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蕭栗對于他們為什麽看自己似乎有點迷惑,他纖長的睫毛抖了抖,看看自己,又看看鬼新娘和天機他們,最後狐疑地順着他們目光的方向朝自己身後望去——看到的是另一節車廂,盡頭也沒有其他的鬼怪。
他回過頭,就跟沒有聽懂鬼新娘含蓄的暗示一樣,例行公事般地問:“我們現在不知道你的夫君是誰,沒辦法讓它過來,能描述一下它的樣子嗎?”
天機:“…………”
——人家不是說找它那個夫君,人家要納你當新夫君啊夏洛克!
姜移折想的比天機要遠一些,他想夏洛克真的不是一般人,輕而易舉地就化解了被鬼新娘看中的危機,也不落女鬼面子。畢竟任誰都知道,被女鬼看中絕對不是什麽好下場,也許比死亡還可怕,但不是誰都能這樣将自己從局中摘出去,并且夏洛克甚至還隐隐找到了生路——為鬼新娘尋找失落的夫君。
一開始是給鬼新娘尋找食物,現在它嘴裏念叨着夫君,也許為它找到夫君就是副本世界給予的生路!
在衆位輪回者的目光中,鬼新娘似乎有些不解和詫異,它的記憶似乎混淆不清,說一個字就停一會兒,斷斷續續:“我的……夫君……啊,對……我記得……想起來了……它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還有頭發……”
輪回者們:???
——誰特麽有四只眼睛,兩個鼻子,五張嘴巴,還禿頭?!
——等會,雖說禿頭的确可能,但前面那是不可能的!
被蕭栗這麽一提醒,鬼新娘的注意力似乎被從他身上挪開了,轉而關心起自己那個不知在何方的夫君來:“我的夫君……你在哪裏呢………”
趁着鬼新娘看向窗外的功夫,蕭栗低頭去看自己口袋,他之前一直在用手伸進口袋裏壓住越來越燙的小黃本——在他的手壓上去的瞬間,原先發燙的本子立刻降下溫度,就跟好像怕燙傷他似的,但是依舊在震動,在少年手心溫溫熱熱地震動,像一個密密麻麻的親吻。
他一邊按着小黃本不讓它出現,一邊對鬼新娘承諾道:“我們去為你找你的新郎。”
鬼新娘用袖子掩住嘴唇,看也不看蕭栗,它坐回了椅子上,細細弱弱地說:“好,多謝各位了,不過還請盡快,我很容易餓。”
輪回者們:???
——找你夫君和你很容易餓有什麽關系,又不是給你找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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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細思極恐的話題。
蕭栗來到鬼新娘的對面,繼續詢問細節:“你還記得你夫君任何的細節麽?它是你的……同類麽?”
他在說出最後那個名詞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蕭栗原先想問它是人還是鬼,但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樣不禮貌,便換了一個委婉的詞彙。
“不知道。”鬼新娘低着頭,它的聲音很微弱,需要蕭栗湊近了聽才能聽到。
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那它跟你上車了麽?”
“也許……?”鬼新娘尾音上揚,不确定地回答。
蕭栗這次換了一種問法:“你還記得任何關系你夫君的細節麽?比如名字、習慣之類的。”
鬼新娘動了動頭部,鳳冠上的金色珠子砸在右邊臉上的血肉,砸出一片血肉,它看上去不知為何比之剛才更加虛弱,像是受到了某種傷害,損失了一部分力量,它慢慢地說:“記、記得一些,它、它……喜歡……陰暗……其它的,都……忘了……”
喜歡陰暗并不能确定它夫君的身份,甚至不能确定它的物種,畢竟蘑菇也喜歡陰暗。
也許是蕭栗的問題已經到達上限了,鬼新娘開始不耐煩地搖晃身體,蠕蟲不斷地從它右邊臉掉落,掉了它一膝蓋。
蕭栗舉起一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你乘上這般火車,目的地是想去哪裏?”
鬼新娘完好的左半邊臉露出一絲微弱的笑意,這次它的回答沒有結巴,非常的順暢,但聲音依舊很輕:“去不可說之地。”
蕭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鬼新娘所坐的位子走開,來到那對小情侶面前。
小情侶就跟自成一個世界一樣,完全沒有害怕鬼新娘,或者覺得輪回者們奇怪的感覺,也不知是副本世界做的手腳,還是他們身上存在某些特殊之處。
蕭栗和他們簡單地打了招呼,說自己是列車上的調查員,沖他們問了同樣的話題:“你們坐上這列火車,想去哪裏?”
小情侶正在吃那碗青椒肉絲,女生見有蕭栗走過來,立刻放下筷子,她托着自己 的下巴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回家了。”
“我們不是要一起去找閻王爺麽?”男生捏了一把她的臉頰,好笑地拆臺。
女生嬌嗔道:“這只是玩笑呀,幹嘛啦,你還當真了?”
蕭栗看着他們,心道當真的怕不是你男朋友,而是副本世界……
接下來第二站上車的乘客只剩那名令小黑貓忌憚的男子,蕭栗走近那個人,他沒有把對方當做劇情人物,而是鄭重地問:“你是誰?”
那人就直接大張旗鼓地站了起來,他沖着蕭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回答,直接走出了門,也沒有看任何其他的輪回者。
天機等人看着他的背影,吳恬易最先鼓起臉頰,不悅地說:“這是誰啊?這麽沒禮貌?看起來不像鬼,難道是乘客?”
姜移折:“不知道,但他很強。”
“難道是他……”天機微不可聞地說,他腦子裏浮現出了一個在輪回者之中很有名的名字。
“誰啊?”于超問。
天機噤聲不談。
姜移折主動開口轉移了話題:“不提他了,別把他當普通乘客保護,我們專注我們的任務,去找鬼新娘的夫君。”
吳恬易和于超都沒有說話,顯然是還在想那名男子的真實身份。
天機調整過來心态,問蕭栗:“它夫君是誰?”
“我怎麽會知道?”
“看你這麽淡定,我還以為你已經找到線索了。”
“我的确找到了,剛剛,我發現你就是它失憶的相公。”
天機:“………”
他從後往前推了一把蕭栗的肩膀,推推搡搡地走遠了。
然而沒有人留意到的是,在所有的輪回者剛剛走出車廂之後,那名鬼新娘立刻張開嘴,舔了舔右邊臉的血肉,眼神貪婪,端正地數數:“一、二、三、四……”
在它的腳下,那雙紅色繡花鞋,消失了,露出了一雙裸足。
第四車廂,後廚。
其餘人圍在那張小小的餐桌邊,吃着天機剛剛做好的食物。
蕭栗坐在靠牆的角落,終于将口袋裏那本震動不停的小黃本給拿了出來。
這一次,小黃本上面浮現的字跡不再是黑色,而是很深的暗紅色:【我很生氣。】
【它在說夫君的時候竟然看着你。】
【超生氣的。】
【不僅生氣,還吃醋。】
【只有我能這麽叫你。】
【你為什麽要按着我?如果不是想多跟你親近一下,我就要掙開你的手好叫它知道不應該觊觎別人的人。】
看來是真的有生氣,字體顏色都變了——不過蕭栗并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鬼新娘壓根就沒做什麽——而且人家是鬼!
蕭栗教育它:“氣什麽,你以為你是河豚?”
小黃本沉默了三秒,它在本子上畫了一只河豚,旁邊寫了四個字:還是生氣。
“還有,什麽叫別人的人?”蕭栗寫道,“我是你的人嗎?”
【早晚會是的。】
小黃本被敲了一下,它有點委屈,其上浮現出一道紅線,将那句話裏原先的五個字給劃去了,在下面端端正正地改成“喜歡的人。”
蕭栗正準備繼續改掉它亂吃飛醋亂生氣的壞習慣,天機卻打斷了他,青年還以為他在任務本上寫寫畫畫分析任務,從桌上扔了一塊小點心過去:“夏洛克,寫什麽呢?”
蕭栗合上本子,面不改色地胡扯:“一些猜想。”
“你想到什麽了?”姜移折問。
“沒想到什麽,就想去之前每個乘客的房間裏再看一看。”
“你懷疑它的夫君就在裏面?”
“也不是,就驗證一下新的猜想。”
姜移折把最後一口青菜吃了下去,他放下筷子,筷子與碗交擊發出清脆的聲響:“雖然目前那只女鬼沒有表現出攻擊性,但也不能放松警惕,我們需要把那對小情侶找個借口騙出來,保護起來,當做任務2的退路。你們誰願意跟我去給新娘鬼找夫君,誰留在這邊保護乘客?”
光從任務來看,這兩個任務的危險度其實四六開,鬼怪有襲擊小情侶的可能,“找夫君”更是要每個房間地跑,很容易就撞見鬼新娘或者筆仙。
于超的膽子不大,跟乘客們呆在一起總比再次進入那些血肉模糊的現場好——他這麽想着,主動地承擔了這個任務:“我來吧。”
吳恬易猶豫再三,也舉起了手:“我可以去幫于超哥,我們和他們聊聊天,給他們灌輸一下有關鬼怪的概念。”
天機等人沒有異議,他們三人這就起身,準備再次仔細地将每個房間查看一番。
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于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他們:“各位大佬,我……我不知道怎麽把那對小情侶叫出來,就說談談麽?我怕他們不聽我的……”
“很簡單,你讓你的天機大佬給你多做一點飯,說你這裏有加餐,讓他們過來不就行了,建議做火鍋,時間長。”蕭栗随口給出了一個建議,“再建議多做一份,我晚上想吃。”
天機拿眼白斜睨他:“你其實就想折騰我做飯吧?”
蕭栗彎起唇角,堅決否認。
天機撩起袖子,又給于超他們做了一點食物,才跟蕭栗他們離開。
夜逐漸深了。
在後廚裏,那對小情侶也算給面子,在吳恬易和于超甚至還拿出了一副撲克牌的情況下,吃完就跟他們一起打牌,嘻嘻鬧鬧一下午之後又熱熱中午的菜,開始吃晚飯。
他們也從這對小情侶嘴裏套出了不少話,比如這對小情侶是去野郊墳地那塊地方給先人上墳的,結果上墳完他們沒立刻走,反而因為很久沒出來玩,就在四周逛了逛。女生看着這堆墓碑,突發奇想地對男生說想跟他一起去地府裏看看閻王爺,這才是她想要的旅行經歷,那些所謂的旅游熱點她不稀罕——這句話其實是一句情話,她的意思是跟男朋友一起同生共死白頭到老,只是沒想到會讓他們遇到了鬼怪副本。
再之後他們玩夠了,想乘火車回家,就上了這列幽靈列車。
而且在他們的眼裏,那只鬼新娘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女,男生還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女朋友揪耳朵,因此兩個人才無視鬼新娘。
後廚開着最亮的燈,但仍然無法抹去從外界傳來的陰冷感。
于超的心裏有些不安,怎麽探查房間的那三位大神級人物還不回來?
“喲,怎麽了,于大哥,提前預知自己要輸得慘了?這個表情?”小情侶之中的男生将自己手裏的一對四個2的炸彈打在那堆撲克牌上,對于超調侃道。
吳恬易放下手裏剩下幾張落單的紙牌:“于大哥今天輸的太多了,哈哈哈。”
男孩身邊的女生撅起了嘴:“贏太多了也沒意思,今天要不就到這裏吧,我想回去睡覺了。”
“累了?”男生摸了摸她的長發。
“別呀,我們還可以玩別的,大富翁,五子棋,麻将?”于超收起撲克牌,繼續鼓動他們。
“還是不了,明天呗。”女生說。
就在他們争論要不要回去的時候,從後廚的門外,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敲門聲,又像抓撓門的聲音。
這絕對不是蕭栗三個人回來的聲音!
于超和吳恬易反應極大,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你們怎麽了,不開門?這不是有人敲門麽?”女生納悶地看着,她推了推身邊的男朋友,“你去,問問人家怎麽了。”
男生應了一聲,就想站起來去給敲門人開門,冷不丁于超一把抓住他:“不行!不能開!”
“為什麽?”男生推了于超一把,于超一個踉跄沒站位險些滑倒,吳恬易及時扶住他。
吳恬易此時已經顧不得隐瞞了,她沉重地說:“不管你們信不信,門外的是鬼!這列火車鬧鬼!”
“草,你們騙人吧?你們是騙子還是劫匪?”男生立刻防備起來,他拉過自己的女朋友,将她護在身後。
“沒有,我們不是,你聽我們說,我們是來保護你們的,這是一列幽靈列車——”于超還想再對這兩位乘客辯解幾句,然而當他眼角看到門縫的時候,他愣住了。
後廚由于要推着餐車出去,因此房門最底下與地面的縫隙開的不算細,此時從那條門縫裏,有一雙紅色繡花鞋,鞋頭正朝着門內,從門縫裏擠了進來。
鞋子之上,是空蕩蕩的空氣。也就是說,只有鞋子,沒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