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扇千金
入夜,來往金州城的人愈發少了,夜莺啼叫,再過半個時辰便可閉夜,關城門了,一日的疲累,不少士兵已經開始取下頭盔,清點今日入城的名冊和所收金子的數目,如同往常一般,劃掉相應的人頭,多出的金子按相應的分層上繳,最終分刮下來,守城的頭領最少也可能十兩銀子。
若是往常,這位視財如命的守城頭領早就急急地去領銀子去了,而此刻,他正笑容燦爛的埋頭擦拭着手中的雪花玉佩,一陣疾馳的馬蹄聲響起,他扭頭望過去,只見一名三十出頭的清瘦男子騎馬飛馳而來,臨到城門時,勒下缰繩停了下來,“劉五,難得這個時辰還能見你守在城門這……”
目光一掃,看到了劉五手中似乎微微發着白光的玉佩,心下明了,道:“原是得了寶貝啊,這回又是從哪個敗家子手裏收刮來的?”
劉五見了來人神色立馬恭敬起來,慌忙間便把手中的玉佩挂在腰間,“喲,這不是秦二爺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金州了。”
秦二見他故意岔開話題,語氣有些冷了下來,“怎麽?這金州爺來不得嗎?”
劉五聽他語氣不好,吓得一哆嗦,連忙谄媚的說道:“來得來得,您是連雲劍的主人,江湖上能接您十招的不出五人,我一個個小小的守城之兵,怎會有膽子攔您呢?您便是閉城之時來,小的也親自給您開城門。”
見他說得還算能如耳,秦二的語氣也稍微降了下來,對他一攤手,道:“拿你的寶貝給爺看看。”
劉五自知這秦二武功雖高,但人品極差,憑借着一把連雲劍不知強收了多少寶貝,如今自己得來的這塊玉佩被他瞧上,給出去定然是拿不回來的,正在他左右為難之時,不遠處行來三匹駿馬拉就的一輛紫檀木制的雕花馬車,待馬車走近了,他才赫然發現馬車的頂篷上竟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難怪大晚上的隔了老遠便能看清車馬的模樣。
趕車的是兩名甚是俊俏的男子,就是目光冷了些,一人黑袍,一人灰衣倒是符合兩人周身冷冽之氣,三匹駿馬臨近了城門卻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樣子,強闖金州城的人不是沒有過,劉五一看便知這夥人是沒有停下的打算了,他朝着城樓上的士兵一擺手,城門緩緩地關了起來。
馬上的黑袍男子見此猛地勒緊了缰繩,三匹馬的嘶鳴聲竟如林中之獸,讓人心口重重一顫,秦二微微有些吃驚,“竟是三匹追雲馬——”
劉五聽到追雲馬,那可是上古的神駒,馬市上十年才得見一匹,而且千金都難換,這馬車的主人居然一次用了三匹,劉五嘴角笑意蕩開,想着馬車內的人定是一個富得流油的金主,若真是如此,今夜定要好好的宰上一番,反正自己手上的玉佩已經被秦二瞧上了,早晚都保不住,不如從這位金主這把本撈回來。
劉五板着臉,伸手一攔,“金州城規矩,要想入城,報名字、交銀子。”
黑袍男子擡了擡眼,目光想把利劍一般射向劉五,語氣森然,卻只有兩字,“滾開——”
劉五雖被他氣勢所攝,卻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他指了指城樓上的人,道:“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是絕對不會打開城門的,任你的馬兒再是好馬,也是撞不開這玄鐵城門的。”
黑袍男子掌間漸漸聚起強勁的內力,卻在馬車內響起的一陣輕咳中,散了出去,雖只是輕微的咳嗽,但也能聽出馬車中人的虛弱,劉五也是練武之人,有些耳力,一聽聲音便覺得車內人定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想來已是病入膏肓,只聽車內的虛弱之聲再次傳出,“咳咳……你要多少?”
聲音本是虛弱得不堪一擊,但劉五聽了竟是一陣的顫栗,強壓住心裏的不安,大着膽子說道:“你……還有你的随從,總共……五……五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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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一旁的秦二便接話道:“還有你馬車頂上的那顆夜明珠和這三匹追雲馬都要留下。”
劉五知這秦二見了寶貝看來是打算明搶了,他是惹不起這人的,所以他的要求劉五便默認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灰衣男子突然開口道:“活了這麽多年,倒是第一次見着敢開口給我家主子要東西的人。”
秦二不屑的回道:“爺我殺的人多了,膽子自然也就大了。”
車內的人再次開口道:“你也是守城的?”
秦二自傲的說道:“爺我是連雲劍秦風,出劍至殺人只需兩招,江湖人稱秦二,金州城內凡是識得連雲劍的,都尊稱我一聲秦二爺,江山榜上爺我排名第三,這金州城爺我是來去自如的。”
“哦?竟有這規矩?”
劉五上前說道:“這也是金州城規矩,凡入江山榜者,金州城可來去無阻。”
“既是如此……”一只玉白的手微微探出簾帳,掀開了三分之一,微微露出棱角分明的輪廓,細看下去,竟觸到一雙蒼冷的目光,驚得劉五連連後退,只見一道極快的追光自車內飛向秦二,瞬息之間,連雲劍未出,驚恐的叫喊也未來得及喊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便滾落了下來,直直地滾到了劉五的腳下。
劉五深吸一口氣後,便再不敢呼出,目光恐懼的盯着簾帳處那只玉白的手,只聽那人道:“現在……可能進去了?”
劉五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可以可以……公子貴不可言,劉五眼拙,未能識得,還望公子恕罪,饒小的狗命。”
車內人不答,正欲放下簾帳,卻被一道白光閃了眼睛,他探眼望去,五指微微彎曲,劉五只覺腰間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推了一下,雪花玉佩就飛到了車上那人的掌中,“原是這東西擾我心志,既是她的東西,我便不能留你,上官——”
音落人亡,冷月無雙直取心髒,利落幹淨。
城樓上的衛兵已将城門前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見馬車主人已将江山榜排名第三的秦二的人頭斬下,至此,馬車主人便是入了江山榜,江山榜上人,随入金州城。
城門大開,城樓的衛兵走下,雖見了頭領的屍體,但想及頭領索取五百金本就壞了規矩,城樓的暗事頗多,此事不宜伸張,再加上馬車主人深藏不露且難以估算的武功修為更是無人敢再多言一句,只是拾起了地上的連雲劍遞給馬上的黑袍男子,“秦二已死,連雲劍自歸公子。”
黑袍男子冷聲開口道:“一把破鐵也有名號……”
他不看不接,徑直駕馬離去,一個長臉衛兵追上前去問道:“公子奪了江山榜第三位,應是留名——”
馬車內幽幽傳來,“姑蘇……鳳青……”
姑蘇鳳青——姓氏與名倒真是奇怪,可就是這個人人聽之都覺怪異的名字,一夜之間,名動金州。
馬車行至不久,身着黑袍的獨孤和一身灰衣的上官,恭敬的請罪道:“屬下無能,這等小事都要勞煩仙主出面。”
姑蘇瑾掀簾而出,道:“不怪你們,是我在城門處嗅到了她的氣息……”他攤開手中的雪花玉佩,接着說道:“以為是她,倒是我心急了。”
上官疑惑道:“這不是仙主的雙生玉嗎?屬下似乎從未見藍姑娘佩戴過。”
他臉色雖是蒼白的厲害,神情卻是萬分的柔和,“這是她從左丘亭手裏诓來的,因和我的是一對,便貼身收着,以為我不知道,其實凡是屬于她的……每一件東西,我比她還要記得清楚。”
人常道,天下最貴的扇子在水墨畫廊,一扇千金。
水墨畫廊在入夜前有一個‘扇會’,其實就是販賣水墨畫廊的入場名額,一日三十折扇子,絕不多加,因這一折扇子而屍沉河底的也絕非少數,許多人大半夜的便駕着馬車等在了河邊,寧可餓上一個白日也一定要在‘扇會’的時候搶着一把扇子。
藍鳳青到達九幽河的時候‘扇會’正好開始,精致繁複的馬幾乎将九幽河沿岸的地方全都包圍了起來,湧動的人群則是見縫插針,遠遠望去,像是一面半包圍的城牆,連只蒼蠅的飛不進來。
藍鳳青一行人是下藥的下藥,拆車的拆車,威逼利誘外加暴力恐吓總算是擠到了一個還算靠前的位置,她旁邊是一輛牡丹花開的紅木馬車,前方的馬車更是富麗紛繁且空間巨大,擋在藍鳳青的馬車前方竟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反觀藍鳳青自己的馬車,比起周圍精致繁複的馬車更加顯眼,因為人人皆為顯貴,只她一人窮酸,人群中不時有人對她的馬車指指點點,猜想此車主人是否能出千金求得一扇。
‘扇會’以金換扇,以名排次,三十個名額皆以名號為先,換句話說,有錢只是其一,你還得有名,水墨畫廊從不請無名之士,因而雖然藍鳳青占了一個還不錯的位置,可遲遲未見水墨畫廊的主事人雁娘喚她的名,直至只剩最後一把折扇,雁娘淡笑着握于手中打開,折扇本無字,只待貴客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