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錢寶瑩聽說寶葛要獨自一人撫養孩子,心裏不由得一驚,難怪王爺會讓自己今兒個過去勸她。這二丫頭自小就是那種性情剛烈、心裏甚會拿主意的人,她有如此想法,也是因為那件禍事而導致生活突變,深受刺激,所以才會這樣。別說是她,若是擱在自個兒身上,說不定早就尋了短見了。

想到這裏,錢寶瑩這便出口緩聲道:“二丫頭,你想帶孩子離開,我心裏很是理解。但是你也得為孩子想想啊。你現在這是孿生子,你一個女人家的,沒有別人幫忙,能好好把他們撫養長大嗎?而且,他們可是王府的阿哥、格格,你真準備以後都讓他們做個普普通通老百姓嗎?讓他們一出生就只有額娘,不見阿瑪嗎?”

寶葛倒是沒考慮這麽多,當初她執意要走,可沒有想到孩子會是個雙胞胎。她頓了頓,這才輕聲對錢寶瑩說:“姐,我已經想好了,即使是兩個,我也會把他們帶走的,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京城裏了。”

錢寶瑩見她如此固執,遂又說道:“好,那我問你。兩個孩子,你一個人怎麽照顧得過來啊?還有,日常開支怎麽辦?難道你要自個兒出去做工養活他們嗎?你去到大戶人家給她們化妝,做胭脂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每月連二兩銀子都掙不到。還有,你出去做工時,那孩子們怎麽辦呢?你要帶着他們和你一起出去嗎?”

這些問題錢寶瑩都想這麽清楚,寶葛只好低低地應聲道:“我可以找嬷嬷們一起幫着我照看。”

錢寶瑩點點頭:“好吧,那我問你。外面的嬷嬷可靠嗎?你給她們的錢,還不如她們拐帶了孩子直接賣給人口牙子的多呢!世上的壞人可多着呢!你我一直在王府裏生活,下面的那些婢女奴才,除了那些旗下的,哪個不是蹚着血淚過河的?你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這艱難日後又如何熬得住?幾天、一月,或者一年或許還可以,那幾年以後呢?孩子要上學堂,還有其他的那麽多事兒,你一個人扛得住嗎?”

這席話說得寶葛不再言語了,又開始眼淚絲絲起來,一副想要哭的樣子。

錢寶瑩趕忙拉着她的手道:“二丫頭,姐姐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但是作為三個孩子的額娘,你還得為他們考慮才是。有時人就是這樣,不得不抛開骨氣,只能順着情勢往前走。不說別的,單說六阿哥,你離了京城,以後還怎麽經常見到他?難道要隔上幾年,抽出空來,再回到京城裏來看他一眼?他還剛上學堂呢,以後少了你這個額娘,這日子可怎麽過?五福晉雖然為人不錯,但六阿哥可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辛辛苦苦養了幾年,最後卻交給了他人,你真放心得下嗎?”

寶葛聽了這話,心裏越發有所松動。對六阿哥來說,她這個做額娘的确實很殘忍無情。但是她知道,五大爺會照顧好他的。

還有,若留在京城,以後她的處境只會愈發尴尬。寶葛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慷聲對錢寶瑩道:“姐,你說的确實在禮。但是我心裏的那一關就是過不去。一想到那些事,我心裏就難過死了。如果不是肚子裏這兩個孩子,我可能真要想不開尋死了。京城有你們在,我真的沒法在這裏開始新的生活。以後的路可能會很難走,但是我願意嘗試。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勸我了。”

說了這麽一通,還是沒能勸動寶葛,錢寶瑩長長地嘆息:“二丫頭,你若是留在京城,我還能常來看看孩子們,也能幫幫你,這空落落的日子也好有個方向。你若是走得遠了,我以後到哪裏去找你們啊!”

寶葛聽錢寶瑩訴這麽說,她心裏又一陣兒難受。

待她出去後,寶葛又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狠哭了一場。錢寶瑩所說的問題,也是她自個兒以後日日夜夜所要憂慮并好好處理解決的。

一個孩子的話,她絕對有信心能帶好。現在忽然有了兩個,她真的能搞定嗎?

正哭着,她忽然感覺像是有人站在自己身後似的。待轉過眼看到那男子的衣衫,寶葛趕忙停住哭聲,拿帕子擦了擦臉。

四阿哥胤禛見她不哭了,這才出聲道:“既然你不歡喜你姐姐來,哭得如此傷心,那爺以後就不再讓她過來了。”

“不要!”寶葛忍住哭腔,趕忙開口說道,“我不是不歡喜,而是見了姐姐,覺得心裏憋屈,所以才會這樣。”

她一說憋屈,他這個肇事者當即沉默不語了。停了一下,他這才緩緩坐到錢寶瑩剛剛坐過的地方,柔聲對她道:“孿生子的事,爺已經聽大夫說了。你剛剛如此激動,放聲大哭,對身子也不好。”

“我知道的,以後不會了。”說着,寶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細細地洗了把臉,拿毛巾擦幹淨了,複又坐了下來,冷靜地對面前的卷毛兒親王道,“王爺,過去的事情發生了,我也只能讓它翻篇兒了。剛剛姐姐她已經勸過我了,說不讓我帶孩子離京,怕兩個孩子我養不好。我自己也想了想,撫養兩個孩子确實很有壓力,所以我決定了,待過了百日,我只帶他們其中的一個走,另外一個,那就只能麻煩我姐姐幫忙撫養了。她現在也是孤身一人,留個孩子在身邊,對她也是一種安慰,交給她我也放心些。”

寶葛這麽說,卷毛兒親王心裏一松。思索片刻後,他便又開口說道:“你既然如此想,那爺這就讓你姐姐元宵節過後到這來親自照顧你吧!為了孩子,爺只能對外稱是她有孕了。她在這裏,請六阿哥過來時也方便一些。”

聽卷毛兒說為了孩子好,寶葛想起身份的事來,也是,孩子若是在錢寶瑩名下,确實比憑空出世要好一些。

她點點頭:“好,這些事你們自行安排吧!反正以後都和我無關了。”

一聽她說冷語說和自己無關,他的心也随之一冷。停了半晌,他才又道:“要過年了,過幾日很有可能還有大雪,你外出行走時要仔細一些。”

寶葛剛應聲,這人就又問:“你晚上可睡得安穩嗎?有沒有再做噩夢?”

她輕輕嘆息:“一切還好,就是夢見六阿哥的時候多一些。王爺若是有心,請早些讓我們母子見上一面,這樣我就安心了。”

一提起六阿哥,寶葛面上的表情立時柔和了許多。卷毛兒親王見了,心裏忽地透過了一絲亮光,看來以後孩子們還是可以拴着她的。

元宵節一過,姐姐錢寶瑩還真到這裏陪她來了,對外說是安胎。很快地,六阿哥在卷毛兒親王的安排下,說是也要過來一趟。

寶葛才懶得打聽是什麽由頭和說辭呢,對他們那些心思能拐上千兒八百次的人來說,總是能想出辦法來的。

一聽說六阿哥第二天要來,寶葛既高興又激動,一個晚上翻來覆去地也沒休息好。等天一亮,和錢寶瑩一起用了早飯,她就讓随身服侍的青茉退下去,囑咐她說,今天一天,院子裏的人包括她在內,都不可進這個庭院。

待服侍的人全部退下了,寶葛這才對錢寶瑩說:“姐,六阿哥一會兒要來了,身邊肯定還有奶娘嬷嬷和其他的丫頭,我得化化妝,免得她們認出我來。”

錢寶瑩點點頭,随即又問:“那你的聲音怎麽改變?這還是會露餡兒的。”

寶葛剛想說“用方言”,但又怕錢寶瑩疑心,再查出她穿越的事兒來,這就道:“那我學別人的說話口音算了,盡量少說話好了。六阿哥平日最愛看我變戲給他看,這個不用太多言語的。”

說完,她就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細細地畫面。不一會兒,就像變戲法似的錢寶瑩就發現自己面前多了一位陌生的大丫頭。

那日,錢寶瑩親眼瞧見自己屋子裏走出一個陌生人來,她的妹妹卻憑空不見了。當時她就想到是寶葛化妝的結果。昨日聽王爺說了這件事,知道二丫頭沒有獨自一人流落在外,她懸着的心總算安放下來。

現在親眼所見,她還是震驚異常,忍不住問道:“二丫頭,你這是易容術嗎?”

寶葛搖搖頭,笑着向她解釋道:“姐,我這只是畫畫,不是易容。以前我在宮裏時,曾替一位快出宮的姑姑頂過一次罪。她感激我,所以就教我畫畫。我跟着她學了整整一年,才得了些皮毛功夫。可惜的是,自她出宮後,就再也沒有給我消息。之前我還在想呢,待日後我離京,要不要去尋她……”

她這麽一說,錢寶瑩想起二丫頭之前确實曾提起過這位姑姑,随即問她:“這位姑姑是哪裏人氏?技藝怎麽如此出神入化?”

寶葛一邊梳頭發,一邊笑答:“姑姑的家在江浙一帶。姐,你幫我梳個發辮吧!”

錢寶瑩為寶葛梳了一個四股發辮,然後從後面折上去,用珠釵挽成一個簡單的燕尾髻,很是漂亮。

完後,她對寶葛道:“你在屋裏先等一會兒,我去瞧瞧六阿哥他們來了嗎……”

想想很快就要見到六阿哥了,寶葛哪裏坐得住?今日風大,六阿哥也不知穿得暖和不暖和。她時不時地站起走到門外瞧上一瞧。

過了不知多久,她終于聽得一陣兒孩子嬉笑的聲音。

錢寶瑩拉着六阿哥,剛進院子,便見寶葛未穿披風就迎到了院子門口,慌忙道:“你穿得太少了,快進屋!”

寶葛一看見六阿哥,一顆心裏面化成了甜甜的糖漿水,激動得伸手就要抱他。

哪知孩子怯生,一看有個陌生的丫頭要抱自己,慌忙躲在了錢寶瑩後面。

錢寶瑩趕忙彎腰把他摟在懷裏,和寶葛一起進屋後,這才笑着介紹說:“六阿哥,這位也是姨娘的妹妹,她很喜歡你的,你也叫她姨娘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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