就回來了。

想到這裏,秦無雙隐隐約約覺得汴都城裏恐有大事要發生了。

秦無雙進入倪氏房裏時,屋子裏正是一片寂靜無聲,明明座椅上坐滿了人,地上也站滿了人,就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呼吸都被壓的很低,生怕驚到了誰似的。

堂屋上首左邊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紀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

那人生得直鼻方腮,卧蠶眉,丹鳳眼,倒是相貌堂堂,細看與牧斐竟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面容過于沉肅,光是坐在那裏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尤其眉峰凝着的一股殺伐戾氣,讓人不敢直視。

他身上穿着一身石青色窄袖常服,大概是常年行軍打仗的習慣,袖口被纏臂纏得緊緊的,給人一種幹練果決的感覺,——這位,想必就是牧守業了。

他右邊坐着倪氏,左下首坐着幾位妾室,妾室後面站着牧家的女孩與一衆丫鬟婆子們,就是沒有老太君,估計應該是已經見過了。

也難怪大家不敢吭聲了,光是往牧守業身邊一站就覺得壓抑。

祥嬷嬷一見她進來了,忙笑着說:“秦小娘子來了。”

衆人如釋重負似的,齊齊看向她,有松了口氣的,有微微笑開的,有面無表情的,總算比方才松快了些。

牧守業舉目看了過來,一時喜怒難辨。

祥嬷嬷趕緊命人倒了一盞茶遞給秦無雙。

秦無雙盈盈上前,在距離牧守業三步之處,屈膝跪地,舉手奉茶:“無雙拜見老爺。”

這是規矩,原本是新婦在過門後的次早向二老奉茶,只是她情況特殊,加上牧守業常年不在家,這是他們初次見面,論理論禮,她都得跪拜這一回。

牧守業看了祥嬷嬷一眼,祥嬷嬷會意,趕緊接了茶奉上,牧守業接了茶,卻沒喝,而是随手放在一邊的茶幾上,只道:“起來罷。”

秦無雙依言起身,垂眸而立。

“打哪裏來的?”牧守業随口問道。

秦無雙斟酌着答:“才從外面回來。”

牧守業聽了,臉色有些黑沉,又問:“聽說你在外頭不僅經營着秦家藥行,同時,還開了個什麽花圃,整日忙進忙出的?”

秦無雙忽然察覺到有絲不對勁了,想了想,她還是坦然承認了:“是有這麽一回事。”

牧守業語氣一沉,疾言厲色道:“哼,無論你以前什麽身份,如今你既已嫁入牧家,就該遵守牧家規矩,安安分分地在家相夫教子,學習中饋之術才是,怎好日日在外抛頭露面的,成何體統?”

入牧家門之前,她曾讓祖母對牧家提過要求:若要她嫁進牧家,牧家需先允諾她過門後不得幹涉她出門經營生意,且答應她生意上所得淨利盡歸她自己所有。

這也是經過牧老太君答應了之後,她才過的門,就是怕如今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

沒想到牧守業一回來,有人這麽快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在牧守業耳邊嚼舌根子,想必當初一事,也許是牧家的人并未如實告訴牧守業,也許是老太君還未來得及告訴牧守業,才使得牧守業對她諸多看不慣。

牧守業見秦無雙不說話,便端起了茶,一邊拂着茶沫,一邊道:“既然你已經進了牧家的門,那麽從此以後你就應該好好呆在……”

正在這時,二門上的小厮急急地跑了進來:“老爺,小官人回來了。”

牧守業一聽,臉面一繃,将茶盞重重悶在茶幾上,中氣十足地喝道:“叫那個孽畜進來!”

他聲音猛地拔高,驀地吓了秦無雙一跳。

牧斐已經換了件淺藍色的袍子,聽到牧守業那一聲怒喝,他反而一臉沒事兒人似的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就在秦無雙身旁跪下,然後拱手朗聲喊道:“孩兒拜見父親。”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無雙隐隐約約從牧斐的聲腔中捕捉到一絲叛逆。

“又野哪裏去了?你還知道回來!”

倪氏一見牧守業一臉風雨欲來的架勢,忙在一旁勸和道:“老爺,好好說話不行嗎?怎麽你們父子回回一見面就吵上了呀。”

牧守業扭頭不滿地瞅着倪氏數落道:“聽說老太太斷了這孽畜的財路,這孽畜為了在外面盡情吃喝玩樂,竟把你的嫁妝底給敗光了?”

倪氏一聽,辯解道:“沒有的事,我的嫁妝一件不少的在箱子裏放着,這又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子來着?”說着,目光狠狠在那一溜妾室們臉上掃過。

妾室們哪裏敢吭聲,一個個垂着頭不敢說話。

牧守業道:“這還有誰嚼舌根子?我在軍營裏都聽說的一清二楚。我時常說‘慈母多敗兒’,孽畜如今這般模樣都是你縱的。”

這是最近的事兒,不過是纨绔子的日常,竟然還能傳到遠在雁門關的軍營裏頭去,若不是有心人故意傳播,又怎麽可能傳進牧守業的耳朵裏。

想到這裏,秦無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倪氏無可分辨,雙眼一紅,竟抹眼哭了起來:“好端端的,怎地又怪上我了,我命委實苦啊,但凡光兒還在,我也犯不着這樣委屈啊。”

牧守業一聽倪氏哭哭啼啼就來氣,不由得怒道:“若是光兒還在,這孽畜早就被我幾棍子打死了。”

倪氏頓時唬得不敢吭聲,心裏直懊悔這個時候提什麽光兒。

秦無雙沒想到牧守業與牧斐之間竟有如此之深的隔閡,她悄悄觑了一眼牧斐,只見他跪在地上,腰板挺地筆直,雙手垂在身側,竹子似的撐着,雙拳握得死死的,垂着頭在那裏不說話。

牧守業似乎看着牧斐就來氣,指着他的臉斥責道:“你說說你,渾身上下,哪點比得上你大哥?成日裏只知道惹是生非,游手好閑,一事無成,簡直就是個廢物!”

牧斐突然擡起頭,梗着脖子,直視着牧守業的厲目道:“您老既然如此厭惡我,當初為何不在孩兒生下時就一棍子打死孩兒?省得如今眼見了心煩!”

牧守業抓起茶盞就往牧斐身上用力一擲,牧斐也不躲閃,面不改色的跪着,那茶盞擦着牧斐的臉皮而過,哐啷一聲碎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猜一猜,是秦無雙說的【幻覺】對?還是牧斐說的【陣法】對?

不知道有沒有讀者的父母就像牧守業一樣,寧願信別人的話,也不信自己的子女,永遠不肯施舍孩子半分贊美,總是否定孩子的一切?

這個禮拜沒推薦,掉收掉到沮喪,讓我有點懷疑我這個文的設定是不是有問題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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