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歡喜
安寧曾在一本小說上看到過一個說法—— 一年中不是只有中秋節的月亮才會圓，月亮每個月都會圓兩次的。她當時還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不過很快就忘了，也就沒有再考證。可是，今晚，不管是真的還是湊巧，她都相信了。明明不是八月15，可月亮已經圓成了一個漂亮的玉盤。她遠遠得看見溫晨披着這玉盤灑下的光匆忙而來——為她而來，卻又不是只為她而來。委屈是在這個時刻洶湧而至的，随之改變的還有泛紅的眼眶。她從長椅上站起來，用力擠出一個微笑，太用力，差點把眼淚也擠出來。
“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解釋。”她輕輕得說，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那個時候，溫晨說，“我們不合适”，“我們有太多的不同”，他一定沒料到有這一天，他站在安寧面前會不知所措、絞盡腦汁，甚至想到了用謊言來掩蓋自己的錯誤，只為了挽留住她。
“安寧，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可能會覺得牽強，會覺得是借口，但我沒有撒謊，”他還是決定說實話，這對他而言更加容易，“所以，你要相信我！”
安寧垂下眼睑不看他，其實她很想反擊，大聲對他喊：“憑什麽！憑什麽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要相信！”
“我不是太喜歡過生日，而且我生日又是在假期，以前都是簡簡單單在家裏就過了。不過今年，因為之前有幾個朋友都是八月份生的，就有人開玩笑說我們幾個生日輪流請客好了，前面過生日的人還真就這麽做了。我想，既然要請，就把差不多熟悉的都叫上吧……”他突然緊張局促起來，“我發誓，當時是想到你的了。可我叫的全是男生，我覺得你去挺尴尬的……”
真是糟糕透頂的理由，“我發誓，當時是想到你的了”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的花言巧語。就算時間倒流，誰還能進入你的內心去看看你是怎麽想的不成。
“剛才李誠和我講，我才知道你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會一直等在這裏。”溫晨只是在陳述事實，但是讓任何人聽了，都多少有點推卸責任的意思。“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呢？”他溫柔得問。
安寧終于擡起頭，她看上去失望透頂。“這麽說，是我的錯了？”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因為她的表情，溫晨有些着急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她終于還是忍無可忍得爆發了。這個夜晚，她都做了些什麽？自從認識溫晨開始，她都做了些什麽？她把她的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她抛棄原則，抛棄脾氣，抛棄任性，假裝沒心沒肺，假裝厚臉皮，假裝豁達，她以為她終于要修成正果了，結果呢？她連參加人家生日聚會的資格都沒有，而理由卻還是為她着想。到此為止吧！該做得都已經做了。一吐為快吧！也許從此就一刀兩斷各奔天涯了。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她本來就不是那麽懂事又通情達理的人。“我只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要幫你慶祝，我想要和你一起度過，我想把我準備了很久的禮物送給你，我想對你說生日快樂。可是，可是一個都沒有實現……”她知道自己現在流着淚講話的樣子有多醜。但她管不了那麽多，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像個被逼極的中年婦女那樣歇斯底裏已經是她最大的忍耐了。“我喜歡你，溫晨，”她又一次無所顧忌、掏心掏肺得暴露着自己的感情，“可我不是一定要你和我在一起。在你和我說你對我有好感之前，這樣的念頭，我連想一下都不敢。是你說我們彼此多了解一點的，可你連你的生日聚會都不告訴我，你告訴了所有人，就是不告訴我！你想到了所有人，就是沒想過我，那你為什麽要給我希望呢？”她用力吸了下鼻子，空氣猛地湧入胸腔得那一瞬間，震蕩地她差點咳嗽起來。
溫晨一向嘴笨，此時面對一向溫順的——至少在他面前，安寧一直是乖巧溫順的——女生突然爆發的質問，他更加手足無措。但是，他天生沉靜，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像普通人那樣輕易就顯示出內心的慌張，因此，在安寧看來，他依舊是一副鎮定、冷漠、心平氣和，只是多了些僵硬的神态，甚至連他的語氣都是不緊不慢的。他說：“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想要好好了解你……”
“我不是這樣的人，”安寧不聽他講，打斷他，“我根本就不是那麽厚臉皮糾纏不休的人。我，我太喜歡你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都在說些什麽，不然她一定會利落的轉身離開，她怎麽能允許自己還做最後的掙紮。“我什麽都做了。可能你還覺得不夠，可是，這已經是我能做的全部了。我沒辦法更努力了，我一點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我怎麽就成了我最看不上的那種人了呢？我不想再這樣了，我等不下去了。溫晨，”她終于擡起頭，眼淚打濕了她整張臉龐，她的眼睛卻因着淚光更加閃亮，“算我拜托你了，我拜托你，你喜不喜歡我，都告訴我一聲好不好？你直接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安寧并不是真的逼溫晨在此時給她一個結果，她只是順着自己的情緒，破釜沉舟般得說出了口。而她沉浸在這種荒涼又決絕的情緒裏完全失去了意識，所以，在落入那個溫暖的懷抱前，她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擁抱是以什麽姿态産生的。可她也不在乎，她知道這個懷抱的主人是溫晨就夠了。溫晨把她抱得很緊，緊得像是要揉進他的身體裏一樣，安寧覺得她的脊梁骨都有些疼了。不過，這樣真好，她終于感受到他的溫熱，他的力量，他的心跳，他的顫抖和他的緊張，他終于不再是一個冷冰冰的人了。不要放手，即使下一秒你又會恢複成從前那個漠不關心的人，即使你馬上就要說出更殘忍的話，求求你，這一刻，不要放手，就當作，這是送給我的最後的溫暖。溫晨似乎聽到了她心裏的聲音似的，又緊了緊手臂，她聽到耳邊響起他低沉又略微沙啞的聲音，他說：“我們在一起吧……”
那個夜晚在溫晨說了“我們在一起吧”之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當然會不一樣，安寧期待了努力了那麽久的戀愛終于實現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喜悅就像一條明顯的分界線，一定會讓這個夜晚和之前的每個夜晚都有所不同。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安寧。她突然間不知所措了起來，還來不及喜悅就先束手無策了。她怎麽會想到自己帶着必死無疑、壯士斷腕的決心失控得和他做最後的了斷，結局卻出現了柳暗花明的反轉。她感覺自己像走進了一場夢裏，很怕下一秒就會被鬧鐘叫醒。
這種不真實的狀态一直持續到溫晨送她回家。溫晨拍拍她的頭說：“快進去吧，早點休息。”其實，安寧的反應讓他也覺得有些別扭和尴尬。一路上，他自說自話了很久，對方卻都很平淡，他也只當她是還在氣頭上。可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安寧卻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他轉身，看到她的臉上挂着一種呆呆得還沒睡醒的不知所以然，他突然就笑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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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的眼睛被月光洗得發亮，她擡頭回視他，“你說得是真的嗎？和我在一起的事不是哄我的吧？你不要勉強！我剛說那些話不是在逼你，我才不要你只是因為內疚就和我在一起。”
溫晨終于體會到了李誠所說的，再簡單的女生，一進入感情的世界都成了一種複雜的動物。他嘆息一聲，臉上的笑卻變為了一種寵溺。“你是一定要聽到我說我喜歡你才甘心嗎？”
安寧慌忙擺手。“不是，我……”
“是因為喜歡。因為喜歡你，我才想要和你在一起。”
安寧進門的那一刻，安嘉烨就看出了些端倪，他指指她的臉頰，“你這紅光滿面的是發生什麽喜事了還是做什麽壞事了？”安寧沖他做了個鬼臉，快速跑回自己屋裏。
于是，她在這一晚很心甘情願得失眠了。她翻來覆去地回想溫晨說得話，仔仔細細地回憶那個突然的擁抱。她真是後悔，當時怎麽就傻掉了呢？怎麽就沒有伸手回抱住他呢？那種心髒被填滿的踏實感，飛翔起來的喜悅感，讓她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
溫晨在這一晚也失眠了，因為高興，因為後知後覺的緊張，更是因為安寧的禮物。那個造型誇張的大蛋糕在安寧的不知所措中被遺忘在了長椅上，這對溫晨而言大概算是一種幸運。而第二份禮物卻讓溫晨疑惑極了。他一路上都在猜想那個小小的u盤裏面裝得是什麽，讓她那麽竭盡全力、勞師動衆得付出。他周圍所有人都知道她為他精心準備了生日驚喜，所有人都對她啧啧稱贊，他又有什麽理由和借口對她的付出一無所知？
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把U盤插入電腦。首先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個日期，是他的生日。接着是李誠，可以看出他刻意打扮過。他說，“溫晨，我們認識5年了，如果談戀愛的話也該談婚論嫁了。可惜，世道還暫時不能完全接受我們這段禁忌戀，我只有忍痛把你托付給我面前這個正在攝影的姑娘了……”畫面開始晃動，隐約可以看到一只手在追着李誠打，同時傳來安寧的畫外音，“你好好說行不行啊！” 溫晨對着屏幕笑了，他可以想像到安寧當時不好意思的樣子。屏幕裏的李誠躲閃着保證會好好錄，于是畫面又恢複了正常。“好了，不鬧了。好兄弟，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認識你真的特別幸運，希望你以後都幸福快樂健康吧！”畫面突然閃了下，接着就是幾秒鐘的黑屏，屏幕再亮起來時，出現的是溫晨高中時關系最好的朋友的臉。此後，屏幕每黑一下，再亮起來都是不一樣但都是他熟悉的人，有關系還算不錯的朋友，有一個小組做項目的同學，還有溫晨的導師……他根本想像不來她是怎麽找到，聯系到他們的。最後是安寧，她笑得異常燦爛，就好像從來沒有過煩惱一樣。她腼腆得說，“溫晨，這是我人生的第21年的，保守估計，我人生已經過去四分之一了，可是，在這人生的四分之一裏遇到了你，我覺得此前和以後的時光都非常值得。謝謝你帶給我的快樂，還有很多，很多其他複雜但不嘗試一次也會覺得有點遺憾的情感。以後，你也要快樂起來，不要再為了實驗就忘了吃飯，不要再受傷，也不要再一個人了。溫晨，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溫晨、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
屏幕上每換一張面孔，就是一句生日快樂。有他認識的人，也有他不認識的人，從來沒有這麽多人給他送過生日祝福，說不高興都是騙人的。他盯着屏幕最後定格的由他和他朋友的照片組成的“生日快樂”四個大字上，久久得回不過神來。溫晨從15歲之後就再也沒過過生日，因為那個會為他辦生日party，也是他最想見到的人離開了。他突然覺得過生日真是件無聊的事。十幾年過去了，他都過了把過生日當樂趣的年齡，卻明白了為什麽那些喜歡過生日的人的心情。那種被這麽多人惦記的感受太過美好和溫暖，當他們對你說生日快樂時，你就在心裏相信了他們的話，不由自主得就快樂了起來，而最重要的是，那個為你慶生的人對你而言是意義非凡的，是非她不可的。他真高興，又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了。就在這個夜晚，他26歲的夜晚，他有了種重新活過來的煥然一新感。他想，安寧，我保證，從今往後，除非你想要離開，你想要自由，否則，你也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安寧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假期，她覺得老天簡直是在和她開玩笑。事情是這樣的，自從他們确定關系之後，溫晨突然就忙得不可開交，又要實習，又要修改論文。他們只好像以前一樣通過電話來交流，可就是電話都不能打太久，因為他白天實習，只能晚上來完成論文的修改。每當這個時候，安寧也只有對着電話嘆氣的份。有一天，她實在太郁悶了，走到陽臺上，對着朗朗晴空大喊：“老天爺！你好好看看，你見過這樣談戀愛的嗎？”也許真的是喊得太大聲了，驚動了在客廳看電視的媽媽。安媽媽驚慌失措得跑進她屋裏問“怎麽了怎麽了？”“啊？”安寧一臉尴尬，愣了好久才勉強笑笑牽強得說：“剛才樓上往下面扔垃圾，我氣不過，罵兩句。”安媽媽一臉詫異，“不會吧。這是要罰款的。”“是，嗎？”她艱難得吐出兩個字，然後更加艱難得給出一個答案，“可能是我，我看錯了吧…….”安媽媽一邊搖頭說着“你這孩子”一邊進了屋。
也許不止安媽媽聽到了她的吶喊，老天爺也聽到了，而且顯然比安媽媽聽得清楚。因為在确定交往之後的第八天，終于迎來了他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有一天打電話時，溫晨高興得向他宣布，自己這周有一天假，還很禮貌得問她，有時間見面嗎？“有啊有啊！”安寧激動得樣子像是要把電話吃了。挂了電話後，她甚至控制不住得在床上跳了起來。她似乎完全忘了，見面本來該是戀愛的常态。
打完電話的第二天，她就把葉明明叫出來陪她買衣服。葉明明調侃她說：“難道你以後跟溫晨約會前都要先買套衣服啊？”
“當然不是。可這次不一樣，”她拿着一條淡藍色的裙子在身前比來比去，突然轉身神秘得說，“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
葉明明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小女生！”
“我穿這條裙子好看嗎？”她不理會對方的嘲笑，徑自問道。
“快要美死啦!”葉明明覺得好笑。可笑過之後，她卻又覺得有些失落。準确來說，也不是失落，而是……不，不會的。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晚上吃過飯後，葉明明說，我們走一會再坐車回家吧。安寧能隐約感覺到她下午逛街時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她累了想早點回家，沒想到她會提出散步的提議。她說好，于是跟着她走。
過了市中心的熱鬧地段，終于清淨了下來。葉明明突然問：“安寧，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幸福？”
“嗯？”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卻笑着說，“你怎麽問這麽矯情的問題？”
“你是特別幸福吧？”葉明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開玩笑，她固執得又問了一遍。
安寧只好點點頭，“嗯，特別幸福。”她沒有意識到，她說這話時臉上挂着怎樣如沐春風的微笑。
“那就好！我們兩個總得有個人幸福才行啊！”
安寧卻疑惑了，“你今天怎麽…….”
“我們走到那個路口就坐車回家吧！”葉明明指指前面的紅綠燈。安寧知道，她是故意打斷她的，便也沒有接着問。
……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幸福？”
“嗯。特別幸福。”
還好，還好你沒有矯情得說出什麽“還好吧”這樣的話。如果這樣，我真不保證會不會罵你。你當然應該感到幸福，要是連你都覺得不幸福，我是不是應該去死！“我們兩個總得有一個人幸福才行啊……”為什麽那個人就不能是我？為什麽每次都是你？為什麽幸運的那個人永遠都是你？你本來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你本來就該這樣一無所有下去。老天爺為什麽這麽偏愛你？他不忍心讓你貧窮，不忍心讓你艱難，不忍心讓你缺少關愛，現在，現在連最平常的感情創傷他都不忍心讓你嘗試。你是不是很得意？是啊，你該得意的。作為上帝的寵兒你該得意的，反正你哪怕得到的是炸彈，拆開包裹後也會變成禮物。為什麽就是有你這種人，輕輕松松就贏了全世界，毫不費力就可以順利度過一生？為什麽，為什麽，你這樣的人卻要來到我身邊，和我成為朋友？我，我真的，真的，好讨厭你這樣的人！
葉明明，你瘋了嗎？是，我就是瘋了。我已經這麽悲慘了，這麽不幸福了，難道連我嫉妒的權利也要剝奪嗎？
你這個瘋子！
約會那天是一個難得的陰天，這在盛夏可真算是一個好天氣。安寧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空，又反複查看了天氣預報，猶豫再三，還是穿上了那條新裙子。
溫晨從沒見過安寧穿裙子，所以當他遠遠看見一個穿着藍色裙子的女孩往這邊移動時，他幾乎不敢确定那是安寧。怎麽講呢？就是她穿上那條裙子後，突然就褪去了青澀，有了一種獨特的成熟婉約的氣質，她似乎在一瞬間長大了，他不能再拿看小女孩的眼光去看待她，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她已經是一個女人了。
“你等了很久嗎？”安寧走到他面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問話的語氣也跟着輕柔了起來。
溫晨搖搖頭，“沒有，我也剛到。”其實，他也突然間尴尬了起來。畢竟，他們也有段時間沒見了，初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見面，他還是有些緊張，因為他并不能确定要說些什麽，要做些什麽。他低下頭，盯着她的裙子說：“今天，很漂亮。”
看他害羞的樣子，安寧反倒放松了下來。她笑着捧起他的臉，“喂！你誇誰漂亮呢？”
溫晨愣了一下，撓撓頭也笑起來。“那邊有家日本料理聽同學說還不錯，你想去吃嗎？”
“可以啊。”安寧歡快得回答，可她覺得溫晨還是沒懂，她根本就不在乎吃得是什麽，她在乎的只是能和他在一起。
過馬路的時候，安寧裝作自然得挽上溫晨的胳膊，她覺得為了這一個動作她醞釀了快一個世紀，可真正做了，卻遠沒有想象得那麽緊張和複雜，她現在甚至有點怡然自得，她覺得只是這一個動作的改變，他們兩個終于有點戀人的樣子了。而溫晨的反應似乎就很順理成章。他剛開始小小的詫異了一下，對上她調皮的目光後，詫異就不自覺得轉變成了寵溺。可安寧并不知道，其實他在暗自後悔。過馬路前，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拉她的手，可他又想，會不會太快，他們才見面，不如再等等吧。這一等，卻等來了安寧的主動。他們兩個人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他們不懂成人世界中的戀愛規則，難免生疏，難免羞澀，也難免小心翼翼。可也許正是因為這樣，這份感情才顯得難得與動人。
“不好吃嗎？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溫晨看着她一個壽司吃了好幾分鐘，忍不住為她解圍。
“不是不是……”安寧慌忙搖頭，“很好吃。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在你面前不敢放開吃。這個理由還真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沒什麽啦！我就是，吃飯慢。”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一個合理解釋。
溫晨笑起來，夾了塊炸豬排給她，“沒事，那你就慢慢吃。”
大概是在剛上高中時吧，葉明明交了第一個男朋友。情窦初開的她們兩個各自寫了一張清單，上面列舉着要和男朋友做的10件事情。安寧很清楚得記得有一件事是，在電影院裏睡着，醒來問男朋友是不是偷親她了……那個時候的她，是抱着無盡的少女情懷寫下這些的，她堅定得相信着這些都會實現。可是，她忽略了歲月的力量。時間一點點得将她的少女情懷偷走，讓此刻坐在電影院裏已經21歲的她再想起那份清單時，只剩下了會心一笑。她偷看了一眼旁邊認真看電影的溫晨，心想如果她真的照那份清單做了，只怕會吓到他吧。她像個老人那樣寬容得告訴自己，那些少女時期期待的把戲還是讓少女們去完成吧，他們早已過了那個年紀，能這樣并肩坐在一起看場彼此都感興趣的電影，時不時的交流兩句才是他們這個年紀談戀愛時該有的幸福。
由于溫晨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上班，所以還不到晚上八點，他們的約會就結束了，他們甚至都沒有一起好好吃頓晚飯。安寧本來不要溫晨送的，因為他們兩家離得實在太遠。可溫晨卻在她上車後偷偷跟了上去。
“你也真是的，都說了不用送了，還跟上來，等下你回家多麻煩啊！”她愉快得責備他，同時，也是真的心疼他。
“不麻煩！”溫晨用三個字幹淨利落得作了回答。
安寧覺得，自己真的不敢再期望更多了，這一切，現在發生的一切比她所有的幻想和夢境加起來還要美好。她終于懂了，戀愛中的幸福感不僅是因為兩個人在一起制造了快樂，還因為那個細心呵護着的你人正是你希望他待你好的人。她把頭輕輕靠在溫晨的肩膀上，她想，她不追究過去，也不期待未來，如果他們只有現在，那她也認了。
溫晨送她到小區門口，安寧說：“我是不是得請你上去坐坐啊？”看到對方一副受驚的表情她終于笑着解釋：“電視劇裏都是這樣演的。”
溫晨點點她的頭，“你呀！還是少看點電視劇吧！”然後，他猶豫了下，才攤開手掌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好了，快回家吧。”
安寧點點頭，和他說再見，就進了小區。他看着那個瘦小的背影漸漸遠去，沒來由得感到了失落。随後在心裏嘲笑自己，神經病啊！又不是不會再見了，搞得這麽矯情。他始終不明白那陣失落是因為什麽，誠如他所想，他們又不是再也不見。其實，他只是還沒意識到，他已經開始希望可以一直看見她，他希望她在他身邊。
“溫晨！”還沒走出去幾步他就聽到了安寧的聲音。他轉身，看到她急切得向他跑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他太過擔心以至于都沒來及搞清楚那個嬌小的身體是怎樣慌亂但有力得撞到他懷裏，她的手臂又是怎樣攀上他的脖頸，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等他反應過來時，只看到對面安寧緋紅的雙頰以及躲閃的目光，她看上去像是一顆熟透的紅蘋果。紅蘋果小聲說：“我，我就是，忘了和你說晚安……那，那你快回家吧……晚安！”
她太害羞了，以至于說這段話時連頭都沒敢擡。說完，就打算像跑過來時那樣突然又飛快得逃離現場。但這次，她沒成功。重新恢複思考能力的溫晨在她要轉身要離開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把她拉回到了自己懷裏。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驚訝得看着他。這次，換她大腦一片空白。
“是你先表白的，也是你先牽起我的手的，”溫晨的臉頰和耳朵連成了一片淡粉色，“安寧，你不需要再主動做什麽了。剩下的，剩下的，就都交給我吧！”
其實安寧并沒懂他是什麽意思，但她也沒機會問了。因為下一秒，溫晨的唇就毫不猶豫得壓了下來，他用溫柔綿延的吻支配了她。她閉上眼睛，覺得自己看見了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在一起了！一口氣憋到現在，急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