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結束
安寧沒見過她的親生父母,也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在她還沒有記憶時就被遺棄了。至于遺棄的原因,她想無非就是還沒準備好做父母或者沒有錢撫養她長大。具體是哪種,她沒有深想過。大概是因為沒有概念,沒有記憶,沒有所謂美好的回憶,所以安寧對父母沒有那麽濃烈的憎恨。她只是有時會在心裏問問,他們會想她嗎?他們有沒有後悔扔了她?不過,這種問題在被安家收養之後她也不問了。她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她知道她應該要感恩。所以,她發自內心得謝謝他們,那對應該還很年輕的男女将她帶到了這個世界。
她永遠都會記得初見溫晨的那個陽光清淡的冬日。不,準确得說,是她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冬日溫晨如那天陽光般清淡卻明亮的眼睛,還有溫媽媽撫摸她腦袋時掌心的溫暖。
院長把她從膝頭放下來,溫柔得說:“婉兒,你帶小哥哥去參觀下我們的家好不好?”對了,那個時候大家都叫她婉兒。
可婉兒沒有聽話,她死死得揪着院長的衣角不放手,也不看任何人,就好像她現在只要一放手一分心就會被遺棄了一樣。
院長笑着摩挲她的頭,對對面的溫家夫婦解釋道:“這孩子從小是我看大的,特別乖巧懂事,性子也沉靜,就是有時候害羞、怕生。”
就是在這個時候,溫媽媽的手也放在了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上,很舒服很溫柔。她想起了前不久才學得新詞“疼愛”,是這種感覺吧,她想。她不由自主得擡起頭看向手掌的主人。大概是因為窗口照進的陽光模糊了她的輪廓,安寧,不,婉兒在當時沒有看清溫媽媽的長相。可她卻記得那張臉上柔和而慈愛的笑容。她在心裏暗暗驚訝,原來這就是媽媽的樣子——是溫晨的媽媽給了她關于母親的第一印象。
“你叫婉兒對嗎?”她的聲音可真好聽,她呆呆得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這個該被叫做“媽媽”的女人就輕輕笑了起來。“你帶小哥哥去外面玩好不好呀?”她說着,把溫晨拉了過來,“小哥哥叫溫晨。你們從此以後就是朋友了好不好?”
婉兒不好意思得瞥了眼旁邊的小哥哥,他明亮、清澈的眼睛讓她覺得愉悅。這個小哥哥突然拉起她的手,很大方得邀請道:“我們一起玩吧!”
不得不說,溫晨小時候可比現在活潑可愛多了。他本應順着這樣的軌跡順理成章得長成一個健康、溫暖,備受喜愛的人,都是那場火災……每每想到這裏,安寧都覺得難過。
是從他們拉着小手走出院長辦公室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故事便開始了。
安寧看着渾身插滿管子的爸爸險些又掉下眼淚。這已經是他昏迷的第三天了。醫生說是腦溢血,手術是成功了,能不能醒過來還不知道。他就這麽靜靜得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像新生的嬰兒般羸弱而不堪一擊。如果是這樣,爸爸,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恭喜你終于要結束所有的苦難了。可是,爸爸,我們的戰争還沒結束呢,這場戰争要有個結果才行啊。我還這麽年輕,你也舍不得讓我之後的日子都在遺憾和內疚中度過吧。爸爸,只要你醒過來,這場戰争,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爸爸,你一定要醒過來,求你醒過來。安寧把臉埋進支撐在床沿的雙臂中,酸楚便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得侵蝕了她,她幾乎聽得見自己零星的啜泣聲。
病房的門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推開了。聽到聲音,安寧趕忙順勢抹了把眼淚。她以為是護士,擡頭卻看見安媽媽憔悴的面容。她是在一夜間蒼老的,似乎在那一夜她經歷一生所有的磨難。而對她而言,也确實如此。她漫不經心得看了安寧一眼,那一眼實在談不上是有什麽感情的,和她的聲音一樣乏善可陳。她說:“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安媽媽這樣的态度也已經持續三天了。那天,安爸爸在手術室裏搶救,她,哥哥還有媽媽就等在手術室門口。媽媽哭個不停,哥哥就一直在安慰她。她不是不堅強,只是她還沒準備好迎接人生中這突如其來的傷痛。安寧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有好幾次,她都想過去安慰下媽媽,至少讓她道個謙啊,可是都被安嘉烨的眼神制止了。也是,現在道歉還有什麽用!除了歇斯底裏得沖她吼“你給我滾!”,媽媽在這個時候還能對她說什麽?她沒有奢求在這個由她造成的災難時刻,他們三個人之間還可以産生一種同舟共濟的溫暖。
兩個小時之後,安媽媽認命般不再流淚了,她神色疲憊得靠在雪白的牆壁上,這倒反而襯得她臉色沒那麽蒼白了。安嘉烨站在離手術室最近的地方,只要出來一個醫生或護士,他就迎上前去詢問情況,而安寧站在安媽媽對面的位置沒敢動過。他們三個奇妙得站出了一個三角形,而幾何裏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安寧卻覺得他們三個都已經搖搖欲墜了。
傍晚的時候,安嘉烨下去買飯。經過她身邊時,她說,“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安嘉烨拍拍她的肩膀,“不用了,你看着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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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她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道歉,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給安嘉烨道歉。她只知道,她得道歉,愧疚的心裏已經壓抑得她快要自暴自棄了。而現在,能和她講話,願意和她講話,可能會接受她道歉的只有安嘉烨。
可是這次,她這個一向好脾氣的哥哥也沒有立刻回答她“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他只是靜靜得看了她幾秒,然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在這兒陪着媽媽。”
她其實聽見了的,在那寂靜的幾秒裏,安嘉烨發出的那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于是,她知道了,這一次,她真的錯了!道歉沒有用,贖罪也沒有用,什麽都不能做,做什麽也彌補不了。她終于體會到了,有些錯誤永遠也糾正不了,有些謙意,無論多麽發自內心的真誠也不能被原諒被接受。人類還沒有寬容到憑借善良就可以接受死亡的程度。
手術室上方的燈牌依然提示着“進行中”,安寧心慌意亂得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在等待審判的罪犯。她希望那盞提示燈熄滅,卻又矛盾得不希望它熄滅。因為一旦那盞燈滅了,就代表真正的審判要開始了。可是,她也知道,此時備受煎熬的不是只有她一人。安媽媽依然疲憊得靠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不堪重負,她緊緊得蜷縮成一團,看上去有種荒涼的可憐。安寧鼻頭一酸,險些掉下眼淚。不管是寒冷還是不堪重負,都是她給的。她猶豫得走到媽媽跟前,局促得叫她:“媽……”
蜷在凳子上楚楚可憐的女人緩慢得擡起頭,精神渙散得看了她一會,才恍然大悟得說:“安寧,你怎麽還在這兒……”
她竟然沒有仇恨得給她一巴掌,竟然沒有歇斯底裏得讓她滾,竟然沒有惡狠狠得詛咒她讓她去死……她如果這樣做了,她發誓她可以理解的,她甚至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她都沒有。她只是脆弱得勉強得笑了笑,聲音沙啞得說:“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和今天的情形如出一轍。事實上,這幾天,她唯一和她說過的話,反反複複說得話也只有這一句而已。就好像她是來探病的客人而已。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安寧走出醫院時才發現,天空才剛蒙蒙亮,媽媽估計又是一夜沒睡就過來了。清晨總是幹淨清新的,不僅僅是空氣或者環境,而是感覺,準确得說是一種錯覺。清晨總是讓你錯誤得覺得嶄新的日子就要來了,所有的不幸、凄慘、狼藉和絕望都留在了昨天,今天以及以後都将會是美好的人間。可是,安寧知道,這些都是一廂情願的幻覺,只要你再多往前走幾步,不用走太多,只要路過醫院門口的警衛亭,你就知道,今天和昨天并沒有什麽不同,一切都還沒有結束,苦難依舊如影随行——這一點是站在警衛亭旁邊的溫晨提醒她的。
不,她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只是她看見溫晨時,會不由自主得想起那天的争吵,她會更深刻的意識到,都是因為那次争吵,安爸爸現在才會躺在醫院裏,她會想要破釜沉舟得祈禱,只要爸爸能醒過來,我願意和眼前這個男人分開,我的意思是,如果爸爸依舊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我就乖乖得不再和他在一起,不勉強也不吵鬧,只要爸爸能醒過來……
她走過去,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然後對他說了三天來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你瘦了。”
溫晨也笑起來,活潑得回答她:“你怎麽能搶我的臺詞呢?”只是他活潑得太過了,聽起來更像是故作輕松。
但安寧沒有拆穿,因為這種時刻,輕松是他們都在刻意營造的氛圍,所以她只是将臉上的笑容擴大了。
“叔叔怎麽樣了?”溫晨問。
安寧搖搖頭,說:“還沒醒。”
這一問一答之後,他們就都默契得沉默了下來。他們之間明明應該有很多話要說的,關于過去、現在,未來或随便什麽,畢竟,他們三天沒見了,不長不短的時間,可天知道,她有多想念他,她有多想抱抱他。
“安寧,”謝天謝地,溫晨終于結束了這詭異的寂靜,盡管他的語氣猶疑不決,可他是真的很認真得看進了她的眼裏。安寧這才發現,他的眼裏已經不再是小時候的那片星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湖泊,幽深而平靜。
恭喜你,小哥哥,你終于長成了你所說的男子漢!謝謝你,親愛的小哥哥,讓我有機會看到你順利長成大人的樣子。小哥哥,不管接下來你要說什麽,不管以後還會發生什麽,我都相信你,我都聽你的,和小時候一樣,我永遠相信你。
“院長媽媽說,不可以玩這個跷跷板,它快要壞掉了,很危險。”婉兒很擔心得看着站在老舊的跷跷板上走平衡木的溫晨。
“所以,你得幫我把風。等下換你玩。”
“我才不玩呢!”
“那你就幫我看着,有人來了馬上告訴我!”
……
“你把休息室的玻璃打破了,我得去告訴院長媽媽……”
“好啊好啊,你去吧!你去了之後,我就再也不會帶你玩了。你記得我和你講過的我那個有一只會變九種顏色的鹿的房子吧,那裏面還有小馬、士兵,還有,嗯,飛機,如果你去告狀的話,就永遠別想去我那個小房子玩!”
婉兒是真的很想去,想去到她來不及思考為什麽士兵、小馬和飛機會待在一個房間裏,就慌忙表态:“我不去告狀!不去告狀!”
溫晨得意得笑了笑。婉兒小心翼翼得問:“那你會帶我去吧?”
……
“你不可以拿彈弓打小鳥!”
“你是不是又不想去我的小房子了啊?”
……
“院長媽媽說了,沒人跟着,不可以走出這個門,你怎麽總是不聽話呢?”
“你要不想走就別算了。不過這樣,你就不能去我的鹿堡了。”溫晨給那個稀奇古怪的小屋起了名字,他叫它“鹿堡”。
“我走我走!”婉兒很沒有骨氣的妥協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去你的,嗯,鹿堡玩呢?”
……
“你快點從樹上下來,有人來了!”
“來人了來人了,快躲起來!”
“這樣不好吧……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
就是這樣,在每周或每兩周一次的見面中,在安寧每一次毫不堅定的否決中,在溫晨一次次稚嫩的威脅下,他們兩個之間建立起了一種生死與共的戰友情誼。那個時候,他們都不知道,溫晨的爸爸媽媽打算要領養婉兒了。
可是那場大火破壞了溫家夫婦的計劃,安寧沒能成為溫家的一份子,沒能成為溫晨的妹妹。世界上大概真的存在緣分這種東西,有些人注定是要有些牽連的,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一起就是以兄妹的身份在一起,不是以兄妹的身份在一起,也會以戀人的身份在一起。比如說,安寧和溫晨。
“安寧……”溫晨不知所措得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她清晰看到她喉結不安得上下滑動了一圈。可安寧卻在他這兩聲呼喚裏奇跡般得平靜了下來。她覺得她是料到過會有這天的。真好,她終于和大多數人一樣,在慘烈的反抗過程中漸漸接受并順從了命運。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爸爸醒了……”溫晨垂下眼睛,不再看她。“他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他無所适從得把手放進褲子口袋,又覺得不妥得拿出來,似乎那雙手妨礙了他什麽事一樣。最後他無可奈何得在身側把手握成拳,才接着說道:“那,我們就……”
說下去,說出來。你要不說,我就更沒有勇氣說了。
“那我們就,分開吧……”一句話被分成了幾截,斷斷續續得終于得以完整——
——如果你爸爸醒了,他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我們,就分開吧。
他懂她,原來她懂她。她的糾結,她的矛盾,她的堅持,她的無奈,她最後不得已的放棄,他都懂。
安寧一直以為,如果有一天,她和溫晨要分手,那場面一定很慘烈,至少她的內心會天崩地裂,因為這麽多年了,在她忘乎所以的追逐中,溫晨早已成了她的信仰。這大概就是她一直抗争着不願和溫晨分開的原因,不全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沒有人能輕易丢棄自己的信仰。
爸爸,你說得對。沒有什麽事是放不下,接受不了,承受不住的。生活和時間狼狽為奸,有的是計謀讓我們心甘情願得束手就擒。爸爸,你說得沒錯。你醒過來,你醒過來我就承認這一點。
此時他們兩個之間平和安穩的氣氛簡直和這個清新的早晨相得益彰。溫晨平靜得注視着她,在他說完那句話後,他又有勇氣重新面對她了。安寧緩緩牽起一個笑容,利落得走進他支離破碎的目光中,張開雙臂抱住了他。這個擁抱太過輕柔,溫晨幾乎要懷疑這只是清晨一個太過真實又美好的幻覺,他差點就要說出“別離開我 ”這四個卑微的字眼。
“這只是同情,只是感激,只是錯把兒時玩伴的友誼當成了愛情,”沒有任何預兆,一開口眼淚就跟着滾落。“他們誰這樣說都可以,他們誰這樣說我也不在乎……可是溫晨,請你不要也這樣以為,因為……”溫晨可以感受到她抱着他的力度又加大了些,“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真的很喜歡你…..”安寧第一次對他表白,直接得讓他都覺得不知所措。“我們不合适。”他是這樣回答的。
“我根本就不是那麽厚臉皮糾纏不休的人。我,我太喜歡你了……算我拜托你了,我拜托你,你喜不喜歡我,都告訴我一聲好不好?你直接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第二次,她語無倫次得一直在袒露她的情感。他回答她“我們在一起吧”……
第三次,她說不是同情,不是感恩,不是兒時的情誼,是“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他緊緊得抱住她,像冬日的傍晚緊緊抱住最後一絲光亮。“我也真的喜歡你。”他終于相信,原來有的人是光,遇到後的每個日子都是美好。
安爸爸是在昏迷的第八天晚上醒來的。他遲鈍而呆滞得轉動着眼珠,看看牆壁,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四周,最後,終于看到安寧淚眼婆娑的臉,聽覺也在這個時刻恢複了過來。他聽見安寧顫抖着嗓子,一遍遍叫着:“爸!你醒了!爸!爸!你是醒了對不對!”
他努力動了動面部,可是實在力不從心,只能勉強扯出一個勾起嘴角的虛弱微笑。“安寧,”他費力得叫出女兒的名字,聲音沙啞低沉得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講話并不輕松,可還是笑着開起了玩笑:“我一睜眼,還以為我死了在天堂呢。你這個壞丫頭,那麽大聲吓跑了我的好夢!”疾病讓他變成了一個慈祥的父親。
可安寧卻哭得更兇了,她說不清此刻心裏糾結着的感受,明明是被喜悅所席卷,可她卻分明感覺到有些微的難過在湧動。那是很多年之後,安寧才搞清楚此刻矛盾的情感是因為什麽。她像一個刑滿釋放的犯人,在獲得自由的同時,也要被迫接受監獄外另一種她已經不再熟悉的生活。爸爸,你醒了,我終于不用在內疚中生活一輩子了,可是,你也知道對不對?我真正的贖罪其實現在才開始。
安平科必須要承認一件事。他很高興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安寧,他也很高興看到安寧此刻趴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這會讓他覺得作為一位父親的重要和榮耀。安嘉烨小時候的抱怨沒錯,他果然是偏心的。“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他費力得伸手拍拍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一瞬間他覺得他們好像都回到了從前,安寧可真沒少哭鼻子,而且每次都哭得驚天動地,誰安慰勸哄都沒用,非得他這個爸爸出手才行。“安寧乖,安寧不哭了!爸爸沒事了沒事了。吓到安寧了對不對,是爸爸不好,爸爸錯了,安寧乖,不哭了……”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女兒的頭發。這樣的場景多少有些慘淡得奇怪,畢竟現在哭得昏天黑地的女兒已經20多歲了,而床上躺着的風燭殘年的老年也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所不能的超人。他不是故意用這種小時候的把戲來化解昏迷前尴尬的争吵,他是真的很想念從前的那個小安寧。都說人老了才愛回憶當年,他想,他是真的老了。
後來,安媽媽和安嘉烨都來了。她問醫生:“他什麽時候醒的啊?”
醫生回答,“一個多小時前就醒了。”
安媽媽愣了一下,不悅得開口:“那怎麽剛才通知我們呢?”
醫生和護士看了安寧一眼,都笑了起來。“你女兒估計是太激動了,忘了叫醫生。要不是她哭得太大聲吓得護士以為出什麽事了過來看,你們現在都還接不到通知呢。”
安寧尴尬得想:“等我哭夠了,自然就會想起來了啊!”
安媽媽也跟着醫生笑了起來,她嬌嗔得看了安寧一眼說:“你這孩子……”
就是這飽含寵溺的一句話結束了安寧所有的苦難,她知道媽媽也原諒了她。
後來……後來一切都變好了。爸爸恢複的很好,醫生說不久就可以出院了,媽媽又重新容光煥發,和藹可親,哥哥每天也不再是一副心力憔悴的樣子,在他不忙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還能其樂融融的在醫院一起吃頓飯。那次導致爸爸住院的争吵好像根本就沒發生過一樣,那麽無聲無息得就被所有人埋葬了。這樣真好,一切都很好……只有一件事情……自從上次在醫院門口道別了之後,她就再也沒和溫晨見過面。偶爾短信聯系,彼此也都是小心翼翼得發送出“我很好”的信號。安寧想,這樣也不錯,最起碼他們圓滿得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接受了現在的狀态,因為她很久沒有感受到心跳的起伏了,平靜得就好像心髒不存在似的。她有時會問自己,當時鬧那出非君不嫁又是為何,現在的日子不也是過得自得其樂。她一直以為自己終于和日複一日無聊而孤獨的時光達成了和解,直到那天,葉明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