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姨娘的妹妹?姨娘的妹妹不就是額娘嗎?她們為什麽會長得不一樣呢?

六阿哥聽了錢寶瑩的話,略帶疑惑地盯着寶葛看了看。過了片刻,他這才對着寶葛出聲叫道:“姨娘。”

幾個月沒見六阿哥,他大了些,也長高了,就是有些瘦了。寶葛見六阿哥不像剛見面時排斥自己,歡喜得淚湧入眶,慌忙拿了溫濕的毛巾細細地為他擦了擦手,随後就将早上做出的新樣點心遞到他手中。

六阿哥平日最愛吃寶葛親手做的點心,他嘗了幾種不同的口味後,很快就被它們俘獲了。小孩子的直覺也是很靈敏的,和寶葛相熟後,他忽然從錢寶瑩懷裏轉到了她身邊,拉着她的手看了看。

待看到寶葛手心上那顆小小的黑痣時,他拿手指在上面點了點,開口問她:“姨娘,我額娘手上也有一顆,你為什麽也會有呢?”

一聽他提起黑痣的事,寶葛忍不住淚盈于睫。以前教六阿哥畫畫時,她常常将這顆小黑痣畫成一只蚊子或是小蟲子,讓他信以為真拿手拍打,逗着他玩兒,沒想到他竟然記住了,現在還問起她來。

錢寶瑩聽六阿哥問話,趕緊将他複又帶回自己懷裏去,笑着出聲解釋道:“六阿哥,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是相同的。你看這些點心,是不是有很多都一模一樣呢?”

見他點點頭,她便慌忙朝着寶葛使了使眼色。

等寶葛站起到了隔壁的屋子,錢寶瑩這才輕撫着六阿哥小小的肩膀,柔聲說道:“六阿哥,你這是想額娘了吧?”

六阿哥聽她提起額娘,臉上都是沮喪懊惱的表情,接着就擡起眼問她:“姨娘,我額娘的病什麽時候會好呢?為什麽阿瑪不讓我去見她呢?”

看着六阿哥一張可憐皺巴的小臉兒,錢寶瑩心裏一酸,繼續柔聲哄他道:“六阿哥乖,你額娘的身體快好了,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能去瞧她了。”

六阿哥問:“那還要多長時間呢?”

錢寶瑩拉過六阿哥的手,一下下地點着他的手指。待數到九時,她這才又道:“待你今年過生日時,就能見着你額娘了。”

這麽長時間,六阿哥失望極了,遂噘着嘴說:“姨娘,我想現在就見着額娘……”

說着,他就揉着眼睛忍不住哭了起來。

寶葛在隔壁,聽見六阿哥哭了,眼淚也忍不住一起随着往下掉。待慢慢緩過勁兒來,她趕忙拿了一套彩色顏料出來,悄悄地遞給了錢寶瑩,又附耳輕聲說了幾句話。

錢寶瑩點點頭,看寶葛又避開了,這就把作畫的顏料盒子給了六阿哥,哄着他說:“六阿哥,這是你額娘送你用來畫畫的。告訴姨娘,你現在都會畫些什麽呢?”

一提起畫畫,六阿哥的話就多了起來。錢寶瑩主導着話題,和他一直不停地聊天說話。而寶葛就在隔間兒,靜靜地聽着他熟悉的聲音……

中午進過餐,錢寶瑩将六阿哥他們送至前院,回來後對寶葛說:“二丫頭,上午六阿哥看到你手心裏的小痣時,我還以為他認出來了呢,吓了一大跳!不過,我估計你們王爺也快找來了。”

寶葛心裏一驚,忙問:“怎麽?”

錢寶瑩猶豫了一下,這才道:“其實,自承德起,你們王爺一直都在派人尋你。今兒個六阿哥過來,五爺府跟了不少随行人員。剛剛我問了院子裏的人,他們私下裏都在打聽你的消息,可見你們王爺心裏還是懷疑咱們兩個是有接觸的。”

寶葛在心裏無奈地感嘆,五大爺啊五大爺,你既然都不喜歡我了,何苦又要虛情假意地尋我呢?!

她想了想,對錢寶瑩道:“姐,如果他問,你就堅持說沒有我的任何消息。實在不行,你就說我在遠方。就說江浙一帶,這個他有可能信的,因為之前我們兩個曾去過那裏。你也知道的,我們兩個是再也沒有可能在一起了,在那封信裏,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且現在這情形,我也不宜和他見面。”

錢寶瑩點頭應允:“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會應付的。”

墨菊和奶娘嬷嬷帶了六阿哥回府,待他們歇了午覺,她這才去保柱那裏禀道:“錢格格确實是有孕了,不過在她身邊侍候的,都不是王府內的舊人。奴婢們今兒個在那裏,沒能進錢格格的屋子細瞧,只聽六阿哥說,那裏還有一位女子,錢格格讓六阿哥稱她為姨娘。”

說完,她就将那盒顏料呈給了保柱:“保柱大爺,這是錢格格送給六阿哥的禮物。奴婢剛剛仔細看了看,似乎和我們主子平日作畫所用的顏料一模一樣,都是用胭脂花粉制成的。奴婢以前聽我們主子說過,用這個作畫不傷人,應該是出自我們主子之手。”

保柱一聽,趕忙到大書房把此事禀報給了主子爺。

五大爺見了這個顏料盒子,心裏一時驚濤拍岸,想了想,他這就吩咐保柱道:“你派幾個暗衛到附近去盯着,順便打聽一下,那個宅院兒從什麽時候開始住人的。還有,墨菊所說的那位女子,也仔細打聽一下她的來歷,看是不是四爺府裏的人。咱們要慢慢來,不着急,千萬別讓他們察覺出來。”

待保柱領命走了,五大爺獨自在大書房坐了好久好久,随後移步到了寶葛以往所住的小院兒。

主人不在,但這裏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他每天都要來上兩三回,就當她在時那樣。

當聽到六阿哥午休過後在院子裏跑動的動靜,五大爺随即從卧房裏出來,抱着他一路到了前殿。

放下他後,五大爺笑着問:“告訴阿瑪,今天在姨娘那裏,你高興不高興?”

六阿哥點點頭:“高興。阿瑪,我什麽時候能去看額娘啊?我姨娘說,要等到我過生日的時候才能見到我額娘。這是不是真的?”

五大爺聽了這話,心裏一震,連忙問:“這是你姨娘這麽說的嗎?”

見六阿哥點頭承認,他頓了頓,這就也說道:“是的,等到你再過生日的時候,就能見到你額娘了。”

說完,五大爺便又問他:“除了姨娘,今兒個你還見到其他人了嗎?”

六阿哥歪着腦袋想了想,這就回答道:“阿瑪,我還見到了另一位姨娘。姨娘說是她的妹妹。阿瑪,姨娘的妹妹不是額娘嗎?為什麽她還有別的妹妹呢?”

聽了六阿哥的話,五大爺慌忙繼續問他:“這位姨娘什麽樣子?和你額娘長得很像嗎?”

六阿哥搖頭:“不像,我額娘更漂亮。”

小孩子嘴裏的話,五大爺忍不住笑,随後又長長地嘆氣,對六阿哥說:“是啊,對我們來說,你額娘是這世上最漂亮的人。”

六阿哥見阿瑪臉上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忙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說:“阿瑪,姨娘說我額娘的身體快好了,還帶了彩墨給我。到時您帶我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五大爺這才回神,笑着答應他:“好,到時阿瑪帶你一起去。六阿哥,這些天你在院子裏,你嫡額娘對你好嗎?”

六阿哥點頭道:“嗯,嫡額娘對我可好了。”

五大爺這才放心,伸手摸摸他的臉,溫聲道:“好,那你以後想額娘的時候,就讓嬷嬷帶你去嫡額娘那裏去玩兒吧。”

他的手剛離開六阿哥的臉,便又聽他說道:“阿瑪,那位姨娘的手好軟、好暖和,和額娘好像啊!”

說着他就拉着五大爺的手,在手心裏面點了點:“她這裏也有一個小黑點,和額娘的手一樣……”

錢寶瑩一聽外面的人禀報五爺來訪,她連忙去找寶葛,急急地道:“二丫頭,你們王爺來了,你先在屋子裏躲一躲,千萬別出去啊!”

五大爺來這麽快,寶葛很是吃了一驚,愣了半晌,她這才道:“好,那我這就把妝重新給化上,絕不出去。”

寶葛這裏安排好,錢寶瑩這才帶了自己的丫頭到了前院兒。

一見在客房裏就坐的五阿哥,她從容不迫地行禮問安道:“王爺吉祥!”

五阿哥看她帶了一個丫頭,這就順勢瞧了一眼,樣貌身形都不似寶葛。待她起身,他這就開門見山道:“你這裏最近可有她的消息嗎?”

錢寶瑩看了随侍的丫頭一眼,待她退下了,這才滿臉愁容地憂聲答道:“回王爺,自二丫頭走後,一直都沒有來消息。”

看她這樣,他心裏一沉,随即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今兒個六阿哥回府,說在這裏遇到一位姨娘,除了相貌和她不一樣,其他的都很相像,你确定不是由她裝扮的嗎?”

錢寶瑩大駭,趕忙解釋道:“王爺,您誤會了!今兒個六阿哥見的這位妹妹,其實……”

說着,她故意停了片刻,随後這才低聲道:“其實,這位妹妹是我們王爺的外室……”

五阿哥自然不信,這就又出口道:“她的化妝技藝爺心裏是最清楚的,若是不想被人認出來,她自是有辦法做到的。你可以不承認和她有聯系,但是爺府裏的人可是從你這裏丢失出走的,真要細究起來,我們也只能問你要人了!”

錢寶瑩聽了這話,立時心驚難安,想了好一會兒,她這才道:“王爺,今日六阿哥所見之人,确實不是二丫頭,這一點兒奴婢不敢騙您,不信您可以去問我們王爺。至于二丫頭,前幾天奴婢确實是得了她的消息,但是她……卻在千裏之外……”

“什麽?”五阿哥變了臉色,慌忙問,“她到底在哪裏?”

錢寶瑩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她說自個兒在外出行,目前在江浙一帶。”

江浙一帶?五阿哥細細思索一番,突然想起上次和寶葛同路的那個三行姑娘,忍不住出聲詢問:“你是說海寧?”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錢寶瑩輕輕搖頭,“她只說自己平安心靜,要奴婢不要惦念。只是她心裏想念六阿哥,讓奴婢抽空替她多看看他,所以奴婢這才接了六阿哥過來……”

五阿哥聽了,當即問她:“你給她回信了嗎?”

錢寶瑩回答說:“沒有。二丫頭她沒有留下地址,只說自己還要繼續在外□□一段時日,随後再和我聯系。”

五阿哥聽了她的解釋,似乎有些信了,略停片刻,這就又說道:“好,既然她肯聯系你,一切都平安無恙,那爺就放心了。等她留下地址時,你幫爺捎封書信給她吧。”

寶葛獨自一人忐忑不安地在小院兒裏等着錢寶瑩,待她回來時,趕忙迎了上去,問道:“怎麽樣?他信了嗎?”

錢寶瑩有些不敢肯定地搖搖頭:“不好說。我說你在江浙一帶,你們王爺問我是不是海寧。我說你行蹤不定,不是太清楚,他就說随後你若是有了地址,讓我幫他捎封書信給你。二丫頭,看來他這是故意試探我們呢!”

寶葛怔了怔,過了半晌,這才對錢寶瑩道:“管他呢,反正以後我是不會再見他了。等七八月份兒孩子生下來,我就盡快離開這裏!”

一回府,五阿哥就急匆匆到了寶葛的小院兒,讓墨菊把之前三行姑娘的書信找了出來。待看了上面的地址,他一壁吩咐保柱派了兩人離京,前往海寧去找三行家人打探消息,一壁讓那些暗衛繼續盯着那座宅院兒。

過了幾日,終于得知,那裏自去歲就還住了一位叫舒舒的姑娘,她确實是雍親王爺的外室。巧的是,她和錢格格一同有孕。兩人情同姐妹,一齊在這座宅院兒裏安胎。最近這幾天,雍親王爺确實來過一趟。

至于那位舒舒姑娘的來歷,沒有人說得清。因為在這裏侍候主子的奴仆都不是四爺府裏的人,無從打聽。

待到了二月中旬,那兩個去海寧打聽消息的人也回京了,沒想到也一無所獲。

五阿哥想起錢寶瑩的那些話,這就寫了一封書信,直接派人送到了她這裏。

錢寶瑩一看五阿哥真讓人帶了書信過來,不由得為難地連連嘆氣。猶豫了好久,她還是把書信交給了寶葛。

寶葛一看是五大爺的信,整顆心驀地一縮,就像一株被人撫摸立時蜷縮閉合起來的小草一般。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筆跡,握信的那只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以前在大學時,他就曾寫信給她,特別是在他們兩人吵架的時候。因為他的電話她不接,短信更不回,所以就托了同宿舍的人帶給她。

書信雖然很老套,但每次都比電話和短信能打動她的心,兩人很快就和好了。其實吵架為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所以事後覺得也沒什麽可計較的。可是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天大的苦痛,是很難讓人一時之間即可承受的錯誤,她實在沒有直面他的勇氣。

寶葛一想起他和張氏的事兒,真又恨不得把信給撕了。可是她又舍不得,只得将信壓在自己的枕頭下面,擱了好多天都沒有打開。

可是這也是一種折磨,日日夜夜地啃噬着她的心。

端午節臨近時,六阿哥第二次到這裏來,給她們帶的都是寶葛平日最愛的吃食時,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婆婆滴,這個五大爺還真是認定她住在這兒了啊!

無可奈何的糾結中,寶葛終于拆開了五大爺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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