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鄉(1)

那晚之後,葉明明就和張哲航徹底分手了。安寧沒有問他們談話的內容,其實不用問的,想也能想到,無非就是明明的追問和張哲航的道歉。葉明明只是對安寧說,我知道人生需要這種生死抉擇的時刻很少,可很遺憾,我遇到了一次,我忘不了他當時躲躲閃閃猶猶豫豫的表情,就算他對我再好又怎樣,我忘不了他最愛的始終是他自己。所以,我做不到了,我做不到再自欺欺人得和他在一起。他估計也沒臉再和我說什麽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所以,我們就很幹脆地分了。

感情的開始和結束似乎都是一瞬間的事,只要你們足夠相愛,只要你下定決心,只要對方也和你有着同樣的決心。這大概可以解釋為什麽兩周後,葉明明挽着李誠站在了她和溫晨面前的所有前因後果。

比起李誠撓着頭的不好意思,葉明明顯得坦然與大方多了。她眉眼含笑地向安寧和溫晨介紹:“這是我男朋友李誠,以後還請多多照顧啦。”

溫晨很配合地在旁邊鼓起掌來。安寧笑嘻嘻地一手挽着溫晨,一手拉過葉明明,順便把葉明明旁邊的李誠也帶了過來,于是,他們就像要照全家福一樣站成了一排,她歪着腦袋說:“哎呀,從此我們就是吉祥幸福快樂的一家人了。”

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結局,每個人都各得其所,從此安于天命。可生活哪有那麽容易就讓你如願以償,我們總是在最幸福的時候忘記了,人生是場修行,在到達彼岸之前,路途到處都是苦難。

自從有一次安爸爸一個移民去美國的老朋友來看他,他就又開始重提讓安寧留學的事,而且這次是變本加厲。他聯系了留學中介的人來給安寧介紹留學的好處,不厭其煩地舉例他某個朋友的兒子或女兒,留學後人生發生了怎樣的改變,贊揚着外國各種美好、潇灑和豐富多彩,甚至有一次看國際新聞,屏幕裏出現了國外某個小鎮的街景,安爸爸都要感慨一番,國外的環境真是好啊。随後就問安寧,你就不想去看看,就當是旅游也好啊。在這種強烈攻勢下,安寧卻紋絲不為所動。有一次安爸爸急了,拍着桌子問她:“你和我說實話,為什麽堅持不願意出國?”安寧掘強地昂起頭,不甘示弱地回道:“那你又為什麽一定要送我出去?”

她一直都聽話懂事,很少在父母面前任性,安爸爸記得上次見到她如此堅定但倔強的神情還是在她初中的時候。有一天,她放學回家,激動地沖到他的書房,氣都沒喘勻就說:“爸爸,我要轉學!”安爸爸當時愣了半天,才說:“怎麽了?”“這邊學校學生都學習太好了,我跟不上他們。”安寧脫口而出,明顯是早已準備好的答案。安爸爸想了想,“我給你找個家教吧。”她的女兒就是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和現在如出一轍的神情,頭一昂,倔強地說:“我不要!我要轉學!”他以為她只是鬧脾氣,過幾天就會好,誰知道為了這個事情,安寧糾纏了他兩周。他只得幫她聯系轉入了那個離家不算近的普通學校。其實,安爸爸并不相信她那個所謂跟不上學習進度的理由,可轉校畢竟是小事,他不追問太多,所以他時至今日也不會知道,安寧當年要轉校的原因和如今不肯出國的原因是一樣的,正如她今天眼裏那抹堅定卻倔強的光和當年是一樣的。面對她一反常态的反問,安爸爸只是嘆口氣,放軟了語氣安撫她:“我只是希望你出去看看。因為你是女孩子,你才更該多看看這個世界,這樣你以後就不會被生活瑣事所羁絆,這樣你才能活得精彩。”

倘若,安爸爸當時是态度強硬地說,我就是想讓你去。那麽安寧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以不配合的态度堅持下去。可偏偏他是用這麽語重心長的方式和她認真交談,安寧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她都不敢再回家。溫晨和導師去了外地做項目,葉明明忙着和李誠你侬我侬,她突然就孤單了起來。她很久沒有一個人了,幾乎有些不适應。

接到王思詩電話的那個夜晚她正在邊吃着泡面邊百無聊賴地看着一部綜藝節目,那些精心設計的搞笑橋段也不能讓她笑出來。王思詩在電話裏只簡短地說了她在外院北門,想要見下她。

換作是以往,安寧當然是不情願的。可她最近真的形單影只太久,就像一個誤入深山的旅人,找不到一個人求救,也找不到一個人說話,而王思詩就成為了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一個過路人。雖然談不上欣喜若狂,但在這個時候接到這樣一通電話,安寧絕對是高興的。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安寧覺得她瘦了好多。她穿一件大紅色的風衣,踩着至少有五厘米的高跟鞋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好幾個過路的學生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她幾眼,不是因為多漂亮,是因為她身上那種妩媚的氣質。你得相信,這個世界上就是有種貓一樣的女人,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柔軟而妖嬈,高傲冷淡的同時也溫柔而黏膩。這也許就是那麽多男人喜歡貓的原因吧。

“好久不見!”很客套的開場白,王思詩這樣說時,安寧察覺到她表情中的冷漠。

“是啊。”她也客套着回應。

“吃飯了嗎?”

安寧想了想自己吃了一半的泡面還是點點頭。

“那找個溫暖的地方喝點東西,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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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她□□在外的小腿,安寧想,是挺冷的。

這是溫晨曾經喜歡過的女生,像貓一樣的女生,怕冷的女生——她沒有用錯名詞,溫晨喜歡她時,她确實還只是一個女孩。她承認,她小氣,她在乎。誰讓她喜歡的人曾經那麽真真切切、确确實實地喜歡過這個女人呢。她有什麽好!

“嘿,發什麽呆!”王思詩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安寧終于回過神來。“我臉上有東西嗎?你看得這麽入神。”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成月牙狀,所以看起來很真誠。

安寧遲鈍地搖搖頭,還是忍不住說:“你瘦了。”

她沒有一般女人聽到這句話時的喜悅,她甚至在聽到這句話時目光裏染上了些憂愁的味道,因為她說:“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安寧這次反應很快,她立刻反問:“那你是為了誰?”

王思詩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起來,“我開玩笑的。你怎麽這麽可愛!”

這個時候,服務生把飲料端了過來,當那杯熱巧克力放在王思詩的面前時,她怔住了。這是安寧為她點的。“我記得你說過你和溫晨都喜歡巧克力。”她解釋着,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王思詩嘴角綻放出一個弧度,她輕輕說:“謝謝你。”她凝視了那杯熱巧克力,就像看着一個她喜歡很久的人一樣,過了一會兒才端起來喝了一口。“前幾天,我去溫晨的學校找他時,聽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她放下杯子,眼裏閃着調皮的光。

“什麽?”安寧本來不想問的,看她的表情也不是什麽好事。可對話總得進行下去啊。

她撐起一只手托住下巴,像欣賞一見藝術品一樣饒有興趣地觀察着安寧的臉。“他們說,”她故意拖長尾音,“溫晨找了個富家千金,不用再為未來擔心了。”

果然還是這件事,真是沒勁。她索然無味地扯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不急着解釋就代表這件事是真的喽!”王思詩逼問。

“算是吧。”她很誠實地回答,就知道不該來見她的。“你叫我出來就為了說這件事?”

“算是吧……”王思詩學着她的語氣回答,挺惟妙惟肖的。當然安寧不會這樣覺得,她險些生氣。王思詩也看得出來,所以她及時停止,将談話拉入正軌。“我本來是想和你說,如果你家真的那麽有錢,我覺得你和溫晨一點都不合适,趁早分了吧,他太純良了,別傷害他。”

安寧微微垂下頭,仔細想了想,還是沒太想明白。“為什麽我們家有錢,我就會傷害他呢?”

“你現在可能還小,你不懂,你的成長環境決定了以後你還會碰到很多比溫晨優秀得多的男人,那個時候,你就會厭倦他,會想要離開他,最終真的抛棄他。可溫晨呢,他從小就是一個念舊情的人,你說,你可不是得傷害他。”

嘿,真該介紹她和葉明明認識一下,她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安寧都快要笑出來了。她也知道這不能怪她們,畢竟,門當戶對是前人總結出的重要擇偶條件之一,也是大多數人的擇偶标準。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講。就算我現在和你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離開溫晨,也沒什麽說服力,你也不會信我。”安寧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因此頗有幾分挑釁的味道。“況且,我憑什麽要給你做這樣的保證呢?合不合适,以後會不會分開,這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別人有什麽理由說三道四。我們又為什麽要去給別人解釋,給別人做承諾。”

王思詩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不是因為她這麽利索得将她堵得啞口無言,而是因為,相似的話,她聽過。她了解到安寧的情況沒多久後,就找了溫晨談話,她承認,她當時的心情是有那麽點期待的,期待事情會因此而變得不一樣。她很語重心長地勸解溫晨,這個語氣,她練習了好久,因為她要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是真的為了溫晨好,不是因為嫉妒,不是因為別有他想,不是因為蓄意破壞。“你知道別人都在背後怎麽說你嗎?他們說你是小白臉……”溫晨的面部表情沒有起一絲波瀾,看來他早就聽說這件事了。“這樣你也不在乎?”她看着依然不為所動的溫晨,突然輕蔑地笑了起來,“還是說,他們說得是對的,你就是想借她一步登天?”說得過分嗎?那最好,她就是要激怒他。果然,溫晨微微直起身子,擡眼正視她。可她卻在他們目光相交的那一刻心涼了下來——他沒有生氣,他的眼裏那麽平靜,平靜得都快看不出焦距了——她再也不能激怒他了,她再也沒有激怒他的資本了。

溫晨很緩慢地開口,“你什麽時候這麽在乎別人的意見和看法了?”

那你呢?從什麽時候學會用這種語氣和我講話了?從什麽時候學會不動聲色地揭我的傷疤了?是啊,她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別人的看法,她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眼裏的壞女生,和小混混做朋友,和男生打架,13歲的時候交了第一個男朋友,16歲的時候懷孕流産,20歲的時候跟着一個富有的老男人跑去了美國。她的人生就是這麽混亂不堪。可是啊溫晨,你不能提醒我,不要是你提醒我,因為你是我這不幸的人生中唯一出現過的救贖。

“我是為你好。”她盡量大聲地說出這句話來掩蓋一陣陣心虛。“你們兩個人不合适。她那種富家千金,和你在一起就是圖個新鮮,你以為人家真會和你一輩子啊。你憑什麽!你有什麽!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們最後就是結婚了,要過一輩子了,你拿什麽去養那種大小姐,用你微薄的薪水嗎?做夢去吧你!她随便要一個包包的價錢就能把你逼瘋。你別忘了你的成長環境,”她惡毒地狠盯着他,冷哼一聲,“你和我連普通家庭都算不上,我們都是從窮人堆裏爬出來的。她早晚有一天會受不了你身上的惡俗和市井氣,她早晚會抛棄你,到時候你就活該受着吧!”她剛都說了些什麽?她發誓,她沒想說最後幾句話的,是它們自己跑出來的。

她想,她達到目的了,因為溫晨的耳朵變成了粉紅色,他一生氣耳朵就會變成兩朵粉紅色的櫻花,她以前覺得,這是很可愛的。溫晨,對不起,是你逼我的。你知道的,我睚眦必報。

可是,意料之外的,并沒有迎來她預想中的大發雷霆,那兩抹粉色很快就消失了。他再也不是那個為了阻止她和一個老男人出國,從紅耳朵開始和她掙得面紅耳赤得小男孩了。

他只是吸了口氣,低沉地說道:“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外人說什麽,我也不知道你現在所謂的合适是指什麽,我就是覺得現在我們互相喜歡就可以在一起,當然,你一定是覺得這種愛情觀很幼稚。謝謝你的好心提醒,如果以後真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了,那麽,我也認了,就當我活該。”

你看,他們兩個人多像。都是這麽不聽話、讨厭、氣人又固執,都是這麽堅定地要和對方在一起,都是這麽地讓她嫉妒。

王思詩甩甩頭,把思緒拉回來。她重新挂上鎮定的笑容,“你當然不需要給我保證什麽啊。我就是随口一說,聽不聽都是你的事。我剛講了,我又不是專程來給你講這件事的。”

安寧困惑地看着她,她們之間還能有什麽別的事呢。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和你告別一下,我要回美國了。”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聽爸爸講了太多次這個國家,所以當她毫無征兆地講出這兩個字時,安寧正在攪飲料的手才不易察覺地停頓了下。可是,她和自己講這個幹嘛?“那挺好的。你又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了,不像這裏,沒完沒了的霧霾。”

安寧以為她會笑着說是,可是她沒有,她有些苦澀地扯了下嘴角,“是啊。國外的空氣真好,風景真漂亮,随便拍張照片都可以當作明信片……”她頓了頓,神情看上去有些渙散,似乎是陷入了對什麽事的思考中,“可我總是很想念這裏灰蒙蒙的天空,小時候冒着煙囪的屋頂,還有走街竄巷的小販。安寧,我有多喜歡這裏,多舍不得這裏,你懂嗎?”

她當然知道她不懂,這麽多年了,一切都變了,沒人能懂。這個城市,是她曾經最想逃開的過去。在她的記憶中,它閉塞、灰暗、醜陋而且貧窮,一如那個時候的她,她有多嫌棄當時的自己,就有多嫌棄這個城市。可如今,她去過了許過國際大都市,她見過那些城市中最閃耀的霓虹,也見過了大片的碧海藍天,她經歷了太多人情冷暖後,她衣錦還鄉了,她發現自己還是最喜歡這個蒼老的似乎有說不盡故事的城市,因為這麽多年了,再沒有哪個地方,給過她相似的溫暖。

安寧沒回答,她在短暫的沉默後問她:“那你為什麽還要回去?你可以留下來的,再怎麽說這裏也是你的家鄉,沒人會趕你走。”

王思詩無可奈何得笑了下,“可是,我沒有留下的理由了。”她的語氣沒有透露出悲傷,可是,卻紅了眼眶。

她很坦然地看着安寧,安寧明白她的意思,那個不算秘密的秘密終于要說開了。她在桌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強迫自己以同樣的堅定回視她。真是糟糕,不管被葉明明訓練多少次,她依然不擅長女人間的口舌之戰。

“當初是你不要他的。”她說話的聲音很小,有那麽一刻她都擔心對方聽不清楚。

不過還好,王思詩聽見了,而且聽得很清楚,她的笑容在那個瞬間消失了,眼神也暗淡下去,變得有些渙散而不知所措。安寧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份了。可是,怎麽能怪我呢,是你非要提起這個話題的。

沉默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王思詩很快就打破了這惱人的寂靜,她垂着眼睑,聲音也跟着低了下去。“那個時候,我不能要他,他給不了我要的生活。從我們攢錢買巧克力還要分着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溫晨不可能會在一起的。”她突然擡起眼睛,“對,我就是從那麽小的時候就很勢力。但是,誰他媽都沒有理由看不起我,嘲笑我,你們又沒有生活在一個爸爸是煙鬼,媽媽和□□差不多的家庭裏。我從小就沒人管,所以也沒有人在乎我上學第一天是不是一定要穿新裙子,考一百分的時候是不是該得到獎勵,兒童節的時候該不該帶我去游樂場。我媽和我講,老娘給你按時做飯,按時交學費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她突然很詭異地哼笑了兩聲,“我早就習慣她這種說話方式,所以我一點也不難過。我只是驚奇她竟然會用‘仁至義盡’這個成語,沒準是哪個恩客罵她時用的。”

她太過投入到對父母、對往事的怨恨中去,直到看到對面安寧那張變得震驚的臉,她才想起來,這不是普通家庭的生活常态,這是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惡俗倒黴情節。她好想,過去就想,現在依然想問一句,“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我丢在這麽糟糕的一個家庭裏?我不是天使,老天爺,你開開眼好嗎!”

“怎麽?是不是從沒聽過這麽精彩的故事?”她用一種自嘲的口吻喚回了安寧的注意力。

安寧搖頭,“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

“沒關系,告訴你不是找借口,也不是想讓你同情我。怎麽說呢,上天對我也沒有那麽差。你看,溫晨不是來做我的鄰居了嗎?他們家其實以前家境挺好的。那些疤痕,你知道的吧?”安寧遲疑地點頭。 “那些疤是因為一場火災,溫晨說是他自己貪玩造成的……”原來他給誰都是這樣講得。“總之呢,為了治療他的燒傷,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他媽媽把工作辭了照顧他,爸爸也無心照管生意,漸漸公司就倒閉了。所以,他們一家才會搬來我們那個破爛的舊居民樓裏……”

安寧想起來,他第一次跟蹤溫晨回家時,下車後,她不敢跟得太近,只得隔着一段相當的距離跟着他左拐右拐。結果到了一個狹窄的巷子口時,她發現前面被跟蹤的人已不再視線範圍內了。那個時候還是冬天,天黑得特別早,她借着路口那盞昏黃的路燈,隐約看到巷子裏的一角堆滿了垃圾,像座小土堆那樣突兀地聳起,而垃圾堆的斜對面就是一棟棟灰暗而破敗的低層居民樓,呈現出一種随時要倒塌的樣子,安寧覺得住在裏面的人一定很冷。她想起電視上那些發生在類似街角背巷的恐怖事件,沒敢走進去。她寬慰自己,溫晨才不會住在這裏面呢,然後她就心安理得地走了。甚至,在這麽多年的時間裏,她都再也沒有想起那件事。時至今日,那一幢幢不堪重負的居民樓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其中有一扇窗口在她的心裏亮起了一盞燈,那是溫晨曾經的家,他在那昏黃的燈光裏學習和生活,他忍受着人們用冷漠的神态将垃圾丢在路邊。他其實也在心裏厭惡過這一個個灰色的水泥怪物吧,他其實也曾嫌棄過住在這裏一臉慵懶市井,為一點小事就打打罵罵的居民吧……那麽,每當這種時候,他有沒有在心裏怨恨起當年的那場大火?溫晨的爸爸媽媽看着變得擁擠狹小堆滿各種無處擺放的雜物的生活空間,買菜時為了幾毛錢而和別人讨價還價到口幹舌燥時,有沒有怨恨過曾經的那場大火?安寧突然間被一陣難過排山倒海地淹沒——她錯了,溫晨真的就住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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