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孤念唱晚

紅綢重重地一跪,極力為玲珑辯解道:“她不會的,自鳳主為她奪回麒麟山莊,搶回焱塵決起,她便視鳳主為命的,更何況納蘭主子把鳳主封入冰墓裏時對我們都是施了天咒的,任誰叛離南庭璇玑,那都是要受天雷轟頂的,紅綢求鳳主三思。”

藍鳳青将她拉起,“她不是叛離,是我不要她的,天咒是入了我的意識的,我若不要她,便沒什麽天雷轟頂。”

“鳳主,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你給我三日期限,我定給你一個交代。”

“結盟鎮南王不過是我布的一個局,連皇宮我都待得生厭了怎會圖一個屍骨堆成的九龍寶座了,我故意告訴玲珑讓她放出消息不過是在賭她與南宮秋并無關系,即便有,她若将我與鎮南王結盟的消息告訴南宮秋,那她同南宮秋的關系一定會暴露,我真希望是我想錯了,也希望她選的會是我,可是當知曉你闖靈境之時,我便知道自己輸了,若我猜得沒錯,她定是将結盟之事全盤告訴了南宮秋,南宮秋便将計就計讓她以南庭璇玑的名義約出鎮南王,只是時間比你們早了些,有玲珑帶頭,他讓衛氏十三鐵騎僞裝成南庭璇玑的人,誅殺鎮南王輕而易舉,如果你還是堅持,便去查查與你接頭的鎮南王幕僚吧,應該是南宮秋找人假扮的。”

紅綢這時才緩緩地了悟這一切,軟着身子坐于藍鳳青身旁,“她怎麽能……她怎麽敢……她怎麽忍心置鳳主于如此地步,我還曾與紫雨玩笑着說,有朝一日若是閻王催命,南庭璇玑中定無一人搶得過她,她定要早早的先鳳主一步,去那忘川河邊等着的,我……我始終不願相信……她會……變至如此。”

藍鳳青起身走到紅綢身後,彎下腰環抱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她本未變,只是愛了而已,世間情事與心相連卻又不受控制,因愛向善、因愛溫順、因愛強大,卻也因愛作惡、因愛惱怒、因愛狠決,紅綢,若有一日你也愛了,你便懂她了。”

紅綢緩緩擡頭,似懂非懂的問道:“那鳳主呢?因愛又會如何?”

她未及回答,殿門卻在此時開了……

本是離開的人,在得知玲珑之事後又折返而回,見她目光柔和的懷抱着另一個人時,也不管對方是女的,揚手便是一掌,紅綢雖反應極快的運功抵擋,卻也抵不住怒氣之下的全力一掌,若非藍鳳青出手相助化開了一半掌力,紅綢此時怕是已經了閻王。

姑蘇瑾伸臂一撈,擁她入懷,她掙紮半晌不過是無用之功,只好橫眉冷對,默然不語,他兀自的扯下她的外衫,嫌棄的扔了出去,又将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給她披上,“除我之外,你再抱誰,我便殺誰。”

紅綢忍着身體的劇痛,眼中滿是驚懼,藍鳳青亦被他這般蠻橫無理氣得有些惱怒的說道:“姑蘇瑾,紅綢是我親近之人。”

他擡了擡眼,眸中深邃,“親近之人?藍鳳青,一個玉玲珑還不夠嗎?你,何等聰明,早在紅梅之宴那日你便心中有數了,偏你自欺欺人,人前悠然,人後愁眉,夜不能寐,睡不踏實。”

“你……你竟都知?”

“關乎于你,我有何事不知,這世間你親近之人甚多,而我命中之重卻只你一人,無論你為誰而悲,我皆不能容。”

他是這般霸道,卻又讓人無可奈何,她是無解的毒藥,又怎知他不是萬丈深淵,遇見了,沉迷了,都是甘願。

她埋首于他的頸間,軟下聲來,道:“我平諸侯之亂時,紅綢為我擋過一箭……”聽及此,放于她腰間的手一緊,只聽她繼續說道:“雖為傷及命脈,可每到冬日,總是痛至肺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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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俊眉深皺,千裏傳音于連華,不多時,連華趕至,他手指紅綢,沉聲說道:“治好她箭傷,冬日若再痛,便從你身上找回。”

連華不敢怠慢,他讓婢女扶着紅綢告退離開,人都走了之後,他将她抱回床榻,天空微亮,點點光芒慢慢在殿內散開,一夜未睡,她真是累了,才閉下眼,亮光便透了進來,她眼皮顫動,眉間也不自覺皺起,姑蘇瑾扣下中指,自腦後抽出一抹靈識,彈指間便朝着已然明亮的蒼穹飛去,瞬息之間,浮瑤靈境之上的天空漆黑如夜,彷如潑了濃墨的宣紙,掩了晨曦之光,白晝變至黑夜,碧海雲天又暗了下來,顫動的眼皮安靜了下來,她,漸入夢鄉,卻不知這一夢費了一抹靈識,驚了靈境衆人,就連平日裏對藍鳳青不以為意的上官都被這瞬間襲來的黑夜震撼得難以回神,倒是司馬連拍三掌,贊道:“仙主之心,怕是比之姑蘇先祖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這場驚天之夜,天下間怕再無女子可得。”

獨孤提醒道:“明日,傾城該回了。”

司馬不屑道:“回來又如何,她連長平殿裏那人也不及,更何況眼前這人。”

上官接道:“以她的性情,免不了又要大鬧一場的。”

司馬冷笑道:“讓她鬧,葬生殿裏最不缺的就是棺材,她若真用上對長平殿中那人的手段,怕是仙主碎了她的魂也覺不夠的。”

碧海雲天中,姑蘇瑾靜靜的看着她的睡顏,眼角眉梢透着半悲半喜的哀愁,他輕聲自語道:“你欠下的,我十倍幫你還上,從今往後,你,只能欠我一人。”

那一夜,他連眼睛也不願眨的看了她一夜。

那一夜,他說了許多話,話裏全是關于她的一舉一動,一點一滴。

他說,三年前相遇你時,我本該殺了你的。

他說,三年裏我游遍山河大川,只為忘了你,可每當聽到南庭璇玑四字時卻又忍不住沾染。

他說,你平諸侯之亂時,我曾想你若死在戰場上或許也是好的。

他說,那一箭,是我射的。

他說,是我……

“一歲一安,初雪貪歡,孤念唱晚,金銀不換,繞不過山巒,沒不過漁船,折一柄染霜的紙扇,寫一段藏淚的癡纏,入夢哭談,夜闌珊,荼蘼凄然,情淡,心亂。”

是誰,反彈琵琶,淚中帶笑,盈盈訴語。

是誰,身着緋衣,輕紗迤逦,不掩悲喜。

是誰,将她拖入夢裏,桃梅齊開,如白雪、如紅雨,缤紛飄搖。

緋衣女子芳華盡現,眉間一滴紅淚,卻又是禍國的容顏,一笑間,天下盡失顏色,女子牽過她的手掌,指尖在她手掌含笑寫下,一筆一劃間,情思萬種,入骨之念皆化為一字,記之為“瑾”。

只聽她聲音如曠野之中難尋的幽徑,如驚濤駭浪中深藏的一絲涓流,寧靜從容,只三字,便在她心上落了痕,“納蘭瑾——”

她默念一遍後,複又擡起頭來,只見緋衣女子懷抱琵琶朝着她盈盈走來,越來越近,直至臉頰之間,笑容不減,步子不停,她就如此輕盈自在的走入她身,桃梅之間再無一人。

她一驚,駭然轉醒,入目之下,不過是碧海雲天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一壁一磚而已,一場夢卻驚得她四肢百骸通體發涼,後背濕了一片,而窗外光亮正好,天朗氣清。

下了床,開了窗,便見司馬立守于不遠處,本要開口喚她,卻見自碧海雲天的另一端淺笑盈盈走來一女子,她驚得連退三步,複又走回,強撐着身子細細看去,那一身緋衣如夢中之色,還未及看清容顏,眉間那滴紅淚便已然讓她發了狂似的朝殿外奔去。

殿外,司馬攔下緋衣女子,不悅之色盡顯,“仙主有令,無傳召者,皆不得入內。”

女子不甚在意,笑道:“我是仙主唯一随侍,又擔了姑蘇夫人之名,你司馬小小不過一個護衛,有什麽資格攔我,更何況如今仙主閉關逍遙洞府,單憑你一人之詞,我自當不遵的。”

她不顧司馬攔阻,執意硬闖,卻見白衣仙然的女子披散了發自殿內跑出,容顏竟比月華還要皎潔,她當下眼色一沉,司馬注意到她眼中的異樣,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藍鳳青自殿內奔出,直至兩人眼前,輕喘着氣,細細的打量着緋衣女子,司馬開口喚了一聲,“藍姑娘……”

她似未聽見,反倒一字一句的問道另一人,“納蘭瑾?”

司馬解釋道:“藍姑娘,她是仙主随侍,夏傾城。”

她一愣,凝神思索起夢中那張揮之不散的容顏,似乎相像的唯有眉間那滴紅淚,眼前女子眸中沾了太多塵世俗氣,細細想來倒與皇宮裏那群勾心鬥角的女人一般無二,欲望太強,迷了心更添了瑕疵,倒是毀了眉間那滴攝人心魂的紅淚了。

她道:“你是夏傾城?”

“是,我是夏傾城,随侍仙主身旁,二十載,姑蘇家認定了的姑蘇夫人。”

她取下腰間的滄憐,劍尖直指夏傾城的咽喉,“既是二十載,我便砍你二十劍如何?”

夏傾城只覺好笑,傲氣說道:“我讓她受困混沌之域,仙主都未曾動我分毫,你有何資格對我拔劍?”

“就憑我能殺你。”藍鳳青出劍,殺招盡露,司馬看出她是鐵了心要置夏傾城于死地,夏傾城不能死,更不能死于滄憐之下,思及此,司馬甩出水游鞭,急急阻道:“藍姑娘,夏傾城不同于別人。”

藍鳳青冷下聲,道:“司馬,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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