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聽說
安寧和溫晨在一起時,假期就已經過半了,而在剩下的假期裏,他們也就只見了三次面而已,每次見面的內容也無非就是吃吃喝喝,再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葉明明問她,是不是覺得其實談戀愛是件特別無聊的事。安寧天真得回答“不會啊。”卻換來對方的一聲冷笑,“那是因為你們才開始戀愛,再過半年你試試看,我保證你寧願和我逛街吃飯都不想和他發呆看電影……”安寧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哎呀!我現在也很願意陪你吃飯逛街啊!”“少來!”
就這樣,很快,她們大學裏最後一個暑假就這樣甜甜蜜蜜、心無旁骛得過去了。每當想起這是她的最後一個暑假時,安寧的第一反應不是可惜與舍不得,相反,她卻在暗自慶幸,自己終于趕上了學生時代戀愛的末班車。盡管她确信無論多少歲和溫晨在一起,都不會是因為其他別的什麽原因,都是因為她喜歡他,可她還是覺得在最好的年紀,最好的時光裏和他在一起創造快樂,分享愛情真的是一件非常棒的事。
正式開學的前幾天,溫晨在醫院附近租了一個房子,因為開學後他還得繼續實習,可學校和家都離醫院太遠,他實在不想晚睡還得早起,也覺得在路上奔波太浪費時間,索性就搬了出來。搬家那天,李誠叫上了安寧和葉明明,名義上是幫忙,實則是為了認門。溫晨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三大護法似的三個人,指指腳邊的行李箱,“我就這一個箱子,有什麽可幫的。”李誠攤攤手,“那你看,我們來都來了,就一起過去看看呗。”溫晨也只能無奈得瞪他一眼。
溫晨租的房子是在一個老家屬院裏,一個小院子裏前後就四棟低矮的樓房。他租的是一室一廳,雖說房子小了點舊了點,但好在還比較幹淨明亮。李誠毫不客氣得說:“哥們,別忘了回頭給我配把鑰匙,我要是哪天玩太晚,就不回學校了,在你這兒湊合湊合。”
溫晨伸手制止了他,“別!你可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就一晚上的事麽,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李誠突然瞥見旁邊還在東張西望的安寧,然後狡黠得笑了起來,“我知道了!難怪要現在搬出來住。你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溫晨和安寧之間指來指去,“這有什麽的嘛!要是安寧在,你提前給我說一聲,我不來就是了……”安寧被他講得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跑過去打他。他邊躲還邊繼續喊:“或者到時候我睡沙發,你倆睡卧室。我這人睡覺很死的,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你們放心啊!哎呦!真打啊!”
安寧對葉明明說:“喂!你倒是管管啊!”葉明明只是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倒是溫晨邊打開箱子收拾東西,邊淡定得回他:“你收斂點啊!要是表現好,讓我高興了,我興許還能賞你個沙發睡。”
李誠感慨道:“真是重色輕友啊!重色青友!”他突然走過去翻起了溫晨正在整理的行李箱。除了幾件衣服,大半個箱子都裝得是醫學書。
“你找什麽呢?”溫晨問。另外兩個人也很困惑得看着他。
李誠一臉嚴肅得擡起頭,拍拍箱子說:“你怎麽不帶避孕套啊?計劃生育很重要的!”
這次,他遭到了溫晨和安寧的雙人毆打。
等把一切都徹底收拾好,就到了晚飯時間。雖然另外三個人什麽也沒做,溫晨還是大肚得說:“走吧,我帶你們吃飯去!”
“幹嘛去外面吃啊,多沒意思!”李誠叫起來,“不如,咱就在家煮火鍋吧?”
兩個女生覺得這個主意好,于是溫晨也只能少數服從多數。他們三個人就去了附近的超市買調料和配菜。
“我都快餓死了,咱們速戰速決啊。你倆去選肉,我和安寧選菜。”在超市門口,葉明明充當leader的角色,給大家分配了任務。
Advertisement
可後來她才知道,讓李誠去買肉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站在肉類區簡直就邁不開步子,恨不得把整個貨架掃蕩一空,光是羊肉卷就拿了五袋。溫晨也顧不上管他,他忙着仔細翻找每一個冰櫃,終于在其中一個發現了他要的東西。他從裏面拿出來,丢到籃子裏。李誠下意識得看了一眼,有些委屈得說:“我不愛吃蟹□□。”溫晨繼續在冰櫃裏找東西,頭都沒擡,回答他:“安寧愛吃。”接着,又往籃子裏扔了樣東西。“你不是不愛吃海鮮麽,還拿蝦幹嗎?”話一出口,李誠就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多餘,果然,溫晨又說:“安寧愛吃。”
安寧和葉明明選完菜,到調料區和他們兩人彙合時,遠遠就看到李誠看向她時幽怨的目光。走近了,那目光就更加怨恨起來。她一臉莫名其妙,“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我?”
李誠咬了咬牙,同樣幽怨得開口“你們在一起之前,他對我還是很好的……”
這本該是一頓很愉快的晚餐,他們四個朋友在一個類似于屬于自己家的地方放松下來,聊着天美餐一頓,而剛開始,他們也确實是這樣的,安寧和明明在廚房洗菜切菜,溫晨和李誠在客廳架起鍋,偶爾去廚房幫幫忙。他們像是剛剛生活在一起的小夥伴,滿是對新生活的熱愛和期待。一切準備妥當,大家就開始狼吞虎咽,連話都暫時顧不上說。可這種愉悅輕松的氛圍在了酒足飯飽之後卻畫上了句點。所以說,有的時候,饑餓是件好事。
結束這一切的是葉明明。
那時,大家都在聊天,不知怎麽就聊到了房租。溫晨在回答完房租的問題後,這略顯沉重的話題本該有驚無險的過去的。可葉明明卻在這時開了口,她問溫晨:“你現在租這種破一點舊一點的房子也沒什麽。不過,你覺得你以後能養得起安寧嗎?”不是開玩笑的語氣,她認真的樣子簡直堪比安寧的父母。正因為這樣,即使大家都覺得尴尬,也沒人敢把這句問話當作玩笑糊弄過去。于是,他們陷入了沉默。有那麽幾秒鐘的時間裏,就只能聽到火鍋還在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安寧在桌子下偷偷用力拉了下葉明明的手,但對方卻假裝沒感受到,這讓安寧險些發起脾氣。
是李誠先打破沉默的,他突然笑了起來,指指葉明明說:“你呀,小小年紀,盡操些當媽的心。你還怕溫晨虐待安寧不成。放心吧!不說溫晨畢業了那當醫生工資多高,就說現在,他在醫院實習,幫教授做項目每個月也能拿好幾千呢。以後別說養安寧了,養你養我都沒問題,是吧?”他說完繼續笑起來。
為了打破尴尬, 安寧也配合他笑,還說:“誰要養你啊!吃那麽多肉!”
“這還沒嫁呢,先心疼起來啦?”葉明明突然插話進來,打趣她。這短暫的不愉快終于由她開始也由她結束了。
可安寧其實在心裏有點責怪葉明明,她不明白為什麽她會突然問那樣的問題。就好像在說,“你這麽窮酸怎麽養安寧啊”似的。她在心裏想,你就是一個勢利眼,還敢正大光明、理直氣壯的質問別人為什麽努力了那麽久還是那麽窮。你怎麽敢把你這麽劣質的品行沒羞沒臊的暴露出來,還以此為榮?你以為你成熟、你理智、你精打細算就可以把別人推入難堪的境地嗎?最重要的,你憑什麽以我朋友的身份,以為我着想為名義把我拉向你的陣營?你明知道,你在乎的那些通通是我最不在意的!
她的憤怒并沒有因話題的另起而結束。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散場,葉明明叫她一起走時。她說:“你們先走吧,我想再待會。”她這麽說時,語氣并不好。所以本來還想起哄的李誠很識時務的閉了嘴。葉明明怎麽會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想,也許剛才真是自己太過分了。于是,她只是說:“那你一會回家小心……”
安寧幫着溫晨把殘局收拾完,突然閑下來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感到了尴尬。安寧并不想和他讨論或解釋剛才葉明明在吃飯時說的話,因為她覺得不愉快的事就不要再反複提起,也不需要解釋,就讓它在悄無聲息中被徹底遺忘吧。所以,她只是問他:“你平時這時候都做些什麽啊?”
溫晨遞給她一瓶酸奶,回答道:“我也沒什麽事,一般晚上不是寫論文就是看書。”他尴尬得笑了笑,“我是不是挺無聊的?”
“那你今天怎麽不去看書啊?”
“啊?”
安寧随意得嘬着吸管,下達命令:“你進去看書吧,我要看電視了。”
其實,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他們畢竟不是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夫老妻,能夠一言不發還自如得待在一個屋檐下。兩個人看似相安無事得分別待在兩個房間裏,其實都無法專心做自己的事。十幾分鐘過去了,溫晨的書還停留在剛翻開的那一頁上,外面電視上的廣告都播完一輪了,安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得是什麽。過了一會,她終于坐不住起身去了廚房。
安寧在房門口站了好久,一直在思索要不要敲門。後來,她一咬牙還是直接推門進去了。她想,敲門的話也太生疏了。
聽到有人進屋,溫晨急忙把書翻過去了好幾頁。他知道是安寧,他剛才就在想她,這可不能讓她知道。
“你等下把這杯牛奶喝了吧,有助于睡眠的。”她把杯子放到他手邊,“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等一下!”溫晨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一個用力,她突然向後一個趔趄跌坐在了他懷裏。
安寧背對他坐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把頭靠向了她的後背,于是她的後背滾燙一片。不用問怎麽了,她當然知道怎麽了。葉明明問得那句話,他并沒有做回答,他什麽都沒說,可是,他怎麽可能沒有想法。他是那麽要強的人,卻又偏偏不善于表達。可是,她卻覺得她能懂他內心的脆弱和不安。就因為她懂,所以她突然難過了起來。
“你想不想我今晚留下來?”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其實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溫晨卻突然緩慢得松開了手。安寧站起來,深吸一口氣面對他,像等待裁決般等着他的回答。溫晨看着他,剛開始是不可思議,後來眼底卻凝聚起了堅定,他說:“想。”
安寧發誓,她不是在有意挑逗,也不是在裝清純。只是,只是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接受總會發生的那些事。可聽到那句肯定得的答複後,她卻不由自主的慌亂了起來,不知所措了起來。在錯亂的思緒和如鼓的心跳中,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在害怕。她原以為的準備好了只是一場自我安慰的錯覺,沒有什麽事是靠想象憑感覺就可以準備好的。
也許是溫晨看出了她的驚慌和恐懼,所以,在短暫的寂靜後,他還是仁慈得決定放過她。他說:“我想你陪我,但不是今晚。”他站起來,拉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開學後,安寧和葉明明就正式升入大四了。課少又還不到找工作的時候,她們突然就清閑了下來。這就導致了安寧隔三差五得去省軍醫大學,陪溫晨上課、做實驗、泡圖書館,她俨然成了半個醫學院的學生。新的戀情難免受到大家的關注,剛開始是溫晨一個小組的同學,後來蔓延到了別的小組,最後大半個系部都對他們的戀情有了興趣。李誠開玩笑說:“安寧,大家都很好奇你是怎麽征服溫晨這個書呆子的啊?你要不要給廣大女同胞一點意見?”
盡管這件事在當時小小熱鬧了一番,但性格使然,溫晨畢竟不是他們學校的什麽風雲人物,一陣熱度的關注過後,這件事也就算是過去了。安寧更加自在的往返于外語大學和軍醫大學之間,葉明明調侃她說,“你幹脆搬過去和溫晨一起住得了,跑來跑去怪麻煩”。連她自己都覺得她更像是軍醫大學的學生。可是,有一天,她也說不清是從哪天開始,她發現當她和溫晨走在校園裏時,時不時得就會看到一些人的指指點點,或偷看幾眼之後的竊竊私語。不同于之前對他們關系的好奇或好心的調侃,她清楚得感受到了他們的不解、驚訝、嘲諷和鄙夷,或者還有其他什麽,她不知道。但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為什麽大家總喜歡對別人的感情投入那麽多事不關已的關注?
安寧有時候也在想,也許是自己多疑了,也許只是大家不約而同得看向他們時使用了同樣的神情,她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直到有一天,葉明明從外面回來,吞吞吐吐得對她說:“我這幾天在軍醫大學聽到了一些,閑話……”她暗自觀察着安寧的反應,“是關于你和溫晨的……”
安寧看了她一眼,又移開目光,“我就知道。這幾天大家看我們的眼神都怪怪的。到底怎麽了啊?”
“你真讓我說啊?”
安寧很肯定得點點頭。
葉明明嘆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就是,大家都說,溫晨是因為你家有錢才和你在一起的……”
“他不是那樣的人!”安寧急切得打斷她。
“你先別激動!我也覺得溫晨不是那種人。”葉明明安撫她,看着她似乎沒那麽激動了,才又說道:“可是安寧,其實這個謠言溫晨也聽說過的,他就沒給你解釋下嗎?。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不奇怪啊!”安寧連想都沒想,十分篤定得回答她。然後問“你什麽意思?”
葉明明忙看向別處,“我的意思是,你那麽喜歡他,有的時候當局者迷,你可能會被自己的情感蒙蔽理智,你……”
“我沒有!”她突然間大聲起來。
葉明明愣了下,有點生氣得問:“你吼什麽啊!”
“他們根本就不了解溫晨,不了解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憑什麽那麽說他?憑什麽道聽途說的事情都敢說得堅定又理直氣壯?他們那麽肯定得嘲笑我們時,有沒有用哪怕一秒鐘的時間去問問自己,這是別人的事情,他們有什麽理由說三道四?他們又憑什麽拿着品格高尚的武器站在正義的一邊議論我們,讨伐我們……”
“沒那麽嚴重,你……”
“怎麽沒那麽嚴重!言語根本就是最傷人的利器!”安寧似乎快要哭了,“再說了,他們了解我們家情況嗎?他們……”她突然就不說話。
“怎麽了?”葉明明問。
安寧想了想,說:“不對啊!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家有錢的?我又和他們不認識。”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要是在懸疑劇裏,這句問話簡直就可以當成是破案關鍵。葉明明也被難住了,她沉默了好久,才說:“诶!八卦的人無處不在嘛!說不定誰認識你,就那麽随口一說,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就那樣了。你也別在意了,這都是些小事。溫晨不是也沒在意嘛!就像你說的,你倆談戀愛,關他們什麽事啊,對吧?”
安寧想想,覺得也是。溫晨沒提起過這些流言蜚語,也沒向他解釋過,就證明他不在乎那些謠傳,那她還氣什麽呢!流言止于智者,所以,她要當一個智者。
她雖然還不能完全無視那些人的目光和神情,可她終究還是學會了隐忍和克制。可是,如果那天,順着抛出的問題,她能再仔細想想,也許就能知道,或者說,就能猜到其他人是怎麽知道她家境況的,他們又和她不認識。可有一個人,有一個人,和她同認識軍醫大學的同學,同出入過這所學校,不僅認識她,簡直對她了如指掌啊。
自從知道葉明明和男朋友暫時分開一事之後,李誠便下足了功夫追她。經常約她吃飯看電影不說,還會時不時帶她去朋友的或同學的聚會。那天,又是一場為了消遣周末的聚會。本來大家正在打牌,旁邊的女生突然問葉明明:“溫晨和你那個好朋友怎麽沒來?”葉明明說:“溫晨有事來不了,安寧也就不來了。”那個女生笑起來:“他倆這也太膩歪了。不過,溫晨一看就是個事業心特別重的人,估計你那個朋友妥協了不少呢。”葉明明打出一張牌說:“安寧啊,就是沒心眼,單純得很。不像其他富二代,看多了商場的爾虞我詐,社會氣息也重。”
大家就是在這個時候都安靜了下來,連該出牌的人都忘了出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有人問了句:“你那個朋友,家裏很有錢啊?”
葉明明一臉無辜得看着衆人,“你們不知道嗎?她是柯嘉集團董事長安柯的女兒……”
……
安寧從來沒想過那個爆料的人會是葉明明,她永遠都不會想到是她,因為,她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一秒鐘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