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付

溫晨打開門,看到門口站着雙眼通紅的安寧時,第一個想法竟然是,怪不得今天右眼跳得那麽厲害。

“這麽說,你是離家出走了?”溫晨把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挨着她坐下。“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和你爸爸好好談,就算最後他還是堅持要送你出國,我也會等你。你們怎麽就又吵起來了呢?”

安寧知道她不該在心裏埋怨溫晨,畢竟是她不肯說實話,她只說是為了留學的事才和爸爸吵架的。可是,他還是偷偷地生他的氣了——都是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你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溫晨看着她不停地流眼淚,完全束手無策,只好陪着她沉默。而安寧呢,她需要通過沉默來讓自己平靜下來,來說服自己壓下那些無理的怨氣。就是在這陣沉重的沉默裏,安寧突然轉身抱住了溫晨,她發洩般地把鼻涕眼淚全摸在了他的後背上。溫晨也不在意,事實上,他根本就沒空在意。安寧撲過來時實在太突然,他都來不及反應,幾乎是出于本能他也在同一時間伸出手抱住了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實在接觸到她身體的那一刻,他的意識才重新回籠,趕忙配合着拍背的動作勸哄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沒關系,和父母鬧別扭很正常啊。這也值得你這麽委屈?”他看不到安寧的臉,可他可以感覺到,她在他肩膀上重重地點着頭。于是,他輕撫着她的頭發笑她:“傻死了!小孩脾氣!”

“才不是呢!”安寧猛得擡起頭,和他對視,目光堅定,眼裏的倔強一覽無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爸爸講話多過分!”他說你是殘疾!你看,他多過分!他都沒見過你,了解你,就直接盼了你死刑。你看,他多過分!

“他到底說什麽了,讓你氣成這樣,委屈成這樣?”溫晨還是笑着問。他是真的不相信做父母的能對自己的子女說出多嚴重的話,他覺得是安寧小題大做了。

安寧這下可答不出了,她一時半會哪能編得出一套流利完整的假話?如果能在給她點時間,她或許可以請教下葉明明,她特別擅長這個——不是指說謊話,而是吵架。反正她每次吵架都是一氣呵成,不打一點絆子的,簡直就像是一場精彩的脫口秀,所以讓她編和爸爸吵架的內容,她一定也沒問題。可是,溫晨沒給她這個時間,他催促道:“到底說什麽了?”

安寧用力搖了搖頭,由于緊張,她特別大聲,假裝理直氣壯地吼回去:“我當時那麽難過,哪還記得他說什麽呀!再說了,我才不想再回憶一次他到底是怎麽用語言傷害我的!”

“行行行!”溫晨見她又激動起來,忙做了一個暫停的動作,“我不問了。”他站起身,“好了,都是小事,沒什麽的。我送你回家吧。你爸爸現在也一定很難過。不管是不是你的錯,你都先去認個錯。”

“我不回去!”安寧沒有站起來,她仰頭看着他,那種說一不二的目光和當初她和葉明明吵架不肯回宿舍時流露出的神情如出一轍。

溫晨想了想,覺得自己生勸估計是沒用了。他和安寧處得這不長的一段時間裏,已經基本摸清了她的脾性。表面上看上去是嬌嬌柔柔,沒什麽想法,任人擺布的樣子,實際上倔得厲害,簡直就是從骨子裏透出的倔,一旦認定的事,死都改變不了。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他的一種幸運,或許正是因為她倔強,她不願放棄,不能妥協,才能這麽久還在他身邊。

溫晨嘆口氣,蹲到她面前,和她平視,安寧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因為他目光中從未出現過的的炙熱讓她有些無措。他沉着聲音吓她:“安寧,這個屋子只有一間卧室,一張床,而我們是兩個人,”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動作實在是太輕柔,引得她一陣戰栗,而他卻用比指尖更輕柔的聲音說:“我真的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你也不想現在就發生點什麽的對吧?”

溫晨并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麽要用這個理由來吓她,他應該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的。正如安寧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她怔怔地盯着溫晨似笑非笑的臉看了一陣,然後被下了咒語般很輕但很鎮定地說:“那就讓它發生吧......”

安寧自己也沒想過他們兩個竟然是在這樣焦灼的情況下以這麽随意的方式來讨論這件事。尤其是自己,答應得那麽随随便便、理所當然、毫不在意。當看到溫晨傻掉的表情時,她有些懊惱地問自己,你在說什麽呀?為什麽要讓溫晨以為你是一個随便的人呢?可是,另一方面,她卻并不後悔,她甚至在心裏真的微微期待着這件事情的發生。對于這件事情,她非常坦然。安寧覺得做這件事情的人不見得是兩個相愛的人,但是相愛的人卻一定會對彼此有欲望,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沖動,為什麽要覺得丢臉呢?既然她那麽喜歡他,她遲早有一天要把自己交給他,早一點又有什麽關系?

溫晨确實是被她震驚住了,半天都想不出合适的話來應對。而令他更加震驚與不知所措的是,偏偏安寧還用一種不知悔改、視死如歸的眼神直直盯着他,于是他知道了她是認真的。也是,安寧又不是随便的女孩,她怎麽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好半天,他終于在這陣尴尬的沉默對峙中站起身,扒了扒頭發,幹笑兩聲背過身去,他說:“我送你回家吧,哪有和父母鬧別扭就離家出走的。”

“我聽說......”安寧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她低着頭看不到表情,但卻能感到她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她的聲音清冷,語氣平淡得就像是在說我覺得今天天氣很好一樣似的說道:“我聽說,好多學醫的人都是性冷淡......”她稍微停頓了下,還是不敢擡頭,補充道:“好像說是因為對人體構造太熟悉,所以覺得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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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種情況,安寧是想到了的。兩個人又陷入了之前那種尴尬的沉默裏。最精彩的當然還是溫晨的反應——他像被什麽東西噎住了一樣,發出一聲短促的“呃”就半張着嘴巴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他甚至不知道斜着的身子到底該面向安寧還是背過去。

于此同時,安寧的心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你吓他幹嗎?另一個馬上否定,“誰吓他了,這都是別人給我說得啊!”這個別人就是葉明明。哦對了,這件事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安寧都能想像得到她拉高嗓門尖叫“天哪!你可真是超乎我的想像”時候的樣子。算了,她搖搖頭,連葉明明這麽三觀盡毀的人都會被吓到,還是放過溫晨這種老實人吧。“哈哈,其實我,啊!”

......

毫無準備突然地騰空讓她吓得驚叫出聲。她驚魂未定地盯着抱起她的溫晨半天也沒反應過來。剛才她實在覺得尴尬,所以想說“其實我只是開玩笑”時就把目光瞥向了別處,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溫晨是什麽時候走近她的。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溫晨的眼裏都是溫柔似水但多了些戲谑的笑意,“不如我們試一下吧......”

直到安寧感覺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她才如夢初醒地想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也才很明确地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她不敢睜開眼睛,因為她知道溫晨就在她的上方看着她,她可以感受到他時緩時重的呼吸。

“安寧,”溫晨輕輕地拍拍她的臉,“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于是,她聽話地緩緩地張開了眼睛,直刺入眼底的燈光讓她有片刻的眩暈,她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楚溫晨的臉。他僵硬地将自己撐在她的上方,生怕壓住了她一樣。他眼星光熠熠,像裝下了一大片星空,又像含着淚珠,透着一種真誠而清澈的溫柔。可比他的目光更讓安寧覺得溫暖與幸福的卻是他紅透了的耳朵。她伸手緩慢地刮着他耳朵的輪廓,聲音也是輕柔的,她問他:“你是不是好緊張啊?”

溫晨終于撐不住了,微微垮下來點身子,但還是不敢壓住她。他特別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她的頸窩,點了點頭。

安寧其實也是害羞的,可她在這個時候卻心疼起他的緊張。她似乎都顧不上自己的青澀,抱住溫晨的頭,湊到他耳邊說:“是我啊!你不要害怕!因為是你,我也不害怕......”

從這句話開始,一切就變得順其自然了。溫晨的手探進她的衣服裏時,也順勢吻住了她。安寧閉着眼睛,所以感受更加明晰起來。她感覺到,他的手沿着她的腰線一路撫摸向上,于是她控制不住地起了一些細小的雞皮疙瘩。當溫晨的手探進她的內衣,撫上她的胸部時,安寧重重吸了口氣,她可以感受到自己在微微地顫抖。這樣的觸碰讓她覺得陌生與害羞,但她并不想就此停止,因為她知道自己在這一刻也是幸福和期待的。

溫晨畢竟在這方面也沒什麽經驗,以前看過的成人片,學過的性教育知識,他覺得在這種時刻根本就無法派上用場,因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以,他只能順從本能行動,可他又怕傷害到安寧,所以動作特別地輕柔緩慢。他只是不停地親吻着她,試圖降低他們彼此的羞澀、緊張,緩解一些內心燃燒着的渴望。這種時刻,什麽樣的吻都多少顯得有些纏綿和□□,當然,當事人永遠都不可能意識到他們吻得有多麽難舍難分。

安寧迷迷糊糊得想,要是被爸爸知道她就這麽把自己交待了出去,應該會被打死吧。可那又怎麽樣,他從來就沒有打算讓他們在一起過,就算她乖乖地一直聽他的話,也改變不了這一點啊。在溫晨的問題上,他們表現出相同默契的固執。想到這裏,安寧更緊地抱住了溫晨。

她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和安家人有種心靈想通的感應,但她很後悔在這個時候思想抛錨地想到了爸爸,因為就是在這之後的一分鐘之內,安寧的手機響了。而此時,溫晨剛剛幫她把外套脫了一半,他們兩個人都停下來面面相觑地看着對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景象多少看上去有些滑稽。偏偏手機就像是清晨的鬧鐘一樣執着地催促着主人一定要眷顧一下它,否則它可不會善罷甘休。

安寧在接于不接之間掙紮矛盾的時候,溫晨嘆口氣坐了起來,說道:“你還是接吧。”

她邊思索着如果一會再繼續一定會很尴尬這件事邊起身,可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姓名時,她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哪還有機會再繼續啊——是安嘉烨打來的。一定是他回家沒看到自己所以來問情況的。就說自己回學校了好了,和葉明明在一起久了,撒這種小慌實在是手到擒來。她盡量放平語調,讓聲音聽上去更自然些,“喂,哥......”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回應,緩了一會,才傳來安嘉烨有些陰郁的聲音,“我在那個男孩家樓下,你現在就給我下來......”

安嘉烨一進家門就看到爸爸在客廳裏來回踱步,他心煩的時候就會這樣。

“爸,這麽晚還不睡?”

安爸爸看他一眼,嘆息道:“氣得睡不着啊!”

安嘉烨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和安寧有關,看來他晚上給安寧的囑咐并沒有起到太大作用。不過,他還是很聰明的置之事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問:“怎麽了?”

“還不是你妹妹!”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顯示着他的生氣程度。“大半夜的竟然給我離家出走!打電話也不接!像話嗎!”

“為什麽要,嗯,離家出走?”他覺得其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所以不想用這麽嚴重的詞,但一時也沒想出來更合适的。

然後,安爸爸就給他講了他們倆吵架的全過程。安嘉烨覺得,人老了,似乎操心的事就多,順便就變得有點小心眼,然後呢就會很啰嗦。在他印象中,安爸爸以前可不會把一件事講得這麽完整,甚至有些情節還重複了兩遍。他很想笑,因為他真沒想到,有一天把他們家鬧得這麽雞犬不寧的竟然不是生意場上的樹敵,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人。

“行了爸,你快睡吧。我知道她在哪兒,我去看看,你就別管了。”

對于安嘉烨而言,在這個城市找到安寧簡直易如反掌,倒不是說他能力有多強,人際關系有多廣,而是因為他太了解安寧,或者說,安寧的生活圈子實在太單純,他清楚地知道,她這個妹妹,唯一的好朋友就是葉明明,所以,在這個城市中,除了她家,她能去的地方就只剩宿舍和葉明明家裏了。他先給安寧打電話,也是打不進去,然後,他就打給葉明明。安嘉烨把事情說得很嚴重,他說安寧和爸爸鬧翻了,現在情緒很激動什麽的,就差說她有自殺傾向了。于是,葉明明就被這三言兩語給唬住了,趕忙招了安寧沒在宿舍的事實,并在對方循循善誘的引導下,供出了溫晨租屋的地址。結果,正如你所看到的,他确實在溫晨的租屋找到了安寧。可他沒有送她回家,因為他知道現在回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有可能使事情更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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