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吳山四美拒絕了醜逼的群聊邀請
吳邪的臉上沒有多餘的感情波動,他的精神體被張起靈影響,變成了一只小麒麟,在這種無數人的精神聚集體面前,只有麒麟能護住他不受幹擾。
汪藏海的身體還是融在那把椅子上,聲音似乎是通過隕銅,直接傳到了吳邪的腦海當中。
“我等待你和你的朋友很久了,我們這個大家庭,需要九門年輕人新鮮的血液,特別是你,吳邪,我在你出生之前就知道你會來這裏了,也知道你是一個希望大家都好的人——我們是很像的,我們的目标是相同的。”
吳邪冷笑了一下,他的神情非常憔悴,但眼睛裏卻閃着一種瘋狂的光:“你傷害了我的朋友,傷害了我的家人,我現在只希望你死。”
“不要着急,他們沒有受到傷害,他們的精神力都在這裏,回來吧,和大家一起,在不滅的精神中活着,再也沒有戰争,再也沒有遺憾,任何一個錯誤都能在不滅的精神圖景中被彌補。”
解雨臣掏出急救包,很細心地給黑瞎子處理傷口,他抑制住黑瞎子的痛覺,讓他好受一些——他不太願意這樣為哨兵做出這樣的調整,本來傷痛就是一種有效規避死亡的機制,所以在剛才黑瞎子替他擋子彈的時候,他沒有刻意調整黑瞎子的痛覺,就是希望他因為疼痛而下意識的躲避,沒有想到黑瞎子不但沒有躲,子彈打上來,連顫抖都沒有,枝幹一樣風雨不動的保護着內側的花。
解雨臣不說話,替他取出嵌得很深的彈片,挑開他的血肉,解雨臣眼都不敢眨,一次又一次的深深吸氣,他的手法很專業——利落又溫柔,只是自己紅了眼眶。
小狐貍也難得的安靜,在黑瞎子的膝蓋上團成一團,不叫了,和解雨臣一起看着他的傷口,眼睛水汪汪的,黑瞎子笑呵呵的逗他,捂住小狐貍的眼睛,小狐貍嘤嘤的叫,他再放開,再捂上,他玩的很開心——“別看,看一眼,看完了,哦,還要看一眼——”
解雨臣有點不耐煩:“什麽時候了,還鬧。”
黑瞎子把小狐貍拎起來,塞到自己的衣服裏,看着解雨臣讨好的笑:“喲,今天這個眼影化的可真不錯。”
解雨臣拿出藥來,雖然知道他的痛覺已經被自己抑制了,但是上藥的時候手下還是刻意的放輕了動作,心思沒在和他的對話上面,皺着眉問:“什麽?”
黑瞎子用指尖點點他的眼角:“你看你看,紅紅的,這麽自然,改天給我也畫一個。”
解雨臣絲毫不受他的影響,給他包紮好,才擡起頭來,朝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你啊……一大把年紀,愛惜點自己吧。”
黑瞎子揉了揉解雨臣的腦袋,認真的附和:“沒錯沒錯,解少将說的是,我還得等到解少将七老八十給您推輪椅呢。”
解雨臣讓他給逗笑了,剛想要還擊,就感覺到一陣巨大的精神力朝他們席卷而來,解雨臣下意識地擋在了黑瞎子的面前,為他豎起了精神屏障。
“不要着急,他們沒有受到傷害,他們的精神力都在這裏,回來吧,和大家一起,在不滅的精神中活着,再也沒有戰争,再也沒有遺憾,任何一個錯誤都能在不滅的精神圖景中被彌補。”
他們的精神中同時響起這句話,黑瞎子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解雨臣:“雨臣——”
解雨臣也驚慌的轉身:“先生——”
下一秒,黑瞎子就被強行拽入了精神圖景之中,不過,不是他的精神圖景,而是一個熟悉的場景——皇城,皇城的舞會。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沒有任何的傷痕,他認得這場舞會,是他忍着眼睛的痛苦,匆匆的來告誡舞會上的諸人,大難将要臨頭,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的那場舞會。
但是細節處是不一樣的,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軍隊的制服,绶帶和勳章閃着一段充滿着誘惑力的光。
他的父親走到了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帝國為你而驕傲,你促成了這次和平演變,我們會進行制度的革新,聯邦軍也同意了我們的提案。”
不是夢。這種感覺太真實了。
他身邊的所有人,嚴肅的父親,遠處和帝國的貴婦人交談着的母親,弟妹,堂妹,首領,朋友,同僚,每個人都是真實的。
他想起來那個聲音——任何錯誤都能在不滅的精神圖景中被彌補。
他們的精神,是真正存在于此的。
首領站到發言臺上,示意大家安靜,向大家宣布了和平演化的好消息,父親在他背後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走到臺上去。
當年把他從貧民窟帶出來的首領帶着點對自己的驕傲,揮手向大家介紹了他,齊家的大少爺,帝國的英雄,帝國将要提前賜他爵位,以表彰他的英勇,為他獻上終身無限的榮光。
臺下的掌聲潮水一樣的湧來,幾乎要把他淹沒了,他像一個溺水者,被水晶吊燈照的眩暈,他怎麽能記起呼吸的方法呢,他只能接受,只能心髒劇烈的跳動,擠出那些酸澀和惶然。
不再有遺憾,不再有錯過。
掌聲褪去後,他被推到舞池裏跳舞,年輕的貴族小姐羞赧的向他投來傾慕的目光,有膽子大的直接來邀他跳舞,但是他都禮貌的拒絕了。
既然沒有錯過,那解雨臣,解雨臣也一定在這裏——
在他腦海裏的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他的母親突然走過來,對他說,有件事情要和你說一下,和你匹配的向導已經找到了,通常情況下是不允許見面的,但是為了帝國和聯邦軍的友好,我們也算門當戶對,提前見一見,沒有壞處。
他随着母親穿越花和酒的海洋,年輕小姐們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調成了一種迷幻的味道。
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粉色襯衫的青年緩緩地轉過身來,沖他一笑。
“齊先生,你好,我是解雨臣,九門解家人。”
沒有遺憾,他們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沒有波折,沒有落魄,他榮光加身,穿過掌聲和臣服,像一個真正的英雄一樣,來到他的身邊,他的心還沒有蒼老,眼睛還清澈,他說要保護他,就真的可以保護他。
他拉起解雨臣的手,不是禮節的握手,是把他的手緊緊的握在懷裏。
“結婚嗎?”黑瞎子調笑着問他,心裏卻是認真的。
“按照安排,是這樣的。”解雨臣平靜的笑着。
他卻沒有和他對等的雀躍。
“那你願意嗎。”黑瞎子有些莫名的灰心,沉下聲音問道。
解雨臣歪頭一笑:“誰不願意和帝國的英雄結婚呢。”
黑瞎子放開了他的手。
這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唯獨這個解雨臣是假的,他精致的像是餐桌上一捧帶着露水的花,連我見猶憐的質感都被精心得培育過。
而他想念他的精神圖景裏,那棵幹枯過兩次,掙紮着活下去的海棠樹。
如果沒有痛苦,沒有狼狽,他們就不再是他們了,他在堂皇的舞會裏,想念那個小院子,解雨臣為他哭了,說,我是為你而哭的,他是在那個瞬間意識到,他愛解雨臣的。
如果痛苦就是他們相愛的一部分,那麽他要贊美痛苦,他要讓心,一直的痛下去,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自己活着。
“算了吧。”
他站在炫目的水晶吊燈下,堅定道。
“我不要完滿。”
面前這個解雨臣朝他有些疑惑的颔首微笑。
“讓我一直痛苦吧。”
他擡頭,有些瘋狂的笑着。
他的精神掙脫了不滅的精神那巨大的誘惑力,花與酒,光與聲,還有面前的解雨臣,像是水月鏡花一樣,輕巧的碎了,散了。
他又置身一片黑暗之中。
有水流的聲音,他順着那個聲音走,始終沒有走出黑暗,眼前卻出現了一條河流,血紅色的河流,他看見河邊一個年輕的男人,牽着一個小女孩的手,似乎是要帶他離開。
是解雨臣。黑瞎子認出來了,那個男人是……他似乎在哪裏見過他的照片,他想起來了,是解雨臣的師父,是他躲躲藏藏的童年時代,唯一的庇佑。
他師父蹲下來,心疼的摸了摸解雨臣的臉。
“孩子,你吃了很多苦吧,疼不疼?”
小小的解雨臣只是搖頭。
“跟師父走吧,點心已經給你預備好了,今天大家都在,來給我們小花兒過生日。“
解雨臣擡起頭問:“爸爸媽媽都在嗎?“
師父點點頭:“在。“
解雨臣又問:“小叔呢。“小叔會講故事,最疼他。
師父摸了摸他的頭:“放心,大家都在。“
兩個人就這樣涉水而去,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黑瞎子知道他不能讓他這樣到對岸去,匆忙而踉跄的叫他的名字:“解雨臣!“
他沒有回頭。
“解雨臣——回來,我也給你過生日,給你做蛋糕——“
他們越走越遠,黑瞎子毫不猶豫地走入河中,刺骨的河水到他的膝蓋,再往前走,卻一步也走不動。
“解雨臣——別去——“
他着急着掙脫,卻沒有什麽能留住他的,那邊是他的家人,有點心,有團圓,有笑聲,有他從小時候開始就渴望着的一切——而他呢,他什麽都沒有。
黑瞎子用力的掙紮着,狼狽的跌坐在了河水裏。
他只有一顆一刻不停,在痛着的心。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連呼喚都發不出聲。
解雨臣已經忍受的夠多了,他又憑什麽說服他,繼續忍受這世間的種種苦楚呢。
他似乎只能跌坐的河水中,目送他遠去。
忽然,解雨臣似乎是感應到一直在叫他名字的聲音安靜了。他回頭看去,那個男人留在對岸,痛苦的按住了自己的心髒。
解雨臣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情感在湧動,他掙開了師父的手:“我要回去,我不走了。“
師父還是笑盈盈的:“回去了,可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解雨臣似乎已經能看見家裏的燈光,他的蛋糕,他的爺爺爸爸媽媽叔叔們,他皺了皺鼻子,像是給自己鼓勁,說的很用力:“不去了,我要回去,我現在必須得回去。“
師父問:“為什麽啊,那邊什麽都沒有。“
解雨臣指着黑瞎子:“他很難過,我得陪着他——“
師父沒有阻止,只是笑着。
解雨臣咬着牙,向師父鞠了一躬,調頭就跑。
他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但是他知道,他的宿命裏,有一項就是不要讓他那麽痛苦,他要救他,要救他——
他向他奔跑,個子長高,頭發剪短,身體越來越沉重,心卻越來越輕,他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是他喜歡的人,是他愛的人,是不顧一切保護他的人。
黑瞎子似乎也對他的歸來感到不可思議,咧嘴笑了一下,卻笑得很苦:“你,怎麽回來了?“
解雨臣撲到了他的懷裏。
“因為我感覺你很難過,所以我就來了。“
他們身邊的黑暗,煙霧一樣的消散了,他們從精神圖景中走出,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裏,解雨臣還擋在黑瞎子的面前。
黑瞎子擡手,即使只有一只手能動,也緊緊的抱住了他。
解雨臣不滿道:“別抱那麽緊,你的傷——“
黑瞎子只是呵呵的笑。
“剛才好像是汪藏海的精神力,他在誘惑我們把自己的精神力奉獻給不滅的精神。“解雨臣強行把黑瞎子推開,扶着他坐下。
“而你因為我拒絕了他。“黑瞎子看着他,笑得有些釋然。
“他比你年紀還大,講話又無聊,我選你有什麽問題嗎。“解雨臣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好,不愧是解少将,選的好。“黑瞎子帶傷鼓掌,被解雨臣嚴厲的制止了。
“倒是你……你也看見你那些家人了吧,你為什麽拒絕了。“解雨臣好奇的問。
黑瞎子神秘的笑道:“他們逼我結婚,對方是女裝的你,叫我爸爸,我豈是為美色折腰的人?就給拒絕了。“
解雨臣笑着罵他:“你就貧吧。“
又突然起身,緊張道:“我感覺到遠處那股精神力正在瘋狂的掙紮——吳邪,是吳邪在和他搏鬥。“
吳邪又回到了杭州塔的門口。
一個神色淡漠的年輕人,背着刀,朝他走過來。
吳邪知道,如果他向他搭話,問他,咦,你也來找吳三省嗎,他們就會開始一段結局痛苦而飄渺的旅程,如果他們就這樣走過去,擦肩而過。
後來的種種,都不會發生。
他是個大學老師,沒有百年的記憶,沒有血債,沒有恨,埋在古籍裏過這一生。
他呢,他還會繼續孤單的行走下去,只為了使命而行走下去,無悲無喜。
吳邪深吸了一口氣,一步跨了出去,他拉住那個年輕人的袖子,做出了他的決定。
“跟我回家吧。“
周圍的環境開始扭曲,可是面前的人卻沒有消失,他輕輕的笑了。
“你找到我了。“
穿越過千年的宿命,他終于陰差陽錯成為破局之人。
汪藏海的聲音還在試圖說服他——吳邪,權力和不公周而複始的帶來苦難,戰争永不停息,你為什麽不想讓大家都好呢,大家都融為一體,共用一個精神,聽見一個聲音,維持同一個階級,同一種穩定,這樣才能每個人都好啊。
吳邪掏出他的刀,向隕銅砍過去。
“滾你媽的,廢話怎麽這麽多,老子趕着回家呢——“
駭人的精神力一瞬間解放了出來,吳邪咬着牙,頂着無數的聲音和情緒,一刀一刀的砍下去。
他感到溫熱的血從鼻子裏嘴巴裏流出來,隕銅跌落下來化為碎片的那一刻,他也被沖擊力彈開,重重的落在地上。
昏迷過去之前,他看到一只麒麟,踏着黑色的火焰,朝他走來。
聯邦商讨了半個月,決定為解雨臣少将正名,權力一并交回,并在北京塔為他和黑瞎子舉行永久結合兼結婚典禮。
聯邦還想授予吳邪正式的第五師總指揮官的權力,吳邪拒絕了,最後他直面那麽浩瀚的精神力,肉體受到了一些損傷,張起靈要帶他去一個清淨的地方養病,囑咐把第五師交給解雨臣。
“明天結婚,緊不緊張。”解雨臣晚飯時才回來,最近忙得很,婚假也只有三天。
“小看我。”黑瞎子手起刀落,給蘿蔔雕了個花。
解雨臣拆新婚禮物,一箱一箱的,吳邪給他寄了土特産,看來小日子過得不錯。
秀秀給他寄了……
解雨臣狡猾一笑,溜進了衣帽間。
黑瞎子為最後的單身之夜做了豪華的晚宴,出來卻發現解雨臣人沒了。
史努比和大花在窩裏舔舔蹭蹭,也沒看見解雨臣的影子。
黑瞎子正要去樓上找,身後傳來一聲幹咳,黑瞎子轉頭看,解雨臣穿着一件海棠紅的旗袍,氣勢十足的倚在門邊,朝他狡黠一笑。
“所以你最抵抗不住的誘惑,是這個樣子的嗎……爸爸?”
客廳裏傳來一陣叮當作響的聲音,還有解雨臣的驚呼,黑瞎子的低笑,大花警惕的擡起頭,又被史努比把頭壓了下去,安撫的舔了舔他的頭頂,示意他不要理。
第二天解雨臣在黑瞎子的懷裏醒來,第一反應找手機,發掘手機還在衣帽間。
他扭了扭腰,想掙脫出來,反而把黑瞎子蹭的來了精神,把他往懷裏按,解雨臣臉一紅,咬着牙掙脫出來,在衣帽間找到了手機,一百多個未接來電。
他們的儀式定在十點,現在已經十點零三了。
解雨臣倒吸一口涼氣,向樓上喊了幾聲:“老齊——”
黑瞎子沒答話,解雨臣把大花從窩裏揪出來,讓他去叫。
大花沖着被子跳起來一頭紮下去。
黑瞎子肺都快被頂出來了,撸了把大花的尾巴:“寶貝兒,你可得看準點,下半輩子幸福很脆弱的……”
解雨臣在樓下喊:“老齊,遲到了!”
不久後,整個北京塔的人都傳遍了,一向嚴謹的解少将,婚禮遲到了。
——解少将不小了吧,還真匹配出去了。
——要不說早匹配就好了,解少将有錢有權又好看,到這個年紀,還不是只能找一個死了向導的哨兵,要不人家怎麽不上心。
——年紀聽說也很大了,能做解少将他爸爸!
——啧啧啧。
——解少将心氣高,真就同意了。
——湊活湊活過吧,還能離咋得!
北京塔的領導在上面讀永久結合的賀詞,解雨臣在旁邊兇惡的瞪着黑瞎子:你當時騙我的吧,你要是看見我穿着……你肯定就留下了。
黑瞎子笑呵呵的給他按按腰,繼續胡說八道:嗯,其實你當時叫的不是爸爸,是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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