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終章

梁嘉宛收了沈悠南的禮,周三便要與沈悠南約會。周二晚梁嘉宛演出完時,沈悠南的随從便給梁嘉宛帶來一句話:

“我們少帥明日來百樂門接小姐,請小姐好些準備。”

第二日梁嘉宛到百樂門之時,沈悠南的車已經等在了百樂門門口。随從下車給梁嘉宛開車門,梁嘉宛便見沈悠南坐在車後座。今日的沈悠南卸下了戎裝,書生氣更甚。

梁嘉宛不知沈悠南要帶她去哪兒,只是一路上無言,沈悠南不說話,她也不去妄言。

“今日怎麽沒穿旗袍?”

梁嘉宛低頭看着自己,她今天特地沒穿旗袍,反而穿了一身洋裝。

“胸針很好看,和你很配。”

梁嘉宛也落落大方的道謝:“多謝沈少帥相贈如此珍貴的胸針。”

寥寥搭上了一句話後,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車停。

“你們回去吧,我自行回家即可。”

“是。”

開車人和随從不多說一句話,待兩人下車後,便開車離去。

梁嘉宛轉身看向店鋪,沈悠南從後禮貌性地攬住梁嘉宛的腰。

“怎麽帶我來百鳳堂?”

“我喜歡你穿旗袍的樣子。”

百鳳堂的旗袍料子是全上海灘最好的,梁嘉宛也只是有幸得過兩條百鳳堂的旗袍,趙老板再如何寵她,也不會幫她定制如此昂貴的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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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沈悠南是百鳳堂的常客了,他一進門,店內的老板娘便谄笑着上來:“沈少帥今日是想來買些什麽啊,那日的胸針可合心意?”

老板娘也是會看眼色的人,見沈悠南懷中的梁嘉宛身上便戴着胸針,便心下明了:“哎呦,原來是沈少帥送給嘉宛小姐的呀,這胸針和嘉宛小姐可真真是絕配了。”

沈悠南掃了一眼店內的旗袍現貨,似是沒有合意的:“按照梁小姐的身量現制一件旗袍,我傍晚來拿。”

沈悠南沒說用什麽料子,但沈悠南在上海灘是何等地位的人,老板娘自是不用問用何料子,最上乘的便好了:“诶,曉得了,嘉宛小姐的身量我們店中是有的,我這就讓工人趕制出來,不知沈少帥要為嘉宛小姐選何顏色的料子?”

沈悠南看着梁嘉宛:“紅牡丹。”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诶诶,明白了。”

走出百鳳堂以後,沈悠南帶梁嘉宛去了咖啡館。梁嘉宛确實是摸不清沈悠南想要做什麽,落座後,梁嘉宛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流車流。

“你與于洛笙是何關系?”

梁嘉宛沒料到沈悠南以上來便會問她這些問題,不只是他的心思太敏銳還是他單純的想要知道她

和于洛笙的關系。

“我與少帥是什麽關系,就和于先生是什麽關系。”

“我與你,還沒有到送你回家的程度。”

梁嘉宛心中‘咯噔’了一下,沒想到每每演出過後,沈悠南還在派人看着她。

“于先生是我的姐夫。”

梁嘉宛看沈悠南的表情,應該他是沒料到自己會這麽說,或者是.......他沒有調查到這一層..........

“你姐姐.............”

“我姐姐......已于十年前亡故了。”

沈悠南沒想到自己無意間會戳到他人痛處:“抱歉。”

梁嘉宛搖頭:“無礙。”

對于梁嘉宛,沈悠南的确派人調查過,可梁嘉宛的過去,準确的說是進百樂門之前的過去,全都被抹得一幹二淨,縱是沈悠南,都無法查出一二。

待二人再次到百鳳堂的時候,沈悠南為梁嘉宛定制的那件旗袍挂在了全店最顯眼的地方,吸引住了不少來店的小姐太太們的目光,也包括剛跨進店的梁嘉宛。

紅色的牡丹在白色的旗袍上嚣張的盛開,怎能讓人不駐足?

“沈少帥來了,您看這件旗袍可合心意?”

沈悠南看着旗袍嘴角一勾,從衣中拿出幾塊大洋,給到了老板娘手中:“做的不錯,這些當賞你了。”

老板娘看到幾個大洋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多謝少帥,以後多帶嘉宛小姐來啊,我們店中你想要的都有,你想要沒有的我們店也會給少帥找來。”

沈悠南輕拍了一下梁嘉宛的腰:“去換上吧。”

梁嘉宛換上旗袍出來,縱是看過何其多美女的老板娘都倒吸一口氣。火紅的牡丹開在腰間,也難怪沈悠南特地戴着梁嘉宛來做旗袍。和洋裝比起來,旗袍實在是太适合梁嘉宛了。

“為何回了百樂門?”沈悠南将梁嘉宛帶上百樂門二樓的包間,将包間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他坐下來,一只手搭上椅背,梁嘉宛很會見眼色的坐入他懷中。

沈悠南透過二樓的包間窗戶指着樓下舞臺上唱歌的歌女:“她唱的《月圓花好》不錯。”

梁嘉宛剝了一粒葡萄喂給沈悠南:“那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沈悠南低頭瞧着梁嘉宛,像的确在認真比較一般,良久開口:“你确實生了一副很好看面孔,也有一個很好的身材。”

“在少帥心中,嘉宛只空有衣服好皮囊嗎?”

梁嘉宛軟軟的聲音傳到沈悠南耳中,像是在撒嬌一般:“你也有着一副好嗓子,唱得好歌,尤其《霸王別姬》。”

臺下人唱罷《月圓花好》,換了一首歌唱,剛開口,沈悠南便蹙起眉頭:“除了《月圓花好》,其他歌真的是不堪入耳。”

梁嘉宛擡手為沈悠南撫平眉頭:“少帥何必如此,您愛聽,嘉宛下去唱給您聽便好了。”

梁嘉宛裝作起身的樣子,沈悠南見此便緊了緊手中的力量,将梁嘉宛禁锢在自己懷中:“我不愛聽你在別人面前唱歌,以後你的歌,只能唱給我聽。”

梁嘉宛擡手遮嘴輕笑起來:“少帥這是在獨占我嗎?可我除了今日,每晚都要上臺唱歌的呀,這來的不少老爺公子,都是來聽嘉宛唱歌的。”

“你唱你的,他們若敢聽,聽一個我殺一個,直到最後只剩我。”

沈悠南比梁嘉宛想象中,要更加的狠。

“哎呀,我不唱就是了,以後嘉宛只為少帥一人唱歌,少帥愛聽什麽,嘉宛就為您唱什麽,少帥愛聽《霸王別姬》,嘉宛就唱《霸王別姬》,只要少帥不嫌棄我學藝不精便好。”

梁嘉宛雙臂圈上沈悠南的脖子,兀自在他面頰邊親下一口,還未等梁嘉宛的唇移到沈悠南的唇邊,沈悠南就托住梁嘉宛的後腦吻了下去。沈悠南的氣息沉重而灼熱,一番交纏後,他的手攀上梁嘉宛,開始解梁嘉宛的旗袍扣子..........

梁嘉宛摟着沈悠南的脖子,任他親吻着自己的身子,望向天花板的眼神卻無比清明...........

沈悠南坐在床上,身邊的梁嘉宛薄被半掩,在沈悠南看來,被內春光盡收眼底。

“接近我有什麽目的?”沈悠南的嗓音中透着一絲歡愉過後帶着滿足的暗啞。

梁嘉宛托住被子坐起來,細細看着沈悠南,而後擡手,劃過他面龐,輕撫他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他唇上:“因為我喜歡你。”

語罷,便靠到了沈悠南的懷中。

沈悠南擡手摟住,低聲一笑,極具魅惑:“你的臉,對我來說的确有吸引力。”

梁嘉宛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地上盡是褶皺的旗袍上:“可惜了這件旗袍,百鳳堂的手藝和料子呢。”

沈悠南看都沒有看那件旗袍一眼。

“你若是喜歡,我再送你便是了,有何可惜的。”

“那少帥我們可說好了,您可不能食言啊,我可最喜歡百鳳堂的東西了。”

“旗袍而已,若我願意,百鳳堂都可以送給你。”說到這裏,沈悠南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你在百鳳堂做過旗袍?”

梁嘉宛料是百鳳堂老板娘那句‘嘉宛小姐的身量我們店中是有的’惹的禍。

“有幸得過兩件百鳳堂的衣裳罷了,想必是那時留下了尺寸罷。”

沈悠南點起一根煙,梁嘉宛見着了,故意嬌着嗓子道:“不曾想少帥也抽煙。”

沈悠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得?聞不了煙味?”

梁嘉宛将腦袋靠進沈悠南頸窩:“只是不習慣煙味。”

沈悠南掐了煙,一個翻身将梁嘉宛壓在身下,兩人對視着。梁嘉宛不得不承認,沈悠南這個男人長得實在是俊逸,好看到讓她失控,歡愉之時讓她一度沉淪.......沈悠南欺身而下,吻上她的唇,兩人纏綿悱恻了一夜.............

自那日以後,百樂門每日都被沈悠南包下,本在午夜後才會熱鬧起來的百樂門,現下在午夜鐘聲敲響之時,客人便開始陸續離開。

只要沈悠南來百樂門,便是會與梁嘉宛一同呆到天朦朦亮才舍得離開,梁嘉宛清晨起來為沈悠南穿戴整齊後,兩人也要親昵好一會兒,沈悠南才會依依不舍地離開.........

沈悠南從來沒有說過要帶梁嘉宛回家過夜,梁嘉宛也不會讓沈悠南去自己家,兩人幽會一直在百樂門二樓的包間。

自此,百樂門也不再看到梁嘉宛唱歌了,衆人對原因也心知肚明。百樂門依舊似從前一般生意紅火,只是臺上沒了梁嘉宛,似乎來的人都有些興致缺缺...........

是夜,沈遠山站在沈公館二樓,看着沈悠南穿戴整齊出門。

“悠南這段時間一直留戀在百樂門?”

“是,據李副官所言,除去上周,這個月少帥一直在百樂門..........夜夜笙歌。”沈遠山身後的曹副将雖看不見沈遠山的喜怒,卻是将李副官的話如實上報。

沈遠山背着手:“梁嘉宛..........”

“總司令,是否要讓人去‘提醒’一下梁嘉宛?”

“一個歌女而已,罷了,悠南愛玩,就讓他玩一陣吧。”

“是。”曹副将思慮良久,才開口,“當初梁曼卿那個失蹤的妹妹,找到了。”

沈遠山像是聽到了希望的消息一般,轉身看着曹副将:“找到了?”

“是,就是梁嘉宛。”

沈遠山皺眉,望向沈悠南出門的方向............

梁嘉宛出生京城梁園,梁園是當初京城最大的戲曲班子,衆梨園之首,京劇大家。任誰到京城都要去梁園聽上那麽半天曲子。而當時的梁園臺柱子,便是梁師傅的大女兒,梁曼卿。十年前,即使不是京城人都知道名伶梁曼卿,身段好嗓音好,樣貌更是上乘。她衆多的愛慕者中,也不乏沈遠山一個..........

後來梁園大火,燒盡整個戲班,還是沈遠山親自将梁曼卿的屍身從火中抱出,可惜當沈遠山找到梁曼卿的屍身的時候,大火已經燒毀了梁曼卿的半邊面容............

“難怪,她會這麽像她...........”

“那是否要讓少帥與她保持距離,萬一她.........”

“也就只是百樂門的一個歌女而已,會唱兩句京劇連個戲子都算不上,又能對悠南怎樣。悠南如今正在興頭上,随他去吧。”

“是啊,雖然相似,可卻怎樣都無法和當年名動京城的名伶梁曼卿相提并論。”

沈遠山轉頭看了看曹副将:“那當年梁曼卿那個情人也找到了?”

“是,他叫于洛笙,現在是滬上日報的主編,當年梁園大火,就是他将八歲的梁嘉宛從梁園帶出,從京城一路到了上海。”

今晚的圓月特別明亮,照得沈公館內也亮如白晝。

“就這樣吧...........”

“是。”

梁嘉宛再見到于洛笙,已經是十來天以後。她回家,見于洛笙等在她家門口。

“聽說,你要去南京出差?”梁嘉宛拿鑰匙開門,将于洛笙請進門。

“是。”

“什麽時候走。”

“明日一早便走了。”

梁嘉宛走進卧房,出來時手中拿着一個小包:“我在南京托人買了一間公寓,這裏面是鑰匙和地址,你這次去了南京,就不要再回上海了。”

于洛笙接下,看着面容相比較上次見面來說有些消瘦的梁嘉宛:“小宛,你.......不後悔?”

“現在後悔......也太晚了。”梁嘉宛像是又想起什麽一般,從一個上鎖的櫃中拿出一個鐵盒子,盒子打開,裏面是滿滿的銀票,“這些是我這幾年的積蓄,我那些珠寶首飾你也不好帶在身上,這些銀票你就收下吧,到了南京也是要大量的錢財周轉的。”

“小宛,你将這些給了我,你今後怎麽辦?”

梁嘉宛聽此便笑起來,眼中慢慢氤氲起水霧,也不知是因為笑的,還是別的。

“我可是上海灘最紅的嘉宛小姐,你便不用擔心我了。姐姐生前最在乎的就是你了,你一定要沒事.........上海灘不是安穩地方,你早一日離開,便早一日好。”

“你可是曼卿的親妹妹,你和我一起去南京吧,我們今晚就動身...........”

于洛笙拉起梁嘉宛的手腕,被梁嘉宛甩開:“別傻了,沈悠南不會放過我的,你才要好好的活着,你活着.......比我有用.........你才是梁園親傳的弟子。”

.....................

梁嘉宛晚上在百樂門後臺梳妝時,看着鏡中的自己,喃喃道:“他應該已經到南京了吧。”

“誰?嘉宛姐姐你說誰?”

“沒,自說自話呢。”

...............

今晚,沈悠南穿了一身戎裝,腰間配着槍,一如初見那天一樣。午夜過後,沈悠南便起身,讓梁

嘉宛替他穿衣。

“怎今日走的如此早?”

“家中有些事。”沈悠南微擡頭,好讓梁嘉宛為他扣上最上面的一顆扣子。

梁嘉宛不語,從衣架上拿下外套時,拔出早就藏在衣架後的匕首,轉身刺向沈悠南。沈悠南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麽一般,揮手打落她手中的匕首,手勁微大,匕首從梁嘉宛手中飛出,插在遠處的地板上,梁嘉宛倒在地上。

“咔---”

等梁嘉宛轉頭看向沈悠南之時,沈悠南放下槍栓,用槍指着她,面色冷淡,全然沒有了當時溫存時的缱绻。

裏面的聲響驚動了守在外面的人,他們推門而入,便見房內這般情形。梁嘉宛這才明白,除了第一晚,往後的這多天,房外一直都有沈悠南的人守着。

“為什麽做這麽蠢的事情。”

梁嘉宛未語,只是望着沈悠南。

“你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梁嘉宛還是不語。

“那我來幫你說,因為我父親,因為于洛笙,因為梁園,因為梁曼卿,對嗎。”

“是...........”

沈悠南蹲下,将槍抵在梁嘉宛額頭上:“你為什麽不驚訝,你抹的那麽幹淨的過去被我查到了,你為什麽不驚訝!”

梁嘉宛不畏地看着沈悠南:“早晚都會被查到的,人活在這世上,過去終究是會被翻出來的。”

沈悠南捏住梁嘉宛下颚,指尖發白,似是要捏碎它一般:“為什麽騙我!為什麽!為什麽!!!”

“我當初..........親眼看見我姐姐自毀面容...........放火***.........若不是當年沈遠山殺了我梁園百餘人口,想要強娶我姐姐,我又怎麽淪落到做一個歌女!”

“呵,梁嘉宛我告訴你,不論我父親當年做了什麽,你梁園那些人,都是死有餘辜!你以為梁曼卿貞潔烈女,其實只是個不為未來的愚蠢女人。”

梁嘉宛的下颚被沈悠南捏的生疼,她做不了任何的表情,眼角落下的淚劃過沈悠南指尖。沈悠南最讨厭梁嘉宛這麽一副遇到什麽事都冷靜的模樣,哪怕她現在張牙舞爪的撲上來和他争論梁曼卿的清譽,他也會看着比現在好受一些。

“不論你是要通過我報複我父親還是直接報複我,現在都不會成功了。”

沈悠南用指腹摩挲梁嘉宛的臉,為她拭去淚水,語氣中像是現在才看透了一切一般:“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沈悠南站起來,對着門口的人道:“把她帶回沈公館。”

“那你呢!你又有愛過我嗎!你難道不是在利用我嗎!”梁嘉宛的語氣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失控地吼出來。

沈悠南轉頭看着梁嘉宛,但聽她道:“你難道不也是在利用我擴大自己在上海灘的影響嗎!你可曾有那麽一瞬真正愛過我!”

沈悠南像是被梁嘉宛正中心事一般,擡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雙眼通紅的看着她:“你沒有資格這麽質問我..........你沒有..........”

直到梁嘉宛因氣息不流暢而滿面通紅,沈悠南才放開她。

“帶回去!”

梁嘉宛啞着嗓子:“我梁嘉宛,是上海灘百樂門最受歡迎的梁小姐,一笑,傾倒衆生,受人衆星捧月..........”

“少帥當心!!!”

“砰----”

槍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

聽見手下的驚呼,沈悠南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

他只見梁嘉宛的手從衣服口袋中落出,随之帶出了口袋中的那枚胸針,胸針掉在地板上,上面的水藍鑽從胸針扣住的地方掉開,孤零零的水藍鑽掉在地板上,失去了它往日驚豔的光澤..............

梁嘉宛倒下的朦胧間,仿佛看見了沈悠南在朝她而來,似是要接住她一般............

‘幸好,于洛笙已經離開上海了,至少保住了姐姐另一個在乎的人.............’

‘原來,子彈穿過胸膛,也只是一瞬間的痛楚............’

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小短篇完結啦,沒有續集,就此終結,感謝喜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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