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他歸我了。”解雨臣果斷地指着張起靈道。
“什麽?不行!我不同意!”吳邪條件反射的叫了一聲,最後一個字幾近破音。
其餘的三個人都齊刷刷的轉頭看他,只有張起靈沒什麽反應,默默的去把火堆生起來,坐在火堆旁出神。吳邪看他沒反應,自己也尴尬的很,罵了一聲,回帳篷了。
王胖子嘿了一聲,拍拍肚子,小聲對解雨臣道,我說大花啊,你怎麽這麽沒有眼力見呢,你沒看出來小吳想和小哥睡嗎?解雨臣說了一句我有數,轉頭往吳邪的帳篷裏走。
黑瞎子抓住他的手臂,有點粗暴的拉住他,解雨臣踉跄了半步,有些不滿的轉頭看着黑瞎子,黑瞎子笑得他有些發毛:“你幹嘛去,走錯了,剛才好不容易搶來的人在那邊。”
這話聽得解雨臣心裏別扭,語氣也不怎麽好:“我去看看吳邪。”
“我從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喜歡管閑事?”黑瞎子幽幽道。
解雨臣皺了皺眉,自從見到吳邪和張起靈黑瞎子就陰陽怪氣的,可是他對黑瞎子的許諾在先,心裏不舒服也沒有什麽立場發作,只能垂着眼向他解釋:“我是想讓你和吳邪多一些相處的機會,一來姓張的總是冷着吳邪,這樣下去也沒有什麽進展,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二來不管你願不願意告訴吳邪,我想你總是願意和自己的向導多相處一會兒的,環境我幫你創造了,之後就看你自己的決定。”
半調笑半含酸的話被解雨臣公事公辦有條不紊的怼了回來,黑瞎子聳聳肩,只能放手。
解雨臣把小狐貍放出來,小狐貍下意識地咬着黑瞎子的褲腿嘤嘤嘤,黑瞎子彎下腰想要摸摸他,解雨臣輕聲道:“找吳邪去。”
小狐貍一步三回頭的和解雨臣進帳篷去了,黑瞎子只能沖小狐貍苦笑着揮揮手。
解雨臣掀開帳篷,小狐貍輕巧的竄進去,非常娴熟的把腦袋往吳邪的膝蓋上一擱開始扭來扭去的撒嬌,吳邪凝重的臉色漸漸放松,伸出手給撸他後頸的毛,小狐貍滿意的眯起眼睛。
“怎麽突然這麽好心,把我們大花放出來了。”吳邪捏捏小狐貍的大耳朵和小爪子。
“這不是要給吳老師賠禮道歉嗎。”解雨臣笑着調侃他,吳邪一直在搞學術研究,解雨臣時不時在他發表有些學術的言論後拿腔捏調的笑他,不愧是吳老師。
“不是沖你。”吳邪嘆了口氣,也把他的倉鼠獚放出來讓解雨臣撸,“我只是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什麽立場都沒有,單方面把人家當唯一,他可能覺得我就是個搭夥的,可是我——他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我沒辦法放着他一個人不管。”
解雨臣也嘆了一口氣:“他是一個黑暗哨兵,其實并不需要向導也能活下去。”
吳邪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花,人與人之間的需要不只有哨兵向導之間的那一種需要。”
解雨臣想了想,黑瞎子似乎也對他說過差不多的話,他說他并不是因為匹配度高才一直惦念着他的向導。想到這裏,解雨臣笑了:“你說得對。只是我覺得你們一直這麽近距離僵持也不是辦法,不如你也冷落他一下,你知道的,愛情這種關系和其他關系的最大區別之處就在于獨占欲和排他性,你可以暫時忘掉他,和別人談談人生,看一下他的反應。”
吳邪摸了摸下巴:“是個辦法……所以小花,你剛才那麽說,是真的對小哥沒有別的意思吧!”
“你剛才還是懷疑我了啊。”解雨臣瞥了他一眼。
“哎,排他性,人之常情嘛。”吳邪嘿嘿的笑,企圖蒙混過去。
解雨臣把一只手就能舉起來的小小倉鼠獚舉起來:“親愛的,好久不見,你的毛好像變卷了,怎麽回事兒,燙了嗎?”
黑瞎子噌的撩開簾子,小狐貍不滿的對他大聲嘤了一聲。
“你要休息了嗎,那我走了。”解雨臣起身,被黑瞎子按回去。
“沒事兒。”黑瞎子就笑,“我就是來看看你親愛的頭發燙的怎麽樣,實不相瞞,鄙人在燙頭方面也是有一些絕活兒的。”
解雨臣冷漠的把倉鼠獚舉起來給黑瞎子看。
黑瞎子嘴咧的更奔放了,哦了一聲:“原來是只卷毛小麒麟,打擾了。”
“能不能不要偷聽我們說話了。”解雨臣冷漠道。
“說這話就太客氣了。”黑瞎子嘿嘿笑道,上前一步強行把小狐貍從吳邪腿上撕下來,圍在自己脖子上,和圈毛領似的,“我看這小東西在這裏老打擾你們談話,我帶他出去玩,放心,我們關系可好了。”
話沒說完,小狐貍就吭哧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黑瞎子絲毫不在意,撸了兩下大尾巴,哼着歌出去了。
吳邪苦笑:“九爺爺給你留的武器挺特別啊。”
“他這個人就是在讓人上頭方面非常有天賦。”解雨臣無奈的按了按太陽穴,也笑。
“他好像讓你開心很多。”吳邪對解雨臣道。
“多和他相處相處,你也會開心很多。”解雨臣認真對吳邪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真的,請你試一下吧。”
吳邪有點疑惑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說話,解雨臣看起來不想再多說,拍了拍吳邪的肩膀,站起來離開了。
黑瞎子蹲在不遠的地方,把小狐貍抱在懷裏,拿着他的小爪子強行教他認星星,小狐貍滿臉的絕望,看見解雨臣來,嘤嘤的轉頭告狀,解雨臣興致不高的笑了一下,把小狐貍收起來了。
黑瞎子的懷裏又變的空落落的。
“去和吳邪談談吧。”解雨臣對黑瞎子道,“你找了他那麽久,一定很想和他單獨呆一會兒。”
黑瞎子沒說話,依然挂着若有若無的笑:“這算是加班嗎,老板。”
“算是福利。”解雨臣眨了一下眼睛,“看好你哦。”
“行,聽你的。”黑瞎子誇張的嘆氣,仿佛已經被壓迫了很久。
解雨臣掃了一眼地上的煙頭,又補充道:“別抽了,一把年紀自覺點。”
黑瞎子讪笑着把剛抽出來的煙塞回盒子裏。
張起靈一舉一動精密的像個機器,解雨臣不和他說話,他也不和解雨臣說話,想來是習慣了這種混跡于人群,卻和誰都沒有聯系的生活,解雨臣警惕心強,旁邊睡着個黑暗哨兵就像睡了個不定時炸彈。
但吳邪顯然更心煩,黑瞎子非要拉着他給他講心靈雞湯,像一個定時炸彈,一直嘀嘀嘀的那種。
解雨臣和吳邪各自失眠到後半夜,黑瞎子和張起靈倒是睡得很好的樣子,解雨臣嘗試用精神力去感知黑瞎子,想了想又覺得不太道德,幹擾哨兵和他久別的向導,像什麽話,自己的掌控欲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以來都太強了,雖然黑瞎子堅持稱那只是因為他缺乏安全感。
睡到半夜,突然傳來一聲婉轉的呻吟。
黑瞎子和張起靈在電光火石之間掀帳篷而起,把裝睡的解雨臣和吳邪吓了一跳。
兩個哨兵警告的眼神隔空對上,變成了迷惑,只聽見中間王胖子的帳篷又傳來聲音:“大爺,那裏不要!對,是那裏,搓那裏!”
黑瞎子尴尬的笑了兩聲,張起靈臉又冷了幾分,各自回了帳篷。
解雨臣派去偵查的哨兵把聖所大概的地形圖和孩子們在聖所的作息安排發了過來,方便解雨臣他們主力部隊安排作戰計劃,作息安排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只是時間過于緊密,沒有什麽私密空間。
與此同時,在其他地區的收集線索的隊伍寄來了一些和聖所有關的儀器和數據資料。
解雨臣看了看檢測儀器,把東西遞給黑瞎子,示意他也看一下,解雨臣看着屏幕上六十年前出現暴跌,而後逐年遞增的哨兵向導人數,皺了皺眉頭。
“這東西不對。”黑瞎子突然道。
“怎麽說?”解雨臣問。
黑瞎子從工具箱裏找了把螺絲刀,三下五除二的把檢測儀器拆掉了,裏面只是一些簡單的機械零件,黑瞎子指着電路和他們分析:“這玩意兒根本不具備檢測哨兵向導分化傾向的生化能力,和水槍的基本原理差不多,你按的時間長短不同,這個顯示器上的分化傾向也不同。”
張起靈拿過零部件,仔細地掂了一下各種金屬的重量,點了點頭。
解雨臣和吳邪臉色都凝重起來。
王胖子破口大罵:“所以被帶到聖所裏的孩子都他媽是亂選的?什麽狗屁聖所,不就一強行建的孤兒院!那每年從聖所出來的那麽多哨兵都是吃幹飯的?”
解雨臣搖頭:“至少從北京所的情況來看,聖所完成教育後的哨兵和向導都是真的,這一點是可以感知出來的,普通人做不了假。”
“催化。”張起靈道。
吳邪點點頭:“根據研究,哨兵和向導是人類歷史更疊時期自然催生的特殊能力者,在和平年代會自行消亡,但是聯邦建立已經六十五年,哨兵和向導的數量反而逐漸上漲,這很奇怪,從斷崖到暴漲,這是一個很反自然的數據。”
解雨臣聽懂了:“是有人在利用聖所把本來就是普通人的孩子強行催化成哨兵和向導。……是一直和我們對抗的第三方勢力嗎。”
“汪家。”張起靈突然道。
“汪家。”黑瞎子嚴肅的重複道。
“好的,我們都知道你們兩個很厲害了,能不能來個人給翻譯一下。”解雨臣不滿道,向吳邪遞了個眼色,吳邪光明正大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而後吳邪湊到王胖子耳邊:“在裝逼方面,小花很多年未遇敵手。”
黑瞎子對解雨臣解釋道:“其實我并不知道,但是那天我進入北京塔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和我從前進去的時候聽到的白噪音不一樣,在狂化之前,我隐約聽見白噪音裏夾雜着汪家兩個字。”
“汪家一直試圖把哨兵向導的能力據為己有,從前我找到九門,約定和他們共同守護這份力量的秘密,汪家一直從中作梗。”張起靈說完,看了一眼吳邪,吳邪覺得他這一眼看的很用力,有些莫名的心慌。
解雨臣點點頭:“所以你才會幫我們……那麽也基本可以确定汪家就是一直在暗中幹擾九門的第三方勢力,可是把普通人催化成哨兵向導是怎麽做到的……”
解雨臣又擔憂的看了一下黑瞎子:“還有北京塔的事情。”黑瞎子撫摸了兩下他的脊背以示安慰。
張起靈擡眼看着腹地的方向:“進去一看便知。”
解雨臣點點頭:“我們再休息一晚上,你們有什麽需要的裝備和我說,我叫手下理好送過來,我們明天需要從腹地沙漠徒步一段,然後隐藏在聖所附近這片樹林裏,等待時機潛入內部。”
張起靈又看了一眼吳邪,吳邪回過神來,做出一副兇惡的神态,可惜有些失敗:“你別那麽看着我,我當然也要去,休想攔着我!”
張起靈沉下聲音道:“你留下來。”
吳邪有點惱,轉頭看着解雨臣。解雨臣出來替他打圓場:“張先生,你沒有這麽要求他的立場,他不是你的向導,九門和你只是合作關系,九門選誰去我們讨論後會告訴你的。”
說罷,又轉頭對吳邪道:“吳三省少将離開後,理應由你代理帶領第五師,或許我們應該去談一談,向導吳邪。”
吳邪鄭重的點了點頭。
胖子在一邊說風涼話:“得,倆人又鑽小帳篷去了,哎不是我說,你倆哨兵,能不能有個人說話算話啊,胖爺我被倆向導呼來喊去,說出去一點面子都沒了。”
黑瞎子看着吳邪和解雨臣,呵呵的笑,問張起靈:“真不讓他跟着?”
張起靈面色不善的答:“我不需要。”
“既然你一定要去,我也攔不住你,但是你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你知道我的,關鍵時刻我只能保自己……你跟着瞎子走,他會保護你。”解雨臣對吳邪叮囑道。
吳邪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你不用那麽擔心,悶油瓶那人就那樣,表面看着挺難相處的,其實每次都是他來救我。倒是你和那個黑瞎子,眉來眼去的,我感覺不對——你不會為了讓他保護我,出賣了自己……”
“去你的。”解雨臣知道吳邪再逗他,笑着瞪了他一眼。
“小花,你不要壓力太大,我們每個人來這裏都有自己的目的,你不必為我們每個人負責。”吳邪嘆氣。
解雨臣笑了:“這些道理我當然懂了。哎——吳邪,世界上會有不喜歡你這種向導的哨兵嗎?”
吳邪想了想:“可能是黑暗哨兵?倒是你,世界上會有和你親密接觸而不喜歡你的人嗎?”
解雨臣想了想:“可能那個人是瞎子。”
說罷,兩個人都笑起來。
解雨臣又對吳邪認真道:“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當時在北京塔黑瞎子有狂化跡象,我替他做到的事情有限,你有時間的話,我希望你能幫他做一下暫時的精神梳理。”
“可以啊。”吳邪欣然同意,“但我也不是醫療型向導,頂多比你理論知識多一點,可能和你能做的事情也差不到哪裏去。”
解雨臣搖搖頭:“我一直以來都是把向導的力量當作攻擊手段,漸漸的報複就來了,我和哨兵的匹配度極差,暫時的精神連結也只能做簡單的撫慰。”
“別這樣說。用精神力攻擊只是一種技巧,你不是從小就在練嗎?向導能力的核心還是精神力,你精神力這麽強,相當于驅動力強,驅動的機器精密度可能不同,需要練習,但是精神梳理這種驅動大風車一樣簡單的事情不會因為攻擊技巧顧此失彼,我覺得你還是要調整一下心态。”吳邪解釋道,“還是說,你也因為喜歡某人,心神不寧——”
“少說點吧,吳老師。”解雨臣笑罵道。
吃完晚飯吳邪主動走到黑瞎子旁邊:“小花求了我好久,讓我對你進行一下精神梳理,那我就試一下,希望你配合——”
黑瞎子歪頭一笑,做了個擁抱的手勢:“請。”
解雨臣默默的走過來,站在旁邊,絞緊手指又放開,默默的看。
吳邪剛開始調動他的精神力,張起靈就從湖邊一個箭步沖上來,拎着吳邪的衣領像是拔蘿蔔一樣把他揪起來,看着黑瞎子壓低聲音道:“你在幹什麽?”
黑瞎子不在意的笑笑:“精神結合——什麽,解雨臣和你同帳共篷一個晚上,居然沒有告訴你,吳邪是我的向導?”
吳邪臉上寫滿了也沒人告訴我啊!
張起靈淡淡道:“他不是,他做不到。”
吳邪惱了,使勁掙紮了幾下,從張起靈的手裏掙脫出來:“靠,我為什麽做不到!”
張起靈定定的看着吳邪:“我們精神上的痛苦,不是你能承受的。”
吳邪愣了:“我們……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我的原因?那我也告訴你,我樂意。”
吳邪上前,激動的抓住張起靈的手,張起靈整個人像僵住了一樣,立刻往後退了幾步,居然顯得有些狼狽,他轉頭對解雨臣道:“八年前的任務我和他一起,任務前我去杭州塔見了吳邪,吳邪不是他的向導。”
解雨臣心裏的感覺一時非常微妙,不知道應該先嗆聲,哦,他的事情你知道的很多嘛,還是應該說謝謝你告訴我,或者是,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呢——讓我以為他見到了,他放下了,我才能理直氣壯的對他說——不如憐取眼前人。
吳邪不依不饒的又抓住張起靈的手:“等等,八年前你就見過我?”
張起靈少有的露出一絲慌張,快步地往帳篷裏走,解雨臣跟着向前走了一步,被黑瞎子攔住:“看見他的紋身了嗎,恐怕他們兩個要永久結合了。”
解雨臣有些迷惑:“結合熱?可是張起靈不需要向導……”
黑瞎子神秘兮兮道:“或許他的心需要。”
“抱歉。”解雨臣咬了下嘴唇,“吳邪的條件實在是太符合,我以為一定是,讓你希望落空了,想必很不好受。”
黑瞎子笑着搖搖頭:“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吳邪,我逼老張說出口是為了你能相信。”
解雨臣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袖口:“那你的直覺還告訴你什麽。”
黑瞎子笑了:“我的确還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是沒有證據,還不能告訴你。”
“即使沒有證據,你說了,我就會信的。”解雨臣篤定道,有回過神來,“所以你剛才是故意的,故意幫吳邪。”
黑瞎子向他做了個邀請跳舞前的鞠躬:“向您學習。”
解雨臣笑了,眨眨眼睛:“那改天我有了苦戀對象,也來找您幫忙。”
黑瞎子臉上的笑消失了:“對不起,這個可能做不到。”
解雨臣被自己的玩笑話搞了個沒趣兒,讪讪的收了話頭,也不知道他和吳邪聊了什麽,瞬間聊得這麽親密,幾乎超越了他。
“不過大戰之前,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加強一下精神連結,以傳統的方式。”黑瞎子不懷好意的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