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還沒走?”丁穆炎問道。
蕭進合上書本沖他勾勾手指,答非所問:“明天有手術嗎?”
“沒有,怎麽了?”
“上車。”蕭進笑容神秘,“帶你放松放松。”
丁穆炎始終沒有問蕭進為什麽還在小區裏,蕭進也沒有問丁穆炎為什麽大半夜打掃衛生。夜深,擋不住城市的繁華,車內播放着輕柔的音樂,街燈映照在車玻璃上流光溢彩,他們共處一個島嶼,看車流奔騰,星垂月湧。
蕭進載丁穆炎來到一家養生會所,優美的環境,清雅的香氛,一進門就使人心情舒暢。
丁穆炎坐在桑拿房裏,在一片水蒸氣中,蕭進穿着浴袍走了進來,坐在他對面。
蕭進的浴袍微微敞開,露出精壯的胸膛,他的身材明顯是練過的,肌肉的形狀漂亮得好像精修的圖片,但又真實得呈現在眼前,散發着純雄性的美感的。高溫下,他臉頰微紅,健康的肌膚上滲出一顆顆汗珠,好像抹了一層橄榄油,在燈光下反射出性感的光芒。
丁穆炎視線在他胸口流連許久,回到他臉上:“在一個同性戀面前穿成這樣,你不怕嗎?”
蕭進露出暧昧的笑容:“對你有吸引力嗎?”
丁穆炎知道蕭進這種人越說越來勁,于是恢複刻薄本性:“對于一個同性戀來說有點兒,但對于一個醫生來說,沒有男女美醜之分,就是一個皮囊而已。”
“你是想說你裸體看多了是嗎?”普通的一句話由蕭進說出來,就變了味,“這不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嗎,人體對你們來說一點神秘感都沒有,會不會性冷淡?”
“性快感不會因為看多了喪失,而且恰恰相反,因為對人體器官的熟悉,反而更容易讓彼此到達高潮。”
在一個狹小封閉的環境裏,一點點聲音都會在耳邊回蕩,高溫讓思維變得遲緩,微小的情緒被無限放大,他們面對面坐着,胸膛在呼吸間起伏,仿佛是另一種隐晦的高潮。
蕭進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為什麽我們要讨論這個話題?”
“是你先污蔑說當醫生的性冷淡。”
“明明是你先挑剔我的穿着,我總不能穿着棉襖來蒸桑拿吧?”
丁穆炎想了想,确實是這個理:“好吧,這回是我錯了。”
蕭進沒有想到他那麽爽快地認錯,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胸腔裏發出的聲音低音炮一般帶動丁穆炎的心跳。
丁穆炎忽然感到呼吸有一點困難:“太熱了,我先出去。”
開門,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肺得到了解放。丁穆炎側身躺在按摩床上,即使不刻意去想,蕭進半裸的畫面還是反反複複出現在眼前,帶着蠢蠢欲動的情.欲和撩撥心弦的春意。那是純粹性的誘惑,不帶任何感情。
看來是空窗太久了,他極力放空大腦,放緩呼吸,讓洶湧的欲望漸漸平息。
困意席卷而來,熏香和音樂催得人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丁穆炎感覺到有人站到了床邊。
那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腰帶,俯身在耳邊用氣聲道:“把浴袍脫了,我好幫你按摩。”
丁穆炎迷迷糊糊對上一雙笑盈盈的鳳目,下一秒猛然驚醒。
蕭進一手拿着精油,一手拿着浴巾,性感中又有點小笨拙。
“你來按摩?”丁穆炎的重點落在了“你”字。
“對啊。”蕭進露出狐貍般的笑容,“要相信我的手法。”
欲望就像缸裏的水再一次被攪翻,一波一波撞擊着胸口,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
但丁穆炎迅速從慌亂中冷靜下來,微微側身挺起胸膛:“好啊,你來。”
丁穆炎的皮膚是不同于蕭進的白皙,尤其被熱氣蒸過後好像抹了一層鮮奶油,有種香甜的錯覺。蕭進的眸色深了深,視線停留在他胸口,有一小股一小股的沖動,想去摸一摸試試手感。
騎虎難下大概可以形容此時此刻,丁穆炎逞強說“你來啊”,但如果蕭進真動手了,恐怕他就慫了,蕭進逞強說“我來按摩”,但現在丁穆炎坦然接受,于是他也慫了。
兩個天不怕地不怕,出門都習慣橫着走的人都有點慫,恐怕也是少見。
這時,兩名按摩師進屋,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蕭進順勢脫去浴袍趴在床上,還心虛地耍嘴皮:“下次有機會一定給你按。”
丁穆炎也不甘示弱:“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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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丁穆炎動不動就翻出手機看一看家門口的情況,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每天回家調監控,不是看見小貓在家門口的架子跳上跳下,就是看見發小廣告的往門縫裏塞紙片。總之就是白忙活。
他特意給水晶球訂做了一個木頭底座,像供什麽寶貝似的把水晶球供在底座上。以前他也收過不少病人的禮物,比如家鄉的土特産,小孩子做的小手工,親手煲的靓湯,當然也有“妙手回春”的錦旗,能保存的都收在箱子裏,但像這回專門擺在桌上也是少見。
水晶球也争氣,雞蛋大的一顆手心剛好握住,強光下水靈剔透,片片冰花綴着閃亮的粉末,漂亮得好似精靈世界的珍寶,也如同一顆純淨赤誠的心,用人之初最善的本性,反射出每一寸光芒。
可就在丁穆炎漸漸忘卻這件事,回到正常的工作狀态時,事件再一次上演。
這天他回家還差一層就聞到了刺鼻的氣味,心頭一緊,幾步沖上樓梯,果然看到門口又被人潑了漆。
這回比上一次更為驚悚,左右兩邊的牆上塗了個“殺”字,大門上塗了個“死”字,紅漆流了一地,好像鮮血從屋裏往外湧,因為天還亮,樓上樓下的鄰居都看見了,圍在門口指指點點。
蕭進來的時候,丁穆炎和何越已坐在客廳裏看監控,看到蕭進時一句話沒說,只點點頭示意他坐。
丁穆炎的臉色極為難看,聲音也比平時低了幾分:“看,就是這個人了,可探頭是從上往下拍的,他帽子戴得很低,看不清臉。”
屏幕上出現一個穿着羽絨服,拎着一個桶的男人,他快步上樓停在鏡頭中間,又鬼頭鬼腦地張望了一番,把桶往地上一放,掰開桶蓋,在門上塗畫,畫完再一潑,扔下桶就跑,整個過程被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
何越複制了一份在U盤裏:“好的,我拿回去仔細看看,再調取附近的監控研究研究。”
送走何越,丁穆炎沉着臉收拾東西,房間裏又滿是油漆味,外套上也沾了紅色的污漬,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蕭進坐在電腦前面無表情,屏幕裏還在放錄像,很快有鄰居從他家門口經過,人一蹦顯然是受到了驚吓,趕緊低着頭快速通過,又過了幾分鐘來了個膽大的鄰居,指着門的方向明顯在吆喝什麽,再往後人來人往,圍觀者越聚越多。蕭進拖着進度快進,最後看到丁穆炎出現在畫面上,然後暫停。
丁穆炎心情很差:“這回可好,門白換了,又被塗成這副鬼樣。”
蕭進又按下播放鍵,看見丁穆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雖然畫面有一點模糊,還是很明顯能看見丁穆炎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鄰居們戳着手指竊竊私語,丁穆炎則像一尊雕像般紋絲不動。他是受人尊敬的醫生,他不該像醜角般經受這種戲谑的目光。
“這回他沒扔死老鼠,看來要抓老鼠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丁穆炎自言自語。
蕭進關掉錄像,揉了揉眉心,比以往來得沉默。
“這味道實在是太嗆了,不知道我又要吸多少毒氣。”
蕭進霍然起身,拉着丁穆炎就走。
丁穆炎跌跌撞撞:“幹什麽?”
“跟我走。”
“什麽?去哪兒?”
“你跟我走就是了!”
觸目驚心的畫面被他們抛在腦後,他們奔跑着,在日月交替的黃昏,天邊的霞雲如血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