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事累人

藍鳳青不再多說,轉身回了寝殿,殿內的炭火已滅,卻無半絲冷氣,反倒有一股股暖流湧入殿內,跟開了空調似的,她低頭看了看懷裏的黑曜祥火爐,不禁心下歡喜,想來倒真是個寶貝,這俨然不就是一個随身的便攜式空調嗎。

玲珑端着煮好的梨樹之靈走了進來,雖是用水煮開了的,卻仍往外冒着寒氣,可氣息卻是清香撲鼻的,藍鳳青想到了什麽,問玲珑,“是誰将凝雪山上的梨樹林凍了五年?”

玲珑回道:“姑蘇瑾。”

梨樹之靈入口雖冰冷,可一進了喉便暖至心肺,整個身體也輕快許多,之前玩雪的疲憊一掃而盡,她繼續問道:“他為何冰凍那梨樹林?”

玲珑搖了搖頭,道:“這個就不得而知了,但有傳言說是凝雪山上那片梨樹林是被西越雲氏的桃花仙移種上去的,凝雪山雖終年積雪不化卻又不似北川的雪峰那般寒冷刺骨,說來也奇怪,梨樹在那裏開得比任何地方都要茂盛,花期将止之時,她便日日守在凝雪山想着各種法子延遲花期,後來姑蘇瑾上了凝雪山,梨花便開了五年不敗。”

故事雖美,卻聽得藍鳳青有些氣悶,一股寒氣自心口上來,剛吸下口氣便猛地咳嗽起來,玲珑一手輕拍着她的背,一手撫上她的手腕,剛探到她的脈息,便是一驚,“鳳主,你的脈息……”

藍鳳青強力壓下了心口猛沖上來的那股寒氣,抽出手來不以為意的說道:“在北川的時候動了冷凰心經的真氣,我現在定是沒有脈息的死脈。”

玲珑一臉冷冽之氣,沉聲說道:“今後鳳主不可再單獨行事,冷凰心經本就是修一層便要耗費十年心力,如今鳳主冷凰心經即将大成,若是還未進瀚央大殿便把心力耗盡,任是神仙也無力回天啊。”

在北川時,為了得進皇陵,藍鳳青妄動冷凰心經的真氣逼姑蘇瑾打出清影風塵,如今毫無脈息如死脈一般,玲珑生她氣也是應該的,當初重生于蘭庭璇玑,蘭庭璇玑衆人護她是因着前任主子納蘭悠的關系,後來相處,卻是漸漸地親如一家,她本就是任性慣了的主。

夏日時,身體雖冰寒,卻仍是酷熱難擋,玉蘭花海的宮殿裏,玲珑是不給她放任何冰塊降暑的,所以一到夜裏她便時常溜出宮殿,在玉蘭花海外有一處即為偏僻的四方河,她絲毫不顧冷凰心經的寒靈,到了河邊就往下跳,後來被玲珑逮着,為治她這般胡鬧的性子,玲珑硬是在河邊跪了一夜,逼着藍鳳青又是發誓又是保證的,才讓她任性妄為的脾氣有了收斂。

見玲珑的臉色仍是陰沉的厲害,她只得笑臉讨饒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玲珑無奈一嘆,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發舊的信,藍鳳青小心翼翼的接過,似乎風一吹便散了,只聽玲珑說道:“鳳主之前讓我查納蘭主子和先帝的關系,我只找到這個,是從伺候先皇的老太監那裏得到的。”

藍鳳青看了筆風後,一驚,“這是先皇的字跡,我見南宮秋臨摹過先皇的字帖,那個老太監呢?”

“在土裏埋着,只剩一堆骨頭了,我是挖了他的墳才找到這東西的。”

打開書信,字裏行間倒是沒了帝王的威嚴,彷如一個情到深處的少年低訴着回味悠長的情事,亦如尋常百姓:情之一事,最是累人,你一定不信,這是皇室祖訓裏的第一句話,我八歲掌朝,十二歲執政,從皇奶奶手裏接過玉玺時,她便諱莫如深的告訴我,南宮氏最出情種,可你得明白,壯闊江山,才是天下,她是第一個帶我走上九龍寶座的人,也是第一個把野心種到我心裏的人,可我要的比她想給的要多得多,這是她始料未及的,而遇見你是我野心之外的劫數,也是她的劫難。

遇見你是我的及冠之年,你本是入宮秀女,卻在尚武門前跳下馬車,摘下珠花和玉簪,脫了錦繡的華服,一身淺淡的青衣冷笑而去,我在遠處連你容貌也未曾看清卻似入了魔障一般的打馬而追,你問我為何而追,我道娶你,你說萬裏紅妝鋪就也迎不回你,那一刻我竟瘋了,我說願以萬裏江山為聘,你笑靥如花随我而回,不曾想這竟是回憶裏最好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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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之種種,均是我自作孽而已,你曾說帝王之愛,旦夕之間,我亦道納蘭之女,皆是妖邪,可我最悔的并非如此,你斷發與我絕情之後,我日日夢靥,夢裏皆是你夏日在桃樹下飲酒舞劍,落英缤紛迷了眼,冬日裏你在紅梅下起舞翩翩,我執蕭在旁,這般美好之事,醒後便是惡夢一場。

後來我細細回想,此生最為悔恨之事,不是你下嫁藍沐衣,而是當出你棄車而走時,我打馬而去不該将你追回,而是拉你上馬至此遠走天涯,江山與你,我當初不會選,後來想選,卻已失了資格。

你曾說帝王無愛,我從未反駁。

我在北川給你建了一座世外桃源,那裏還有一池溫泉,你曾笑言,若你人世走完便會直上九天去那瑤池仙境,我若給你一個瑤池仙境,你可願留下?

許久之後,藍鳳青才放下書信,恍然醒悟道:“原來皇陵是先帝為母親建造的瑤池仙境,那雲皇後呢?不惜用心血塵封瀚央大殿,更是将海神轉世的暖蓮作為大殿心魂,暖蓮可以存放一個人的氣息千年不散,若非愛慘了這個女人,怎會如此耗盡心力的保存她的寝殿。”

“玲珑只知當年蘭主子将偷練了冷凰心經鳳主帶回蘭庭璇玑的時候,我也不過八歲,那時蘭主子便要蘭庭璇玑所有人,以命為祭,誓死相護鳳主一生平安。”

藍鳳青沉思許久後,問道:“在冰墓裏封了十年,我早已忘記六歲之時為何要修習冷凰心經了,玲珑,你可知道?”

玲珑搖頭道:“這之中的原因怕是連蘭主子都不知為何,只聽蘭主子提到過鳳主六歲以前都是生活在藍景王府,在鳳主五歲那年吵着要藍景王世子帶你去北川看雪,世子寵你便私自帶你去了,回來之後你就性情大變将自己關在房裏不見外人,鳳主六歲生日那天,世子去陸家堡為鳳主尋百媚折腰做禮物,卻在途中遭遇匪徒,中箭身亡。”

“又是百媚折腰,我竟一絲印象也無。”

“我也從未見過此花,傳說此花一莖十二株,共十二個顏色,入冬時花瓣聚攏,變為白色,像是雪球一般,只是此花十年才得一花期,坊間曾有傳聞,說是若花開不敗,至愛得歸。”

“倒是有趣的花,難怪他滅了陸家堡只為這百媚折腰,只是他求的,會是花開不敗嗎?”

翌日一早,雪倒是停了,冷徽軒本就鋪了狐毛毯子,再加上一個黑曜祥火爐,藍鳳青是被熱醒的,若換了平日這個時辰怕是還在與周公相談盛歡了,因此她掀被而起時,寝殿內只有她一人,玲珑她們是清楚她脾性的,不到午膳的時辰,她們是不敢輕易進來吵她的。

如今額頭上布滿了細汗,下了床赤着腳便急急地跑到桌案前拿起青瓷的水壺就往嘴裏灌,“嘶”的一聲低呼,水還未至喉嚨,嘴角卻被缺了口得茶壺抹了道口子,一痛之下茶壺就掉到了地上,外邊伺候的玲珑耳尖,聽到了聲響便闖了進來,看着自家主子哀怨的站在桌案前,赤着腳只着了裏衣,一手扶着額頭,一手撫上嘴角,還未待上前細看,便聽殿外有太監扯着嗓子喊道:“沁貴妃娘娘駕到——”

姚順攔道:“沁妃娘娘,我家主子還未起身,容奴才先去禀報……”

沁妃身邊的掌殿太監林福上前便是一腳踹去,“不長眼的東西,皇上昨日升了我家娘娘的位份,如今我家娘娘可是這宮裏頭唯一的一位貴妃,你這狗奴才嘴裏沒一分規矩,得讓掌刑司的人好好地教教規矩。”

林福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姚順後便往寝殿內走去,見殿門關着看了一眼沁貴妃,只見沁貴妃微不可見得點了點頭,他膽子愈發大了,提腳便将殿門踹了開,玲珑一驚,回身便看到正欲進殿的沁貴妃和林福。

林福見她不跪不拜,尖着嗓子道:“又是一個狗奴才,看來得把這冷徽軒的人都打發到掌刑司去才是正事。”

玲珑目光陰冷,翻掌出火,林福一吓,後退幾步到沁貴妃身邊,“你個狗奴才,不要命了嗎?”

玲珑眼中殺意盡顯,焱塵決即将破掌而出之時,紫悠端着臉盆進來,被眼前的情景一吓,臉盆被甩出,正對着玲珑的位置,她只好收掌避開。

林福正欲朝紫悠踹去,只聽藍鳳青一聲輕斥,她慢慢放下撫着嘴角的手,冷聲道:“我雖進了這幽憐巷,可我殿裏的人連秦末都不敢亂動的,皇上曾像你剛才踹姚順那般踹過玲珑,後來我撕了它的龍袍,可是林福,你倒跟我說說,你何德何能敢動我的人,你若再動我殿裏的人半分……我就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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