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醉舞金州

清麗的人影駕馬緩緩轉身,借着月光看去,雖是一身白衣,卻無半點漠然冷傲之氣,南宮秋看清了容顏之後,神色瞬間變為冷厲,“紅綢——怎的是你?藍鳳青呢?”

話音一落,三十名陰士破空而出,如鬼魅一般四散開來,只等主子一聲令下,便将馬上的女子活捉而下。

身着白衣的紅綢環顧四周後,冷冷嘲笑道:“果真被鳳主猜中了,皇上見了信定會急急追來,見人之後先是拖延,等到援軍一到,便會上前拿人,若非鳳主這招偷龍轉鳳,想來此刻已經被皇上抓了個正着,如今鳳主行至何處,我倒真是不知了。”

南宮秋冷聲道:“她人雖走,抓你也是一樣。”

紅綢突然出劍橫于頸間,臉上雖帶笑顏,但與其間并無半點玩笑之意,“我也知皇上定會以我相要挾,為了避免成為鳳主的拖累,皇上若真要抓我,便只能得到一具屍體,到那時橫在鳳主與皇上之間的可就不是什麽江山社稷了,那是一條人命,皇上深知鳳主對玲珑如何,對我亦是一樣,皇上若不在乎,便下令拿人吧。”

南宮秋森然一笑,寒聲道:“果然是她身邊之人,行事作風不弱于她。”

他伸出右掌,示意陰士退下,“朕放你走,你帶句話給她,生,必入我南宮皇氏,死,我招她魂歸。”

只見紅綢唇邊綻放一抹微不可覺的詭異一笑,她揚鞭正欲打下,卻見她突然用盡全力将馬鞭朝南宮秋甩出,南宮秋閃身一避,再回身時,馬上早已空無一人,他皺眉思索,半晌後,不甘地低聲喚了一句,“藍鳳青——”

雍城山腳外的一處破廟之中,兩名女子容顏一模一樣,只是一人紅衣嫣然,一人白衣清冷,只見白衣女子擡手在耳後輕輕的一撕,輕薄的人皮面具後面,是一張絕美冷傲的容顏,如雪的長裙襯得她越發的清麗婉約,不似凡塵之人,只聽紅衣女子笑聲悅耳,“鳳主當真是智謀無雙,這招計中計實在太妙,皇上竟無半分察覺,不過鳳主扮我真是太像,我剛才見着還以為是撞鬼了。”

“不是我太像,而是他本就亂了心,若是換作平日裏那般的謹慎,我也不會用上此計了,我賭的便是與他的三載情分,看來還是賭贏了,不過此刻他應該已經察覺了。”

——生,必入我南宮氏,死,招她魂歸。

——南宮秋,你不知,我寧可魂飛魄散,也不願再入皇城一步。

三年前,平亂之約,不過與虎謀皮,得失之間,再無意義,三載情分至此,便斷了吧……

歌舞升平夜夜醉金州,風花雪月曲曲九幽河。

哪怕是風雲變化,亂世而出,橫屍遍野,天災不斷,唯有西越金州,不管天下事,只顧逍遙生,這裏有天下男子豔羨的溫柔鄉,這裏有媲美仙境的波瀾美景,這裏有夜夜燈火通明的九幽河,琉璃燈盞鋪陳河面,仿似掉落河中的繁星,美得驚心,這裏還有……藍鳳青三年前便想去看的……水墨畫廊。

九幽河上的風花雪月說的便是水墨畫廊,自河的兩端頭尾相連,水墨畫廊便是由一艘艘別致的畫舫船尾相連而來,水音墨舞,水舫以音為主,擅琴棋詩畫,墨舫以舞為主,擅借舞說戲,詞曲特別,引人入勝,但墨舫的戲舞總是太過悲情,可又偏偏是這悲情的戲舞,名動了天下,一曲別離賦,一舞江山墓,如泣如訴,紅顏傾城始終抵不過萬裏江山,只因紅顏會老,華發會生,而萬裏江山,踏過千年,仍是波瀾壯闊,浩瀚綿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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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靈風塔上可一覽天下山河。”

她說:“伏屍百萬、血染山河,值嗎?”

他說:“山河不碎,怎重畫天下,值。”

她說:“枯骨成堆,犧牲親随之命,值嗎?”

他說:“江山之美,只有人命方可點綴,值。”

她說:“那麽我呢?舍我而娶雲族之女,值嗎?過往愛恨,皆為雲煙,值嗎?棄情絕愛,值嗎?”緋色麗影,自靈風塔上絕然躍下,只留一句,“以江山葬我之身,建我之墓,值嗎?”

值嗎……

藍鳳青自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額前的碎發,環顧四周,她仍在趕往金州的馬車上,紅綢在帳外趕車,她微微的呼出一口氣,還好,只是夢一場,可是夢中的凄楚絕然,竟讓她感同身受,掌心全是細汗,她還從剛才的夢中緩過神來,馬車突然一個急停,她還未及穩住身形,便已向後倒去。

背部一痛,只聽馬車外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車內何人?若要進金州,須得下車登記名冊。”

藍鳳青掀帳而下,一身白衣讓人寒意陡然升起,中年男子穿着西越的軍士盔甲,腰間戴着佩劍,看樣子應該是守城的頭領,他目光本是在紅抽身上來回打量,神色間像是在看紅樓的姑娘,若非此時行事不易張揚,紅綢早已一劍為他開了膛。

他見藍鳳青下車,如仙的白裙讓他眼前一亮,目光驚喜的探去,怎知這般氣質脫俗的女子竟會是一張無鹽之貌,不禁面露失望之色,不屑的輕哼了一聲,走到城門處拿着名冊和筆又走了回來,“姓甚名誰?為何來金州?”

紅綢見他态度傲慢,正欲開口教訓,卻聽藍鳳青一臉平靜的說道:“徐氏,單名一個茹字,我來金州為的自然是水墨畫廊。”

“哦?是柔則茹之的茹?”

她眉眼上揚,陰冷的看了他一眼,“我更喜歡用茹毛飲血來解釋……”本就服下了煥顏丹,這副尊榮再添點陰冷之色,青天白日的也能掀起陣陣陰風。

被她這麽一看,緊張的咽下一口唾沫,身子也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交十兩金,走吧。”

紅綢怒氣微現,指着他身後剛剛過去的一輛富麗紛繁的馬車,壓抑着聲說道:“為何我們要登記名冊,交金而過,那輛馬車卻可順暢而行?”

頭領轉頭看了那輛馬車,神情瞬間恭敬萬分,“那是左淮盟的盟主,冉歸,江山榜上排名第一,金州城的城規,凡是入了江山榜的,可自主通行金州,不受任何限制。”

在東聖的江湖志中曾有記載,左淮盟為江湖上的首大幫派,凡是有了名頭的江湖人士均以左淮盟為尊,至于這江山榜……初見這三個字的時候,藍鳳青以為這是南宮家歷代祖先的排名,細讀之下才知,此江山指的是劍客的江山,許多人自小練劍,半生苦練劍術只為在這榜單上有個名頭,但入了江山榜也非幸事,江山榜入的其實是命,因為入江山榜的規則只有一個,砍下江山榜上任一排位的人頭,便可頂其名位,以人頭換排位,江山榜不變之規。

紅綢指着那輛馬車,冷哼道:“砍下那人的人頭,我們不就可以進了。”

頭領被她此話驚得瞪大了雙眼,藍鳳青傳音入密道:“此刻不宜多事,江山榜排名第一的人,不是說砍就能砍的。”

紅綢聽及此便不再多言,藍鳳青掩嘴一笑道:“我家婢女最擅與人玩笑,官爺莫要介懷。”她從懷中掏出一枚雪花的玉佩,遞給頭領,“女子出行本就諸多不便,身上也未帶太多銀子,唯有這塊玉佩還算值錢,你若看得上眼,便以它抵上十金,放我們入城。”

這個頭領雖沒見過什麽稀罕的物件,但眼睛還算靈光,這玉佩入手冰涼,光是這通體雪白的色澤也應是價值不菲,相抵十金簡直綽綽有餘,他立馬将玉佩收入懷中,嘴上卻是一副吃了虧的樣,一擺手,道:“走吧,走吧,算爺今日心情好。”

紅綢駕起馬車,剛入城便見一人紫衣鬥篷、一人湖綠羅裙的走了過來,紅綢勒馬停下,入城的來往人群雖不似街市上的繁鬧,卻也是人頭湧動,見兩名女子容顏清秀,氣質頗佳,正在猜測是哪家名門閨秀,卻見兩人走至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前,盈盈躬身一拜,衆人不禁好奇,車上所坐到底是何人,竟能得如此佳人相拜。

“紫雨、綠榕,恭迎鳳主。”

紅綢為藍鳳青掀開簾帳,藍鳳青一下馬車,衆人便覺四周襲來一股冷寒之氣,卻又不舍将目光移開,白影如畫,竟有淩寒獨自開的意境,待衆人看清她的面容時,臉上的表情與城門的頭領一般無二,淡淡的失望卻又感嘆若真是傾城之顏,再加上她這一身脫離凡塵的氣質,倒當真是千年的禍水啊。

更有人大膽的走近她,語帶失望的說道:“呀,真的是這般模樣,可惜……可惜啊……”

紫雨怒道:“你個眼瞎的東西,就憑你也敢對我家主子品頭論足,找死——”

說罷便要彈出指尖的銀針,卻被藍鳳青攔了下來,“你啊,總是這般沉不住氣,還不快收了,我是來這尋樂子的,背上了人命,可就少了興致,我都能忍下城門被攔之氣,給了貼身的玉佩入城,你也得學學你家主子我,收收脾氣。”

紫雨應下,乖乖的收了針,但是總覺得自家主子絕對不是化幹戈為玉帛的脾氣,綠榕也是深谙此道,便俏聲問道紅綢,“主子真的沒動那人一根寒毛,還給了玉佩?”

紅綢點了點頭,在兩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補充道:“主子上回給人東西以後,那人手筋被廢了,而且那人有無極島四君子相護,這回嘛……”她目光悲憫的搖了搖頭。

兩人恍然大悟道:“我就說主子怎麽可能從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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