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言

所謂的熱點新聞注定也就只能熱一時,所以在溫晨和安寧“冷處理”了關于他們兩個的謠言之後,大家對他們的關注度慢慢也就冷淡了下去。到了九月中旬,溫晨終于不再那麽忙碌了。有一天,他無意中看了下日歷,突然間苦惱得說:“一年一度的盛大狂歡就要開始了。”安寧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麽盛大狂歡?”九月份好像沒什麽重大節日啊。溫晨卻模糊得回答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其實,溫晨所說的盛大狂歡就是李誠的生日。他認識的人實在太多,每個人看上去似乎都是他必不可少的好朋友,因而每年出席他生日的人就特別多,這就直接導致了他的生日聚會每次到最後都會變成一個大party。溫晨問他:“你今年生日打算怎麽過啊?”李誠仰天嘆口氣,憂郁得說:“今年我想低調點,就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聚下就得了。畢竟,過了25歲,我也實在沒心情慶祝。”

安寧對此表示十分同情,還打算勸勸他呢,誰知溫晨在她旁邊小聲說:“你別理他!他說的要好的朋友沒有十幾個也有二十個……”

溫晨是對的。

安寧到達李誠的生日聚會點時,着實吓了一跳。這陣勢直逼安嘉烨的18歲成人禮啊。不同的是,在那個成人禮上,安嘉烨認識的人沒幾個;而這次的生日聚會,不,該叫作生日party,李誠卻是全部都認識。他像是一顆交際草一樣,游刃有餘得穿梭在人群中,這兒道一聲謝,那兒給個擁抱。安寧對葉明明說:“你要是和李誠好了,估計也得變成交際花。”葉明明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其實,這頓生日聚會餐吃得也是挺尴尬的。許多人都是相互不認識,大家只能一小撥一小撥的聚在一起聊天,只有李誠轉到哪個群體了,那兒還能熱鬧些。等到他來到安寧他們這兒,溫晨、安寧和葉明明一一對他說了生日快樂後,溫晨就邊說着“行了,你今天就別管我們了”邊把他推走了。

安寧問溫晨:“你會不會,有點吃醋啊?要是葉明明這樣,和這個那個都稱兄道弟,拉幫結派的,我肯定生氣。”

葉明明做了一個揖,低下頭細聲細氣得說:“小主,奴婢不敢!”

溫晨看她倆這樣笑起來,“我們可沒你們黏那麽緊。李誠性格好又義氣,所以大家都喜歡和他玩。他要是對一個人好,那就是打從心眼裏喜歡這個人。”他說這話時是看着葉明明的,但葉明明卻沒出息得看向了別處。“不過,多虧他這種性格,才能和我也玩到一塊。”

安寧想想,覺得也是。溫晨本來就悶,要是遇到一個更悶了,兩人在一起也就只剩下面面相觑了。這樣說,她還得謝謝李誠,謝謝他這些年成為溫晨的朋友,陪在他身邊,不然,他得多孤單啊!

默默挨到這個大聚餐結束,安寧盤算着時間,想着等下還可以和溫晨去散個步。可不知道誰突然喊了句:“大家都別走!今天誠哥過生日,得玩嗨點。我請大家去唱歌!”于是,一大堆人又往KTV走。安寧本來不打算去的,可李誠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三個身後,警告道:“你們三個,不許走啊!”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我可盯着你們呢!”說完就跑開了。

安寧在心裏早已捶胸頓足,真是後悔沒早點開溜。溫晨攬過她的肩膀,安慰她:“好啦!今天他最大,就什麽都聽他的。明天再收拾他!”

什麽都聽他的。溫晨很快就為這句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安寧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去KTV,她覺得去這種地方通常都是一大群人,大家彼此都不熟悉,沒什麽話可說挺尴尬的;可如果真是要聊天,又吵得不行。兩個人要是離得不夠近,喊破喉嚨都聽不到彼此的聲音。就比如現在安寧和葉明明的情況,完全沒辦法融入那個瘋癫的群體,想說個話吧,又吵得不行,兩個人只好肩并肩得各自玩手機。

“怎麽不和他們一起玩啊?”身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吓得她倆同時回頭去看。

“你吓死我了!”葉明明伸手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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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誠笑得滿臉都快開花了,顯然很高興。“溫晨呢?”他問。

安寧指向一個角落,“在那兒呢。”

李誠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頓時笑起來,“真行!這種條件下都還能讨論醫學難題。”

“這麽吵你能聽到他倆在說什麽啊?”葉明明一臉不相信。

李誠不屑得回答她:“這是我們醫學院的兩大學霸,你說學霸遇學霸能産生什麽化學反應啊?”

安寧和葉明明恍然大悟得點點頭。

“诶!”他神秘兮兮得拍拍安寧的肩膀,“想不想聽溫晨唱歌?”

安寧像看瘋子一樣看着他,“你別逗了!你覺得溫晨是那種在大庭廣衆之下唱歌的人嗎?”

李誠胸有成竹得笑起來,“你等着!”

說完,他突然搶過正在唱歌的人的話筒,然後有人很配合得按了暫停鍵。原本喧鬧的KTV包房在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大家都饒有興致得看向他。他清清嗓子,好像要開始發表重要演說似的。“親愛的父老鄉親,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但是我一直有一個心願未了,那就是我從來沒聽過一個人唱歌,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聽聽他的歌聲……”好些人在這個時候突然将目光投到了葉明明身上,然後竊笑起來。葉明明差點跳起來解釋,還好被安寧按住了。緊接着,她們就聽到李誠說:“溫晨,我的好兄弟,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裏,你是否願意為我獻歌一曲?”

于是,大家又紛紛看向溫晨,起哄起來。溫晨一臉詫異,明顯的手足無措。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在一起”,惹得大家一陣爆笑,可接着竟還有其他人跟着喊起了“在一起”。溫晨知道,這一遭一定是躲不過了,他只好硬着頭皮站起來。路過李誠旁邊時,小聲對他說了句“你大爺!”

溫晨在點唱機的屏幕上按了幾下,然後屏幕上就出現了陳奕迅獨自行走的落寞側臉,屏幕下方是方方正正的兩個字:十年。

“這歌也太老了吧!”李誠提意見。

溫晨也不管前奏已經響起,拿着話筒耐心得解釋:“這是我最熟悉的一首歌了,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也不過是分手

……

安寧震驚了,葉明明也震驚了,估計整個包房的人都震驚了,不,除了李誠——他笑得快要背過氣去了。安寧不可思議得轉過頭看他,“你早就知道是這樣對不對?”

李誠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淚,“我以前,以前無意中聽到過他哼歌…….”說完又捂着肚子笑起來。

溫晨在唱歌前說“這是我最熟悉的一首歌”,安寧實在想象不出來,他要是唱不熟悉的歌得有多吓人。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五音不全了吧,唱歌就像念歌似的,完全不在調上。安寧真的很想問一下——“你說,他是怎麽做到的,一個音都不在調子上?”葉明明問出了她的疑惑。

安寧猜想,大概是他的歌聲太有魔性了,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該給予什麽反應,好半天,包房裏都只能聽到李誠一個人隐忍的笑聲。安寧重重拍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廣大聽衆估計也是不忍心,盡管耳朵飽受摧殘,但誰都沒打斷他。最後,是溫晨自己在一段歌曲結束的間隙切了歌。他說:“謝謝大家捧場!我就不摧殘你們的耳朵了。”然後潇灑得把話筒随便給了一個人,就直奔李誠這邊而來。李誠還在不可抑制得大笑着,溫晨給了他小腿一腳,兇惡得說:“一邊去!”李誠笑着慘叫一聲,站起來給他讓了位。他一邊往後退,一邊豎起大拇指,“哥們兒,表現太好了!我欣賞你!”“滾!”

可李誠并沒有滾多遠,他繞了一圈又跑回來,拉起另一邊的葉明明喊:“還不走啊!別耽誤人家夫妻倆唱歌!”溫晨的腳還沒擡起來,倆人已經手拉手跑開了。

溫晨對着安寧倉促得一笑,挨着她坐了下來。他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得開口:“是不是,真的挺難聽的?”

他剛才唱歌時安寧都沒有笑,現在看到他局促的樣子反而笑了出來。她點點頭,“嗯,真難聽。”

如果現在是在明亮的燈光下,她一定能看到溫晨粉紅一片的耳朵和脖子。還好,他們都處在黑暗中,所以安寧只看到他更加不好意思得撓着頭,心虛得說:“術業有專攻嘛……”

“溫晨……”

“嗯?”

“我唱歌可好聽了,”她拉起他的手,“以後,都讓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溫晨看着她,溫柔得笑起來,“好。”他回答她。

過了10點,陸續有人開始離開。安寧也坐不住了,她和葉明明商量後也決定先走。溫晨說:“我和你們一起走,我送你們”。他們原本想着李誠是今天的主角,不能提前離場,誰知他們去打招呼時,主角說“等一下”,然後去和留下的人說了幾句話,也和他們一起走了。

一出KTV,李誠大大伸了個懶腰,呼出口氣說:“終于結束了!”

溫晨嘲笑他:“哎呦,你什麽時候對此類娛樂活動不敢興趣了?”

他捶捶後背,“年紀大了,實在是經不住折騰!”

溫晨和安寧互看一眼,了然于心得笑笑。他們都知道,是因為葉明明。沒認識葉明明之前,他可以無牽無挂的瘋玩;可現在不一樣了,他也有一個牽着他心神,讓他坐立不安的人了。那個牽着他的人不在視線範圍內了,他還哪有心思玩樂。

走到一條暗巷時,葉明明發現前面不遠處的幾個女生在剛才的聚會上看到過。李誠也确認那是他和溫晨的同學。“送送她們吧。這大晚上的,又是幾個女生,多不安全啊。”葉明明提議道。安寧覺得她表現的真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可是,才離那幾個女生近了一點,他們就被聽到的談話內容遏制住了步伐。

“我覺得溫晨的女朋友挺一般的啊,不是太漂亮,沒什麽值得你們讨論那麽久的?”一個女生說道。

“誰說她漂亮了啊!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們講話?我們在說她家有錢……”

“那又怎麽了?”

是啊!那又怎麽了?安寧也很想問。

“聽說啊,她追溫晨追了好久,溫晨都不願意。後來,知道她是富家千金後,就态度180度的大轉變,沒多久,兩人就好上了。”

聽說?聽誰說得啊?那個人是從半坡時代穿越來的嗎!竟然還用富家千金這麽有時代感的舊詞。她其實非常想突然出現在她們面前,欣賞下她們目瞪口呆、驚慌失措的表情,但她忍住了,而且她也知道,如果她要這樣做,另外三個人也會攔下她,她知道她們和她一樣,都想聽聽那幾個女生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不會吧?溫晨不像是這樣的人啊。”有一個女生小聲為溫晨辯護着。

可很快就被旁邊的女生反駁回去了。“你想想,溫晨那麽努力,成績又好,他以後肯定想進一個好醫院,沒錢沒關系怎麽進?如果找一個有錢的,這不一切都解決了嗎!”

“可他又不喜歡她?”

“你怎麽這麽傻啊!男的和女的可不一樣,他們才沒有那麽濃烈的感情非誰不可呢……”

他們四個人一路護送着前面的幾個女生和她們正在制造的流言蜚語走出了巷道,然後分道揚镳。李誠很識趣得找了個借口把葉明明拉走了,留溫晨和安寧單獨在一起。其實安寧并不想說什麽,畢竟已經這麽久了,她都沒有去解釋去争辯。如果不是今天恰巧大家一起聽到這些,她可以當作從來就沒人說過這些話。溫晨過來牽她的手,粗糙的觸感讓她一下子安心了很多所以她決定,不如就在今晚,把這件事解決了吧。

“溫晨,”她停下腳步,側過身看着他,“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看到的你,所以我一點也不相信她們說得那些話。你也不要在乎好不好?不要為了證明你不是因為我家有錢才和我在一起就離開我,你不要這樣證明,我因為我知道你并不在乎這些,我……”她突然垂下眼睑不說話了。再看向他時,她有些顫抖得問:“你在乎嗎?”

溫晨深深得看着她,然後淺淺得笑了。他把她抱在懷裏,像哄一個孩子那樣,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她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說:“我不在乎。可我知道,你其實很在乎。”

李誠拉着葉明明走了另外一條路,葉明明起初還有些不太願意,她不想和李誠單獨待太久,那件事情之後,盡管他們和好了,她還是覺得別扭。自從和安寧他們分開走之後,李誠就一句話都沒說,他從來就不是沉默寡言的人,這讓葉明明非常不安。過馬路等紅燈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看着她,終于開了口,“明明,那天一起玩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故意和他們講安寧家有錢的事……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他伸手制止了她想要沖口而出的“我沒有”。他皺起眉頭,抿着嘴唇,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葉明明吐出一口氣,破釜沉舟般得說:“想問什麽,你就問吧。”

“明明,”他還是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幾秒過後,他似乎是聚集了一些勇氣或者發現自己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終于問了出來,“明明,你是不是喜歡溫晨?”

人生就是一個又一個的烏龍和災難。幸運的人把烏龍轉化成禮物,把災難過成節日;不幸的人就只能像一個作孽過多的罪人一樣背負着一身的風塵雨雪迎接一個又一個挑戰。葉明明一直覺得,安寧屬于前者,而她毋庸置疑得該被歸于後者。所以,她嫉妒,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理所當然的,但是不能被別人知道的。就在剛才,她以為李誠發現了她這難以啓齒的小秘密,她都做好被他嫌棄甚至被他厭惡的準備了。不過,還好……也是,他哪有那麽聰明!

葉明明耳邊回蕩得全是自己的笑聲,盡管她讨厭自己這樣放縱的笑,這樣子笑一點都不優雅,可她現在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你,你是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啊?”

李誠剛開始覺得莫名奇妙,後來她笑得止不住,他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扒拉着腦袋反問,“那你為什麽要故意給大家說安寧家有錢的事?”

葉明明停止了誇張的大笑,她的表情沒有呈現出任何的尴尬或局促。她帶着一種自然而言的微笑,就好像他們在聊一件愉快的事一樣回答:“這是事實啊。安寧家就是有錢,我都習慣了。哪知道那些人那麽八卦還編着故事傳起了閑話。”

聽她這樣講,李誠立刻露出一絲尴尬的恍然大悟,可他還是小聲問:“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不是!作為一名熱愛八卦和謠言隊伍的一員,她太知道什麽樣身份的主人公,什麽樣的線索最适合被編成故事,最能引起人們的興趣。所以,當那次大家說起即使是溫晨這種優等生要進省軍醫大學醫院也很難時,她就知道如果安寧成為溫晨故事的女主角,那麽只要把她家境殷實這個事實爆出來,這個故事絕對精彩,而且要編這個故事的絕對大有人在。可她發誓,她當時就只是想想,她沒料到自己會真的成為那個爆料人。

“肯定是真的啊!你在懷疑什麽?”她故意提高音量發出質問。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懷疑!”李誠立刻表明态度,随後語氣軟了下來,“明明,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啊。”

如果是以往,葉明明當然會生氣,而且是大發雷霆那種程度的生氣。可這次,她實在太心虛了,所以她也就佯裝生氣得問了句:“下次還敢嗎?”

李誠忙擺手,“不敢了不敢了肯定不敢了。”

其實,葉明明很能理解李誠的想法。對啊,安寧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不是也喜歡溫晨的話,她有什麽理由非要說出那個容易引人議論的關鍵點。後來的很多時候,她也問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做?問得多了,追究得深了,她就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原來,在她爆料安寧家有錢的那一刻,她所希望的正是能産生那樣的流言蜚語,而她要的結果是,這樣的謠言帶給溫晨壓力,最終導致他和安寧分手。原來,有那麽一些時間,她是那麽見不得安寧比她幸福,甚至卑鄙得想要去破壞掉毀掉這樣的幸福。不過幸好,幸好溫晨和安寧都是性格淡然的人,他們沒有在意別人無理取鬧的想法。不然,她多懊惱和後悔也彌補不了這一切啊。未來的日子裏,她漸漸意識到,如果失去安寧這個朋友,大概才會是她人生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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