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戀愛的時候連呼吸都是粉紅色的, 當丁穆炎說出“談戀愛了”這幾個字時,他感覺甜蜜得要爆炸,好像一場糖果盛宴, 香甜的糖漿像泉水一樣噴出來, 芬芳的糖塊随意品嘗。
丁建宇能清晰地感受到丁穆炎從每一個毛孔裏散發出來的戀愛氣息,明明劫後餘生的兒子像經歷了一樁喜事, 情緒像烈日一般奔放,又像春風般溫柔。美感的感情是能傳染的, 丁建宇的心情也随之轉好:“是嗎?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最近剛剛談的, 沒多久。”
“什麽樣的人?”
“嗯……”丁穆炎思索片刻, 很難用簡短的話來描述蕭進這麽個人,他多變而複雜,總能帶給自己新鮮的感覺, 又仿佛從天地之初他們就認識了,“說不清楚,反正是個很聊得來的人。”
丁建宇了解自己的兒子:“能跟你聊得來?那可是很高的評價了。這麽說,隔了那麽多年,你總算找到新方向了?”
丁穆炎的臉驀然寒了寒:“我被騙過一次, 不會被騙第二次了。”
丁建宇意識到自己提到兒子傷心事了:“以前的事不提了, 什麽時候有空你帶回家給你媽看看。”
丁穆炎吃完方便面, 将碗扔進垃圾桶, 擦幹淨桌子, 再打開窗戶通風:“等有機會。”
丁建宇看着丁穆炎做完這些事道:“你不管在醫院還是在學校都低調點。”
丁穆炎睜圓了眼睛:“我吃碗方便面怎麽就高調了?”
“不是說你吃方便面。”丁建宇嘆道,“你那麽年輕, 就有了現在的地位,別人要熬多少年才能熬到你的資歷。所以不管你做什麽都低調點,醫院也不是世外桃源,多少雙眼睛盯着你。這回你出事,很多人都來探我的口風。”
“爸,您是知道的,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張揚的人,其次誰要是能做我的手術,我的位置立刻讓處來給他!”
“瞧你狂的,還說不張揚?我是擔心你!還有你談戀愛也是,別到處宣揚,社會是人的社會,別高估了大部分人的接受能力,畢竟你跟別人不一樣。”
丁穆炎知道父親說的是對的,也是關心他,他也沒本打算用大喇叭宣告自己的愛情,但父親那句“跟別人不一樣”還是在他心口刺了一下。就是這份“不一樣”讓他平白無故低人一等,在“正常人”面前擡不起頭來,連戀愛如此正常的事,都變得不那麽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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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終于過去了,丁穆炎恢複了往日正常的生活,蕭進只要一有空就會接送他上下班,好像是什麽重要的任務。
這天他做了一天的手術,剛下手術臺,就通知朱院長找,于是披上白大褂來到院長辦公室。
“院長,您找我?”丁穆炎進門,看見辦公室裏還有兩個人坐在背對門口的沙發上,與朱院長相談甚歡。
“來來,小丁,這邊坐。”朱院長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丁穆炎走了過去,背對着的兩個人站了起來,其中一個微笑着朝丁穆炎點了點頭。
那人穿一身鐵灰色的西裝,凸顯出修長挺拔的身材,短發染了深棕,打理出一點蓬松,很有時尚感,但最吸引人的還是他的眼睛,一雙鳳目暗藏精光,他看着你的時候,好像全世界的溫柔都在這雙眼睛裏。
丁穆炎冷冷地注視他。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院的副院長神經外科一把手,姓丁,丁穆炎,雖然很年輕但業務水平非常高。”朱院長又對丁穆炎道,“這位是美國SQ公司的總經理,姓薛,薛楚衛,也是一位青年俊傑啊!”另外一個沒有介紹,好像是位助理。
“久仰。”那人笑着伸出手。
丁穆炎沉默地盯着他的手看了許久,不太情願似的伸出手,與他握了握後便要縮回去,卻被對方牢牢抓住。
薛楚衛笑得如沐春風:“朱院長,您沒想到吧。我跟穆炎是老相識了,當年我們可都是羅斯教授的學生,我們可是有同窗情誼的人。”
朱院長意外:“你也是羅斯教授的學生?失敬失敬!”
“慚愧,我只跟了教授兩年,不能跟穆炎比,穆炎才是他的得意門生。”他說着順勢扶住丁穆炎的手肘,一副老友重逢的親近畫面。
丁穆炎什麽都沒有說,用了點力氣才把手抽出來,從他與茶幾的縫隙中側身走過去,站到了朱院長身邊。
薛楚衛還是笑得很和氣,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丁穆炎的冷淡。
“都是熟人就更好了。”朱院長高興極了,“小丁,你六月份去美國開會回來的時候提到的那套手術設備就是他們SQ的,現在我把人都請來了,又是你同學,大家坐下來一起聊聊。”
丁穆炎低聲道:“院長,手術設備的事您決定就好了,我一直都不參與的。”
朱院長假裝虎起臉:“你不參與是不對的,以前我是怕把你累壞了,但這套設備是專門為你們神外采購的,又是你親眼見過說好的,你怎麽能不參與呢?你的意見是很重要的!你不是一直說醫生要積累經驗學習新知識,設備方面也要與國際接軌嗎?”
丁穆炎還想說什麽,薛楚衛開口道:“我早就聽說朱院長是一位開明睿智的院長,今日見面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像穆炎這樣的英才寧可放棄國外的高薪也要回來在您這兒工作。”
這個馬屁拍了朱院長最舒服的地方,他滿面紅光道:“小丁思路開闊見識廣博,水平又那麽高,是我們醫院的榮幸。”
“穆炎确實是難得一見的醫學天才,他決定回國後,羅斯教授傷心了很久。”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見恨晚一般聊得高興,丁穆炎一心只想結束這無聊的對話,他心不在焉,正想找借口離開,薛楚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穆炎,如果你是六月份看到的話,應該是890型,這次我帶來的是最新的型號,在原來的基礎上做了些細節的改進。”薛楚衛說着從助理手中接過一本手冊,“有空的話你可以看一下提提意見,我們公司對臨床醫生的意見是很重視的。”
想要離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咽了下去,丁穆炎只得接過手冊浏覽。
會面結束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丁穆炎夾着産品手冊,像風一般往辦公室走。
“穆炎!”薛楚衛追了出來。
丁穆炎充耳不聞,甚至加快了腳步。
“穆炎!”薛楚衛最終還是趕在丁穆炎進辦公室前攔住了他,按住門把手不讓他開門,“你能不要像對待陌生人那樣對待我嗎?”
丁穆炎斜睨一眼:“你能不要像個醫藥代表一樣追着我跑嗎?”
“你躲着我,說明你心裏在意,你害怕見我是不是?”
丁穆炎冷哼一聲:“我不想看到屎,就是害怕屎嗎?”
這話說得很不留情面了,薛楚衛驟然變臉,但很快平靜下來,微微一笑:“多年不見,你的嘴還是這麽厲害。”
這句故作熟絡的話讓丁穆炎眉頭一皺,甚至隐隐有些反胃。
“不請我進去坐一會?”
“不!”丁穆炎挑着眉,一點面子都不給。
薛楚衛苦笑,放低了身段:“那我能請求你讓我進去坐一會嗎?”
丁穆炎吸了口氣:“有什麽話,你直說吧。”
“這裏人來人往的,不方便吧……”
“沒有什麽不方便的,有話快說。”
“那好吧。”薛楚衛表現得十分寵溺,“我這次回來可能會待一段日子。”
“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請你吃頓飯?”
丁穆炎冷冰冰道:“薛總,可能您對國內醫療行業現狀不了解,我是一線醫生,我很忙的,我每天不是開會就是手術,可能沒空陪你吃飯。請你讓我進去。”
薛楚衛還是堵着門不讓:“你都知道了是嗎?”
“我應該知道什麽?”
“瞧瞧你說話的口氣,穆炎你其實一點不會僞裝你知道嗎?你的喜怒哀樂都寫在了臉上,你……”薛楚衛話說到一半,忽然越過丁穆炎的肩膀,看向他身後。
丁穆炎察覺他的目光,轉過身,看見了蕭進。
“穆炎。”蕭進面帶微笑打了聲招呼,一步步向他們走來,他走的不快不慢,有一定的韻律,好像大草原上一頭成年獵豹不緊不慢地在陽光下漫步。
不知道為什麽,丁穆炎覺得他這聲“穆炎”比平時多了些不一樣的意味,身邊的薛楚衛呼吸一緊,整個人像弦一樣繃緊。
蕭進走到面前,輕聲道:“等你等不來,就知道你又被耽擱了,活都幹完了嗎,還不下班?”雖然沒有身體接觸,但他靠得極近,話語中帶着似有若無地親密感,強烈地排外。
“這就下班,我拿了包就走。”
“好。”
薛楚衛已讓開了門,丁穆炎很快收拾了一下離開辦公室,蕭進向薛楚衛致歉般點了點頭,雖然只是點頭這麽個簡單的動作,卻如同一只雄性生物像另一只雄性生物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