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現實中的殘酷與不完滿，往往都是由錢所致。

牧陽沒有考研，在僅剩兩年的大學時光中，他一面兼職找實習，又一面發了瘋地用功，等到畢業的時候，他連續兩年拿了國獎，也成功拿到了一份計劃中的出版社的實習。

在這裏攢足從業經驗，再去考證，把這裏當成跳板，争取加入高端時尚雜志V.A，然後盡力進入V.A所屬的公司高層——裕城所在的造型公司和V.A是長久的合作夥伴，進入了V.A，就有機會再見到裕城。到時候以工作為由過去，想來小叔也不好拒絕。

牧陽列出的這幾項人生規劃，寫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只有他懂得有多麽辛苦。他很久沒有回家，那幾個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要麽在做策劃，要麽就是在審稿，再不就是沒完沒了地開會。21歲那一年的春節，他終于收到了V.A的OFFER。牧陽看着郵件，在不絕于耳的鞭炮聲中恍惚了片刻，又環視了一圈堆滿了資料的房間，最後落到電腦旁的相框上。

想來遺憾，他和小叔還沒有合過影，也沒有一張小叔的照片。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話，可能怎麽也會在那漫長的時光中拍下幾張作紀念吧。可自己只顧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長大，顧不上任何一刻的定格。所以如今這個相框中，只有一張卡牌罷了。

牧陽收回目光，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跟父母說了說近況，也安靜地聽完了他們的唠叨，正打算過一會兒就挂電話時，牧陽媽突然說：“你小叔前陣子還來了呢。”

牧陽馬上問：“來做什麽？”

“就是來看看我們呗，又買了一大堆東西呢，這孩子。他挺長時間沒回來了，倒是微信上逢年過節就會跟我們說說話。”

“他已經走了嗎？他……有沒有說起我？”

“早走了，他好像也沒放多長時間的假。說了啊，他問陽陽什麽時候回來，問你最近怎麽樣，在做什麽。”

“嗯。”

“你們倆也挺久沒見了，有時間應該聚聚的，可惜啊，你們都沒有時間。再過一陣，估計你小叔都成家立業了，你啊，八字還沒一撇呢。”牧陽媽嘆了口氣，又像是在嗔怪。

牧陽聽了心下一驚：“你說他要成家了？”

“肯定啊，你小叔都快30了吧，怎麽也快結婚了。你爸問他處沒處對象，他說沒有，估計是不好意思說吧。”

牧陽沉默了許久，直到媽媽在那頭不停呼喚他的名字，才回過神來，應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時光不待人，可他無論如何也還需要一年，他要在V.A站穩腳跟，再去見小叔。

小說裏什麽白手起家，平步青雲，哪有那麽容易呢？每一份光鮮亮麗的背後，都是淋漓的汗水與苦痛。社會上的摸爬滾打，比學校裏殘忍的多，牧陽早就學會了再難過也要奉送笑臉的本領，也磨煉出了強大的耐心。

他可以再忍一年，唯一擔心的是小叔忘記他，和別人在一起。

這一年他過得簡直不像自己了。等到年終大會上聽到自己被任為主編兼任V.A海城分公司總經理時，才意識到原來一年過去的這麽快，所有的勞累終于迎來了回報，一片掌聲裏，他面朝大家鞠了個躬，再直起身時，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的光芒。

——我終于可以再見到你了，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