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來了,可是他執意不肯讓這滴眼淚落下。

如果他此刻說自己不喜歡海霧,那麽依照海霧的小脾氣,肯定會很傷心,他不懂人話,在他的世界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那麽多拐彎抹角的口是心非。但是如果他說喜歡,那他就是自己口中的傻逼。

在這條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魚眼中,喜歡不分愛情的喜歡、親情的喜歡,亦或許是友情的喜歡,他認為的喜歡就是心裏單一的感情。

人是很複雜的,人魚卻是很單純的,人的感情甚至複雜到了可以将感情分成各種不同的男女之情、夫妻之情、甚至是感激、感動、怨憎會……可是人魚只有喜歡與不喜歡。

如果你說不喜歡,他會傷心難過,如果你說喜歡,他就會開心,他的思維很簡單也很純粹,純粹到了沒有一點兒雜質,甚至沒有帶任何一點兒的利益色彩。

“當然不是,我可是很喜歡你的。”陸陽川看着氣氛逐漸尴尬,不得不拉下臉面說着:“小池與大池也挺喜歡你的。對不對,小池……”

陸陽川推了推池君辭。

池君辭一言不發。

陸陽川又推了一下池君辭小聲說着:“小池,你跟他說。”

池君辭點了點頭說着:“你雖然吃得挺多的,有時候挺煩人的,但是我統統不介意,可以勉為其難喜歡你的。”

海霧一聽,心中竊喜,眼裏淚光閃爍:“真的嗎?”

池君辭在海霧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立刻用雙手捂住海霧的眼睛,他怕陸陽川看到被吓到。

兩顆珍珠掉在他手心,一開始是溫暖的帶着人體的體溫,漸漸的,體溫散去,只有淡淡的餘溫。

等晚上快要睡覺的時候,海霧偷偷摸摸跑到了池君辭的房間。

池君辭翻了一個身困得雙眼睜不開,他迷迷糊糊問着海霧:“怎麽不睡覺,快回去睡吧。”

“剛剛陽川哥在,我不好意思說,我怕他傷心。”海霧仿佛藏着一個什麽寶貝一樣坐在床邊上,他腼腆的看向池君辭:“我喜歡你,是只喜歡你一個人的那種喜歡。”

“比對陽川哥與大池哥的喜歡多一點,因為我覺得你跟他們兩個人不一樣的,我說的第一句人話、吃的第一口熱的食物、穿的第一件衣服……都是你給我的,所以我總覺得你跟他們兩是不同的。”

“陽川哥總說我腦子有問題,這是因為我腦子有問題嗎?”海霧湊近池君辭。

池君辭已經迷迷糊糊睡過去了,根本沒聽到他說的。

海霧感覺池君辭的呼吸淡淡的在臉色拂過,他笑了笑:“那我回去睡覺了,你以後每一天都要喜歡我啊!”

說完,他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第二天一早,池君辭扯着海霧起床,他怕把海霧一個人留在家裏,宋北森又找借口把海霧帶出去,在他沒搞清楚宋北森的目的,他是絕對不能讓宋北森再把海霧單獨帶走。

“幹嘛啊,起這麽早?”海霧揉了揉眼睛。

“起床上班。”池君辭說着。

“可你不是說我什麽都不會,根本不能上班嗎?”

“公司招會計,我覺得你合适。”

海霧心裏一喜,“真的嗎?”

他終于有點兒用了,終于不是鹹魚了,他也終于可以跟池君辭一起去上班了,別提他心裏多開心了。

池君辭點了點頭說着:“你不是會100以內的加減法,會計就是算錢的加減法,你會算的吧?”

海霧連忙朝着身上套衣服:“我會啊,等等我。”

陸陽川無語的頂着一張面膜靠在門框上:“你是瘋了嗎?讓他當會計,虧你想的出來。”

海霧不滿說着:“我會算術啊,100以內的我都會。”

陸陽川無語:“你那叫會嗎?算一半錯一半……”

池君辭咳了幾聲示意陸陽川閉嘴。

陸陽川立刻慈母笑,語重心長說着:“霧啊,這是工作,千萬不能出錯,一旦出錯,就是巨大虧損。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出錯,我等着你拿工資請我吃飯。”

海霧瞬間覺得自己是拯救世界得英雄點頭:“好。”

陸陽川慈母般揮手:“去吧,好好工作,早點兒拿到工資請我吃飯。”

他心裏一萬個mmp,池君辭不讓海霧去見宋北森真是煞費苦心,這種馊主意也想的出來。

上班的時候,池君辭直接丢給海霧一本《小學一年級數學練習冊》說着:“這是公司上個季度所有的財務報表,你先算着。算好了交給我的助理就行。”

海霧點了點頭:“奧,好的。”

===

傍晚,宋北森在池家別墅外等了一天,看到海霧回來了,沖着海霧招手喊着:“海霧。”

海霧一看宋北森,吓得立刻躲在池君辭的背後,生怕宋北森又對他“一見鐘情”。

他一定是吃的太多了,所以宋北森才會一見到他就想揍他。

池君辭連看都沒看宋北森,直接拉着海霧朝着別墅裏走去,眼神裏有不屑輕蔑,仿佛看着一個手下敗将。

宋北森不甘心,他花了幾天花費了無數的心力才與海霧建立了良好的友誼的橋梁,現在海霧躲着他就像躲野獸一樣。

在海霧躲着他快要進別墅的時候,他連忙追上去喊着:“海霧。”

海霧看着宋北森追上來,連忙慌張說着:“我以後一定吃少點兒,你,你不要打我。”

他是最怕疼的,如果打他,他肯定會痛得哭出來。

宋北森奇怪的看着他:“我打你幹什麽?”

海霧依然躲着宋北森:“你不打我了嗎?”

池君辭此刻不滿插入話說着:“宋總監,老是在別人的門外像一條狗一樣,你就不覺得累嗎?我池家如果缺一個看門的狗,我們自己會去買,不需要你守着。”

宋北森悠然一笑,池君辭諷刺他在池家別墅外守株待兔。

“小池總,你的脾氣依然那麽大,我在這裏不是等你的,我是來找海霧的。”宋北森看向海霧,他搞不清楚為什麽海霧那麽怕他,他有那麽可怕嗎?

“宋總監,海霧昨天答應你并不是那個意思,我希望你別想多了,他說的喜歡可能只是朋友之間的。”池君辭跟宋北森講明白。

“可是他昨天也确确實實答應了我要我做他男朋友,只要答應了,不管他是因為什麽答應的,我都得履行一個男朋友的承諾,要對他好,照顧他。”宋北森微笑着看向海霧:“對嗎?海霧。”

海霧點頭:“恩。只要你不要一見鐘情就行了,我以後會吃少點兒,不要打我。”

一見到他就想打他神馬的實在是太恐怖了。

池君辭實在無語,海霧所說的男朋友與宋北森所說的男朋友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兒,可是宋北森卻當一回事兒來講。

池君辭一陣吃癟,他拉過海霧,鄭重對海霧說着:“你跟宋北森說,你要與他分手。”

海霧不知道“分手”是什麽,但是小池不會害他的。

他笑了笑跟宋北森說着:“我要跟你分手。”

海霧剛一說完,宋北森就抓住海霧的手,眼露深情,似有不甘:“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海霧一愣,他就是按照小池說的話說的,沒想到宋北森的反應這麽大,他慌張問着:“我做錯什麽了嗎?”

池君辭走了過來,拽着海霧朝着別墅裏走去,連一句分別的話都懶得讓這兩個家夥說,簡直比棒打鴛鴦的封建家長還無情。

宋北森沖着池君辭與海霧遠去的背影說着:“我不會放手的。”

他看着海霧被池君辭拉回別墅裏,轉而朝着車上走去。

他看了一眼池家別墅,淡淡對着助理:“去跟馬章說,說池君辭怕他哥哥洩露自己的機密,所以才把他推到水裏淹死了。他反正已經得了絕症,早晚都會死,他也不怕死前多幹一件事。”

能在商場上混的,手裏多多少少都有點兒不幹淨的東西,而馬臨作為池君辭曾經的助理之一,那麽知道的東西肯定不少,被池君辭殺掉也是在情理之中。

馬章與馬臨相依為命,在知道哥哥淹死,對方只需要賠付2.8萬元之後,他整個人已經崩潰。

這麽一把刀,不用白不用。

宋北森的助理劉強微笑着點頭:“好的。”

“他叮囑他,不要傷害海霧,否則,就算是他跟他哥哥都死了,我也會把他哥哥的骨灰挖出來沖進馬桶裏。”宋北森淡淡說着。

劉強一愣:“總監?”

他不明白宋北森為什麽突然想要保下海霧,當初他接近海霧不是為了利益嗎?做男朋友也只是攻略海霧的第一步,難道現在假戲真做入戲太深了?

宋北森将手搭在車窗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他有一搭沒一搭敲着窗沿:“海霧為什麽那麽聽池君辭的話?我對他不夠好嗎?什麽都順着他,事事都讨好他,為了他,我把《喜羊羊與灰太狼》那□□百集的腦殘東西都看完了,甚至差點沒在手臂上紋一個灰太狼告訴他灰太狼也是我偶像。”

劉強淡淡一笑:“總監,您一開始不就是為了玩玩嗎?”

“不僅是玩玩,有些東西你不懂。”宋北森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玻璃窗上:“你知道海霧跟我說的第一話是什麽嗎?他說‘小池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

而這句話是他媽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一開始只是為了索取,他想知道那所謂的珍珠淚是不是真的?可是因為那麽一句話,他覺得這是上天還給他的,上天把所有虧欠的他的東西都還給他了,所以他想要好好的握在手裏。

接觸海霧的過程中,他發現海霧整個人是一片空白,這片空白裏是沒有色彩的,他對這樣一個懵懂純粹的人很心動,他本想逢場作戲,沒想到一開始就入戲了。

“對了,股市上是不是大量抛售CHI的股票?”宋北森淡淡問着,這幾天為了讨好海霧,為了獲得海霧的好感,他絞盡腦汁,不是陪着出去玩,就是陪着出去吃,想法設法的讨他歡心,導致他忘記看股市了。

“是。”劉強微微點頭說着。

宋北森想了想說着:“全買進。”

“買進?CHI的股票這一個月來一直不穩定,買進的話,屯的太多,我怕會崩盤。”

“就是要CHI崩盤。”宋北森微笑着說:“池君聞将所有的資金全部投出去了,以至于現在資金壓根沒回籠,池君辭想要跟江氏創辦一個珠寶展,乘機招商引資來緩解CHI資金周轉危機,可是呢,他跟江氏小姐鬧翻了。”

宋北森淡淡繼續說着:“現在他大量抛售CHI的股票,希望度過難關,我們只需要買進,等到股票快要漲起來的時候,就大量抛售,我就是要他崩盤。我想看看CHI被收購亦或許被并購之後,池君辭還敢不敢這麽嚣張。”

劉強點了點頭:“總監好辦法。”

宋北森若有所思笑着:“多定制幾款灰太狼的棉娃娃,繼續去收羅好吃的好玩的,我要給海霧送去。”

“總監,您剛剛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您怎麽還想着讨好他?”

“你不懂。”宋北森一句話将助理否決,他壓根沒想到要通過男朋友的這種方式帶走海霧,這種方式只能試探一下池君辭對海霧的重視程度。

池君辭那種一出生什麽都有了的人,從來不懂人情冷暖,他想要什麽沒有,為什麽把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帶在身邊,他将海霧說帶回家就帶回家,他哥哥與陸陽川從來都沒問海霧的來歷,甚至還縱容他。

這樣的人,什麽寶貝沒見過,為什麽單單把一個人帶在身邊?

帶在身邊也就罷了,不允許海霧離開別墅,不允許海霧離開他所掌控的範圍人,不讓海霧接觸外面的人,如果池君辭喜歡的是海霧,他的掌控欲又很強,那麽一切都能解釋通。

可是他并沒有表現出他有多喜歡海霧,甚至他對任何東西都沒有表現出掌控欲。

那麽恰恰說明了,海霧不一般,至少海霧的眼淚是很不一般的。

宋北森忽然想到了曾經在水裏摸到了海霧的腰,那細腰上有鱗片的觸感。

海霧真的是人魚嗎?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他只是道聽途說海霧的眼淚會變珍珠,這個事情還沒得到求證,他卻想那麽多,但他大致已經猜到了,池君辭這麽重視海霧,恰恰說明了海霧不一般。

——

“小池,股市崩盤了,是嗎?”陸陽川在早飯之後突然問着池君辭。

池君辭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是啊。”

陸陽川詫異,他走上前來摸了摸池君辭的頭:“你這表情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傷心過度啊。難道物極必反,你焦慮過頭了,所以不焦慮了嗎?”

池君辭:“我為什麽要傷心過度。”

陸陽川“啧啧啧”的看着池君辭:“你哥才去國外出差沒幾天,整個CHI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你難道不應該焦慮?如果再沒有資金周轉,你家的企業說不定要改姓。”

海霧從碗裏擡起頭來,一臉茫然的問着:“‘崩盤’是什麽意思?”

陸陽川笑了笑:“崩盤的意思呢,就是你每天只能喝一小碗粥。”

海霧一愣,怎麽這麽恐怖?

“是不是因為我吃得太多了?”海霧剛準備拿起一根油條,聽到這麽一說,立馬又放下。

怎麽辦?都把小池家吃窮了。

陸陽川笑了:“你知道就好,你每天吃那麽多,又不長肉,這不浪費嗎?以後少吃點兒,不然真的養不起了。”

池君辭把油條夾給海霧說着:“跟你沒關系,你吃你的。”

海霧此刻內心挺感動的,家裏都被他吃窮了,小池還讓他多吃點兒。

果然全天下對他最好的是小池。

海霧在接下來的幾天吃得很少,平時早上能吃兩碗粥三根油條四個花卷五個饅頭的他,早上只吃了一根油條一碗粥。

中午更是吃得少的可憐,要是在公司的話,他一個人能吃三人的外賣,現在他連半個人的外賣都沒吃到。

池君辭因為有人操縱股票的事情太忙沒注意到海霧的變化。

陸陽川在晚上吃完飯靠在沙發上嘀嘀咕咕的說着:“有沒有覺得海霧這幾天挺奇怪的。”

“怎麽了?”

“飯量變小了,今晚就吃了半碗米飯。早上就吃了小半根油條,昨晚就喝了一口雞湯……雖說快要破産了,但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你怎麽不早說?”池君辭朝着二樓海霧的房間走去。

陸陽川一陣無語:“你們直男都是這種思維嗎?你難道不會看嗎?”

池君辭走進海霧的房間問着:“你這幾天為什麽不好好吃東西?是不是做的飯不好吃?還是你想出去吃?”

海霧搖了搖頭:“沒有,我少吃點兒,就不會把你吃窮了。陽川哥說米太貴了,要三塊呢。”

池君辭一陣無語凝噎,他鄭重囑咐海霧說着:“你吃不窮的,我就是因為你能吃才養你的。”

海霧不明白:“為什麽?”

“因為能吃是福,我們家三個人都不能吃,所以都沒福,你能吃,你就帶來福運了。”池君辭瞎幾把編,他也不知道編的什麽鬼。

海霧一聽,雖然聽不懂,但是貌似自己能吃還挺有用的,于是點了點頭微笑着:“恩。”

池君辭拉海霧說着:“今晚沒吃飽沒關系,我們出去吃自助餐。”

晚上九點多,自助餐的店長哭了。

就沒見過這麽能吃的人。

☆、海霧的眼淚

“為什麽要上班?我不想上班了。”海霧倒着走問池君辭。

池君辭笑了:“一開始不是你鬧着要上班嗎?”

他感覺海霧像個孩子一樣,一開始以為上班很好玩,想要跟他一起上班,但是到了公司,每天面對那本《一年級算術練習冊》,前幾天興致高昂,後來越來越懈怠,甚至不想做了,他遠遠不知道會計要做的事情比那本練習冊繁雜數百倍。

他在海裏生活了那麽多年,他不懂人類社會的複雜,人如果不上班就會被餓死,可是他不知道,他被池君辭保護得很好,好到天真得以為上班就是那麽一回事兒。

“可我不想當會計,那些賬本算的太累了?”海霧抱怨,那一本所謂的“財務報表”(一年級算術練習冊)每天算的他腦子都大了,他不想去算那些枯燥的報表了,他以前就是一條沒有上進心的魚,在海裏餓了就捉魚吃,吃好了就到處游,找一些新鮮的玩意兒,他甚至想找找自己的同伴,但是他從沒見過自己的同伴。

他是這世界上最後一條人魚。

也是極度沒有追求的一條魚,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到處游。

現在他要上班,他要學着人類生活,可是人類的生活真的很無聊,他不喜歡算那些算術題,也不喜歡枯燥無味的生活。

“你在做什麽工作?可以教教我嗎?我想做跟你一樣的工作。”海霧懇求着池君辭,他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對別人的生活充滿了好奇。

“我每天都要看幾百份文件,你要看嗎?”

“我不認識字啊,怎麽辦?你可以教我認字嗎?”

“小心。”池君辭看到海霧倒着倒着撞到了旋轉門,他連忙伸手去拉,誰知道扯到了海霧手上提着的牛肉面塑料袋。

随着旋轉門的轉身,海霧連帶着牛肉面一下子撞在了正要出門的那個人的身上。

一碗紅油牛肉面,啪的一聲,扣了那人一身。

地上頓時狼藉一片,海霧身上也濺了不少的汁,那人白色的西裝被面條紅油污染得亂七八糟的,一股辛辣味頓時在木門處彌漫開來。

“你他媽的走路不長眼吧?”那人嫌惡的拿着衛生紙擦了擦身上的牛肉面湯水與香菜之類的。

早上海霧在家裏吃了點粥與面包,但是他每次經過公司樓下看到牛肉面館人滿為患,裏面飄出來的味道把他饞蟲勾起來了,今天他纏着池君辭去給他買。

池君辭正好早上沒有會議,海霧已經纏着他好幾天了,他帶着海霧去面館打包了一份牛肉面,順便教會海霧怎麽支付使用錢,海霧被他保護的太好了,以至于他來了繁華的都市三個月還不會使用錢,他甚至不知道錢是什麽……

他既然來到這裏,那麽他就必須學會人類的生活方式生活。

一份牛肉面十八元,他分別教海霧用手機、卡、現金支付,每次只支付六元,牛肉面店的收銀員目瞪口呆,沒見過這麽喜歡炫富的,有黑卡了不起啊,支付寶微信錢多了不起啊,錢包鼓鼓的了不起啊,炫耀你麻批啊炫耀。

在收銀員怨憤的目光中,海霧終于學會了支付錢,也如願的吃到了自己饞了好長時間的牛肉面。

現在這份牛肉面還沒吃就浪費掉了。

海霧十分惋惜的看着地上的牛肉面,之後再看看被他撞得那個人,那個人罵罵咧咧,恨不得把海霧的祖宗十九代墳頭罵得冒煙。

但是海霧完全聽不懂他罵人的話,只知道他此刻在大發雷霆。

“你怎麽會在這兒?”池君辭詫異看着罵罵咧咧的宋陵。

宋陵是宋氏集團的接班人,池君辭曾經在他的手上搶了不少大單的生意,兩個人一來二去就結了仇,商場如戰場,搶了生意無異于将人砍頭斬殺。

宋陵也并非善茬,被人搶了生意自然是氣不過,所以之後但凡池君辭看中的生意,他必然橫插一腳,不為自己搶生意,只為了能把池君辭的生意攪黃。

從那以後但凡有池君辭參加招商會,宋陵都會去攪局,宋陵搞得樓盤開盤了,池君辭就去橫插一腳。

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但是又滅不掉對方,時間久了,也漸漸的演變成仇家。

宋陵冷笑,看着池君辭詫異的面容由剛剛的暴怒瞬間轉變為得意的微笑:“當然是來談收購的,不然你以為我在幹什麽?”

“收購?”池君辭像是聽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十個宋氏集團恐怕都沒辦法收購一個CHI吧?地主家的傻兒子确實傻得可愛,連自己幾斤幾兩都沒稱一下嗎?CHI的廁所就在你身後左轉,你可以現在去撒泡尿照照,不然我讓人撒泡尿幫你照照?”

宋陵跟池君辭明裏暗地争了那麽多次,他當然知道池君辭是個什麽種,脾氣差、嘴巴毒、做事狠。

他也不氣惱,他來就是為了看池君辭笑話的,現在CHI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池君辭這是死鴨子嘴犟,他嘴巴越是毒,就證明他越是沒有底氣。

宋陵很樂意看到這點兒。

他将身上那西服脫下來直接丢給助理,冷冷的看了一眼海霧,繼而對池君辭微笑着說:“聽說你們CHI被人操盤,股票跌破天際,你們資金短缺,現在連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怎麽?員工走了一大半了吧?不然為什麽讓這種人來上班?”

他指了指海霧:“要不,你把沿海的分部并購給我宋氏集團,我借錢給你周轉啊!”

池君辭淡淡看向宋陵:“你是眼瞎呢?還是得了白內障了?我CHI什麽時候缺過錢?”

宋陵被罵了也不惱,笑了笑:“你呀,死鴨子嘴犟,破産就破産呗,別那麽氣急敗壞,真難看,誰讓你祖宗不積陰德,不然你也不會破産得這麽快。”

池君辭懶得理他,對海霧說着:“給他道個歉,我們上樓。”

海霧還在惋惜自己的牛肉面,但是自己撞到了別人,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他走到宋陵面前,道歉:“滾!”

宋陵一愣,這他媽的是道歉嗎?這是挑釁,一個該死的員工都敢讓他滾!

池君辭曾經教過海霧道歉就一個字:滾!

海霧記性不好,但是池君辭教給他的話他清清楚楚的記得。

宋陵平時被池君辭罵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被一個小喽啰喊滾,他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剛擡腳踹上去,旋轉門轉過來了,将海霧擋在門內,他一腳踹在旋轉門上。

砰的一聲響——旋轉門被這麽一踹,慣性力快速轉着。

海霧因為被旋轉門撞到了,一下子撲向池君辭。

海霧面對面撲向池君辭,池君辭連忙把海霧抱住,而慣性力卻讓宋陵一下子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剛剛潑在地上的牛肉面上,一身狼狽。

海霧站穩之後跟着池君辭上了樓。

池君辭這幾天也挺忙的,CHI在他哥哥去了國外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江氏拒絕辦珠寶展與拍賣會來招商引資,股市崩盤,現在就連銀行也不肯貸款給他,因為他貸款的數額太大,而集團卻如同風雨之中的危樓,銀行不敢貸那麽多,害怕這麽大的企業萬一破産倒閉,那麽那些錢也就就會如同東流水……

股東大會召開了一次又一次,一個個股東平時分紅的時候大肆誇贊池家兄弟年輕有為人中龍鳳,一到出事情的時候,都怕承擔責任,甚至還揚言池家兩兄弟禍害了整個企業,因為池君辭脾氣差嘴巴毒做事狠,就算有質疑聲也只敢在背地裏質疑,還不敢放到明面上,甚至有兩個股東賣了CHI的股份給池君辭的死對頭。

池君辭沒那麽多時間管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現在整個集團人心惶惶,他表面裝作沒事兒,內心裏心急如焚。

他看了看海霧。

終究是要走出這一步的。

他之所以把海霧帶到陸地上甚至據為己有追根究底是因為海霧的眼淚太值錢。

他家裏的盒子裏收藏了二十多顆,再需要二十幾顆就可以制作成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魚淚項鏈,因為獨一無二,所以能賣出天價。

海霧被池君辭這麽一看,腼腆笑了:“你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

“海霧,你能不能再給我幾顆眼淚?”池君辭問着。

“你要我的眼淚幹什麽?”海霧不明白,不過既然小池要,他當然會給的啊。

可是他哭不出來。

魚的眼淚本來就很少,他也不是随時随地都能哭。

他拉過池君辭的手,對池君辭鄭重說:“你打我吧?你打我,我一疼,就會哭了。”

池君辭揚起巴掌,海霧吓得立刻閉上眼睛。

池君辭一直知道海霧是最怕疼的。

他看着海霧那懵懵懂懂吓得立刻閉眼的樣子,他剛擡起的手又落下。

不知道為什麽,他下不了手,如果放到以前,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下手。

這個時候,他開始動搖了,他有點兒後悔把海霧帶到繁華的都市上來,在海裏雖然殘酷,但是他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人類社會,他遲早會成為利益的犧牲品。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落下來,海霧睜開眼睛看着池君辭,“你不是要眼淚嗎?你不打我,我就流不下來。”

“海霧,你要回大海嗎?”

“不要。”海霧斬釘截鐵。

“那你在這裏過的開心嗎?”

“很開心。”

“那你喜歡陸地上嗎?喜歡這裏嗎?”

“不喜歡,我喜歡大海。”

“那你想不想回大海?”

“不想。”

“為什麽?”

“海裏沒有你!”

池君辭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海霧以前沒有在人群裏待過,上岸後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在內心裏對他産生了嚴重的依賴。

海霧以為他對他好,只是出自性本善,他以為他人好,所以對他好。只是海霧從來不知道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他池君辭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是什麽有善心的人,他從一開始把他帶上岸,供給他吃喝,時常帶他出去玩樂,只不過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他的最初衷不外乎海霧能帶來的財富數不盡。

海霧就像一個活的聚寶盆,只要這個聚寶盆在,他将有無盡的財富。

他從頭到尾想的都是利益。可是海霧呢,海霧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對他好,不含雜一絲絲的私心,他不懂人心險惡,更沒有那個智商去猜測池君辭對他的好是因為什麽,所以他那份依賴那份感情是不摻雜任何雜質,沒有任何利益色彩。正因為這樣沒有摻雜任何利益關系的感情讓池君辭自慚形愧,直至動搖。

海霧雖然不知道池君辭問他要眼淚幹什麽,但只要池君辭想要,他都會給。

他哭不出來,他讓池君辭打他,池君辭沒下手,他忽然有點兒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小池給了他那麽多好吃的,還照顧他,對他那麽好,就幾滴眼淚而已,他很開心池君辭能夠問他要東西,這樣就證明他對池君辭來說是有用的。

他懵懂無知,但是他也知道他總是索取對池君辭不公平,他也想為池君辭做點兒事情。

海霧四處看了看,看到一個花瓶,這個砸下去應該很痛,他把花瓶遞給池君辭說着:“你用它砸我的頭,我就能哭了。”

花瓶裏還插着一束新鮮的玫瑰花,玫瑰花上水珠未幹,嬌豔欲滴。

池君辭拿過花瓶,海霧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這砸下來肯定是要頭破血流。他很怕疼,但是不這樣就哭不出來,他閉着眼睛,因為緊張害怕而胸膛起起伏伏,整個人緊繃成一條線。

海霧捏着手咬着唇不讓自己的害怕表現出來。

池君辭看着海霧起起伏伏的胸膛,心裏一陣動容,緊接着他放下了花瓶。

海霧聽到花瓶被放在桌子上的聲音,頓時一愣,睜開眼問池君辭:“你為什麽不砸我啊?我不怕的……”

池君辭看到海霧被吓白的臉,淡淡笑了笑:“等你哪天想哭了,把眼淚給我就可以了。”

海霧點了點頭:“奧,我以後把我的眼淚都撿起來給你。”

池君辭滿意點了點頭:“好,回家吃飯吧,今天我放你一天假期,明天早點兒上班。”

海霧點了點頭,能放假不用做那些“財務報表”當然很好,只是他看的出來池君辭這幾天很不開心,甚至很忙,他常常打電話跟人發脾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什麽也做不了。

晚上回到了家,吃完了飯,海霧按着以往那樣乖乖的上床睡覺。

池君辭睡到半夜的時候,總是睡不着,他剛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浮現海霧白天拿着花瓶讓他砸他的樣子,集團現在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情,他要負責,但是讓他對那麽依賴他的人下手,他忽然心軟了。

他從來不是好人,但是事到臨頭就下不了手。

海霧那起起伏伏的胸膛因害怕而慘白的臉在他的腦海裏揮散不去。

他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半夜實在睡不着,于是起床去樓下拿了一杯紅酒,希望喝暈了就能睡了,誰知道經過海霧房間的時候,海霧不在,他房間裏空空如也,門也沒鎖。

“海霧?”池君辭喊了一聲。

房間裏沒人,動畫片還放着,可是人就是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四處看了看,也沒發現海霧的蹤跡。

“海霧?”池君辭走到院子裏喊着。

忽然,泳池的方向噗通一聲——

他立刻朝着泳池走過去,海霧坐在泳池邊,他那魚尾伸在泳池裏,月光下,那銀白色的魚尾仿佛渡上了一層光,尾端如同薄紗蟬翼,只是他的尾巴上蜿蜒着血跡,在銀白色的鱗片上尤其的鮮豔。

海霧知道池君辭想要他的眼淚,他又不想打他,小池對他那麽好,他卻什麽都不能做,他不想讓池君辭為難。

既然他想要的話,那麽他就給他,反正他的眼淚那麽多,流一兩顆又不會死掉。

他曾經在海裏的時候,尾巴撞到了珊瑚礁上,蹭掉了他幾片魚鱗片,疼得他哭了好幾天。

所以他跑到泳池這裏,讓自己的腿變成了尾巴,他自己親手剜掉了幾片鱗片,他疼得尾巴都不敢動了,伸在泳池裏保持着一個姿勢,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還是水。

他身邊的泳池邊緣已經有一堆白色偏粉溫潤的珍珠,珍珠反射着月光,仿佛天上的星星落了下來。

池君辭看着海霧被剜出魚鱗的魚尾,那裏血肉鮮紅一片,鮮血順着銀白色魚鱗蜿蜒出了一條血色的魚紋,仿佛銀白色的魚鱗上鍍上了一層血色的外緣,豔麗燦爛。

魚尾是人魚在海裏生存的根本,他需要靠着尾巴在海裏游泳,沒了魚尾的魚,在海裏只會淪落成其他魚類的盤中餐。

可是海霧卻對自己最喜歡的尾巴下手了。

這猙獰的血窟窿讓池君辭看得頭皮發麻,呼吸一窒。他的臉色驟然難看,活像要吃人一樣。

海霧讨好似的指了指身邊那一堆珍珠淚問着:“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待會兒再剜魚鱗,我就又有眼淚了。”

他眼睛已經哭腫了,眼角通紅,額頭上流着汗,那一堆的珍珠,就像鮮紅的血一樣刺痛了池君辭的心。

他想要責怪海霧,但是轉而一想,他更應該責怪的是自己,是他問海霧要珍珠,導致海霧這樣對自己的尾巴。

他啞然說着:“夠了,可以了,上岸來,我給你叫醫生先把傷口處理了。”

海霧點了點頭從水裏擡起尾巴,他剛想脫離水面,一下子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只抽氣。

池君辭立刻走過去,彎腰把海霧抱出了水面,尾巴剛一脫離水面,就變成了雙腿。

在左大腿的內側,有一塊肉被剜掉了皮,血肉猙獰,還朝外冒着血,腿上流的血已經幹涸,蜿蜒而下,那是魚尾的紋路。

海霧看着池君辭臉色難看,于是問着:“我做錯什麽了嗎?”

池君辭一愣,便回着:“你沒錯,我的錯。”

“你也會犯錯嗎?”海霧問着,他一直以為池君辭這樣的人不會犯錯,他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對錯,他只固執的以為池君辭都是對的。

“是人都會犯錯。”池君辭淡淡說着,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是錯在不應該因為利欲熏心把海霧帶回家,還是不應該問他要珍珠淚,亦或許他不該動了恻隐之心!

“灰太狼也會犯錯,他每次犯錯都要被紅太狼用鍋打。”海霧最喜歡灰太狼,他覺得灰太狼是最威武的狼,但是這麽威武的狼天天被平底鍋拍在牆上。

海霧是個話痨,他總喜歡問一些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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