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剛只要來的是一個人,池君辭就必死無疑,可是這是條人魚,只要在水裏,池君辭就不會死。
不,不行。
他必須要為哥哥報仇,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他已經沒有幾天可以活了,說不定随時随地都會死,如果這次池君辭不死,他肯定死不瞑目。
他急紅了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搬起了湖邊給行人游客坐的石塊,他舉着石塊砸向池君辭。
“小心。”宋北森喊了聲,那個時候他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巨型石塊被舉着砸向池君辭,海霧連忙轉了個身,擋在了池君辭的面前。
在水裏是他的天下,他以最快的速度擋在了池君辭的面前。
啪——
石塊先是砸在水裏激起無數水花,緊接着,水塊砸在了海霧的身上。
噗——海霧吐出一口血。
池君辭感覺到托着自己腰的手猛然一松,他心裏一咯噔,仿佛被巨石壓着,沉甸甸透不過氣,他啞然喊着:“海霧?”
“恩。”海霧趴在池君辭的肩頭回應了一聲。
池君辭聽到回應連忙劃拉着水朝着岸邊游了上去,在他游上去的時候,馬章又搬起了另外一塊石頭,今天如果池君辭不死,他肯定會死不瞑目。
宋北森一腳踩在那塊石頭上,他緊緊盯着馬章看着,當初是他告訴馬章是池君辭害死他哥哥的,現在馬章去殺池君辭,卻傷害海霧。
他當時以為殺了池君辭,他再對海霧足夠的好,那麽海霧也會對他動心,可是他沒想到會有今天的這一遭。
馬章瞪着他:“你……你幹什麽?不是你跟我說……”
宋北森反腳一踢,馬章就被踢到湖水中,剩下的話這本輩子都沒辦法說出口。
他本來就是一個肺痨,此刻冰冷的湖水刺激他直咳嗽,還沒咳出來,湖水倒灌入口,緊接着流進肺腔,他最終以他哥哥同樣的死法死了。
宋北森立刻伸手去拉池君辭與海霧。
海霧嘴角還殘留着血,臉色慘白的堪比地上的殘雪。
池君辭抓住海霧的手說着:“怎麽樣,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不要閉眼,也別睡覺。”
宋北森拉了拉池君辭指了指海霧的尾巴。
池君辭一愣,現在已經在岸上了,為什麽海霧的尾巴還沒有變回去?
海霧每次只要脫離水,他的魚尾巴就會立刻變成腿,這次怎麽了?為什麽沒變回去?
海霧一呼一吸沉重而急促,他眼睛不堪疲勞的閉上了。
池君辭剛抱起海霧,宋北森一把抓住他:“不能去醫院。”
“他這樣不去醫院就是死路一條。”池君辭暴怒着,他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那塊石頭仿佛沉甸甸的砸在自己的心頭上,在心頭上砸出來一個大坑,血肉模糊得都分不清原來的樣。
“你把他送醫院去不就是等着他被當成标本研究嗎?那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宋北森抓住池君辭的手:“你先冷靜一點兒,我在城郊有一棟別墅,先把他送過去,宋氏有一個生物科技工程就在那附近,我會調用幾個醫生過來,我保證他不會出事。”
池君辭萬萬沒想到的是宋氏還有個生物科技工程。
宋北森把車門打開說着:“快點兒,先上來。”
池君辭抱着海霧上了車,車在夜幕之中疾馳着,落雪紛飛導致整個路道并不好走,在他們剛出城市,大雪已經封路了。
宋北森将人帶到自己的私人別墅,池君辭将海霧放到床上,他緊緊抓着海霧的手,焦急的看了一眼魚尾,魚尾還在,無力的搭放在床上。
池君辭看着宋北森:“醫生呢?”
宋北森看了看手表:“馬上到。”
沒過一會兒,樓下的門已經開了,醫生被保镖搜身,穿着黑衣服的保镖強硬的扣下了醫生的手機與一切危險物品。
宋北森淡淡的轉身吩咐劉強說着:“不管這個醫生能不能治好海霧,走出這個別墅的門,把手機還給他的那一剎就制造成意外死亡。”
池君辭微微驚駭,他沒想到宋北森的手段這麽強硬,那一條人命在他嘴裏說出來仿佛跟蝼蟻相同。輕飄飄的一句話就結果了這個醫生兼生物研究員的性命。
他看向宋北森:“那可是一條命。”
“可是他看見了不該看到的,他必須死。”宋北森淡淡說着,他的目光狠而厲,跟之前見到的宋北森仿佛完全是兩個人:“小池總,我不希望那醫生成為第二個馬臨。當初如果不是馬臨狼子野心找到了我,你以為海霧的身份還沒被洩露嗎?”
一句話讓池君辭難以反駁,但是他也沒辦法茍同。
當初如果馬臨找的人不是宋北森,恐怕海霧的身份早已經洩露出去,如果海霧在面對宋北森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小池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那麽宋北森現在說不定用這麽狠辣的手段來對付他們。
所有的事情仿佛冥冥之中注定。
就因為那麽一句話,宋北森從一個只想要牟取利益的人變成了一個守護者,他覺得海霧是老天還給他的,他母親從一個原本擁有幸福生活的人被逼成了神經病,到了最後他聽到她最後的一句話是“小宋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在面對海霧的時候,海霧對他說的第一句是“小池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相同的場景,相同的畫面,卻是不相同的人。
那一刻,他覺得老天還是挺公平的,拿走了他一個,又在十多年後還給了他一個。
池君辭震驚宋北森的所作所為,但是他無法阻止,他也不允許第二個馬臨的事件出現,他絕對不允許。
就算宋北森不處決了那個醫生,他也會想辦法讓那個醫生開不了口。
醫生被搜身之後進了別墅,他微笑着走向宋北森說着:“宋總監,您找我來是為了什麽事兒?我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宋北森看了池君辭一眼,池君辭淡淡的不說話,醫生恍然大悟:“這個不是CHI的小池總嗎?這麽晚了,兩位找我怕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吧?”
“這樣,你先跟我上樓來。”池君辭與宋北森将醫生帶上樓,在上樓的時候,宋北森簡明扼要的将海霧的情況跟那位醫生說了。
醫生一聽,天啊,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魚的存在?這難道不是世界生物史上的一項奇跡嗎?
他看到海霧的那一剎那,一開始驚駭不已,緊接着他兩眼冒着驚奇的光,手互相搓着,仿佛一個要見丈母娘的男人一般,激動、欣喜、驚駭、感慨等等表情一一在他的臉上閃現而過,到了最後,他眼裏有淚光。
他做夢也沒想到活在傳說中的生物被他見到了。
這個老醫生研究半輩子的生物,從沒見過人魚,如今見到這條人魚,他死也滿足了,他就像一個信徒見到了神一樣,一時之間,不知道用哪種語言去表達此刻內心的情感。
這個老醫生對醫學對生物奉獻了畢生的追求,他見自己的兒女都沒有見到自己的實驗品多,他的一生執着全部用在了生物與醫學兩個領域,他甚至忘記了兒女的樣子卻記得自己帶回來的奇異物種的每一條紋路。
小人魚蒼白的躺在床上,他全身雪白似雪,魚尾尾端薄如蟬翼,他身上得鱗片整齊排列,連一絲得雜亂也沒有。
“我看看。”老醫生掀開被子将海霧翻過身去,他腰部有好幾處鱗片脫落,在鱗片脫落的地方,有着淡淡的血跡,只是此時血跡已經幹涸,他的腰部有一處濃烈的淤血堆積,仿佛全身的血液彙集到這一處要湧出來一般。
老醫生在海霧的腰部摸了摸說着:“他身上的主心骨斷了。”
池君辭看到海霧的樣子,一陣心痛,忍不住上前來查看,問着老醫生:“那怎麽辦?能治好嗎?”
魚的身上只有一根主心骨貫穿始末,難道主心骨斷了是海霧的尾巴不能變成腿的原因?
“還好,這塊主心骨偏向腰部以下,沒有傷到肺髒,我只能模仿人類的接骨給他治療。還缺石膏與夾板,我需要回醫院拿一下。”老醫生一邊說着一邊拿出醫藥箱。
“不用,劉強,你去醫院拿。”宋北森臉色沉着冷峻說着,除非是死,不然這個老醫生別想離開這棟別墅。
老醫生一想:“也好,記得消炎藥葡萄糖活血化瘀的藥多拿點兒過來。”
“宋總監,麻煩給我收拾一間客房,我希望這一個月我能有幸跟在他的身邊。”老醫生說着,他這一生能有幸見到人魚那真是上天的恩賜,他想要近距離觀察人魚,陪着這條人魚治好傷,這樣将來他的自傳就多了一筆濃豔的色彩,後人翻看起來肯定會感慨萬千。
池君辭心裏正有此意,他希望有個醫生陪着海霧痊愈。
他此刻有點兒于心不忍,這個老醫生并沒有做錯什麽,他只是癡迷與醫學與生物學,他對大自然一切的生物都懷揣着敬意,但是從沒想到過這也會是懸在他頭上死神的鐮刀,在他最自豪驕傲的時候,割斷了他的咽喉。
海霧在晚上的時候醒過來了,他的腰部纏着厚厚的繃帶與夾板,導致他動尾巴都不能。
“小池?”他喊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小池一旦離開了他的視線就會讓他覺得害怕惶恐。
“小池?小池……”海霧喊着。
宋北森聽到喊聲,連忙跑進來,海霧看到宋北森莫名有點兒激動,他問着:“小池呢?小池去哪兒了?”
“他回CHI拿文件了,下午就回來了。”宋北森微笑着對海霧說着:“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餓。”海霧說,一摸肚子,還是有點兒餓,可是他沒看到池君辭,沒有心思吃任何東西。
朝着門口張望了一會兒,他小聲說着:“還是有點點餓。”
“我給盛點甜粥。”宋北森下樓去盛了點粥,因為這個別墅比較隐秘,除了劉強,宋北森将所有的人辭退,連保姆都不留一個,所以這個粥是他熬了三四個小時熬出來的。
海霧等了一會兒,粥終于來了,清香可口的甜粥,聞着就知道很好吃。
他歡呼着:“你真是太厲害了,還會熬粥。”
宋北森在床邊坐下微笑着:“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天天熬給你喝。”
海霧剛露出笑容,但是一想到小池不讓他随便拿別人的東西就郁悶說着:“小池會不高興的。”
宋北森将粥盛到碗裏,淡淡問着:“你為什麽這麽聽他的話?對你來說,他很重要吧。”
海霧點了點頭:“很重要。”
宋北森一愣,他沒想到海霧回答得這麽幹脆。
他怔愣之後淡淡微笑:“是啊,如果不是很重要,你也不會傻乎乎的不顧一切去替他擋住那塊大石頭,你知不知那石頭再往上一寸,就會砸中你的心肺,你會死的。如果當時那個人是我的話,你會替我擋住那塊石頭嗎?”
“會,我們是好朋友啊,你對我這麽好,我也要對你好。”海霧傻乎乎的說着。
“那池君辭呢?”宋北森淡淡問着。
“小池是我的光。”海霧站定解脫,他不知道自己的說法對不對,但是池君辭對他來說,就是一道照進生命裏的光,讓他的世界忽然有了各種各樣的色彩。
宋北森淡淡苦笑。
他知道海霧所說的光是什麽意思,大海深處是沒有光的,黑漆漆的一片,而對于海霧而言,唯一一抹照亮他前方的光就是池君辭。
所以他無條件的相信池君辭的任何話,他把他的每一句話當成了金科玉律人生格言般的遵守。
池君辭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宋北森在喂海霧甜粥,他說着:“我回來了。”
海霧一看,頓時開心不已,要不是他的尾巴還不能變成腿,他此刻已經變成了腿朝着池君辭飛奔過去。
劫後餘生的幸運感深深的包圍着他,他張開懷抱,在池君辭走過來的時候,一把把池君辭抱住。
池君辭拍了拍海霧的肩膀說着:“行了行了,接骨中呢,別閃着腰了。”
海霧一把放開池君辭,池君辭看着宋北森手裏拿着甜粥,淡淡的接過來說着:“宋總幫了我們很多,我來吧。”
池君辭喂着海霧吃粥說着:“你的腰,還疼嗎?”
海霧搖了搖頭:“不疼。”
池君辭淡淡笑了。
“你吃飯了嗎?我煮得挺多的,你可以下樓去吃點兒。”宋北森淡淡跟池君辭說着。
池君辭微微搖了搖頭說着:“我在家吃了趕過來的。”
“你吃了什麽?”海霧立馬敏感起來,陽川哥肯定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可惜他沒吃到。
“很多。”池君辭微笑着。
“好吧。”海霧覺得淡淡的惋惜,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喝粥吧,這個粥也挺好喝的。
“總監,不好了,那個醫生不見了。”劉強立刻走進來,他找了別墅一圈沒有找到那個醫生:“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他已經沒了蹤跡。”
宋北森連忙沖出去,這是一件大事兒,因為他之前有野心想要馬章殺了池君辭從而害了海霧一次。
他不想再害海霧第二次。
他臉色冷峻對着劉強說着:“讓所有的人找,找到直接做成意外死亡就好了。”
池君辭也跑了出來,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問着宋北森說着:“怎麽樣?找到了嗎?”
宋北森搖了搖頭:“讓那老東西跑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命令人只要找到他,就立刻做成自然死亡。”
池君辭狐疑看向宋北森:“你會不會想多了?”
宋北森一愣:“什麽意思?”
“這個醫生是宋氏的生物研究醫生,你調動了人,誰是第一個知道的?肯定是你弟弟宋陵與你爸爸宋國服,那麽問題回來了,他們誰更針對你?想要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為什麽要把一個醫生帶回家。”
“宋陵。”宋北森斬釘截鐵。
他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給池君辭說着:“這裏有劉強,他是我兄弟,完全信得過,我先回一趟宋氏。”
池君辭掂了掂鑰匙誠懇的給宋北森道謝:“如果不是你,海霧恐怕早就出事了,我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宋北森白了他一眼:“不用謝我,我又不是為了你。”
宋北森急沖沖的朝着別墅外走去,池君辭看着宋北森遠去的背影上樓了。
海霧疑惑的看着池君辭問着:“發生了什麽事兒?”
池君辭淡淡微笑着:“沒事兒。”
他走到海霧的床邊問着:“如果将來你遇到危險,你會怎麽辦?”
海霧一愣:“跑啊。”
池君辭笑了:“如果跑不掉呢?你要怎麽辦?”
海霧沉下臉,他不知道怎麽辦?他能怎麽辦?
池君辭看向海霧說着:“我教你一個辦法,你就拼命的尖叫。”
“為什麽?”海霧不解。
“因為人魚的聲音可以殺死一切生物,你遇到危險的生物的時候,你放肆的沖着他拼命的叫喊,只要他聽到你的聲音,他就會在恐懼中死去。”池君辭淡淡說着:“但是你記住,不到迫不得已,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殺人,也不要害人。”
他知道海霧的聲音能殺死人,也問過一個頭發花白的船夫,海邊的人對人魚的聲音忌諱莫深,通過這幾次海霧殺人的預示,他大概推斷出來,海霧的尖叫聲裏有一種次聲波,可以穿破人的神經,指使人産生幻覺,在自己最害怕的一件事情中死去,所以死者往往死狀凄慘、面目猙獰、雙眼突兀而恐懼。
這也就是為什麽人魚被稱為海上的死神。
傳說,輪船在海上最怕的不是觸礁與暴風雨,而是遇到人魚,在海裏遇到人魚是人死船沉的噩兆,他們美麗的外表下有着殘忍的極具蠱惑力的聲音,那聲音可以殺死任何一個聽到這種聲音的生物。
這也就是為什麽海霧這麽蠢這麽慫還能在海裏活到現在。
只要他痛苦尖叫一聲,整個海域恐怕不會有活物。
池君辭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養了一個□□才微微慶幸,當初如果聽了馬臨的話,狼子野心的将海霧弄去做基因研究,恐怕他此刻墳頭的草都長了幾茬。
海霧點了點頭:“好,我也會殺人嗎?”
池君辭點了點頭:“人也是生物,你可以殺掉一切生物,你記住,以後如果遇到了危險,你就放肆的尖叫。不到迫不得已千萬不要出聲,因為你一旦出聲就沒有挽救的餘地,人命只有一條。”
咯吱——
門開了。
池君辭回頭一看,那個老醫生舉着一把槍走過來,滿臉皺紋因為他高度緊張,所以擠在一起。
“舉起手來。”老醫生說着。
池君辭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個老醫生一直都沒走,他一直都在別墅裏不曾離開,他躲了起來制造了一種他離開的假象讓宋北森把所有的人都調走了。
池君辭怕他激動走火,慢慢舉起手來,走到床沿淡淡的看着他說着:“您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老醫生舉着槍命令着:“站到角落裏去。”
池君辭舉起手,慢慢的朝着角落裏走去。
老醫生靠近海霧,鎮定說着:“走,跟我走。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成為人類謀利的工具,我也不會讓你成為利欲下的犧牲品。走,快點兒。”
海霧心裏一咯噔争辯着:“小池不會這麽對我的。”
老醫生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海霧:“你是被洗腦了嗎?你什麽都不懂,你只是一條海裏的人魚,你不懂人類社會的可怕,我在實驗室裏見過很多研究實驗,人都可以拿活人來做實驗,別說你這麽珍貴的一條人魚,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你的眼淚那麽值錢,他是在利用你啊,如果沒有你,你以為CHI集團還能屹立不倒?如果不是你的眼淚,CHI早已經被并購,他為什麽對你那麽好?因為他看到了你的價值,沒有人會真的對你好,他們都是在利用你,現在我要你快點兒走。”
“那是我自願的,我自願把眼淚給小池的,他沒問我要。”海霧争辯說。
“你是被他的僞裝給騙了,你那麽單純,根本不懂人心險惡,快點兒,不然我打死你也好過讓你成為利益的犧牲品。”老醫生說着。
他搞研究大半輩子,他對每一個生物都有着最高的敬意,他是研究這一行的,他把一輩子都奉獻在這個事業上,當有一天他看到了傳說中的人魚,那對他來說,是接近神的存在,他終于見到了傳說中智慧又美麗的生物,雖然海霧跟他想象中美豔殘忍的人魚出入很大,但是并不妨礙他對他懷揣着敬畏,一個信徒是不會出賣自己的信仰。
他以為海霧是被池君辭騙了,他以為池君辭從頭到尾都在欺騙這條人魚,他不想讓海霧成為犧牲品,所以他想方設法來救海霧脫離苦海,可是這條人魚根本不領情。
“快點兒,我帶你走。”老醫生說着。
海霧的尾巴還沒好,還不能走路,這個時候他能去哪兒,他不滿問着:“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大海。”
砰——
老醫生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宋北森一槍擊中手腕,他手裏拿着的槍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鮮血濺了一床單,紅豔的如同驟然開放到極致的杜鵑花,拼命的用自己最後一抹餘晖開放。
老醫生在地上拼命的掙紮着。
海霧被那“砰”的一聲吓得臉色煞白,他驚恐的看着那個老醫生在他的面前倒下去,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血順着手腕上流下來,流的滿地都是。
池君辭在宋北森開槍的那一瞬間立刻跑過去捂住海霧的眼睛。
海霧的小臉一片冰涼。
宋北森走進來淡淡說着:“你們兩沒事吧?”
他舉起槍真準備殺了這個老醫生,老醫生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等等,你別殺錯了人,這個老醫生以為我們兩是壞人,所以想要帶走海霧把他送回大海。”池君辭平靜的解釋。
宋北森啞然,他沒想到會是這樣,只是人已經被他打傷了,此刻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老醫生,舉起槍:“不管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只相信死人。”
“不要。”海霧忽然攔住他,他知道老醫生是為了他好,他看不清人類社會的複雜,但是他能分辨出什麽是好什麽是壞。
宋北森猶豫了,他平靜而又自然的跟劉強說:“把他送回去,處理好,順便把他的孫子抱過來,如果他敢說出去一個字,那就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強點了點頭去處理了。
海霧仿佛七魂全被吓跑了,他驚恐的看着宋北森,往後縮一下,一把抱住池君辭。
他記得以前在海裏的時候,有好幾頭大白鯊就是這樣死的,那個船上的人“砰”的一聲,大白鯊身上就出現無數的血窟窿。
他現在不光光是驚恐,還有極度的害怕與傷心,他不知道怎麽了,心裏開始有點兒害怕宋北森了,他在他的面前了人,還想殺了一個想要把他送回大海的人。
他跟這個老醫生并沒有過多的接觸,只是短短的幾天換藥與問診,但是他分得清好壞,他知道這個老醫生是為了他好,但是卻被宋北森打成這樣。他看到漆黑的槍口就一陣惶恐,海裏很多魚都被這種又長又尖銳的槍口打傷,所以在他的潛意識裏宋北森就成了他害怕的那一類人,他不敢靠近。
宋北森找人處理老醫生,關心的靠近海霧問着:“怎麽了,你被吓到了嗎?”
海霧在宋北森靠過來的那一剎那瞬間後退一把抱住池君辭腰,他驚恐的看着他。
宋北森詫異:“你怕我?”
繼而,他又苦笑一聲:“你竟然怕我?”
他是為海霧殺過人也為了他留下那個老醫生的命,海霧最後卻在埋怨害怕他。
池君辭将海霧抱起來,抱到隔壁的房間,淡淡說着:“他被吓到了。”
宋北森剛想要跟上去,最後卻止住了腳步,他确實誤傷了人,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是他對海霧很好。
他不遺餘力的對他好,他以為海霧會明白會知道的……
可是,海霧不知道。
海霧被抱回了房間抓着池君辭的手不放手,他小聲哽咽着:“我知道宋北森對我很好,我也知道醫生是為了我好。”
當一個對你很好的人為了你差點誤殺了為你好的人……
無論讨厭誰,都是不應該的,因為自己才是這一切的原罪。
海霧瑟瑟發抖的被抱到隔壁的房間,他臉色慘白,手心一片冷淡。
池君辭幫他把身上的血洗幹淨,之後抱着他上了床,人魚的尾巴還是沒有變成了腿,池君辭摸了摸那鱗片,上次因為他想要珍珠,人魚剜掉的傷疤還在上面,傷疤異常猙獰。
他手下的溫度直線的升高,海霧的體溫前所未有的高。
池君辭一邊給他量身體的溫度,一邊問着:“還疼不疼?”
海霧淡淡搖了搖頭:“不疼。”
池君辭拿出溫度計,他發現海霧确實發燒了,臉色慘白,身體滾燙,他還毫不知覺的拉着池君辭的手。
池君辭珍重的問着他:“如果今天是我拿着槍打傷了那個老醫生,你會怕我嗎?”
海霧愣住了,仔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會。”
“為什麽?”
“我不知道。”
人都是有私心的,連人魚也有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池君辭,他把池君辭放在自己的心尖上,因而他不會怕池君辭,甚至他從來不怪他。
可是一旦換成了宋北森,他就有點兒害怕,不敢接受,縱然他知道宋北森是為了他才拿着黑漆漆的槍打傷人的。
“宋北森會補償給老醫生家裏人的,他做錯了事兒,他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譴責他,但是你不能,因為他是為了你才這麽做,這個世界上的好人那麽多,可是真正對你好的又有幾個?能夠為你殺人犯法也沒幾個。”池君辭開導着:“那個老醫生想要把你帶到海裏,可是他完全不顧你的意願,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沒有本事把你從這裏送回大海,他更沒有想過你的尾巴還沒變成腿,你還不能走路,他甚至罔顧任何人的好意一味的将思想強加在你的身上,他為了你好,你應該感恩他,但是你不能盲從,善良是有立場與原則的。”
池君辭慢慢的開導人魚,也許人類社會的複雜他不懂,但是他要教他分清善惡是非,分清立場原則。善的不一定是對的,惡的也不一定是錯的。
對他好的,他要感恩,對他不好的,他要學會不妥協。
海霧點了點頭,他聽得迷迷糊糊的,還是有點兒不懂。
他的思維很直觀,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對他好的,他也會對別人好,對他不好的,他就慫慫的不去招惹別人。
他知道宋北森誤傷了醫生是為了他,他也知道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醫生想要救他,但是他還是有點兒害怕。
咕隆隆——
海霧的肚子響了。
此刻夜已經深了,他才發現晚上兩個人都沒吃東西,海霧抱着他的手臂,身體滾燙,他抱着他的手臂沁出了冷汗,似乎被剛才驚吓到了一直不肯松開。
他那一雙靈動又滿含委屈的雙眸讓池君辭沒辦法推開他。
這不是海霧第一次面對死人,可是卻是他第一次看到滿地鮮血,能被吓成這樣也是情理之中。
“我也餓了,我下樓去煮點面條。”池君辭要往樓下走,海霧依然能抓住他的手。
海霧剛剛親眼看到一個人在自己的面前被一槍嘣得滿身是血,他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他只能緊緊抓住池君辭的手。
池君辭見他抓着他不放手,便也沒說什麽,他的主心骨的傷還沒好,骨頭也沒長攏,尾巴依然沒有變成腿,他還不能走路,池君辭抱起他朝着樓下走去,他把他放在餐桌的凳子上,自己跑去下面條。
池君辭本來不會做飯,他會弄得只有泡面,但是海霧發燒,白天本來就沒怎麽吃飯,再不吃點東西抵抗力又要下降,海霧現在這個身體情況是不适合吃泡面的,他打開網上的視頻,折騰了半天,終于下了一碗雞蛋面。
水都被煮幹了,面也坨了,他嘗了一口,嗯,能吃。
池君辭煮好了泡面把泡面端過來,給海霧。
海霧迷迷糊糊聞到面條的香味感慨一聲:“真香。”
其實一點兒也不香,泡面都坨了,水都幹了,黏在一起。
他拿起筷子,攪拌着,吃了一大口面,沒味道,雞蛋裏還有雞蛋殼。
但是他知道池君辭從來沒有做過家務,也從沒做過飯菜,這是他第一次做飯,就算不好吃,他也要說好吃,海霧向來都是一個很懂事的人魚。
“我想吃辣條了。”海霧說,這面條一點兒也不好吃,連個下飯菜都沒有,他知道池君辭不會做飯,更別說弄個下飯菜,所以他就着辣條吃應該會很好吃。
池君辭也知道自己做的什麽水平,海霧向來都很懂事,懂事的令他感到心疼。
他走到冰箱裏拿出幾袋辣條,把辣條倒在盤子裏端到海霧的面前囑托着:“少吃點兒,你發燒了,吃太多小心扁桃體發炎。”
海霧用筷子夾起來一小根辣條絲,他把辣條絲放在面條上,用筷子卷一卷,吃了一大口面條,吃完之後還不忘記跟池君辭說:“好吃。”
吃完了一口,他又夾起一小根辣條絲卷到坨得不成樣子的面條裏。
池君辭就坐在他身邊看着他吃。
宋北森這個時候從樓上走下來,池君辭看着他:“處理好了嗎?需要我幫你嗎?”
宋北森搖頭:“不用,已經處理好了,他家人我也安撫好了,他的小孫子也被帶到我家,他不敢說出一個字的。”
他從不相信人,人為財死才是人|性,他寧願相信人|性,也不相信人。
海霧也沒有之前那樣害怕宋北森,他有滋有味的嚼着自己的辣條拌面條問着:“你餓了嗎?小池下了不少面條,很好吃?”
宋北森看到那坨成一團團的面條一陣失笑:“好吃?”
繼而他淡淡說着:“我去煎幾個荷包蛋,你可以吃慢一點兒。”
海霧“奧”了聲。
池君辭淡淡看向海霧,他以前只是覺得這條人魚很珍貴,很慫,嘴饞,喜歡鬧小脾氣,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覺得海霧很懂事。
他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對他好的,就算是再壞的人,在他的面前殺了人,那對他而言,不是惡。對他好的,才是好人,對他不好的,都是壞人。他沒有人類那種道德評判,他只有自己的感覺。
宋北森沒過一會兒煎了三四個荷包蛋出來,池君辭給海霧夾了一個說着:“多吃點,增加點抵抗力。”
海霧看着宋北森指導着他說:“你要用面條包着辣條才好吃。”
宋北森笑了,這種稀奇古怪的吃法,他嘗試了一下,包着辣條的面條确實好吃了。
宋北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生活很簡單,面是坨得,荷包蛋也不好看,下飯的菜也就一盤辣條。
可是卻舒心得讓人想哭。
再好吃得山珍海味他都吃過,從來沒有一頓飯像現在這樣簡陋而讓人舒心。
☆、假“糖”
修養了大半個月,海霧的尾巴終于變成了腿,池君辭讓他收拾東西,晚上就來接他回家。
他歡快的把東西自己的小皮箱裏塞去。
宋北森在門口敲了敲門,海霧一看宋北森,連忙笑着說:“我要回家了。”
他臉上難以掩飾的開心與愉悅,連半分留戀都沒有。
宋北森走了過去,淡淡笑了:“你就那麽想回池家別墅嗎?”
海霧向來直腸子,點了點頭:“對啊,陽川哥說給我留了很多好吃的呢。他說等我回去,他一定不會欺負我,他還說要帶我出去玩呢。”
宋北森欲言又止,繼而他坐了下來,目光炯炯的看着海霧,“池君辭對你很好嗎?”
海霧點頭:“好啊,他對我最好了。”
“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
“你有多喜歡他?”
“很喜歡,非常喜歡。”海霧想到了什麽,補充了一句:“只喜歡他一個人的那種喜歡,跟喜歡你是不同的。”
宋北森苦笑,其實不需要後面那句,他已經明白了。
“不管他做過什麽,你都喜歡他嗎?”宋北森似乎想到什麽,淡淡問了一句:“如果……”
他停頓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卑劣的小人,靠着那麽一點兒微不足道的手段去獲取那麽一絲絲渺茫的希望,他厭惡這樣的自己,可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
他知道海霧喜歡池君辭,所以池君辭不管讓他做什麽,他都會去做。
可是他呢?他一開始只是想要逢場作戲,沒想到只是因為一句話就入戲太深,現在他想抽身,免得深陷泥潭,可是他抽不開身,他只能一點點的陷進去、陷進去……
他想要抓住,卻抓不住,他想要抽身,卻沒辦法抽身。
海霧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勾得他心癢癢,得又得不到,放又放不下。
他只能看着他,心裏想着他,久而久之,他變成了這麽一個卑劣的人。
他知道自己很卑劣,但是他死不悔改。
他笑了:“如果我跟你說,從一開始池君辭把你帶上岸只是騙你的呢?”
海霧在收拾東西的手突然一頓,有點兒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來,淡淡的看着宋北森。
宋北森從沒有想過自己像現在這樣卑劣,他仿佛很滿意海霧頓手無措的樣子,他繼續說着:“他當初把你帶上岸只是為了騙你,因為你的眼淚太值錢了,一顆眼淚二十萬,一串珍珠淚拯救了一個融資困難的集團,他把你留下是因為你很值錢,他對你好,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
“我知道。”海霧猛然打斷了宋北森的話。
他不想宋北森繼續往下說,他也不想知道那麽多。
他慫,也很笨,但是他不聾,他也不瞎,那個老醫生告訴過他,他們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