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醫鬧事件的後續交給了醫務處,丁穆炎依舊過着按部就班的日子,每日忙碌在手術間、診室和實驗室之間。

這天他還在辦公室裏,接到了蕭進的電話。

“怎麽還沒下班?”蕭進完全是一副老朋友的口吻。

丁穆炎看了眼時間:“還早呢。”

“還早?太陽都落山了!你這是把你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醫學事業啊,國家欠你一個傑出青年獎!快下班,我等你!”

丁穆炎被他急匆匆的語氣弄糊塗了:“有什麽事?”

“請你吃飯,上次你請我吃夜宵,這次算我回你。”

“上次也能算請吃飯?”

“那今天你請我也行,我不會客氣的。”

丁穆炎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說什麽?”

電話裏隐約傳來車水馬龍的聲音。“有事跟你商量,趕緊收拾東西,我快到你們醫院了。”

二十分鐘後,丁穆炎走出醫院大門,一眼就看見站在車邊向他招手的蕭進,夕陽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體線條,就好像沐浴金光的雕像,美得耀眼。

蕭進帶丁穆炎去了一家名為琅園的休閑會所,中式的裝潢古典雅致,淡淡的沉香味沁人心脾,琵琶樂聲行雲流水般繞梁,金色的錦鯉在山水池中擺尾。

包廂的門一關,私密性極強,屋角石燈造型的音響傳出輕柔舒緩的古琴聲,一盞射燈照亮一側牆下的幾株翠竹,另一側牆上是一幅《韓熙載夜宴圖》。

“這麽破費,我就先謝謝你了。”丁穆炎道。

蕭進為他倒了一杯信陽毛尖,清新的茶香芬芳怡人:“咦,不是說好你請嗎?”

“不是你哭着喊着要請我吃飯嗎?”

蕭進哈哈大笑:“那還要丁院長肯給我機會。”

菜端上桌,最新鮮的食材精心烹制出鮮美的菜肴,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像藝術品,色香味一次性滿足。

半飽,一番閑扯後,蕭進回到正題:“今天我還真有點事與你商量。”

丁穆炎好奇,他與蕭進素未平生,也就認識十來天的功夫,他能有什麽事能與自己商量?

蕭進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正色道:“我有計劃要拍攝一個醫療相關的系列紀錄片,所以想向你尋求合作和技術指導。”

“紀錄片?”丁穆炎大感意外,“你拍?”

“确切的說我是制片與策劃,并且我有好幾位經驗豐富的紀錄片導演和專業的拍攝團隊。這個項目我正在與衛計委的人溝通争取得到他們的支持,問題不會太大,紀錄片完成後的銷售渠道也不用擔心,但我更想得到行業專家、一線醫護、科研人員的建議,所以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

蕭進的态度非常誠懇,與平日裏漫不經心的表現大相徑庭,與生俱來的從容讓人在不經意間産生信任感,動聽的聲音配合恰到好處的肢體動作能輕而易舉地吸引人的目光。丁穆炎第一次認識到:認真的蕭進是這般模樣的。

“你不是搞風投的嗎?你不是有個創投公司嗎?”

“韶軍說的?”蕭進眯眼一笑,“沒錯,不過那個是副業,拍紀錄片才是我的主業。”

蕭進有一個成熟運營的創投公司,把這麽一個日進鬥金的公司說成是副業,估計也只有他這樣的人做得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蕭進抛出了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話題,但丁穆炎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好像只要他說了,就相信他能做到。

“那麽蕭制片人,你有什麽具體的計劃?”

對于“蕭制片人”這個稱呼,蕭進明顯很受用,他笑道:“我的想法還是很粗的,我的目标是做一個大系列,根據不同方向做小系列,基本上分這麽幾塊主題,前沿醫學、醫學倫理探讨、我國在全球範圍內的醫學貢獻、人物傳記……”

兩人讨論了許久,從大方向到小細節,丁穆炎憑借自己的專業和浸淫醫療行業多年的見識提出了許多建設性的意見,使蕭進腦海中的框架逐漸清晰,蕭進思維跳脫,時不時冒出來一個新想法,讓丁穆炎大開眼界。

他們越聊越投入,忘卻了時間,待杯中茶殘,猛然驚醒已是深夜。

這次聊天,兩人頗有傾蓋如故的意思,蕭進把丁穆炎送回家。

“謝謝蕭制片人的款待。”

“客氣什麽,丁院長肯賞臉,這頓飯值了。”

一個“丁院長”來,一個“蕭制片人”去,玩得不亦樂乎,兩人相視一笑。

蕭進瞥了眼黑洞洞的小區,好像比上次來的時候更黑了,唯一的一盞路燈好像也壞了:“你這小區條件也太差了,我送你進去吧。”

丁穆炎哭笑不得:“不用,就這幾步路,我閉着眼睛都能走,你當我小孩子嗎?”

“我送你進去。”蕭進不由分說地熄了火,不給丁穆炎拒絕的機會。

天上的雲有些厚,月亮不知道藏在了哪個角落,連一點星光都沒有,一路走來沒有看到其他居民,要不是身邊有個人,還真有點瘆人。

到了樓下,丁穆炎止住腳步:“送到這裏就行了,太晚了你也趕緊回吧。”

蕭進擡頭望了一眼,還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走,上樓。”

丁穆炎拗不過他,兩人一起上樓。這樓也确實差勁,感應燈要跺好幾腳才有反應,到了丁穆炎這一層,幹脆連亮都不亮了。

“什麽味道?”蕭進忽然頓住腳步。

經蕭進提醒,丁穆炎也察覺了,放下剛剛擡起的腳。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刺鼻的氣味,連眼睛都能感覺到陣陣辣意。

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丁穆炎剛要上前,被蕭進攔下。

“等等。”蕭進把丁穆炎撥到身後,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刺目的紅沖入視野,丁穆炎家的門一片血紅,仿佛通向地獄的大門,被潑天的鮮血浸染,在幽幽的冷光中顯得極為恐怖,好像随時随地會有惡鬼破門而出。

“你在這兒等着。”蕭進神情冷峻,語氣強勢,幾步上前走到門口,手機上上下下照了一圈,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牆壁,又湊近了一聞,“是油漆。”

丁穆炎寒着臉,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怒氣隐現。

手機自上而下照到地面,蕭進又發現門邊好像放了什麽東西,彎腰仔細一照,是一個鞋盒。

“你別動……”

丁穆炎來不及阻止,蕭進已用腳尖挑開了盒蓋。

鞋盒裏黑乎乎血肉模糊的一坨,蕭進擰着眉頭定睛看去,好像是一些腐爛還帶着黑毛的爛肉。

“什麽東西啊,惡心死了。”

丁穆炎走到他身邊,低頭一看,扶了扶眼鏡,聲音尤為清冷:“是死老鼠。”

蕭進起身把丁穆炎拉開幾步:“報警吧。”

五分鐘後,警察來了。幾人一對眼,老相識。

“丁院長,是你啊!”

丁穆炎點點頭:“我們又見面了。”

“常遇見我,可不是什麽好事。”出警的正是小警察何越。

“過來看看吧,別閑聊了。”蕭進冷冷打斷他們的寒暄。

何越和另一名民警忙上前查看,他們也是先被潑了油漆的大門吓了一跳,然後被一鞋盒的爛老鼠惡心了一下。

客廳的燈大亮,将門外的走廊照得敞亮,丁穆炎架着腿坐在沙發上,死老鼠就擺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他一臉冷漠,仿佛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關系,視線一寸寸掃過,先是眼前的爛肉,然後是蕭進,然後是在門口忙碌的何越。

蕭進與倆警察聊了幾句,進屋看到教父般坐着的丁穆炎,安慰道:“沒事,你放寬心,我會想辦法的。”

丁穆炎到沒有什麽驚慌恐懼,只是臉色比平日更冷了幾分:“拿屍體吓唬醫生,這個人太天真了。”

蕭進原本板着個臉,一聽他這話怒容緩和不少:“要收集這麽多死老鼠,也不是件那麽容易的事。”

“還好,我還聽說有潑糞的,相比之下潑油漆就客氣多了。”

“你倒是會自我開解。”

“那不然呢?”丁穆炎神情倨傲,“我一個大活人還能被死東西吓死。”

蕭進面露凝重之色,坐到了丁穆炎身邊:“這話我不說,你也能明白,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先不管什麽人幹的,這個人能找到你家,就能掌握你的作息規律,這次是扔個死老鼠潑個紅油漆,下次也許就會是一瓶硫酸,甚至可能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他靠得極近,刻意壓低的聲音使得這番話格外沉重,丁穆炎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由蕭進說出來更加可怕。

“這可不是同等量刑的行為。”

“你別低估一個亡命之徒的猖狂,也別高估一個亡命之徒對法律的認知。一個無知又瘋狂的人,往往是很可怕的,文明和禮貌可對付不了狂徒。”

作者有話要說:

出去了一天,還好沒耽誤更新~~~給我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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