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多年,有一天學會了人話,他仿佛要把二十年的話一次性補全,但是現在的海霧卻一聲不吭,微微低着頭,仿佛很不開心。
他不知地江幂跟海霧說了什麽,海霧這樣不開心。
他不喜歡海霧不開心。
他淡淡的問着海霧說着:“江幂惹你不高興了?”
海霧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幂,反正因為江幂說的話他不高興了,或許江幂的話只是一個□□。
“她怎麽惹你不高興了?”池君辭笑着。
這條又慫又傻的人魚一般不會鬧脾氣,但是一旦鬧脾氣就會很難哄回來。
海霧不知道江幂哪句話惹他不開心,他心裏還是沒來由地覺得不開心。他微微低着頭,靠着靠墊,手指在互相打圈圈。
他躊躇良久,淡淡問着池君辭:“你會結婚嗎?你們人類是不是都會結婚?”
池君辭被這個問題難到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結婚的問題,也從來沒想到要結婚。
今天突然被海霧這麽問起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見池君辭半天不回答,小人魚傷心的低下頭,小池每次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或者很為難的時候就沉默。
人魚很慫,也很蠢,但是他知道池君辭對這個問題很為難,因為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就沉默,沉默也代表着一種可能,一種他會結婚的可能。
他腦回路不好,但是有些問題只要他願意想,他就能想明白。
他不知不覺的滑出兩行淚,淚落在腿上變成了晶瑩的珍珠。
他哽咽着說:“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他不想跟池君辭說話了。
這并不代表着他生氣,這代表着他很傷心。
他不想池君辭跟別人重新組合一個家庭,也不想結婚後池君辭的世界裏沒有他,而他要回到黑漆漆的大海。
寂寞孤獨了二十年,他不想再回到黑漆漆的大海,那裏一個人也沒有,連說話的東西都沒有,寂寞得大海都在哭泣。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不懂結婚是什麽意思,甚至不懂結婚的涵義,他只知道結婚了,池君辭就會跟另外一個人一輩子在一起,他就要從池君辭的世界裏消失。
他不想消失,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
池君辭剛要開口安慰,車已經到了別墅的樓下。
他還沒說出口,海霧打開門就走了,一點兒也沒有等他的意思。
海霧郁悶的走到別墅裏,陸陽川迎面上來要打招呼,海霧傷心難過的上了樓。
陸陽川看着海霧眼睛紅紅的,他對池君辭詫異問着:“這是怎麽了?他怎麽哭了?你欺負他了?”
池君辭沒理陸陽川徑直的朝着樓上走去。
海霧關着門,把自己藏在櫃子裏。
他不知道以後怎麽面對池君辭,甚至對未來很擔心害怕。
如果從來不知道池君辭會結婚,他會快樂很多,但是現在他知道了,知道就不可能假裝不知道,他害怕那天的到來,那天一來,池君辭的世界裏就會沒有了他。
他不懂結婚是什麽意思,只是單純的聽江幂說,他以為只要池君辭結了婚,池君辭就會把他趕走,而他只能回到黑暗的海裏。
他跟池君辭在一起很開心,他不想回到黑暗的深海,如果從一開始他沒有上岸、沒有遇到池君辭,他或許就不會覺得海裏黑、海裏很寂寞,現在一旦讓他一個人回到大海,他卻不知道怎麽生活。
因為他嘗到了甜頭,被池君辭關心過、被他愛護過,他想要一直跟池君辭在一起,所以他就不想回去了。
得到又失去遠遠比從沒得到更可怕。
一個人如果永遠沒有嘗過甜味就不會覺得苦味很苦,一旦嘗到一點兒甜頭,他就不想再吃苦了。
海霧也是如此。
池君辭推開門,暖黃色的地毯上掉着晶瑩的珍珠,那些珍珠一直延申到櫃子邊,櫃子門被緊緊的關着,仿佛關緊了,就能把所有的不開心給關在櫃子門外。
隔着櫃子門,他都能感覺到海霧的不安與傷心,悲傷如同潮水一般從櫃子門處洶湧澎湃而來,将他從頭到尾包裹。
他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他不知道海霧為什麽突然會那麽生氣,但是他能感覺到海霧的不安。
他敲了敲櫃子門喊着:“海霧。”
沒有人理他。
他小心翼翼的将滑動的櫃子門推開,海霧坐在櫃子裏抱着手臂,看到推開櫃子門的他,海霧擡起頭來,眼睛淚汪汪紅腫着,櫃子裏掉了大片的珍珠,晶瑩而潤澤。
海霧哽咽了一下看向池君辭,繼而忽然落淚:“你不要結婚好不好?我以後陪着你,你不要結婚,你一結婚,你就會趕我走,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就要跟別人在一起,我只能回到海裏了,海裏那麽黑……”
池君辭将櫃子門推的大開,他将櫃子底的珍珠朝着邊上拂了拂,在海霧的身邊坐下:“海霧,我永遠不會趕你走的。”
海霧被池君辭這麽一說,鼻子一酸,眼淚又落了下來:“可是你結婚之後,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池君辭剛想說點什麽,海霧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可以跟你結婚嗎?我如果跟你結婚的話,我們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了,我想跟你結婚。”
池君辭啞然,他被一條人魚給難倒了。
他覺得海霧對他只是單純的依賴,他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他的世界并不大,認識的人也就那麽幾個,所以他依賴他,想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他覺得海霧不懂感情,也不知道感情是什麽東西,他甚至不懂結婚是個什麽東西,他以為結婚是兩個人開心快樂的在一起,他并不懂人類結婚的含義,而他也沒辦法跟一條魚講明白“結婚”這兩個字所代表的一切。
也許,連人類自己都沒搞清楚“結婚”是為了什麽,大多數結婚只是将兩個人捆綁在一起一輩子,而對于海霧呢,他道聽途說來的以為只要結了婚,他就能跟自己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池君辭認為海霧依賴他,所以想要跟他在一起,依賴與愛情是兩個不同的方面,人魚太傻太單純,他不懂感情,也不懂愛情。
但是池君辭遠遠不知道,不懂感情的是他自己。
人魚确實傻,從一開始對他是依賴,但是對海霧而言,他的世界就那麽大,他的世界裏只有池君辭,他單純懵懂鬧脾氣也好,他傷心難過不說話也罷,他的每一個情緒都離不開池君辭。
他相信他、依賴他、喜歡他,他會認真的記好池君辭說的每一句話并且将它奉為金科玉律,他也會為了池君辭去剜下魚鱗只為了取那麽幾顆珍珠淚。
他的世界裏只有池君辭,他不懂人類感情的複雜,他只是單純想要跟池君辭在一起,他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池君辭、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池君辭教給他的、他吃的第一口食物也是池君辭給他的、第一次坐車、第一次躺床上睡覺、第一次出去見人類……
很多很多……
無數個第一次就組成了他生命裏的唯一,一個不可替代的唯一。
他的世界很小,在小小的世界裏只有池君辭一個,本來他有整個大海,但是池君辭出現了,就成了他的全部。
“你有結婚證嗎?”池君辭微笑着問着。
海霧搖了搖頭:“沒有,那是什麽?”
池君辭淡淡笑了:“結婚都要有結婚證,沒有結婚證不能結婚。”
海霧一愣,一時驚慌不知所措:“怎麽辦?我沒有,我是不是有了結婚證,我就可以跟你結婚了?”
池君辭點了點頭:“恩。”
海霧愣住了:“我沒有,你有嗎?”
池君辭也搖了搖頭:“我也沒有。”
海霧不安看着池君辭:“那怎麽辦?我要怎麽樣才能有結婚證呢?”
池君辭淡淡笑了:“吃飽睡好,等你該有的時候,你就有了。”
“那在我有結婚證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別人結婚?”海霧天真懵懂的問着,他怕有了結婚證之前,池君辭跟人結婚了。
池君辭笑着點了點頭:“好。”
海霧所有的不安與傷心全部煙消雲散了,他天真笑着,笑着笑着不知覺眼淚就落了,分不清開心還是不開心。
池君辭遞給他紙巾說着:“把臉擦擦,都成了小花貓了。”
海霧接過紙巾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又忍不住笑了,現在他的世界裏充滿了陽光與快樂,那些都是池君辭帶給他的。
“走,下樓去吃點糕點,陳姨才做出來的。”池君辭伸手去拉海霧的手。
海霧伸手握住了池君辭的手,将海霧從櫃子裏拉出來,誰知道海霧正興奮,他的目光跟着池君辭走。“砰”的一聲一頭撞在櫃子門上。
他疼得捂着頭:“好疼。”
池君辭使勁的揉了揉海霧的頭:“還疼嗎?”
海霧點頭:“你揉的更疼了。”
池君辭面無表情:“疼就對了,不然不是白磕在櫃子上了嗎。”
海霧:“……”
陸陽川靠在門邊看到海霧與池君辭出了門,意外笑了:“哄好了?”
池君辭點了點頭。
陸陽川對着池君辭說着:“你有一個朋友來找你了,在客廳,你快點兒下樓去看看。”
池君辭愣住了,誰找他竟然沒有預約?他的助理是怎麽辦事兒的?
他跟海霧下樓,果不其然,宋北森如同一尊大佛一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海霧一看到宋北森來了,剛要興沖沖剛要跑過去卻被池君辭一把拉住。
池君辭白了他一眼說着:“宋總監一看就不是找你的,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宋北森淡淡開口了:“我是來找海霧的,我前幾天去歐洲出差,給他帶了點特産。”
宋北森将一盒包裝精美的盒子交給海霧。
海霧看到一閃一閃的古木盒子,盒子裏也不知道放了什麽東西,但是光看外表就知道這是好玩的東西,他微笑着接過來,愛不釋手的摸了摸盒子。
盒子是個音樂盒,玻璃水晶裏有一只小小的美人魚,随着美人魚旋轉,盒子裏的音樂也接二連三的響起,這仿佛是個音樂盒。
池君辭嗤之以鼻說着:“他又不懂,你與其給他買個盒子,不如給他買一個包子。”
宋北森淡淡笑了:“這其實是魚子果凍,是可以吃的,味道香甜。”
海霧一聽,能吃?但是這麽可愛的東西,他肯定舍不得吃……
池君辭心裏一萬個mmp,宋北森搞這麽多花裏胡哨不就是讨好海霧嗎?至于他為什麽讨好海霧不就是狼子野心……
這個時候,陳姨端出來一盒糕點與一盤水果放到茶幾上,海霧看到最喜歡吃的糕點來了,連忙伸手抓了一個,擡頭看到宋北森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将那個糕點遞給宋北森:“給你吃,陳姨做的很好吃。”
在宋北森正要去接的時候,池君辭将海霧往後拉了一把,把他手裏的糕點拿了下來丢到垃圾桶裏說着:“你爪子都沒洗,髒。”
海霧争辯:“我剛洗的。”
池君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洗個屁,你爪子上的肥皂味都沒洗掉呢。”
海霧把爪子湊到鼻子前吻了吻:沒有肥皂味啊,哪兒來的肥皂味,他明明就是用的洗手液洗的手?
可是為什麽會有肥皂味?
池君辭微笑着說:“快去洗,多洗幾遍。”
海霧點了點頭站起來朝着衛生間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吻了吻自己的手:真的沒有肥皂味啊?洗手液為什麽會有肥皂味?
他走到衛生間一連洗了好幾遍,洗完之後湊到鼻子前吻了吻,這次應該沒有肥皂味了。
池君辭看着宋北森,淡淡笑了:“說吧,你找海霧幹什麽?”
宋北森似乎對池君辭這句話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擡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早就說過,我喜歡海霧。”
“這個理由不夠。”
“為什麽?”
“我相信以你的品味不會喜歡這麽蠢的人。”
“小池總真是高看我了,我真的很喜歡海霧,而且我已經在開始追求他了。”
“我早就說了,這個理由不夠,如果這個理由足夠的話,在海霧被你弟弟宋陵抓走的時候,你應該去救他,這樣他才會從內心裏感激你、喜歡你,可是你呢,你卻打電話給我,讓我去救人,之後你算到我不會善罷甘休,果不其然我一把火燒了那個酒吧,現在你弟弟宋陵怕是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因為這個酒吧裏藏着很多他珍藏的東西。”
宋北森淡淡笑了,他拿出一顆珍珠,那是之前馬臨給他的海霧的眼淚。
他将珍珠舉起放到池君辭的面前,珍珠在吊燈的照耀下顯示出奇異的光芒:“那麽這個理由夠嗎?”
宋北森一愣,海霧答應他不會在外人面前哭,為什麽宋北森有他的眼淚,難道他在宋北森面前哭過?甚至也給他看過他的魚尾嗎?
池君辭郁悶想着,他此時此刻不是感覺自己的聚寶盆被人發現了或是被人觊觎了,而是自己的東西被人侵|犯了,海霧沒有守住兩個人的諾言,他從胸腔裏湧出一股不快。
海霧這個時候從衛生間興沖沖的跑出來,把手送到池君辭的面前:“看,我這次洗幹淨了。”
池君辭臉色難看:“呸,一股屎味,再去洗。”
海霧将自己的手拿到鼻子前聞了聞,哪兒有粑粑的味道?
他争辯着:“明明沒有。”
池君辭嫌惡的看了他的手一眼,一臉不滿:“明明就有,快去拿肥皂好好洗洗。”
海霧又屁颠屁颠的跑到衛生間去拿肥皂洗手。
池君辭淡淡看向宋北森,微笑着:“所以說你來找海霧的目的是這幾顆珍珠而不是你那可笑的感情?”
宋北森一愣,繼而笑了,眼神裏有一種高深莫測:“我只是想說明我早就知道海霧的眼淚會變珍珠,而在此之後,他那麽相信我,我如果是為了所謂的珍珠想要把他帶走,那很容易,也很簡單,我用不着每次都遭受你的諷刺來接近他。”
池君辭拿出一個u盤說着:“你別忘了宋氏的罪證可在我這裏呢?”
宋北森微微一笑:“你覺得那些威脅對我有用嗎?你難道就從沒懷疑過我是故意把罪證給你的?你知道我媽是什麽死的嗎?她本來與宋國服馬上就要結婚了,誰知道宋國服攀上了他老板的女兒,我媽被他們折磨得了神經病,最後死的連一方墓碑都沒有,被一輛大貨車碾成肉泥,我比誰都希望宋氏集團倒閉。”
池君辭一愣,他沒想到被宋北森算計了,宋北森拿這個u盤給他原來只是想借他的手搞垮宋氏而已。他還以為這是他的威脅。
“所以說,你從一開始設計我跟宋陵對立,就想借我的手搞垮宋氏對嗎?”池君辭冷笑着,宋北森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只是他打錯了算盤,他從沒想搞垮宋氏。
“宋氏哪有那麽容易垮的,你手上的東西只能讓宋氏傷筋動骨,不能讓它徹底搞垮,不然我也不會把東西交給你,我自己把宋氏搞垮不就可以了嗎?”宋北森說着。
他只是想讓池君辭跟宋氏因為這個罪證徹底的對立,只要他與宋氏對立了,那麽就是你死我亡的地步,他想給宋氏多多樹敵,最後徹底搞垮。
池君辭一愣,宋北森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知道海霧是人魚,卻從來不打算說出去,他如果真的想要珍珠為了所謂的財富,他有那麽多的機會把海霧抓走,但是他沒那麽做。他并不覺得宋北森沒這個能力在他的眼皮底下抓人,宋北森是什麽人他很清楚。
難道真的如同宋北森所說,他對海霧一見鐘情?
可是世界上哪兒有這麽多的一見鐘情,又怎麽會有人因為一句話而喜歡上一個不明屬性的生物。
海霧又洗好了手,屁颠屁颠的跑過來說着:“我洗好了,這次沒有味道了。”
池君辭一聞,皺眉:“怎麽一股肥皂味?”
海霧:“……”明明就是你讓我用肥皂洗的。
池君辭搖頭感慨:“連個手都洗不好,走,我給你洗。”
他站了起來,轉而對宋北森說着:“宋總,天貌似要下雨,現在也太晚了,我就不留你了,您慢慢走。”
宋北森見池君辭下了逐客令,連忙站起來說着:“好的。”
池君辭繼而又說了句:“宋總監,海霧不懂什麽叫做感情,他恐怕會讓你癡心錯付,我希望你能再找個另一半,海霧不适合,他也絕對不可能成為你的另一半。”
宋北森淡淡一笑:“他不懂,我會讓他懂得,至于我另外一半的事情,就不勞小池總操心了。”
他朝着門口走去,海霧一愣,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池君辭喊着:“陳姨,送客。”
海霧想着宋北森給他拿了這麽好的東西,他也應該送送別人,他說着:“我也送送你吧。”
宋北森淡淡一笑:“你就別送了,外面風大,你穿的這麽薄,小心感冒了。”
海霧自豪說着:“不怕,我不怕冷,我冬天在水裏都不冷呢?”
他剛要出去送宋北森被池君辭一把扯住衣領給拽了回來,扯的衣領梗着他的脖子,他哀怨的看了一眼池君辭。
池君辭冷眼看着他沒好氣的說着:“他都叫你別送了,你還送,晚上風這麽大,吹感冒不用吃藥嗎?吃藥不用花錢嗎?送你去醫院不用浪費油嗎?敗家的家夥。”
海霧看着池君辭氣急敗壞的模樣淡淡說着:“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兇?”
陸陽川噗嗤一聲笑了:“你是不是傻,他一看就喝了一大桶醋了啊?”
說完,陸陽川轉身上樓去了,海霧天真問着池君辭:“你不是不愛醋的嗎?糖醋排骨你都不讓放醋,你怎麽突然喝醋了啊?好不好喝?”
池君辭眼神有不屑,淡淡說着:“好喝,你可以去嘗嘗,特別好喝。”
海霧屁颠屁颠的跑到廚房,他還沒喝過醋,他拿起醋瓶子一口喝下去,啊呸,為什麽這麽難喝???
他一連吐了好幾口口水,真特麽的難喝……
他從廚房出來憋屈說着:“一點兒也不好喝。”
池君辭臉上無波無瀾,淡淡看着海霧,神色平淡說着:“走,去洗你的爪子。”
海霧跟着池君辭上樓,池君辭一邊洗爪子一邊問海霧說着:“你喜歡宋北森嗎?”
海霧點頭:“喜歡啊。”
宋北森對他那麽好,他為什麽不喜歡?
在海霧的腦子裏沒有那麽多劃分,對他好的,他都喜歡,對他不好的,他都讨厭,他不知道人類感情的複雜,他只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在某方面來說,他活的比人類好,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想要什麽,就會迫不及待的去争取什麽,他并不像人類那樣虛僞,也沒有人類那樣善于隐藏。
池君辭臉色一沉,他知道海霧不懂人類的感情,也知道海霧所說的喜歡跟那個愛情是兩回事,但是他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那種自己所有物被別人侵占了的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兒了,他忽然迷茫了。
“我最喜歡你了,跟宋北森是不一樣的,跟陽川哥也不一樣,是只喜歡你一個人的那種喜歡。”海霧一邊搓泡沫一邊嘀嘀咕咕說着。
他搓了一池子的泡沫,他把泡沫沖洗幹淨把手擦幹淨還噴了噴點香水。
海霧吻了吻自己的手:“聞聞,這次沒有粑粑的味道也沒有香皂的味道了。”
池君辭把海霧的手握住說着:“對,不用洗了,海霧,以後宋北森來找你,你都要跟我說,明白嗎?”
海霧點了點頭:“明,好,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池君辭怕海霧跟着宋北森離開了,這一刻池君辭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怕海霧離開不是因為自己的聚寶盆要走了,而是怕海霧這個人走了。
他忽然迷茫了,如果海霧走了的話,他怎麽辦?
他從沒想過海霧會離開,也沒從想過會讓他離開。
第二天,天氣大好,陸陽川去喂小野貓,海霧非要跟上去,陸陽川只能讓海霧跟上去。
看着一排排的迎婚車隊拍在公園附近的禮堂門口,海霧好奇的問着:“那是什麽?”
陸陽川頭也不擡:“有人結婚呗。”
海霧的眼睛一亮看向陸陽川問着:“那有人結婚是不是意味着他們有結婚證啊?”
陸陽川笑了:“那當然,你看那司儀的托盤上沒?那上面放着結婚證與結婚戒指。你還沒見過城市人結婚吧?城市人結婚最注重場面了,恨不得把結婚證放大一百倍給人看。”
海霧看着不遠處一個人拿着托盤,托盤上放着結婚證與兩個盒子。
有結婚證的話,他跟小池也可以結婚了。
他羨慕的看着那一處,繼而,他忽然如同離弦的箭般沖過去,人魚的速度一向很快,而海霧雖然使用腿的次數太少,還不到一年,但是他的速度依然不容小觑。
他快速的跑過去在司儀要進禮堂的門之前一把抓起托盤上的兩個結婚證如同逃命般跑回去了。
後面的人反應過來不要命的追他。
海霧抓住結婚證興沖沖的鑽進公園,他穿過公園的小道直接從公園一處壞了的圍牆翻過去,那路通到池家別墅的後門。
那些人在公園的時候就追丢了,嚷嚷着要報警。
海霧抱着兩個紅色的結婚證跑回了別墅,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
他也是一個有結婚證的人魚了。
他有了結婚證,他就可以跟小池結婚了,這樣他們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了。
他小心翼翼的護着那兩個結婚證,如同珍寶一樣,原來結婚證長這樣?
池君辭只是跟他說過有結婚證他們就可以結婚了,可是從來沒有告訴他,這結婚證是怎麽來的,更沒有說過在國內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有結婚證。
小人魚不懂,他只知道有了結婚證他就可以跟池君辭永遠的在一起了,就如同簽了一個契約一樣,這個契約誰也不能破壞,只要簽下了,就會一輩子在一起。
他沒有結婚證,他只能去搶別人的,這樣他就有了結婚證。
他從來不知道搶來的結婚證對他根本沒有意義。
海霧緊緊的捏着結婚證,生怕一個不小心,結婚證就不見了。
他馬上就可以跟池君辭一輩子在一起了,他想。
他有點兒忐忑的捏着結婚證,摸着上面結婚證三個字,雖然不認識這三個字,但是他總是感覺這三個字有一種無形的魔力。
池君辭回來看到海霧身上很多雜草,衣服也是髒兮兮的,腿上褲子被撕破了,一條鮮紅劃傷的血痕觸目驚心。
他詫異的問着他:“你鑽到樹林裏去喂流浪狗了被狗追了嗎?”
海霧點了點頭說着:“對。”
他從懷裏拿出結婚證,像一個樂壞了的孩子放到池君辭的面前,完全不顧自己腿上那觸目驚心的血痕,興奮、激動、興高采烈說着:“我有結婚證了,我有兩個,我還幫你弄來了一個,這樣是不是我們兩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池君辭詫異的接過結婚證,眉頭緊鎖,他預感到海霧發生了什麽事兒。
他打開結婚證,上面有兩個人的名字:王春花,高鐵柱。
這一看就是別人的結婚證。
“哪兒來的?”他沉下臉問着。
海霧歡天喜地笑了:“有兩個人在公園那裏的教堂結婚,我搶來的。”
——我搶來的。
短短四個字讓池君辭驚駭,這家夥竟然做起了強盜的勾當,看着海霧腿上那長長的一道血痕,從膝蓋下方一直拉到腳踝上方,褲子被劃破搭在腿上,長長的血痕血已經凝住,乳黃色的地毯上還有幾處血跡,這家夥全然不顧。
他一時之間不知何種滋味。
酸酸的,澀澀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一樣,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海霧現在還在高興之餘,池君辭不忍心讓海霧失落,他欲言又止。
海霧看着結婚證裏面貼着另外兩個人的合照,他伸手去扣照片說着:“我們要換成我們自己的嗎?”
池君辭連忙阻止海霧,他不忍心,但是不忍心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他淡淡看着海霧:“把別人的結婚證送回去吧。”
海霧一愣,送回去?他費了九牛二虎被人踹了幾腳甚至還差點被抓住打了一頓,腿上被圍牆上的鐵絲劃成這樣好不容易搶到的結婚證、他心心念念做夢都在想的結婚證,現在竟然讓他送回去。
他鼻子一酸,差點兒落淚,聲音帶着點哭腔說着:“我不。”
池君辭依然淡淡看着他,心裏很不是滋味,這是海霧第一次這樣強烈的跟他說“我不”,以前從沒有過。
海霧肯定似的說着:“有了結婚證,我們兩就可以天長地久在一起了。我就可以跟你一輩子在一起了。”
池君辭把他拉過來,半擁抱着他,說着:“你搶了別人的結婚證,那麽別人就不能結婚了。”
海霧争辯說着:“可是我送回去,我就沒有了。我想要跟你結婚。”
“但是你想過沒有,別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結婚證,他們等了多久才等來結婚,最終被你搶走了,那麽別人就不能在一起了,你這樣做是不是自私了點兒?如果你好不容易有了結婚證,被人搶走了,你怎麽辦?”
這麽一說,海霧愣住了,怎麽辦?
他不知道怎麽辦。
啪唧——
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眶裏滑落,落在暗紅色的結婚證上,他緊緊捏着別人的結婚證不松手。
他也想結婚。
他也想跟池君辭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他沒有結婚證。
他不知道怎麽辦?
他還回去,他就沒有了,可是不還回去,他搶了別人的東西。
池君辭見海霧一哭,頓時心裏慌亂了,他緊緊握着海霧的手說着:“我們先把別人的結婚證還回去好不好?這是別人的東西,我們就算再喜歡,也不能搶別人的東西。我們把別人的東西還回去,給別人說聲對不起,好不好?”
海霧一怔愣,繼而點了點頭,珍珠淚如同失去了串聯的珠線一般掉落掉落,砸在地毯上。
他小聲抽泣着,手裏緊緊的捏着別人的結婚證,仿佛捏到手心裏,那結婚證就不會再被人拿走一樣。
池君辭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摸了摸海霧的頭說着:“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搶了別人的東西就是不對的。別人的東西,就算你再喜歡,那也是別人的。”
海霧依然小聲的抽泣着,淚珠一滴一滴的掉下來,他心心念念費盡千辛萬苦搶來的結婚證最後卻不得不送回去,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也知道不應該搶別人的東西,可是他不後悔。
終于在禮堂那裏找到了丢結婚證的那一家。
池君辭虔誠道歉:“對不起,海霧只是惡作劇,沒有惡意的,我們找了你們很久,結婚證給你們還回來了,所有的費用與損失我都會賠給你們。”
對方并沒有因為賠償損失而罷休,而是怒瞪着池君辭與海霧,臉色難堪的說着:“你家人有神經病就不要放出來,你那麽有錢,送到精神病院去多好?免得出來禍害人。”
池君辭緊緊握着拳頭,這件事是海霧做錯了,對方有怒火說幾句抱怨的話也是情有可原,聽着這樣的諷刺,他就是心裏不是滋味,可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海霧才來人類社會不到半年,他不能把錯誤的觀念帶給他。
他對海霧說着:“快去把別人的結婚證還給別人,說聲對不起。”
海霧至始至終心情不好,他緊緊捏着別人的結婚證,仿佛捏緊了這東西就不會失去了。
他依依不舍,低着頭,哽咽說着:“對不起。”
那對新婚夫婦接過結婚證,冷冷看了海霧一眼,怒火未消,繼而罵着:“有病好好看病,不要弄出來禍害人,今天搶個結婚證,說不定明天就要搶銀行了,今天真是日|了狗了,結個婚還遇到神經病,以後你家神經病看不住記得找條狗鏈子……”
“你他媽的罵夠了沒有?”池君辭忍了很久,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拎起那個罵人的新婚婦女,他受不了海霧被這樣對待,做錯了道歉了,海霧該做的都做了,但是卻被這個女人罵成這樣。
海霧在池家被當成一個寶,家裏沒有一個人罵過他,所以他也忍受不了海霧這樣被人欺負。
他向來色厲內荏,他屬下最怕他發火,他一發火,仿若泰山壓頂洪水泛濫讓人喘不過氣來,尤其是那雙淩厲的眼睛,如同一把寒刃一般能夠刺穿別人。
被他這麽一盯着,女人頓時感覺周身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度。
“你……你要幹什麽?你敢動我試試,我叫警察了。”那個女人顫抖着聲音說着,那個男人一下子被池君辭的威力震懾,連個屁都不敢放。
池君辭身上帶有一種與身俱來的高高在上,一旦他發火,那種與身俱來的壓迫感會讓人瞬間喘不過氣來。
“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我不是不會打女人。”池君辭手上青筋爆出,目光兇狠的瞪着那個女人。
說完,他一把松開那個女人,女人被松開沒有站穩,一下子差點兒跌倒在地上,她又憤怒又不敢繼續罵人,男人過來扶她,她朝着男人發火:“看到我被欺負都不幫我,嗚嗚嗚……”
池君辭随手寫了一張支票,将支票直接丢在地上,不屑的轉身去扶着海霧,從支票上踩過去。
海霧在路上一直情緒很低落,他想哭,可是不敢在外面哭。
他沒了結婚證,他不能結婚了。
海霧被池君辭扶着慢騰騰的走着,他憋着憋着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池君辭想要去安慰他,但是他不知道怎麽說,海霧費了千辛萬苦終于把結婚證給他弄來了,而他呢,他做了什麽?
他騙了他,他說只要有結婚證,他們就可以結婚了,為了這麽一個連傻子都不相信的謊言,海霧卻去做了。
被一群人攆着打,追了好幾條街好不容易逃脫,腿被那生了鏽的鐵絲劃成這樣,他依然興奮的舉着結婚證在他的面前像個孩子一樣讨好,可是現在卻要海霧把結婚證還回去還被人家女主人罵神經病。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随口說了那麽一句傻子都不會相信的話。
就因為海霧什麽不懂,所以海霧願意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不管真情還是假意,海霧把他的每一句話都奉為金科玉律。
海霧的喜歡,可笑而感人。
海霧的世界就那麽點大,他不是人,沒有人類那豐富的生活複雜的情感,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連家都沒有,海霧所有的世界裏只有他,只因為海霧把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也不過是因為他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也學他,他占據了他生命裏所有的第一,所以他就成了那個不可替代的那一個。
海霧執着、單純、天真,所有的事情都聽他的,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別有用心,他把他當成了他的全世界。
海霧默默無聞一聲不吭的朝着樓上走去,但是池君辭知道,海霧哭了。
因為地毯有着一地毯的珍珠,一顆顆的鋪成一條康莊大道,海霧在這條康莊大道裏走到了傷心的盡頭。
池君辭沒有安慰,他知道他一說話會讓海霧更加傷心。
海霧只不過想要跟他天長地久,一輩子不分開。
他只想要一個承諾而已。
這個承諾并不重,可是堅持下去,卻是千難萬險。
海霧回到房間裏,淚水砸吧砸吧的掉。
他知道自己自私,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他不後悔,如果再給他選擇一次的機會他還是會去搶那個結婚證。
他不生氣,也不怪池君辭,他喜歡他,所以他從來不怪他,不管他做了什麽,他都認為他做的沒有錯。
就因為喜歡,他可以放棄所有。
縱然如此,他還是傷心,還是難過。
沒過一會兒,池君辭推開了海霧的門,海霧擡頭看了一眼,低下頭哽咽着說:“我知道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