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作者有話要說: 2016/11/19/雙更

史豔文是個有恩必報的人,素還真為他固魂,談恩論義,他為他對付異識也是應當。

正式站上苦境武林,于他而言也有了更多機會,所以他已做好了準備。

可這其中,絕不包含紋風不動地接受那些如星火燎原般的“小道消息”!

齊天變應該和枯九泉有過一翻苦戰,史豔文目光掃過枯九泉臉上的巴掌印以及牙印,而且是肉搏戰,也不知那本棍譜他學到了幾層,不過短短時間能擒下枯九泉,應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誰點的穴?”

銀豹擦着快雪銀鈎,聞言瞥了地上的棺材臉一眼,“沒人點穴,他長得奇形怪狀,我們也找不到穴位,屈世途給他灌了半碗高湯。”

“高湯?”

“嗯,據說是小鬼頭和小狐實驗調配出的新藥,屈世途略為估計,剛剛好能躺到素還真回去取出封印異識的琉金又托人送來的時間。”

史豔文挑了個面具把玩,“什麽人?”

“一名刀者,素還真并未向我們全部公開異譜人員,不過據小道消息說,”銀豹坐直了身體,隔着面具都能感覺到他的高漲興致,“是個相當豪邁奔放性格直爽霸氣的人,素還真的至交。”

史豔文看着他,從面具看出去的視線比他想象中狹窄,“你好像很興奮?”

“還好還好,”銀豹摸着下巴,“不過距離素還真回去也有兩個時辰了,怎麽人還沒來?”

“不知是哪方宮裏的。”

“你手上就是。”

“金獅?”史豔文移開面具,“你這樣期待,我也有些好奇他長什麽樣了。”

……

嚣狂的白色亂發,身材壯碩,人高馬大,肌肉結實,皺眉肌很凸出,眉濃而清,遒勁有力,視線剛直不避,高出史豔文與原無鄉一點。

“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聲音極其洪亮,一笑震十方,

壯士二字遠遠不及,史豔文和銀豹互看一眼對方的身板,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亂世狂刀長得非常具有壓迫感。

“你就是史豔文?”

史豔文笑了一下,好生将面具放下,“我是史豔文,這位——”

“素還真如何稱呼我,你便如何稱呼我,”亂世狂刀上下仔細打量他,“不必忌諱。”

“……”敢問我是要忌諱什麽?

銀豹往旁邊挪了一步,“不動城各宮間有小道消息通過圖騰聖獸流傳,其中一條是麒麟星偏殿裏住了個……咳咳,藍顏知己。”

話未完,意未盡,史豔文的臉卻以肉眼可見的變化一步一步黑了下去。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緊接着亂世狂刀就扔給他一個錦囊,“這裏面是琉金,不得以肌膚相觸,素還真托我轉告處置地點在城外,由你實施。”而後又語重心長地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不小,“素還真為人數十年如一日的清寂,你既願與他相伴……要為他保重啊。”

“……”

“我去找葉小釵,創罪者兩次試探,接下來應是要正式攻城,我們會在暗處提防設伏。”說完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臉欣慰,行走如風。

“……”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些‘小道消息’到底是——”史豔文猛地轉過頭,銀豹開溜的身影已然走到了大門口,“銀豹!”

那廂亂世狂刀對着葉小釵哈哈一笑,“他們感情真好啊。”

葉小釵默默戴上面具,擋住滿臉嘆息,是啊,原無鄉的性格,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感情不好都不行啊。

素還真特意叮囑将執行地放在城外,一是考慮放大目标,吸引敵方注意力,二便是考量史豔文反正已經入了創罪者的眼,又是克制陰詭的功體,幹脆光明正大地将這枚将棋放在前線。

眼中釘,自然是不錯過任何一個機會欲除之而後快的,也算是,以身犯險。

而枯九泉,便是史豔文正式踏入武林的墊腳石,也是一封拜帖。既是面向武林的拜帖,自然是越引人注目越好。

這也是亂世狂刀被提前招來的原因,素還真終究還是不放心的。

其實也沒那個必要,他在不動城從未真正動武,太過溫文爾雅的性子讓衆人多少都有些看低了他的實力,可史豔文從不願成為他人累贅,所以,他需要一次徹底的認可。

愈時,至夜。

枯九泉醒的稍早,刀猿劍狼拖着人剛來到城外,動作倒是标準的反派,只是見人醒了還幫他提起來就有點多餘了。

要從他身體裏挖出異識不難,但他們需要做一場簡短的戲,此刻也不知多少人看着,多餘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

史豔文許久沒嗅過殺伐之風了,原是不喜的,此刻竟覺得格外舒适。他深吸口氣,默默看向遠方,似在思索,月色朦胧在身外勾勒,月下身影變得越加奪目。

徹底醒過來的枯九泉沒有錯過那抹耀眼光芒,他看的無比清晰,耀眼光華在眼中無限放大,幾乎籠罩了靈魂。可他只看了一眼,也是最後一眼,電光火石見,視野便來了個地覆天翻,掙紮與疼痛齊齊而至。

慘叫喑啞困于喉間,骨肉分離的聲音在陡然寂靜的戰場上格外清晰,冰冷鮮血四處直濺。

氣氛降至冰點。

刀猿劍狼一愣,待到白色身影站回了原位,才反應過來慢慢低下頭,枯九泉的頭頸扭曲難看,帶着驚悚表情的頭顱被無情棄置在地,深凹的雙眼鼓脹而出,長舌鮮血與唾液糊在了一起,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讓人反胃。

動作狠絕至此,面上卻挂着若有似無的微笑,白衣染上點滴血跡的樣子既熟悉又陌生,衆人莫不背心一涼,史豔文暗自點頭,這才是高冷魔城該有的作風。

沒有哪裏不對,至少史豔文認為如此。

暗處蒼鷹卻和金獅對視一眼,這手段效果雖好,但,那一瞬間的戾氣,重了。刀兵斷首不過一瞬,生生将之扭斷卻痛苦難言。

不過此刻卻注意不得這些,幽藍色的鬼魅仿佛自地獄深處以迅雷之勢沖出,吸納周遭生氣,從身首分離的屍體上掙紮而出,離之最近的刀猿劍狼忍不住倒退開來,史豔文對着幾人行禮,“接下來,就勞煩幾位,別讓他體內的那顆異識跑了。”

“……”燎宇鳳收回放在他伸手的視線,捏了捏銀豹的手,對刀猿劍狼道,“注意了。”

刀猿劍狼嚴陣以待,“嗯。”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幽藍鬼魅嘶吼一聲,忽而疾如閃電,化作圓盤呼嘯而逃,好在刀猿劍狼早有準備,一刀一劍斷去去路,反身一腳如踢球般将異識踢了回來。

史豔文看了眼銀豹,連退三步,“莫要讓他趁機入體!”

“瞧好吧。”

銀豹右腳往後一跺,與燎宇鳳左右雙分,異識先是跑向銀豹,卻被他一擋一奪,快雪銀鈎受圖騰之力加持越加極速,跳動的身影阻住了所有退路。後又半空中往燎宇鳳方向逃去,燎宇鳳披風橫掃,浩力将異識又逼回原地,正待再出手,卻見異識陡轉!

“小心!”燎宇鳳提醒。

“無妨。”

且,正等着呢。

史豔文搖頭示意他不要讓出缺口,腰間雙手一頓,眼見異識即将貼身 ,他卻微微一笑,衣袖運起真力橫掃,悄然移動留下了模糊雙眼的重影,趁着異識晶源沖擊而來的瞬間翻身避過,手中明芒一掃而過!

風沙過後,再定睛,史豔文已經一手執着異識點頭道,“可。”

的确是簡短的一場戲,一場游戲,莫名沉悶的游戲。

琉金覆蓋凝結成石,史豔文甚至還好奇地拿起來打量,幾人略松口氣,各自化去武器,史豔文忽然看向銀豹,“對了,你的小道消息裏有他們的行蹤嗎?”

“誰?”銀豹問。

“山下的探子啊,”史豔文笑了笑,“都說死者為大,好歹是同一個組織的人,他們不來收埋屍體,我們也該将枯九泉送回他的同伴身邊,這才說的過去啊。”

殺人送屍,又奪異識,創罪者可算是被公然挑釁嘲諷了個徹底,看來今晚是不用想着休息了。

屈世途打發了兩個童子睡去,回到大堂時卻被衆人詭異的氣氛乍驚,刀猿劍狼安靜地站在一邊,燎宇鳳和銀豹倒是在小聲交談些什麽,遂走到離他最近的蒼鷹旁邊,不由自主也降低了聲音,“你們這是怎麽了?史豔文和金獅呢?”

“啊。”蒼鷹沉沉地應了一聲。

屈世途可不像素還真,能與他心音相通,只好看向銀豹。也不知他是哪裏來的默契,竟也能對蒼鷹要說的話理解個七八分,銀豹用爪子頂了頂面具,“史豔文去和金獅在城內檢查陣法。”

“你們氣氛有異,可是有誰受傷了?”

“無,”銀豹想了想,“有一件事……史豔文的來歷只有你與素還真清楚,但不知他以前是哪裏人士?”

“何有此問?”

銀豹故作深沉地笑了聲,“無他,我看他與素還真交從甚密,本以為是溫潤如玉的大家公子,或是武智上層的隐居俠士,但看他穩操大局進退自許,下手狠厲又實在出乎意料,故而好奇。”

屈世途聽後笑了,“你們啊,難道是被方才的動作吓到了?唉,魔城魔城,自然行的是魔事,史豔文那接連舉動也是為了将創罪者的注意力完全引到不動城,也好為素還真分擔更多風險。何況史豔文下手極快,也算幹淨利落,枯九泉本是已死之人,我倒并未覺得哪裏吓人。”

話是如此說,銀豹想着那時史豔文臉上微笑,總覺隐隐不對,可惜屈世途距離太遠,并未瞧見。

屈世途見他們不語,又道,“他和素還真很像,觸及底線便是冷面無情,他之來歷不可說,但他所做的事,大約是和素還真一樣的。”

“和素還真一樣?”

“祭品。”

“……”

屈世途輕嘆,“他們啊,都是這天下的祭品,心甘情願的祭品,相信他吧,因為,素還真信他。”

話已至此,還能有什麽可說的呢?素還真信他,他們當然沒有懷疑的理由。

銀豹與燎宇鳳對視一眼,也怪他平日給予的修雅脫俗形象太深入人心。

再過一段時日,想是就适應了。

史豔文其實不善陣法,但那堂內總讓他覺得哪裏不舒服,連銀豹都比日常沉默些,雖說重兵将臨,但也不必如此沉重,他待不下去,只好自己先走了出來。

沒想到金獅也跟了出來。

他不過是随便找了個理由出來散心,素還真親自布置的陣法,自然是沒有纰漏之處,金獅豪爽,卻非癡傻,時時看向他的視線也太過直接,不知在觀察些什麽。

這陣法設置乃為請君入甕,只待創罪者攻擊一入城,陣法便會啓動,為匿形傳送困鎖之用,入陣後,萬裏黃沙,廣袤無垠,不見宮殿,黃沙之中,史豔文揮灑琉金于其間。

素還真此回出去着重在于找出異識暗藏于苦境的潛伏者,各方斡旋必不會少,還有那神秘的心武棋會,及所謂的三教本源,未來的九輪天……

越想麻煩越多,史豔文不禁為之嘆息,也不知素還真那頭白發是練武所成,還是因此愁白的,也有可能是天生的,就像俏如來。

真想看看他黑發模樣,是怎樣的感覺,應該要青澀些吧。

“你可以見見素續緣。”

史豔文愣了一下,慢慢擡起頭,四處檢查的金獅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前,“我為何要見他?”

金獅從他身邊經過,“你不是想見黑發的素還真?”

“……”他說出來了麽?史豔文轉身跟上,太息般道,“可他不是素還真啊。”

金獅微微回頭,史豔文給人的感覺一如碧葉清河,田田千傾,一目了然又深不可測。無風無浪時,看起來令人心曠神怡;風吹浪打,內裏潛藏的驚濤又叫人訝異。雖是初次見面,但頗得人好感。

“我倒覺得你遲早會見到他,說不定,會是續緣主動來見你也不一定,本來一家人,總要見個面的。”

史豔文目瞪口呆。

子夜,不動城外有五人來勢洶洶,殺機重重,時間剛好。

史豔文叮囑幾人,“金獅暫不出手,防備變數,蒼鷹埋伏城外,餘下幾人自我應敵,視形勢告竭,勿忘護住要害,小心為上。”

屈世途暗暗點頭,若沒有史豔文,素還真此行怕得親身上場,又是好大的奔波。

——此為第一步,誘敵深入。

創罪者很自信,兩度試探,數日調查,不動城的情況都已摸清,即便是這城門,他也找到了破解之法。至于那個白衣人,只破了他一招,仍是不足為慮。

他也很着急,唯恐異識有所纰漏,一貫的速戰速決,除了上次帶來的那名手下,名為貫天行者,多出的那幾個新成員——據小道消息說——才是被異識複活之人,也是他們此計的目标。

小道消息啊,史豔文一人站在陣法中,無聲嘆息,沒想到屈世途也是小道消息的收藏者,委實是出乎意料。

正出神間,陣法猛晃,轟隆一聲,如巨石崩碎,史豔文隐去身形,遙遙一望,果是城門被破。數道光線劃過,緩緩落于陣中,來的正好!史豔文嘴角動了動,忽來的濃霧卷着帶有琉金風沙席卷而去,眨眼便至人畜不分,倒與他那些迷夢有些相似。

史豔文靜下心,引動陣法,腳底無形之氣籠罩那三人,一襲白衣倏忽飄去,悄無聲息地穿過幾人之間,在濃霧的掩護下與那三人一同靜靜消失。

濃霧漸去,創罪者看了一眼三人消失的地方,臉色極其難看,捂着口鼻狠咳了幾聲,此刻再不明白是中計,就真的是癡愚了,“退!”

——風沙中含有琉金,随呼吸入體,當初深海主宰便是被其石封,我會托人送來。

——你那次受難也是因此琉金?

——是,豔文切記,陣法中暫時屏住呼吸。

——這就是你的第二步,甕中捉鼈。

——素某不過紙上談兵,還需你執行。

外來者于沙中閉氣喘咳,未曾察覺環境已然有變,史豔文閃身遠離,自懷中拿出兩枚丹藥,遞給早已在此等候許久的刀猿劍狼,“這是素還真所備,無需顧忌,我會在旁照應。”

刀猿吞下藥丹,“方才幾掌可不能白受的。”

劍狼笑了笑,扛着長劍大步跟上。

史豔文揮袖散去遮眼風沙,那三人也終于發現有異,大驚失色,“是你們!”

刀猿劍狼冷笑,也不多言,刀劍齊上,戰事一觸即發。

史豔文轉頭遙望城門方向,龐然沉重的劍意隐隐浮動,應是蒼鷹,暗暗敬佩不已,“還望不要受傷才好。”

——琉金入體,創罪者必然發揮不出全力,由銀豹、燎宇鳳與蒼鷹共同伏擊,除一人之外,不能有任何漏網之魚。

——一網打盡麽?

——不然,須留一生機。

再看這邊,刀猿劍狼方才畢竟受了傷,丹藥入體未得調息,刀劍雖沉穩應對,但已有力绌之态,使招大開大合,稍欠嚴謹。還是經驗不夠,史豔文想了想,忽然一掌擊地,奪目金光進入戰場,恰巧擊中了三人中實力稍弱的一人,未聽一絲慘叫,那人便當場喪命。

刀猿劍狼看了他一眼,史豔文道,“這是個好機會,他們也是旗鼓相當的好靶子,蒼鷹對陣時難免顧不上你們,你們也不必如平時一般心存敬意有所束縛,可趁機以多磨練一會,豔文等得。”

兩人一愣,默默轉過頭去,劍狼嘴角輕揚,“說得對。”

“這的确是個好機會。”刀猿嘿嘿一笑。

……

這次的請君入甕完成地超乎預料,除了兩件事。

一件是那名貫天行拼死護主讓戰局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讓一場欲縱故擒的假戲真做了,銀豹頗為感慨的與燎宇鳳收埋了那人,寧死不悔的忠心之人,無關正邪,亦不該曝屍荒野。

另一件就是刀猿劍狼。

蒼鷹回城時,陣法仍在,幾人不偏不倚一腳踏入了史豔文所在之地,金獅也在,肆無忌憚的刀光劍影齊刷刷自幾人鼻子前擦過,涼飕飕的。

“你……你們!可惡啊!”

“我跟你們拼了!”

“來!”

“劍狼恭候!”

“刀猿,你的底盤仍需加強,腕力不夠。”金獅大聲建議。

“那需時日,急不得,”史豔文笑了笑,“倒是劍狼,你的身法也需多加練習,蒼鷹應曾告訴你右膝可再彎曲一分,如此彈跳力或許會更好,若遭遇正面攻擊,生機更大。”

“啊,是!劍狼又忘了。”

蒼鷹,“……啊。”

銀豹歪着頭,“練功……和消遣吧。”

燎宇鳳看了會,“臨陣對敵,機會難得。”

反應很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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