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事的小黃花
第42天了。
溫晨和安寧已經有42天沒見了。李誠看着溫晨在實驗室裏專注的樣子覺得很無奈,這42天裏,他幾乎有30天的時間都是待在實驗室的,可李誠估計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嗎。兩天前,溫晨突然約他一起吃晚飯,他還以為他終于想通要放過自己了,哪知道他只是換了一種方法折磨自己而已。他問,喝酒嗎?李誠說不喝,他也不多勸,直接喊來服務員要了一打啤酒。他喝得特別猛,勸也勸不住。終于,在喝到第六瓶時,他似乎有些醉了,目光朦胧得看着面前的杯子,小聲嘀咕道:“好像是從這裏開始的……”
“什麽?”李誠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他說話。
“那天,她在這裏喝醉了,我記得是因為和葉明明吵架的原因,她心情不好。就在這裏,”他突然擡起頭,看了眼燒烤棚外面,天空早已是漆黑一片,可燈光卻更加璀璨起來。他就對着外面一簇簇簡陋的暖黃色燈光燦然一笑,繼續說道:“她喝醉了,說了好多話,都是關于她和葉明明的。我本來,本來是應該覺得厭煩的,”他很苦惱得皺起眉頭,卻又很快舒展開,“可我沒有……我覺得很可愛。她很可愛,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表情,甚至是眨眼的瞬間,都很可愛……所以,是在這裏,一定是在這裏,我喜歡上了她……”
李誠想,他一定是醉了,不然怎麽可能會和他說這些。
溫晨猛得将四根手指伸到對面的人眼前,重重得說:“四十天了!整整四十天了,我都沒有和她見面。”他竟然記得這麽清楚。“我不敢去找她。我怕我想帶她走。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啊,”他拍了拍胸脯,“這和我想得不太一樣。我以為就算我們分開,我也不過是回到之前認識她,不對,是和她在一起之前的狀态,有什麽關系,我不是一直那樣過了20多年嗎……可是,不是的,不是我想得那樣,”他突然變得沮喪起來,“我回不去了,我不可能在回到以前的樣子了……我……我想她……想見她……好想她……”
李誠不記得那晚他重複說了多少遍他想她,他只記得,自己當時真想給安寧打一個電話,至少讓她聽聽他說得話。萬幸他沒有那樣做,因為第二天,酒醒之後,溫晨又一如既往、正兒八經得開始泡實驗室,就好像昨晚只是一場漫長比賽的中場休息,休息時間結束,他得繼續回歸比賽。李誠沒提那晚的事或他說得話,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可值得炫耀的事。況且,他一定不想記得的。
好吧,既然他又重返賽場了,那就讓他自己沉浸在比賽中吧,李誠想。所以他和從前的每次一樣,對溫晨說:“我先走了。你晚上別熬太晚,早點回去休息。”
“好。我知道了。”溫晨答他,但似乎忙得連擡頭的時間都沒有。
李誠說得對,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嗎,他只是想找點事做,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落寞。有人的時候,他就假裝忙碌,別人一走,他立刻松懈下來,然後陷入無止境的放空中。有的時候他也會害怕,以後的日子都要這樣過嗎?他想要振作,可又控制不了自己。這種時候,他就覺得,愛情可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門被推開的時候,溫晨還以為是李誠又回來了。他趕忙拿起桌上那份研究了兩周都沒出結果的報告裝模作樣得看起來。可是,都已經一分鐘過去了,卻還是寂靜無聲。他不得已緩慢得、試探性得擡起了頭,只一眼、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沒想過,不,準确得說,他想過,無數次得想過,在學校餐廳、在燒烤攤前,在通往宿舍樓的路上,甚至是在市中心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他都幻想過、期待過,也許下一秒安寧就會突然出現在前方。可是剛剛,他擡起頭時,沒想過看見的人會是安寧。
她把頭發紮成馬尾,就感覺很像中學生。眼裏透露出的那種只屬于成人世界的杞人憂天的光芒和她的外表多少有點不搭。這樣的反差重重撞進他的眼裏、心裏時,他不可抑制得難過起來。她什麽時候有了這種成熟哀傷的目光?她的眼裏不該是永遠都盛滿天真的清澈嗎?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樣子……
“那個姑娘,紮馬尾穿紫色衣服的那個……她說也許人家是因為救人才受傷的呢……”
他順着朋友的指引看過去,她在笑,快樂得理直氣壯。嘿!他想起來,不是從什麽燒烤攤的醉酒開始,而是從這個時候,她把他當作英雄的那一刻起,她在他心裏就已經不一樣了。或者,或者是更早以前,從那場火災開始,他們對彼此而言就成了命運。
“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去你的‘鹿島’啊?”小姑娘撅起嘴不滿得抱怨着。
“不都說了嘛,下次啊!”稍大些的男孩顯示出了一絲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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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也這樣說!都好幾個下次了!你是不是在騙我啊?也許……”女孩激動得沖他喊了起來,可末尾卻又莫名奇妙得降了音量,“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鹿島。你就是在騙我!”
“喂!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這是溫晨新學的詞,他其實并不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可他見電視裏的大人都喜歡這樣講,那這個詞肯定就是屬于大人世界的。他想,也許這樣就可以吓住對面的小姑娘了。
他是對的,小婉兒确實怔住了,但不是被那個詞語吓得,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講什麽。她只是在他突然大聲的辯解裏意識到,她惹他生氣了,這下遭了。他再也不會和她玩了。
“我告訴你,我可沒騙你!”溫晨那個時候可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他不顧對面小姑娘驚恐的眼神,繼續大聲争辯着:“我的鹿島可不是随便讓人進去的!”
婉兒瞪大了眼睛,看他似乎沒有那麽生氣了,才敢往前走一步,小心翼翼得拽了下他的衣角,谄媚得說:“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她想了想,還是擡頭請求道:“你就帶我去吧,帶我去看看那頭九色鹿,我保證,我就看一眼,絕不會吓到它的!”
這個時候盡管兩人的身高差還不明顯,可也足夠讓溫晨做出一副斜睨着婉兒的盛氣淩人之勢。他看上去似乎很苦惱,想了很久的樣子,才用一種大赦天下的語氣說:“好吧!我就帶你去看一下。但咱們說好啊,九色鹿不一定會出來,它怕生人的很。如果它沒出來,你可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保證不怪!”婉兒忙擺手,恨不得舉起手來發誓,以表明自己的真心。
那個時候,他們畢竟還太小,他編了一個童話,她就興高采烈、堅信不疑得和他一起走進了他的故事裏。他們都忘了,在童話般美好的結尾之前,總是危機四伏、歷盡艱險的。
他們小心翼翼卻又駕輕就熟得走到後院,穿過那道鏽跡斑斑的大鐵門,進入了幼兒園的“禁地”。
“我們不要再往裏走了吧。”婉兒戰戰兢兢得拉了拉前面男孩的衣角,“小哥哥,我有點害怕。”
“怕什麽啊!膽小鬼!”溫晨一臉得意的嘲笑她。“我的鹿島就在前面,要是實在害怕,不去也行。不過,你可要想好啊,機會就這一次,錯過了可就沒了!”他刻意模仿成年人說話的語氣和架勢,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可婉兒卻皺起了眉頭,她是真的想去看九色鹿,她也是真的害怕。
“你想好沒啊?”溫晨急切得催促他。不得不說,他小時候的耐心可真不怎麽好。
被他催得沒辦法,婉兒索性一閉眼一咬牙,聲音洪亮而堅定得回答:“好!我去!”
溫晨并不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決定和他共赴這場冒險,他也不懂,這樣的決心其實是來自于對他堅定不移的信任。事實上,溫晨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胸有成竹,因為盡管他不懂她的信任,可他還是不想讓她失望。因此,當看到婉兒一臉失望得看着眼前破舊的小木屋時,他想也沒想,就将又一個謊言脫口而出。“你別看它現在很破的樣子,等到九色鹿一出來,它就會變成五顏六色的,發出亮閃閃的光,可漂亮了!”
“可它為什麽不能一直是漂亮的樣子呢?”婉兒困惑得問。
“真笨!你懂不懂隐蔽啊?它那麽好看,所有人肯定都喜歡。那要是大家都想住進來怎麽辦啊?”
婉兒恍然大悟得點點頭,“也是啊!”
其實,只要她再細心點就能看出來,旁邊這個聲稱擁有這間小木屋的男孩似乎對這裏并不熟悉,他戰戰兢兢開門的樣子實在不像是這裏的常客。
屋裏并沒有比從外面看着好多少。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束光線從門和門框的夾角裏偷溜了進來,像是給無數灰塵提供了一個耀眼的舞臺,他們就在這片璀璨的光芒裏盡情舞動了起來。可這反而讓這間風燭殘年的老屋看上去更有歷史感。角落裏堆着幾根木柴,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遺留下來的。除此之外,屋子裏真的是空空如也。
婉兒稍有些不滿的嘀咕道:“還真的是什麽也沒有啊!”
“別急啊。如果九色鹿來的話,這裏就不一樣了。”溫晨急匆匆得指着那堆木柴說:“他們會變成綠色的大樹,地上會長滿青草和鮮花,中間會有一個大大的湖泊。還有那裏,”他随意指了面牆,“那裏會有一個瀑布。你知道瀑布是什麽嗎?”
婉兒入迷得點點頭,就好像她真的看見了大樹、鮮花和草地一樣。她說:“我在書上見到過的……”
“你才只是在書裏見過啊,真沒勁!”溫晨不忘嘲笑她,實際上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緊張,“九色鹿會順着瀑布跑下來。它身上九種顏色的光把瀑布、湖泊、綠樹、小草還有陽光都照成九種顏色。簡直漂亮死了!”
婉兒對他所描述的一切徹底着了迷,她因向往而急切得問道:“那九色鹿什麽時候才能來?它怎麽才會來?”
溫晨想了想,說:“好吧,你照我說得做。進來,把門關上!”
這下,屋裏徹底一團漆黑了。
“小哥哥,我什麽都看不見了。”她怕急了。
黑暗中突然想起茲啦一聲響,緊接着就是一簇小小的光亮。溫晨舉着一跟小火柴安慰她:“別怕!我給你把屋裏照亮。”
他的臉在火光中模模糊糊卻異常柔和,于是她真就不怕了。
“你去拿一根木柴過來。”溫晨吩咐道。
婉兒跑去拿木柴時,火光熄滅了,但很快新的火苗又被點起,生生不息的樣子。她把木柴遞過去時,很擔心得問:“這根木柴被燒了,大樹是不是就長不起來了?”
“當然不會!這裏大樹那麽多,用一根沒關系的。”
他們都沒發現,這句話其實是有問題的。因為這裏不是森林,遠沒有那麽多樹。還有,當一棵接一棵的樹都被用去了,怎麽會沒有關系?
他們把火堆生在了木屋的中央,自己卻遠遠躲在最裏面的角落裏。婉兒小聲得問旁邊的男孩:“我們現在要幹嘛呀?”
男孩也小聲回答她:“我們就在這兒等着。九色鹿喜歡火,但怕人。所以不能讓它看見我們。”
婉兒沮喪又欣喜得點點頭。她出神得盯着那簇火光,雖然不知道要等多久,可那燃燒着的畢竟是她全部的希望。在一片百無聊賴的寂靜裏,漸漸得,她覺得那簇火光開始晃動,然後越來越模糊,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朦胧,在最後那個明亮的小圓點消失,整個世界又陷入一片漆黑之前,她模糊得想,火滅了,九色鹿要找不到來這裏的路了。
他們不知道那個下午在這幢無人問津的小木屋裏待了多久,因為他們都睡着了。他們是被煙熏醒的。婉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時,真的看見了紅橙黃三種顏色,她隐約高興得想,小哥哥沒有騙她,九色鹿真的來了。可很快,她就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溫晨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沖她吼道:“你還發什麽呆!着火了!快跑啊!”
沒人知道那場火災究竟是怎麽發生的,但是婉兒和溫晨心裏清楚,一定和小木屋中間那團他們興致勃勃生起的火堆有關。溫晨此刻還來不及為自己的謊言而懊悔,他緊緊抓着女孩的手,在火光沖天中,在煙霧缭繞中尋求着生機。
婉兒似乎是被吓着了,她一臉呆滞得被溫晨拉着,緊跟着他的步伐,忘記了流淚,忘記了驚慌也忘了她應該和他并肩作戰。
看到門了!溫晨瞪大眼睛,高興得倒吸一口氣,卻結結實實得被濃煙嗆得咳嗽起來。
“小哥哥,你怎麽了?沒事吧?”婉兒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另一支手攀上他的手臂,小哥哥可不能在這個時候生病啊!她擔憂得想。
溫晨回頭,他想回答她“沒事”的,他想告訴她,“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你別怕”……可是,就在他回頭的那個瞬間,一個火球從天而降。他想也沒想,幾乎是順應本能的抽出手臂,推了對面的姑娘一把一把。于是,那個火球墜地,和周圍其他火球連在一起,形成一條火線,直直橫亘在了他倆之間。溫晨這才看清楚,剛掉下來的是截長木頭。他驚恐得看向房頂,房子不會就這樣塌了吧?
婉兒的哭聲就是驚恐浮現的那個瞬間響起的。手心裏突然缺失的溫度讓她不安與惶恐,就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她只能在火光中模糊得辨別出溫晨的身影,可她看不清他。恐懼将她變成一個膽小懦弱的人,她不顧一切得大喊:“小哥哥,小哥哥!你在哪裏?你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求求你,別不要我!不要……咳咳咳……”她的吶喊給濃煙進入口腔開了扇門,之後,它們便一路勢如破竹直闖胸腔。婉兒徹底被攻陷了,她不可抑制得咳嗽起來,再也顧不上發出一個聲音。
咳得太久了,腦袋就變得鈍重起來,她暈乎乎得想,小哥哥已經出去了吧,他一定是出去找人來救她了。她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壓迫得她沒什麽心思去顧及害怕這件事了。她以為緊緊閉上嘴巴就可以抑制住咳嗽,可事實卻沒有遵照她的意願。
小哥哥,你要快點啊,我快撐不住了。
“婉兒!”她意識朦胧得聽見有人在叫她,那感覺更像是在做夢。可她還是擡起了頭,她仔細看了好久,才在淚眼朦胧中辨認出那是小哥哥的臉。于是,她憔悴卻是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其實,溫晨是有機會跑出去的。火勢還沒有蔓延到門口,只要他義無反顧得向前跑,他就可以得救了。他比婉兒年齡大,所以他也更懂得生的意義。他渴望活下去,渴望到他覺得那扇門在呼喚他。他不由自主得向前跑了幾步,可是,女孩脆弱的呼救就在這個時候傳進了他耳中。他告訴自己,不要管她了,你救不了她的。你們兩個會一起死的。可腳下的步伐卻逐漸放緩。
“小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
“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去你的鹿島啊?”
——你看,是她自己不知死活得非要來這個地方。
“我好害怕啊,你不要丢下我……”
……
“別怕,我給你把這裏照亮!”
——他是處于好意啊。
“求求你,別不要我……”
……
“你去拿一根木柴過來!”
——他只是不想讓她失望,他也奢望着那個故事能成真。
“小哥哥……咳、咳、咳……小……”
……
呼叫聲突然消失了,這個火光四射的灼熱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火燃燒木柴發出的噼裏啪啦的聲音。
好了,快走吧。就當剛才什麽也沒聽到。他不是不救她,他是真的救不了她。溫晨的眼睛緊緊盯着那扇唯一能拯救他的小門。他依然可以清晰得感受到想要逃出去活下去的渴望。可是……
他像是怕驚擾到周圍的火苗那樣,輕輕而緩慢得向前移動了兩步。然後,他像是落下什麽寶貝一樣,猛然轉身,風馳電掣般得沖進了身後的火海……
可是……可是,是他先撒了慌,是他帶她進來的,也是他點的火……可是,逃出去之後,他該怎樣才能繼續問心無愧得長大?他該怎樣才能毫無負擔、泰然自若得過剩下那麽漫長的人生?
“婉兒……”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了。看見她時,他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個成語“奄奄一息”。盡管不是那麽恰當,可在看到趴在地上虛弱的姑娘時,他暗自高興了一下,還好,還好,他沒有逃走;還好,還好,他回來找她了。
那個時候,婉兒看到她的小哥哥時,怔愣了幾秒,然後兇狠得哭了起來。她不停得重複着:“你沒走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溫晨彎下腰,将她的一條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說:“你咳得這麽厲害還是先別說話了。我現在就帶你出去吧。”
婉兒好高興,她相信她說得話,在這一刻,她覺得他們得救了。也許真的是她年紀還太小,才會這麽天真。先不說溫晨同樣小小的身軀負擔着她身體大部分的重量,躲避着聲勢浩大的火焰走出小木屋有多困難,僅僅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都夠讓人擔心的了。上天似乎對此毫不好奇,所以,連嘗試的機會都懶得給他們。溫晨攙扶着她要起來時,在他們頭頂,一根木頭被火焰折磨了太久,終于不堪重負得掉了下來,不偏不倚得砸到了溫晨垮下去承接她的肩膀和背上。尾端沒被火焰侵蝕的地方重重得砸到了他的後腦勺,順便掃過婉兒的額頭。他腦袋一片空白得向前撲去,然後就陷入了無止境的昏昏沉沉中。他可以感覺到席卷而來的熱氣,也可以感覺到剜心噬骨般撕裂的疼痛,他還可以聽到婉兒一邊咳嗽一邊啜泣的吶喊,可他實在聽不清她在喊什麽。他想對她說,“快走!跑出去!”可他太累了,所以他也不記得自己究竟說沒說。在意識徹底消失前,他想到的最後一件事是,糟了!他們兩個,可能都會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