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姑蘇之怒
左丘亭看準時機,突然對愣神中的藍鳳青打出一掌,另一抹白影如迅風而來。
衆人還未看清,便已替藍鳳青擋下一掌,順勢掌風一帶,一白一銀兩道身影在大殿上如同魅影一般的纏打着,無人能看清其相貌和招式。
藍鳳青立于一旁看着鬼魅一般纏打的兩人,她眉頭皺起,雖知他神秘莫測、武功高深,但是心下的不安如同火苗,越竄越高,她幾乎忘了瀚央大殿,忘了周遭的一切,連眼睛都不敢眨的追尋着那抹白影。
突然間,肩上一陣劇痛襲來,她本能得轉身,就見南沁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而她的肩上插着一根嫣紅的牡丹花簪子,因為疼痛,她呼吸極快,身體開始逐漸麻痹最終癱軟無力的倒下,用盡全身力氣,卻也只喊了一個“姑……”字。
倒是玲珑見她突然暈倒,急急地離了席,飛奔過來,她這一響動,讓本是纏打中的兩人齊齊的停了下來,玲珑正欲扶起藍鳳青倒地的身子,卻不想有比她還快。
姑蘇瑾将藍鳳青抱起時,殿內所有的打動都停了下來,他們此時才将那抹白影看了個仔細,那人白衣翩翩,像是不沾塵土的神君,彷如踏雲而來似真似假,他抱着懷中受了傷的女子,眼中似憐惜、似愠怒、似複雜,目光微擡,看向正欲逃開的南沁,這一眼沒有任何溫度,像是再看一個死人,“人是你傷的?”
南沁被他這麽一看,本就吓得瑟瑟發抖起來,正欲開口,胸口一痛,一把利劍直刺心口,鮮血沾染她的衣衫,像是開在彼岸的曼珠沙華,将不寒而栗的凄美诠釋的恰到好處。
南宮秋松了劍柄,冷聲道:“能傷她者,只能是朕,其他人,死。”
他正欲拔劍,卻聽左丘亭道:“別浪費了這上好的人皮,不如送我,我那裏正缺一副上好的人皮做鼓。”
南宮秋停了下來,算是應下,他走到姑蘇瑾的面前,伸開雙臂,“多謝姑蘇公子救下朕的藍夫人,将她給朕吧。”
大殿之上一片嘩然,原來此人竟是姑蘇公子,難怪上古三大世族會同時現身,只是這藍夫人怎會與他結識,且交情頗深,這場選後大典倒真是曲折離奇啊。
墨少君皺着眉仔細察看着她的傷口,臉色難看的說道:“血是濃黑色的,簪子上有毒。”
姑蘇瑾并不放手,只是淡無表情的說道:“簪子上染了塵世盡,你确定你能救她?”
南宮秋想也未想的便答道:“朕可以。”
左丘亭突然笑起來,道:“塵世盡本是無解之毒,唯一解法只能是換血,放眼天下,能夠血液相容者,只有他姑蘇氏一家,南宮秋,你若真想救人,便把人給他。”
南宮秋依舊堅持道:“姑蘇瑾,把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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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心狠,莫過帝王,三載情誼,他比誰都記得深,可是……藍鳳青本就是穿腸的毒藥,在她深入五髒六腑前,在她還未蝕骨腐魂前,連根拔起,最好不過。
墨少君上前,眸色堅定,他朝着南宮秋重重地跪下,“皇上,臣願将墨家軍軍權交出,你讓他将人帶走吧。”
大殿上皆是震驚,墨家軍是墨少君最後的盾牌,亦如他的命,皇上忌憚他多年,遲遲不動他,皆是因墨家軍,如今交出軍權,意味着把命也交了出來。
以命相換,只為一個不屬于他的女人能夠安然離開,衆人皆覺這少年将軍莫不是被美人迷傻了,可是天下雖大,也唯獨那一人能令他癡迷,令他放下墨家軍,也不枉她曾笑言,若你為君王,定是個昏君。
南宮秋擰眉思索,而姑蘇瑾懷裏的人兒突然抽搐起來,左丘亭撫上她的手脈,沉聲道:“毒已開始滲入五髒,若再拖延,入了心脈,怕是你換命給她也救不活了。”
姑蘇瑾未動其身,便震出一股逼人的內力,兩邊的侍衛皆被震傷,只聽他冷聲下令道:“司馬、上官、獨孤,你三人斷後,若有阻攔者,殺,東聖若出兵相攔,喚出銀甲靈兵。”
南宮秋怒火沖天,正欲下令,卻聽左丘亭俏聲道:“我從未見他如此生氣,那是銀甲靈兵,你難道真要做亡國之君?收了墨家軍的軍權,這場選後大典,你還是最後的贏家。”
左丘亭的話音才落,姑蘇瑾便已出了正和大殿,只是人雖走,聲卻未遠,“左丘亭,你出曼羽傾華傷她那一劍,我還是要和你算的。”
左丘亭心下一涼,還未來得及逃開,便看見一只雪白的半狼半狐的奇獸,有一丈之高,露出獠牙朝他氣勢洶洶的跑來,司馬了悟的說道:“難怪仙主昨日給藏雪渡了五層的仙靈,原是用來治小人的。”
左丘亭慌亂地往外逃去,嘴裏不時埋怨,“小司馬,若非你帶着這小畜生去無雙城尋我,姑蘇瑾怎會知道我的弱點,以後無雙城你別想再踏進一步。”
司馬道:“誰稀罕。”
上官無奈地一嘆,倒是獨孤不解的說道:“我都不知你怎會喜歡上一個怕狗的妖人。”
司馬反駁道:“藏雪才不是狗。”
獨孤和上官都不在說話,心裏默默念叨,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玲珑是跟着姑蘇瑾一道去的浮瑤靈境,入靈境必先經北川,一路上姑蘇瑾撤下了自己暖身的仙靈給了藍鳳青,随着藍鳳青愈發蒼白的臉色,姑蘇瑾周身寒氣簡直讓人顫栗,玲珑在他三尺之外都不覺打了個寒顫。
一入浮瑤靈境,婢女奴仆便跪了一地,見姑蘇瑾臉色難看至極,更是靜若寒蟬,“連華呢?”
一個方臉的奴仆小心翼翼的說道:“在百花園了,小奴立刻去請……”
還未等他回完話,人已抱着藍鳳青向着百花園的方向飛身而去,方臉的小奴只好領着玲珑去了百花園,婢女們紛紛猜測仙主懷中所抱女子是誰,難道是……
其中一位紫衣的婢女思索半晌後,悄無聲息的放出了一只玉蜻蜓。
百花園中,連華正拿着鋤頭翻着土,姑蘇瑾從天而降于他眼前,一驚,退了幾步,再見仙主臉色,倒吸了口氣後,還未來得及問,便見他把懷中的女子往連華面前一送,只有四字,“她活,你活。”
跟在姑蘇瑾身邊也有十年之久,他從未這般下過死命,目光往他懷中一看,“呀,原來是藍姑娘。”伸手把上她的脈,眉頭不自覺皺起,“竟是塵世盡,我以為世間再無塵世盡了。”
姑蘇瑾喚來婢女,道:“開了洛水幽夢,連華,去那醫治。”
婢女生怕自己聽錯了,洛水幽夢是用黑曜石和千年靈木所造,是四季如春的仙靈之殿,姑蘇家空置了千年,如今竟要開啓?她又謹慎的問了一遍,“是靈風塔上的洛水幽夢嗎?”
“浮瑤靈境難道有第二處洛水幽夢?”
婢女不敢再多言,領了命急急地下去安排,連華道:“仙主,要解塵世盡,只能換血。”
“我知道。”
“我雖懂卻從未施展過換血之術,仙主是否再想想……”
姑蘇瑾目光如同沉淪進一口他無法掌控的深井,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将五只青鳥放生幽憐巷,只為知曉她何時起床,何時用膳,何時歇息,我将牽系我命的雪魂心魄給她只為護住她的心脈不受寒靈所累,我日夜奔走于北川和雍城之間,只為她能安心入眠,如今我連洛水幽夢都為她開啓了,那曾是我立誓即便是永墜地獄也要毀去的地方,我連自己的心魔都妥協了,此刻你還要讓我想想嗎?”
連華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昏迷中的藍鳳青,“仙主,我這就去準備,半個時辰後,在洛水幽夢換血。”
靈風塔分七層,一層一殿,一殿一夢,殿內彷如仙境一般,藍天為穹,碧海為毯,四季如春,百花齊放,洛水幽夢便居于最上層,傳說凡是入了洛水幽夢的,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保魂魄永生,便是閻王也不敢到這索魂。
半個時辰後,司馬、上官、獨孤趕回,三人知連華是首次施展換血之術時,本要勸阻,卻在得知姑蘇瑾開啓了洛水幽夢後都紛紛噤聲,只是死守于洛水幽夢之外,以防意外發生。
換血之術整整進行了三日三夜,殿外死守着的三人都已是體力不支,可結束之後從洛水幽夢裏走出的只有連華一人,三人皆知連華若能平安走出便是換血成功,心口的懸石總算放下,司馬問道:“仙主呢?”
連華眼中疲意盡顯,聲音像是用氣拖出,“仙主還在床前守着。”
“已是不眠不休了三個日夜,還換了血,仙主的身子怎受得了。”
連華也明白司馬的擔憂,幾乎換了一半的血,若換做常人早就命歸西天了,只是以姑蘇瑾的脾性,一旦決定下的事情,何曾變過,更何況牽系的那人,他連雪魂心魄都給了,天下間還有什麽是他給不了的。
司馬見連華不答她,轉身便要闖殿,連華急了,趕緊對上官和孤獨道:“快攔下這個瘋丫頭,她戾氣甚重,藍姑娘此時可是受不得她這般人氣的,若是惹着了,怕是葬生殿都不用去了,以仙主的脾氣那是要剔骨抽筋的。”
兩人一聽,使出全力将她攔下,獨孤正色道:“你這火急火燎的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跟在仙主身邊這麽多年,他對裏面那個女人如何你還看不清楚嗎?浮瑤靈境古訓本就避世而居,如今為了她,仙主連銀甲靈兵都準備動了,這份心思怕是連長平殿裏的那人都不及的。”
司馬反駁道:“這可不一定。”
上官突然插話道:“如今人走殿空,還說她做甚?”
司馬趕忙捂上他的嘴,“你怎的還沒放下念想嗎?”
連華在這時突然加上一句,“你們可曾見過仙主有一絲的慌亂?我見了,就在三個時辰以前,藍姑娘突然離了魂,閉了氣,仙主換血的手都是抖的,直到魂魄回歸,有了氣息,整整三個時辰,仙主眼中一片死灰,我曾以為連仙主也離了魂,因而仙主說要守着,我并未攔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