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丁穆炎是在醫院門口遇到薛楚衛的, 剛從車上下來轉身看見薛楚衛和幾個随行人員。丁穆炎沒有跟他打招呼徑直往醫院裏走,薛楚衛喊着他的名字追了上來。
“有事嗎,薛總?”丁穆炎腳步匆匆, 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想盡快回辦公室處理點事然後回家,其實本來也沒很想回家, 但是跟蕭進通了個電話後回家的心情莫名地迫切。
盡管丁穆炎冷言冷語,薛楚衛涵養依舊不錯:“你下周哪天比較空?下周卡洛斯要來中國參加幾個活動, 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喝一杯?”
卡洛斯是兩人共同的朋友, 當年都是跟着同一位教授, 現在也是醫學界聲名遠播的教授。丁穆炎只覺好笑,他們是好友,又同是神外領域的大牛, 他來中國丁穆炎怎麽可能不招待?事實是早在幾個星期前卡洛斯定下行程後,他就打電話給丁穆炎嚷嚷着要他騰出時間,陪他四處逛逛,丁穆炎欣然赴約,哪裏輪得到薛楚衛越俎代庖。
薛楚衛也是無可奈何, 他想單獨約丁穆炎, 但丁穆炎不給他任何機會, 所以只能拖上別人一起, 以前是朱院長, 這回是卡洛斯。
“你自己跟他約吧,我不喜歡人太多。”
丁穆炎走得飛快, 他的步速是長年累月為了節省時間快步走練出來的,薛楚衛追得吃力,他試圖說點什麽,但有心無力什麽都沒說出來,只是默默地甚至卑微地跟着他。
眼看就要到辦公室了,薛楚衛還像個學徒似的亦步亦趨地跟着,丁穆炎終于忍不住了。
“薛楚衛,你究竟想要什麽?”丁穆炎實在是看不懂他了。他要做生意那就老老實實做生意吧,只要他産品好醫院需要就會采購,丁穆炎不會公報私仇,他現在家大業大,兒子都會打醬油了,雖說老婆不安分吧,但想必這種家庭出來的會将婚姻、愛情、性愛分得很清楚。所以他還跑到自己跟前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再挨些白眼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薛楚衛呼吸一重,似乎鼓足了勇氣:“穆炎,再給我幾年時間,等我羽翼再豐滿一點,馬勒先生已經老了,他沒有幾年了,他必須要倚靠我,只有我才能領導公司,我……”
“停!”丁穆炎如同聽到了天方夜譚,“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薛楚衛覺得很丢臉,他貴為大公司掌門人,低三下四的話很多年沒說過了。但再丢臉他也要說,因為他知道現在不說的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停止愛你!我們在一起很愉快,沒有人比我們更合拍了,你必須要承認這一點!我們是最般配的!”
“滾你媽的般配,沒你這麽罵人的!”丁穆炎爆粗口,“你是不是有病?妄想症?再說我有男朋友了!”
薛楚衛不屑地哼了聲:“是上次見過的那個嗎?那人一看就是個玩咖,不會真心待你的,你別上他的當!”
“最沒有資格對我說這句話的就是你了!”
“穆炎,穆炎!”薛楚衛追到辦公室一把抓住丁穆炎,“給我個複合的機會吧!”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嘩啦一聲打開,丁穆炎驚愕地看見蕭進站在門口。而蕭進則面無表情地看着薛楚衛與丁穆炎執手相握的畫面。
丁穆炎慌了,立刻甩掉薛楚衛的手:“蕭進?”
丁穆炎認為自己原本是不需要慌的,因為他沒有對薛楚衛的示好有過任何回應,也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蕭進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心虛了,被人在辦公室門口抓着手,又被捉奸似的當場看到,而且什麽時候不好偏偏在跟蕭進說過這人是前男友後,真是什麽尴尬的事都能遇上。
蕭進的眼底藏着暴雨前的黑暗,好像烏雲壓頂的海平面,看似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但任誰都能看出潛在的危機。薛楚衛毫不示弱,被甩開手後也沒有再去試圖拉丁穆炎,只是挺直了胸膛,迎視蕭進的目光。
“蕭進,你怎麽會在這裏?”丁穆炎向蕭進靠近一步。
從丁穆炎的角度,他很意外,幾十分鐘前還在電話裏說早點回家,怎麽一眨眼跑辦公室來了,但從蕭進的角度,這樣的句式耐人尋味,還隐隐帶着種“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指責。
丁穆炎看出蕭進不高興了,這也難怪,誰都不會喜歡自己的另一半在公共場合與人拉拉扯扯。
就在他們以為蕭進要發怒時,蕭進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裏沒有絲毫暖意,就像寒冷冬日裏明晃晃的冰棱,雖然亮但寒冷,如同臉上覆蓋了一層人皮面具,除了微笑沒有其他表情,而面具之下,是殺氣騰騰的尖刀。
“我來接你下班啊。”蕭進輕輕拉了丁穆炎一下,把他拉進辦公室,巧妙的一個轉身,把兩人隔開,然後順手帶上房門,将丁穆炎關在裏面,對上薛楚衛。
薛楚衛一個激靈,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成年雄獅。他發現他低估了蕭進,即使此人是個玩咖,也是個極度危險的玩咖。
“你有種。”蕭進微微一笑,好像真的在贊美對方。
薛楚衛閱歷豐富,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本能告訴他這個人不好惹,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但理智支撐着他絕不後退:“我只是個深陷在感情中的人,在愛情面前人人平等。”
薛楚衛很聰明,但凡他愚蠢沖動一些,說出什麽挑釁的話,丁穆炎絕不會站在他這邊,最後只會落得自己難堪。可他沒有,兩只雄獸已擺出了對抗的姿态,他既沒有說激怒對方的話,也沒有露怯,聰明地用一句話表明自己絕不退讓的态度,又表現得彬彬有禮,看似卑微實則高傲。蕭進都快為他鼓掌了,事到如今誰先發怒,誰先撕下文明僞裝,誰就落了下乘。
“多動聽的話,我都快感動哭了。”背後的門晃了晃,是丁穆炎在裏面試圖開門,蕭進單手捏住門把手,不讓門打開,“我衷心祝願你兒子将來也遇到一位像你這樣用情至深的人。”
薛楚衛面色一沉:“攻擊家人這種手段很卑劣。”
“攻擊?我這是在祝福啊。”蕭進無辜道。
薛楚衛落入了他話中的全套,心底暗暗惱火,丁穆炎已被關在了屋裏,與他對噴沒有意義,只能下次再找機會了。
蕭進見薛楚衛要走,出聲道:“等一下。”
薛楚衛充滿敵意地看着他。
“忘了跟你說了,我這個人比較獨,不太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說着,蕭進瞥了眼薛楚衛的雙手。
薛楚衛握緊拳頭,眼看要發怒,忽然譏笑一聲:“看來你也是容易哄騙,你也不想想,要是穆炎真的想拒絕我,我能有接近他的機會?”
蕭進眉峰一挑,臉色驟變。
待薛楚衛離開,蕭進回到辦公室,發現丁穆炎并沒有焦急地在門後徘徊,而是已經坐在電腦前,若無其事地查看起了文獻,仿佛門外發生的一切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看到蕭進進來,丁穆炎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人走了?”
“走了。”蕭進繃着臉坐在他對面。
“走了就好,我趕都趕不走,真是麻煩。”丁穆炎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再戴上眼鏡,看見蕭進正冷冷地注視自己,“怎麽了?”
“沒什麽。”蕭進笑着攤了攤手,“我幫你解決了大麻煩,怎麽謝我?”
丁穆炎笑道:“陪你吃晚飯吧。”
蕭進搖了搖手指:“陪我吃飯是你應該做的。”
“那你說吧。”
“不如今晚解鎖幾個新姿勢?”
“喂,這裏是辦公室。”
蕭進故意曲解:“辦公室好,我還沒有嘗試過,你這裏沒有攝像頭吧?”
“別胡說八道了。”丁穆炎忍着笑,對電腦敲敲打打。
蕭進繞過辦公桌摸了把他的耳朵,耳朵是丁穆炎敏感帶,一摸他就會縮起脖子顫抖,小動物似的與平時截然不同,自從蕭進發現這個秘密後,沒事就愛捏着他的耳垂。
“別鬧。”丁穆炎躲了躲。
“別忙了,跟我回家。”蕭進變本加厲,俯身将灼熱的氣息吹到他耳中,折騰得丁穆炎快要縮成一團。
丁穆炎實在被他騷擾得沒有辦法,只得妥協,蕭進麻溜地扒下他的白大褂,把外套往他身上套。
“真是的,我答應給同行找幾篇術後護理文獻的。”丁穆炎埋怨着。
“工作是幹不完的。”蕭進不着痕跡地掃了他一眼,“你不是說做了一天手術嗎,還不休息休息吃頓好的?”
“是啊,确實有點累。”回想起那位無名士兵可怕的模樣,丁穆炎神情呆滞了片刻,嘆了口氣,“還真是臺令人印象深刻的手術。”
丁穆炎低着頭,沒有注意到蕭進剎那間冷下來的目光。
有意識地套話,他順着問題沒有否認,怕人不信又畫蛇添足地強調了一遍手術,還表演似的長嘆一聲。蕭進先入為主,認定了他的謊言。
丁穆炎穿好外套,沖蕭進一笑:“走吧。”
蕭進回以燦爛的笑容:“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