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自從第一次見你,在你提醒我快走,不要受主子懲罰的時候,我就有些喜歡你了。寶葛,你放心,我……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給你最好的,請你不要拒絕我!”
說完,他也不問寶葛是否對自己有那層心思,就轉過身一路快步走了,留下她一個人驚呆着傻站在了原地。
“十四阿哥這個花樣少年在向我表白,這不是真的吧?”
寶葛看看手裏那個卧着翡翠耳墜的方盒,這才确定之前的那一幕不是假的。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的情景,心裏忽然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自從被未婚夫羅印琦抛棄後,她一直都處于憤恨惱怒的情緒中不能自拔。在這一段感情空窗期間,她從來沒有想過另找他人。現在有人突然向自己示好,想想就覺得真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寶葛将盒子換到左手裏,拿右手使勁兒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錢寶葛啊錢寶葛,你要清醒,一定要保持清醒!他們這些阿哥可都不好惹啊,如果作為發展感情的對象,可不是你所能把握的……”
所以,千萬不能接受,拒絕才是王道!
可是依照十四阿哥這樣年少狂烈的個性,如何拒絕才能讓他不惱不怒呢?
寶葛從他走後就開始想辦法,結果一整天過去了,仍然是毫無頭緒。好在那個十四阿哥第二天也沒有再來,總算讓她稍稍舒坦了些,不用再想着如果見到他該怎麽辦,該怎麽答複。
這兩天都是寶葛在替雅貴人守夜。
她還像往常那樣幫着雅貴人卸了妝,再給她敷上用牛奶制成的美白面膜。
世上沒有不愛美的女人,雅貴人用後甚是滿意,滿眼帶笑地看着鏡面對寶葛道:“嗯,本宮這皮膚啊,果然比以往光滑水潤了些。寶葛,你的手藝在咱這宮裏還真是少有。”
得上司肯定,寶葛心裏自然歡喜,她低下首謙笑低語:“多謝主子誇獎,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雅貴人一邊用手摩挲自己的面容,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又吩咐她道:“既然這樣,明天是皇五子大喜的日子,新娘子的出嫁容妝就交給你去辦好了!完妝後,你就直接作為咱翊坤宮的送親宮女和他們府上送親的人員一起到五爺府去吧!還有,本宮已經去宜妃娘娘那裏替你求過情了,當晚你就不用回宮了,到時讓他們送你回錢家歇息一宿,第二天趕在宮裏下鑰之前回來即可……”
雅貴人口中的錢家,回不回得去寶葛倒是沒有太大的興趣,除非現在有人搬來一臺時光機器,好把她平平安安送回現代社會去。
不過退一步想,若是能夠輕輕松松出宮玩上一整天,體驗一下沒有宮規約束的古代生活,再順便躲避一下那個向自己表白的十四阿哥,倒也是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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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層緣故,第二天錢寶葛遂作歡天喜地狀辭別了雅貴人,和小覃子一起拿着翊坤宮的腰牌出了神武門。
小覃子見順順利利地出了皇宮,趕忙笑着打開話題:“寶葛姑娘,這次我可是托了您的福,才能出宮來走這一趟!”
在宮裏待久了,寶葛自然明白太監出宮意味着什麽。那說明他們可以将主子平日賞賜的珍貴物品,大搖大擺地拿到宮外換成銀票在宮內使用了。
但是依照紫禁城的規矩,太監出入神武門不得攜帶包裹,只能空身一人。而把守的護軍和他們這些太監一向是死對頭,有權對其仔細搜身,所以出發之前小覃子就把自己的小包交給了寶葛代拿。
看在小覃子平日沒少幫忙的份兒上,她自然也沒有說破拒絕,只是不動聲色地放進自己的包袱內。
現聽他出語道謝,寶葛只是淡然輕笑:“小覃子,你不要客氣,今兒晚上恐怕還得麻煩你到我們錢家跑一趟呢!”
說着,她随手将小覃子的東西從自己的包袱裏取出還給他:“小覃子,咱們可不要太晚了,我好不容易才回這一趟家,可不能把時間都耽誤在這空等上了!”
眼看換錢大業即将實現,小覃子的眼裏都是笑意,連說話的聲音也微微有些激動:“寶葛姑娘,請您放心吧,等五貝勒和福晉禮成完畢,我就過來接你回家!”
旗人的成婚吉時都定在晚上。他們到達郁榕家時,已是酉正(晚上六點)時刻。
小覃子一放下寶葛,就随着趕馬車的人一同走了。
寶葛是翊坤宮派來的送親宮人,郁榕的家人自然對她很是客氣。待她先在府裏用過餐,這才吩咐家婢帶着她去見新嫁娘。
果然是官大府深,寶葛在婢女的引領下轉院折路走了好久才到了五福晉郁榕的閨閣。在宮裏時,寶葛還以為郁榕被太後指婚,只是因為她護主有功,今日到了她父母的家中,這才明白也是因為她出身良好的緣故。
一進屋,她就見門口兩側擠擠地堆着幾十個貼着大紅喜字的木箱,不用說這都是一會兒要随新娘子送往五爺府的嫁妝。
而今天的女主角郁榕,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見寶葛進來,這才轉臉打招呼道:“寶葛姑娘,你來了。”
只見她的正紅色霞帔上壓着一副鑲嵌東珠珊瑚的金項圈,頭上插着兩支大小各一的銜珍珠金簪,耳垂上戴的則是一副嵌着兩顆東珠的金耳墜,加上手臂上的金镯和新娘服上搭配得當的金銀紐扣。若按照市價算來,這通體上下的物件兒當真是貴不可言啊!
寶葛滿臉帶笑輕步走到新嫁娘面前:“福晉,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宜妃娘娘特地派奴婢過來為您化新娘妝!”
可是讓她感覺奇怪的是,郁榕今日臉上仍像上次那樣沒有過多的喜悅和嬌羞表情,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多謝娘娘恩典。寶葛姑娘,今日真是勞煩你了!”
“福晉千萬不要客氣!”寶葛将自己手中的化妝箱放到郁榕面前的梳妝臺上,笑着問她,“奴婢今日調制了一種新的化妝精油,請問福晉以前皮膚可曾對某些花瓣過敏?”
新嫁娘擡起頭,疑問道:“過敏?”
寶葛這才看到郁榕的眼圈兒竟是紅的,看來之前她一定哭過了。古代女子不像現在人兩腿一擡就能回娘家,出嫁前哭一場也是很正常的事。
見她不明白過敏是什麽意思,寶葛趕忙解釋道:“就是說福晉您接觸某種花瓣時,皮膚可曾有過不舒服的異常現象?”
郁榕聽了,想了想,照實答道:“這倒沒有。”
現代人環保理念比較強,所以寶葛在調制化妝品時極少用化學物質。每當客人來店裏,每用一種化妝品,她總是會主動細細說明裏面的藥草成分,好讓她們放心。久而久之,這便形成了一種職業習慣。
郁榕聽寶葛詳細地介紹着那些美妝用品,再看看鏡子裏自己那秀美無損的容顏,不由得出口問她:“寶葛姑娘,化妝可說是你的絕活兒,難道你就不怕別人學了去嗎?”
寶葛想起一句廣告詞,遂輕聲笑答:“福晉,對我們這些熱愛為他人化妝的人來說,大家美才是真的美。在人群中一枝獨秀,可能會讓自己有短暫的舒心。但女人臉上的妝容大多時候都是給周圍的人看的,而我們看到的也是別人的臉。如果大家能夠一起美下去的話,時時看到的都是漂亮的面容,人的心情想必也會是快樂愉悅的。”
郁榕聽過,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随即長長嘆了一口氣,又低聲問她道:“寶葛姑娘,你是第一個見過我的臉而不感到害怕的人。你說,像我這樣有殘缺的人,以後還能有福分可言嗎?”
☆、新娘郁榕的秘密
21.新娘郁榕的秘密:原來郁榕早已心有所屬,五阿哥若是知道的話,他能受得了嗎?
聽過郁榕那微帶沮喪的話語,寶葛不由得怔住了。難怪她此時看起來不似其他那些嬌羞暗喜的新嫁娘,原來是為此生了顧慮。
這是典型的婚前恐懼症嘛。
思緒轉了又轉,寶葛趕忙勸解道:“五福晉,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千萬別說這樣喪氣的話。奴婢雖然見識淺薄,但在進宮前曾聽別人說過這麽一句話:‘很多人愛慕你年輕易逝的容顏,而我卻只思慕你那聖潔而高貴的靈魂。’對于常年生活在一起的人來說,奴婢相信……善良寬容的心靈比人的面容還要貴重……”
郁榕深深嘆了一氣:“寶葛姑娘,但願世人皆如你所想的那樣。”
她的話音剛落,便有一滿臉堆笑的嬷嬷進來禀道:“福晉,寶葛姑娘吉時已到,內務府總管梁公公和護軍參領帶人擡着八擡彩轎來咱們府裏迎親了!”
啊,眼前的這個人要出嫁了!
寶葛見郁榕又低下頭去,心裏卻莫名地有些辛酸悵惘的感覺,但她還是依禮折身屈膝語帶喜氣道:“奴婢恭祝福晉和五貝勒琴瑟和鳴、白首相随!”
郁榕拉過寶葛的手,甚是真誠地低語:“寶葛姑娘,真是謝謝你了!等日後若是有機會,咱們再細細敘談。”
寶葛見衆女眷進來和新嫁娘絮語道別,這便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送親宮女兒的身份,這便動作飛快地收拾起自己的化妝箱來。
等一切收拾完畢,五福晉郁榕已經被一紅色的蓋頭遮住了面容,她這就和另一個随嫁的名叫思綿的婢女,一起攙扶着新娘七拐八拐地來到了本府的中堂。
中堂最中央放着一頂顏色鮮豔的彩轎,不用說新娘是要在這裏上轎了,然後被那些內務府派來的人一路擡往五貝勒府。
待郁榕在她們的攙扶下入了彩轎,那位寶葛在翊坤宮曾見過的太監梁九功便拖長了音高聲叫道:“吉——時——到,起——轎——”
待他的尾音下落,迎親的依仗、打着喜字燈籠的太監、手把明亮火炬的護軍,還有陪嫁随侍的女眷便在那節奏歡快的喜樂中前導而行。
在他們身後的,才是今晚的焦點、亮點——八名太監肩上擡着一紅緞圍起的彩轎從府邸中堂邁步過檻而出。
彩轎後又是八名穿戴喜氣的随侍女眷,以及負責打着燈照明的年輕太監。
見他們走了,寶葛這才随着思綿坐上了一輛後行的馬車,随前面的送親隊伍緩緩前行。
直到他們走出院子,一直待在中堂前通道上的幾十位護軍這才起步殿後。
一路平穩安順,行了大約有兩刻多鐘,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車子一停穩,思綿就趕忙起身道:“寶葛姑娘,咱們兩個得下去了。”
剛剛在馬車上,思綿已經簡略地對寶葛講述了一會兒婚禮的程序和各項規矩。寶葛雖然搞不懂為什麽要如此,但是她卻明白自己的職責就是要和思綿一同攙扶蒙着蓋頭的郁榕,一路将她護送到洞房之內。
其實,這件事對寶葛來說實在是種折磨。雖然她并沒有因為五阿哥胤祺和自己的未婚夫有幾分相像而對其生發別樣的情愫,但是他此時要大婚,她親自帶着新嫁娘将其交至他的手中,怎麽想心裏都有點兒別扭,不是滋味兒。
下了馬車,寶葛借着已然灰暗的天色看到一座宅院,就朦胧的闊大宅院輪廓推斷,這定是五貝勒府無疑了。
花轎此時就停于府宅門口,待她們兩個小心翼翼齊齊過去時,送親的依仗已然撤去。只見今日的男主角五阿哥胤祺正立于轎子前,手裏面握着一把強弓。
見寶葛突然出現,他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随後便伸手拿過左右之人遞過來的長箭,拉弓開射,一連三箭,皆準準地抵于轎門之上。
周圍人都連聲叫好,就連寶葛也微覺意外,原來一向溫吞的五阿哥也有此精準的射箭水平,看來精于騎射的并不只是十四阿哥一人嘛!
寶葛想到這兒,又見思綿躬身朝彩轎旁湊去,這便也趕忙躬身和她一起打開彩轎門,小心翼翼地攙着郁榕出來。
此時的郁榕腳踩一雙花盆底鞋,雙手抱着一個寶瓶,頭上則蒙着一塊紅色新娘蓋頭。想想一會兒還要扶着她跨馬鞍、過火盆兒,寶葛就感到有些驚心。
不過她的擔憂貌似都是多餘的,入門後的馬鞍是低的,而燃燒紅旺的火盆也不大,郁榕很輕松就跨過去了。
一入府邸,便有無數吉慶的紅字紅綢直映眼眶。前來道喜的賓客更是多,每過一個庭院,皆坐滿了人。
與郁榕家相比,五貝勒府更算得上庭院深深。就在寶葛感覺自己的腿都快要走斷了的時候,她這才看到了今晚貝勒府最為喜慶的聚集地——婚房。
在這裏,将要舉行今晚最最重要的合卺儀式。
不知是晚上在郁榕家吃得太多,還是因為心裏的別扭勁兒在作祟,寶葛剛和思綿一起把郁榕送入洞房。她的肚子突然有點小疼,感覺像是想要拉肚子的節奏。
人有三急,肚子不舒服更是不能耽誤。好在寶葛使命已了,她見在新房裏守候的命婦從自己手中接過郁榕,這便慌忙低聲對陪嫁侍女思綿道:“思綿姑娘,我得走了,随後一切都要靠你張羅了。”
說完,她就忍着肚子裏傳出的點點痛意,裝着一副淡然無事的模樣退出了屋子。
這裏是迎娶嫡福晉的新房,當差的人自然多。寶葛找了一位婢女,由她親自引領着才解了眼前的困局。
待她從燈影昏昏的茅房出來,頓時石化傻眼了。剛剛她急着如廁,也顧不上記着那蜿蜒曲折的行走路線,這下子可好,只能瞎摸索着走了。
借着貝勒府內的牛角喜字燈,寶葛逢人便問,沿着那石子路轉了一道又一道牆。沒想到才走了一刻鐘,她就到了離新房不遠的一座院落內。
不知為何,這個院落竟然一片黑暗,不像別處都打着幾盞明燈。她一向膽子小,剛想退出找人問詢另找路徑,忽然聽到裏面似有人的動靜。
屏息凝神兒仔細一聽,她微微有些吃驚,那兩個人對話的聲音……怎麽聽着很像是廣東那一帶的方言呢?
寶葛上大學時,可是和兩位廣東美眉同住了四年,跟着她們熏陶了那麽久,雖然不會說,但基本上還聽得懂。
只聽得一個男聲道:“你跟我走吧!”
緊跟着的則是一個女人拒絕的聲音:“不,不行!”
“為什麽?”
“我走了,皇上若是追究下來,那我額娘和阿瑪該怎麽辦?我們全家人又該怎麽辦?”
那個男人一聽,立時惱怒道:“又是康熙。他殺了我的父母,又将你指給他的兒子,我一定要殺了他!”
那個女聲忙急急勸道:“不要!世銘,你不能再以卵擊石去冒險了。上次我就是怕你出事,所以才撲上去擋住了土匪的刀劍,想讓你快速離開,沒想到……我的臉……”
那個叫世銘的男人聽了此話,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滿含柔情:“榕兒,你怎麽那麽傻呢?這都怪我!看見你受傷,我真是追悔莫及,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我聽你的話,不去找那人報仇,或許你就沒事兒了。這兩年其實我已經想通了,沒有你,我即使報了仇又有什麽意思?榕兒,我答應你,不再尋那康熙報仇,你這就跟我走吧。”
沒想到那個女聲卻拒絕道:“世銘,我不能跟你走。你也看了,我的臉……受了傷,而且今日……我已經嫁為人婦,我們已經沒可能了……”
那個男聲沖口而出:“我不在乎!榕兒,你跟我走……”
寶葛這才明白,原來在裏面和男人說話的竟是今日的新嫁娘郁榕。真是奇怪,自己走後那一對新人應該在行合卺之禮,按理說她這會兒子應該在新房才對啊!
雖然覺得奇怪,但令寶葛感到更驚愕的是,原來她早已經心有所屬!難怪她在化妝前會哭紅了眼,沒有新嫁娘的半點兒喜慶勁兒。
唉,她還真是可憐,臉上有傷不說,今日還要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心裏能不難受嗎?
哎喲,這可怎麽辦?
那個五阿哥若是知道了此事,心裏能受得了嗎?還有那個叫世銘的人,若是被他發現的話,豈不是很危險?
而且郁榕今兒個是新嫁娘,不能一走了之,不然事情必然會鬧大。不行,她得鬧出動靜讓這個叫世銘的人先走,然後自己再想辦法去拖住五阿哥,不讓他這會兒跑進洞房才是!
想到這裏,寶葛便撿起地上的一塊兒大石頭,發狠勁兒扔到了那個黑暗的院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我是多麽好的親媽,
所以親們就不用擔心女主以後被虐了,吼吼~~~~~~~
☆、做好事寶葛露餡
22.做好事寶葛露餡:她此時一心想着進去看郁榕到底回沒回去,渾然忘了自己的言語有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寶葛剛把大石塊兒丢進那黑乎乎的院落裏,屋子裏的說話聲果然便驟然停住了。
她趕忙像電視上所演的那樣,“喵喵”地學了兩聲貓叫,然後迅速轉過院牆,借着道上的牛角喜字燈奔跑到了另一處院落。
巧的是,這裏剛好有侍衛把守。
寶葛吸了幾口氣,待情緒完全平複,這才上前笑問:“這位大哥,我是翊坤宮宜主子派往五貝勒府的送親宮女。因為天黑迷了路,能否麻煩您告知我一聲,五福晉的新房怎麽走?”
那人聽說寶葛是宜妃娘娘派來的,連忙恭聲答:“姑娘,嫡福晉的新房就在不遠處,就由在下親自送您過去吧!”
說着他便取了一盞燈拿在手裏,一路護送着寶葛到了今日貝勒府準備的新房前。
世界很奇妙,總是巧趕巧。
寶葛剛到新房所在的庭院外面,正想着去打聽一下新郎官的消息,好想辦法拖住他暫時別進去。沒想到她轉頭一望,便見一夥子人打着明燈簇擁着一身新衣的五貝勒從自己的右手方向過來了。
她此時很不确定那個郁榕是否已回到新房裏,暫時也顧不上多想,無奈中只好強硬着頭皮攔了上去。
可是等寶葛借着燈光看清楚與他同行的那一群大爺時,她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原來他們正是寶葛上次在花房裏遇見的那些個阿哥們。有她的親姐夫卷毛兒四貝勒,上次為兒子弘曙向自己道歉的七阿哥胤祐,宜妃的小兒子九阿哥,當然還有讓她傻傻分不清楚的三阿哥和八阿哥。除此之外,還有前天向她表白的花樣少年十四阿哥。在他和九阿哥中間,還有一位身形粗犷的人,寶葛暗猜可能是十阿哥。除他們之外,還有兩位寶葛從沒見過的,一位是和十四阿哥年紀相仿、長相白淨的陽光帥男,另一位則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齡男子。
寶葛暗暗叫苦,好事不易做,看來今兒個真是出師不利,一上來就遇上了阿哥團體出行隊列。
不過她既然已經攔住了路,也只能繼續一個勁兒地壯膽往前沖,大大方方地對這些不好惹的大爺們依制行禮:“奴婢錢寶葛給諸位爺請安,也祝五貝勒和福晉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今日五阿哥大婚,衆人以其為重,見她請安,皆不開口,所以寶葛只聽到五阿哥那一向溫厚的笑音:“你起吧!母妃娘娘派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寶葛趕忙順着話題點頭稱是:“五貝勒,宜妃娘娘派奴婢過來,确實有事要辦。能否請五貝勒屈尊稍移貴步,聽奴婢說幾句話?”
五阿哥聽了,這就轉身笑着對七阿哥道:“七弟,我府裏你最是熟悉,勞煩你帶着大哥他們先到前面的院子用些點心、茶水,我一會兒就過去。”
其他人一聽,都應聲跟着七阿哥走了。只有十四阿哥一人留了下來,他輕聲問寶葛道:“寶葛,一會兒你也要回宮去嗎?”
寶葛低頭答話:“回十四爺,宜妃娘娘已準許奴婢今晚回家探親一日,明兒個下午再回宮。”
他輕輕點頭,然後對五阿哥道:“五哥,那我先去了。”
見十四阿哥也轉身走了,五阿哥這才問寶葛:“你說吧,母妃那裏有什麽要交代的?”
寶葛趕忙屈身:“五爺,實不相瞞,其實是奴婢要回家了……奴婢本是想單獨進去和福晉道個別的,但又怕諸位爺出來得太晚,所以……還請貝勒爺不要怪罪,饒了奴婢這一次……”
低着頭、曲着身子等啊等,等得寶葛以為這個五阿哥又要罰自己板子了,沒想到他卻道:“爺知道了,不過……你記住,下不為例。起來吧!”
寶葛滿懷驚喜地擡頭,只見他又從懷裏摸出一個西洋手表來。她在一旁側眼一瞥,原來現在才晚上八點十五分。
他看了看懷表,對她道:“爺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你看夠了嗎?”
寶葛忙不疊地笑答:“夠了,夠了,謝五爺!奴婢八點半之前一準兒出來!”
她此時一心想着進去看郁榕到底回沒回去,渾然忘了自己的言語有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五阿哥見她得令後急急地跨進了門內去,待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到了前面的院子裏去。
進了最最裏層的新房,寶葛見門口僅有兩個年輕的婢女,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她向她們禀明自己的身份後,其中有一位姑娘便進屋向室內的人通傳。
很快,她就出來對寶葛道:“姑娘,福晉說請您進去呢。”
寶葛一進屋,就趕忙小心翼翼地反手關上門。待看見已掀了蓋頭的郁榕時,她便明白那合卺之禮已然完成,院外的那些個阿哥們來此,估計是道賀鬧洞房的。暗想着總算沒出大事,她終于完完全全将心放回了肚子裏。
一想到剛剛在那個屋子裏說話的是郁榕,寶葛心裏頓時又五味雜陳。頓了頓,她這才笑着道歉:“福晉,奴婢這就奉宜主子之命回去了,特來向您辭行。”
郁榕此時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還像以往那樣面上帶笑:“好。寶葛姑娘,那咱們日後再見面。思綿,你幫我送送寶葛姑娘吧!”
思綿恭聲應道:“是,福晉!”
走到門外後,思綿停住腳步,從自己的袖口裏掏出一個紅色的小包,笑着遞給寶葛道:“寶葛姑娘,這是貝勒府給咱們這些送親之人的喜錢,每人一份兒,這個是你的。”
辛辛苦苦從紫禁城到了郁榕家,随後又作為送親宮女轉至五貝勒府,忙了這一圈兒,一聽說還有錢拿,寶葛頓時喜上眉梢地接了過來。
既然郁榕已順利回屋,而那個叫世銘的人也暫時沒有被人逮住,那她也沒必要在這裏久待了。
寶葛見思綿将自己送出了最裏面的那個院落,這便趕忙停下腳步笑道:“思綿姑娘,謝謝你送我出來。今天是福晉的大喜之日,院外衆阿哥們很快就要進來道賀了,一會兒肯定還有很多需要你打點忙碌之事。我今日奉了宜主子之命,還有別的事情要辦,我還是一個人走吧。”
思綿聽了此話,倒也不再勉強,又對寶葛說了一聲謝後便轉身走了。
寶葛出來後,只見五阿哥的近侍保柱和其他幾個侍衛守于院外,這就問他:“保柱大哥,五爺他們呢?”
保柱笑答:“寶葛姑娘,諸位爺一起到前面的那座院落裏吃茶去了。您這是辦好差事了嗎?”
寶葛也笑:“是,我的差事已畢。對了,保柱大哥,我阿瑪他今日可在貝勒府內?”
保柱答:“寶葛姑娘,今日五爺大婚,錢管領和其他人一起負責守護貝勒府,他此時正在前院兒當差呢!”
說完,他就叫過一名護衛來:“李護衛,錢管領在前院兒,你護送寶葛姑娘過去找他吧。”
她正愁如何辨認這裏錢寶葛的阿瑪,現在有人帶路,這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寶葛欣然前行,她一邊走,一邊勘察貝勒府的地形。
走到一棵大樹前時,寶葛這才笑道:“李護衛,前院兒人多,我一個女孩子家,不好過去。能否麻煩您給我阿瑪帶句話,就說我在這棵大樹底下等他。”
那人應允後便快步走了,她則待在冬日的寒風中,忐忑不安地等着這裏錢寶葛的阿瑪。
那人會是什麽樣子呢?既然他在五貝勒府是做武職管領的,會不會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讓人一看就不敢吭聲了呢?
寶葛正胡亂猜測着,一位四十多歲的勁裝男子就從遠及近來到了大樹下。
一見寶葛,他滿臉訝異問她道:“二丫頭,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寶葛一見他,臉上更是難掩驚詫之色,這……這個人分明是自己的老爸嘛!他怎麽也來這兒了?還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想起這些日子的辛苦難熬,她的鼻子忽地一酸,忍不住出聲試探着叫道:“爸……阿瑪……”
錢管領見寶葛在自己面前淚出眼眶,還以為她是想家了,趕忙上前一步,笑着安慰她道:“丫頭,別哭了,阿瑪不就在你眼前嗎?”
寶葛一聽他的話,便知此人并不是現代社會的老爸。可是為什麽,他們竟然也長得一模一樣呢?
待腦袋清醒過來,她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淚:“阿瑪,宜妃娘娘派我來貝勒府做送親宮女,還準我今晚回咱們家歇息一宿,明天下午再回宮去。”
錢管領聽了,連聲喜道:“好好好,真是多謝娘娘恩典!二丫頭,外面天冷,那你趕快回家去吧,別凍着了!”
寶葛趕忙問他:“那您呢?”
錢管領笑答:“今日五爺大婚,我們還要負責守衛貝勒府,估計子時以後才能回去。現在天已經不早了,你和家裏人說一聲,早點休息,就別等阿瑪了。”
☆、遭意外寶葛落水
23.遭意外寶葛落水:他的煞氣也太重了吧?為什麽每次跟着他都要受罪出點事!
出了五貝勒府,寶葛果然見一輛馬車停在偏門兒不遠處。
嘿,看來這個小覃子果然說話算話,沒有遲到。
寶葛借着門前的牛角喜字燈和馬車前的燈光一路走過去。不想剛到那裏,她就發現自己似乎弄錯了,因為她清楚地記得,之前出宮所乘的馬車和眼前的這一輛大是不同。
她正要轉身離去,馬車側面的窗簾忽然被人打開了,裏面傳出一道讓人甚是熟悉的聲音:“快上來吧!今天晚上爺送你回家。”
原來竟是這兩天惹自己心生煩憂的花樣少年十四阿哥。
見是他,寶葛猶豫了一下,随即忙低頭答道:“多謝十四爺,奴婢其實已約了覃公公,他一會兒就會過來的。”
沒想到他卻笑道:“他的确是過來了,不過爺已經讓他回去了。喏,你的 包袱和化妝的箱子都在爺的馬車裏,你若不上來,難不成今天晚上還要走着回家去嗎?”
他讓小覃子先走了?寶葛聽過,先是愕然一怔,随後氣結無奈。現在是臘月天氣,外面這麽冷,她才不要傻乎乎地走路回錢家呢!更何況她連錢家在哪裏也不知道。此時見他在裏面打開了正面的車門,她也只好踏上了車。
剛進去,就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原來這裏面竟然燃着一盆炭火,将整個車廂烤得暖烘烘的。
馬車內的空間甚是寬綽,不但能坐上十幾個人,而且正中間還放有一張窄窄的小幾,上面放着一壺茶水,還有幾道甚是精致的糕點。
果然還是皇子的待遇好啊!寶葛在心裏感慨道。
她忽然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十四爺,請問您知道奴婢的家在哪裏嗎?”
沒想到他卻訝異着反問道:“怎麽,你不知道嗎?”
寶葛頓時無語,他也不知道,完了,那她今晚可就要露餡兒了。想想随後會有一系列大麻煩,她趕緊探出身子對趕車的人道:“請停車!我要下去!”
十四阿哥見寶葛要下車,這便及時拉住她的袖口,收回之前的佯裝表情:“放心吧,爺保準今晚把你安全送到家。”
寶葛這才明白他剛剛是在逗自己玩兒呢!她嗔怪着瞪了十四阿哥一眼,甩開他拉住自己袖口的手:“十四爺,天色已晚,奴婢可真禁不住您吓啊!”
十四阿哥不以為然地笑:“這有什麽,難道你還怕今晚沒有可去之處嗎?”
寶葛今晚一直被他弄得又驚又怕,心裏早就不爽了,聽了此話,不由得正聲道:“十四爺,您難道沒聽說過‘良辰一刻值千金’嗎?奴婢可就這一天的探親時間,實在是耽誤不起。”
他愕然愣住,繼而忍不住又笑道:“那指的應該是五哥他們吧?”
聽這人提前五阿哥來,寶葛自然又想起郁榕來,忍不住嗫嚅道:“十四爺,您說五貝勒真的不在乎五福晉的面容嗎?”
看她滿臉愁容的樣子,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這才低聲道:“五哥為人一向溫厚孝順,這件事是皇祖母和皇阿瑪的意思,他自是不會拒絕,至于五嫂,他更是不會虧待她的。”
寶葛聽了,也只淡淡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她低下頭不再言語,十四阿哥卻忽然又伸手碰碰她的袖子,出口道:“寶葛,今日你到貝勒府做送親宮女,為何不戴我送給你的那對耳墜子?”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