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紅梅夜宴(2)
南宮秋見她語氣愈發酸得厲害,不禁說道:“你本就不喜琵琶,纏我數月,也不過是見着顏色獨特一時興起,若真給了你,不過又是被你鎖在庫房裏而已,倒平白浪費了,你若真想聽曲便讓雲妃彈一曲助興。”
見藍鳳青未有意見之後,雲妃起身抱着琵琶離了席,而沁妃卻在此時站了出來,柔聲道:“有曲自然得有舞,沁兒願獻舞一曲,遙祝東聖江山永固。”
南宮秋贊賞道:“沁兒果真是妙人,好——”
雲妃猶抱琵笆半遮面的起音,猶如泉水叮咚緩緩而起,沁妃提腳将身上的披肩退下,雙手伸展開來,竟是由羽毛織就的長袖,兩只羽袖是連着一起的,展開之後便猶如飛鳥展翅,美不勝收,此時三面腦袋大小的鼓被宮女拿來上來,沁妃身姿柔媚的在三面鼓前各旋了一圈,最後墊腳而上,由于鼓面本就不大,因而她上鼓之後所跳舞蹈皆是半墊着腳在鼓面上變換舞姿,一步一鼓,一鼓一舞,倒真是多了幾分韻味。
一曲終止,她自鼓面上退下,臉色潮紅,倒顯得愈發妩媚,南宮秋笑容漸深,只道一字:“賞——”
此時突然有掌聲傳來,衆人尋了掌聲的源頭望去,只見一人銀衣長衫發冠正中插了一支雪白的羽毛,身後跟着一名童顏白發的小童,一雙狐貍眼卻是比女子還有美上三分,他手上的折扇是由金粉繪制的春宮圖,他打着扇嘴角邪笑,怎麽看都是一副風流俊模樣,比起南宮秋時而灑脫不羁時而陰沉內斂,此人看起來倒更像是把喜怒哀樂表于臉上的人。
南宮秋道:“左城主可是來得有些晚了。”
他一收折扇,笑道:“路上救了一位美人,可惜美人太冷,一個謝字也未說便棄我而去,心傷之下耽擱了行程,丘亭自罰三杯。”說罷便就着宮女倒酒的手一飲而下,三杯盡去,他倒意氣風發好不風流,倒是給他斟酒的宮女,臉頰早已火紅一片。
墨少君在藍鳳青耳邊小聲道:“他是無雙城城主左丘亭。”
藍鳳青好奇道:“月落不夜城,傾世當無雙的無雙城?”
墨少君道:“世間獨存一座無雙城,也只有一個左丘亭。”
藍鳳青心神一凜,腦海中浮現出納蘭手劄上記載的一句話,納蘭氏起源于無雙城。
南宮秋讓人為他加座于四妃之前,他将目光落在已回座的沁妃臉上,問道:“南宮,你這美人一舞跳得煞是輕盈,不知家中可還有姐妹?”
藍鳳青白了一眼,小聲嘀咕道:“什麽審美?”
墨少君加上一句,“我也覺得。”
南宮秋看了一眼沁妃,沁妃羞澀的起身回道:“家中還有一位妹妹待字閨中,只是……”她磨蹭了半天也為說出,反倒是南宮秋給她接了句,“只是容顏粗犷、性情彪悍,怕你駕馭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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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鳳青當即一口酒噴了出來,衆人齊齊向她看來,只聽南宮秋問道:“藍兒有不同意見?”
左丘亭也開始細細的打量起她,美人他倒是見過不少,但眼前這個女子眉眼間有股說不出的出塵之氣,似為熟悉。
藍鳳青道:“皇上用詞生猛,我覺得此女堪稱世間奇女子,若是皇上準許,我娶了她可好?”
她語出驚人,南宮秋卻是悵然一笑,“少君替朕看着她些,莫不要宴未終便出了個酒瘋子。”
藍鳳青倒是未醉,反而是坐于金玉宮燈處的羽夫人借着酒興突然起身開口道:“沁妃娘娘的舞姿雖好但若與藍貴妃相比,怕是差了幾分。”
“哦?朕竟不知藍兒也會跳舞,羽兒見過?”
“六月間正值酷暑,我睡不着便叫巧兒陪我去蓮池邊上的九幽亭坐坐,卻不想剛入了蓮池邊遠遠的見着九幽亭裏仿佛落了一位九天玄女在那旋舞飛天,那舞姿美得實在難以形容,只知世間怕是再難找出與之相比的了。”
藍鳳青心中一驚,臉上卻仍是一副淡淡的笑容,只聽南宮秋意味不明的說道:“六月嗎?朕記得少君的生辰便是在六月。”
墨少君回道:“臣卻是六月的生辰,只是今年六月南邊旱災嚴重,臣和蕭丞相一同去了汴京救災,十月初回的雍城。”
“是了,朕想起來了,回來之後蕭丞相黑了一圈,你倒還是原來的模樣,氣得蕭丞相如今還在說是替你擋了陽。”南宮秋對藍鳳青道:“朕說什麽來着,好東西你竟是自個藏着掖着,如今可願讓我見見?”
藍鳳青見既已被逼至此,這一舞怎麽也是躲不過的,可她不能白跳,“讓我跳也成,可你得給我些好彩頭。”
“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哪有舞還沒跳便要賞的,再說玉珍齋裏的稀罕物件還有哪樣是你沒把玩過的?”
藍鳳青翻了個白眼,心想,哪件不是沒玩幾日又巴巴地送回了玉珍齋。
看了半天戲的左丘亭倒是在這時說話了,他掏出一枚通體白色的雪花玉佩,“你若看得上這個,便拿它做彩禮可好?”
他一拿出的時候,藍鳳青便認出了和姑蘇瑾在皇陵裏拿出的一模一樣,不禁脫口而道:“你怎麽也有這塊玉佩?”
“這本是千年晶石裏藏的一塊雙生玉,世間唯有兩枚,一枚在我這,一枚在浮瑤靈境的仙主姑蘇瑾那兒,你見過另外一枚?”
衆妃嫔一陣唏噓,這般珍貴的玉佩就這樣當做彩頭給了人,這無雙城主也太大方了吧,而比之更加悔恨的則是精心布置一番卻只得了南宮秋一個“賞”字的南沁,只見她雖笑得嬌豔,但手上的羅帕早已被她攪得皺成了一團,反倒是彈了琵琶卻未獲任何賞賜的雲妃依舊淡然自若,風采依舊。
她面色不改的笑着,“我以為是玉珍齋裏那枚,想是我記錯了,既然你的玉佩被你誇得如此好,我便要定了。”
她邁出一腳,上身彎曲而出,一個旋身單腳直立,身子曲下,另一腳緩緩地向後提起,直至兩腳平齊,南宮秋和左丘亭眼中盡是詫異之色,而墨少君則是緊抿着唇,似有一絲激動,她将衆人的表情逐一收入眼底,心中不禁覺得好笑,這本是幼時學舞時每日必練的基本功,不想換了個空間竟能蒙混一票位高權重的人,若是他們見到一排排小孩挨個劈叉還劈得跟喝水一樣簡單,不知得吓傻成什麽樣。
她擺動身姿,盈盈而動,仿佛每一個動作都能讓人驚嘆連連,直至她突然的提着腳後跟而起,只有腳尖落于地面,她就這般驚世駭俗的将天鵝湖展現在了另一個空間,沒有任何音律相伴反倒将舞跳得晶瑩剔透起來,她轉身手掌翻旋,笑問道:“誰願借我一掌?”
只見南宮秋、左丘亭、墨少君全都不約而同的攤出一掌來,她提氣騰空腳尖點于左丘亭的掌心,這一幕嘆為觀止,也成就了之後流傳于天下的鳳臨九天掌心一舞,傾城天下江山為墓,至此掌心舞變成了江山舞,成為舞中之奇,後世能為此舞者,堪當國後,一舞而後也由此而來,只是這些都是後話了。
一舞終畢,她自掌心翩然翻身而下,對着左丘亭攤開一掌,“拿來。”
“哈哈……”左丘亭将雪花玉佩給了她,道:“此舞堪稱傾城絕舞,只是不知與那人的水上舞誰更能入心,你說呢?”
他這一問,不知問的是誰?
藍鳳青擡眼望向四周,似乎鼻尖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南宮秋肅聲問道:“有客到?”
左丘亭一打折扇,笑道:“走了。”
他轉眼意味不明的打量了藍鳳青一番後,自言自語的說道:“倒是有些相像,可惜……可惜了。”
正當藍鳳青準備問清楚他話中之意時,只聽沁妃一聲慘厲的尖叫,鐘嬷嬷被她一吓還未來得及攙扶便見沁妃跌倒在地,雙手捂着腹部,翻着滾的痛叫着,左丘亭對着她的手腕彈出一條銀色的絲線,指尖輕觸,絲線收回,迅速移至沁妃身前,點了沁妃的幾處大穴,“她肚子裏的孩子未足三月,種了無子香。”
“什麽?”南宮秋冷聲問道:“可還能救?”
左丘亭事不關己的笑道:“你知我從不救人的。”
“你要什麽?”
左丘亭狡黠一笑,朝藍鳳青一指,“她。”
“除她之外。”
“我只要她。”
南宮秋眉目間陰冷一片,本是驚恐中的妃嫔都不敢再發出時聲響,左丘亭一甩袖袍,雙手背于身後,一語驚人,“無子香氣味不必麝香濃厚,香氣清淡若不仔細聞倒還餘梅香有幾分相似,藍貴妃起舞時,身上的香味卻是比這滿園的梅香還清幽的,南宮秋,你還敢要她嗎?”
藍鳳青冷笑,“姓左的,我不就要了你一塊玉佩,你用得着這麽小心眼的誣陷我嗎?”
“藍美人,你這麽說我,我真要傷心得多殺幾個人了,別說一塊玉佩,你若随我,無雙城的碧玺我都送予你玩,你若不信,便蘸些酒在你衣服上,無子香遇酒便為紅,你大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