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兄弟之情?你會把你家兄弟拖到床上施暴?薛易在心中冷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安雲慕身邊的人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也是令人欽佩。

他冷冷道:「行了,和我還說什麽客套話?安雲慕從小和傅公子青梅竹馬,他愛慕傅公子才華,苦苦糾纏傅公子,可惜傅公子看不上他。他就追到人家門派去,結果被人打傷。回來時變了容貌,他就想再借着這張臉,博得傅公子的垂青。可惜陰差陽錯,傅公子仍舊看不上他,他邪念頓生,做出給人下毒的這種下作事來。這其中一點誤會也沒有罷?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許知愕然道:「沒想到流言傳成了這樣,安将軍的确是被冤枉了。傅公子這個人,雖然生得很俊,可是人卻稍嫌多情了點。」他笑得很是含蓄,「要知道,這世間'多情'兩個字最是害人,傅公子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風流,然而在感情之道上,卻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的好。安将軍送的琴劍他收,安小姐送的香囊手帕他也收。其實那天安将軍不是自己去瓊華派的,是傅公子邀請他去的,結果在山峰頂上相聚,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由于酒中有毒,安将軍功力盡失,失足落崖。他以為是傅公子下的毒,回來後就向傅公子報仇,用新的身份追求傅公子,接近他以後再打探真相。沒想到安将軍遮掩身份以後,連安小姐也看上了安将軍,還打算和傅公子退婚,和安将軍結親。結果傅公子就警惕了起來,發現他的身份。可是安将軍的身份已經是個死人,連葬禮都辦了,當然不可能再繼承爵位,傅公子當然也就更愛安小姐一點。接下來的事情,或許薛神醫也知道了。安将軍拿到了聖旨,以欽差大臣的身份,重新回到了侯府。」

薛易沉默片刻,問道:「那麽,安将軍跌落懸崖時所中的化功散,到底是誰下的?」

「傅公子說,他并不清楚,但是他說,和安将軍飲酒那天,其實二少爺也在瓊華派,只不過二少爺不願現身和安将軍相見。我們捉拿了二少爺逼問,二少爺承認了,但是是安小姐給他的藥,讓他趁機下在安将軍的酒裏,傅公子不喝酒,倒是無礙。只要安将軍廢了武功,再将他軟禁起來,倒是沒想過要害他性命。沒想到起了争執,兩人動了手,安将軍便失足落崖了。」

薛易嘴角帶上了些許笑紋:「原來傅公子是無辜之人,二少爺也只是一時誤入歧途。安小姐怎麽說?」

「安小姐什麽也不肯承認,推得一幹二淨,說是根本不知道藥的事,她只是個女人,能有什麽計較?傅公子聽安小姐這麽說,就把罪名都認下來了。 」

「看來傅公子對安小姐倒是一往情深。」薛易挑眉道,「于是安将軍妒火中燒,給安小姐下了春藥,害她得了花柳,又将傅公子軟禁起來?」

許知咳嗽了幾聲:「主上的想法,我們做下屬的不好妄自議論。」

你剛才議論的還少麽?薛易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派和煦:「其實我根本不關心這些。許統領為什麽一定要告訴我?」

「這個麽……」許知讪笑,急得額角都帶着冷汗。

薛易面無表情。

許知的身份是安雲慕的下屬,但說的話卻并沒有故意偏幫誰,許知在意的,只有他的上峰安雲慕。如果說他的描述有傾向的話,那就是刻意敘說了安雲慕對傅君衍的深情。

的确也是,安雲慕被人害成這樣了,都沒有殺人報複,只是把安家攪和得一團亂,這得是真愛了吧?

「要不,薛神醫就當我沒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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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的意思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薛易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傅公子在安将軍心裏舉足輕重,若是失去傅公子,安将軍恐怕會崩潰。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好好治療傅公子,把小命捏緊一點,不要出于嫉妒,趁機對傅公子下手,對嗎?」

許知沒料到他竟然這麽直白,很是尴尬,随即十分真誠地道:「在下這三個月在薛家大宅,和薛神醫相處,可說十分欽佩。與傅公子比起來,在下其實更偏向薛神醫你。只是安将軍既然做出了選擇,咱們這些做下屬的,自當遵從他的決定。其實……薛神醫也不必在意,我們安将軍看似無情,其實該心軟的時候還是很心軟的,若是薛神醫将傅公子治好的話,安将軍也一定會感激薛神醫的。」

薛易聽他含蓄地戳破自己和安雲慕之間的暧昧,知道他們在薛家大宅颠鸾倒鳳的時候,許知沒少看在眼裏,卻從來沒有出言提醒過自己,安雲慕其實另有所愛這件事。

許知說是欽佩他,又能有多少呢?這些客套話,薛易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至于安雲慕會有他所說的「該心軟的時候」,估計得等到下輩子。

「不過露水姻緣而已,要他感激作什?」薛神醫毫不介意地擡了擡手,像是他把安雲慕睡了,此時正好一拍兩散。

「不過,許統領這個心腹做得極好,讓我十分佩服,不但事事遵從上峰的決定,還會揣摩上意,免得我們這些不長眼的,得罪了安将軍還不知道。」

「薛神醫說笑了。」

兩人一路閑談,說到這裏,正好到了後門。

薛易道:「許統領留步,不必遠送了,你是知道的,寒舍就在這附近。」

許知聽得出他話語中的淡淡譏諷,臉上的尴尬已是遮掩不住。以前還當主子的伴侶護送過,現在就變成客人了。要怪就怪自家主子太不厚道,始亂終棄得也太快,一點招呼都不打,讓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手忙腳亂。

許知沒有多話,再次抱拳行禮,目送他而去。

* * *

回到薛宅,天氣仍舊熱得厲害,但薛易卻感覺從頭到腳都是一片涼意。

他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熟悉的地方,恍然不覺烈日烤在他身上。

他以為會和安雲慕住在這裏許久,等待安雲慕報仇之後,他便帶着安雲慕,去自己隐居的靜溪山散心。沒想到一個夏天都還沒過,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灑掃的仆役看他曬得嘴唇幹裂,人卻像是精神恍惚,連忙将他拉到陰暗的地方,給他倒了一碗涼水。

「東家是不痛快麽?回去睡一覺吧,醒過來就好了。照小的說,這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無非是吃喝拉撒罷了……」

薛易努力擠出了幾分笑容:「忠哥說得對,我去睡會兒。」

徐忠道:「要不要讓李嫂子給東家弄點解暑湯?」

薛易搖了搖頭:「吃不下,我睡醒了再說吧。」

他仿佛失了魂一般,回到自己的房中。安雲慕似認真又似戲谑的話語依稀還在耳邊,似乎自己推開窗,便能看到安雲慕在院子中練武,或是他忽然推開門,半是耍賴地讓他做想吃的菜……

和安雲慕交心的機會并不多,想得起來的都是床上的戲言,算起來根本沒有過交心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覺察。

以前總想着來日方長,他和安雲慕還有一輩子相處的時候,沒想到,現在就已經沒有來日了。

或許對別人來說,三個月很短暫,但他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這個時間足夠他記得一輩子。

其實他閑暇的時間不多,很少和人親近,雖然在江湖中遇到了那麽多人,能讓他有異樣感覺的少之又少。

主要也是因為,他眼光太挑剔,所好的顏色又都是人間絕頂的俊美,而且又不能是豔俗之輩,所以一直保持了童子之身。

對燕青陽的感情,開始是驚豔,随後是同情他的遭遇。其實他們總共相處的時間也只有幾天而已,他就能單戀了七年之久,若不是實在沒有可能,他或許還會繼續追求下去。

而他竟然和安雲慕糾纏了三個月,俨然夫妻一般,還上過很多次床,甚至連道具都玩過了。

只可惜,這一切對安雲慕來說,只是閑暇時的調劑吧。

他在房間枯坐了許久,始終沒有睡意。

以前總覺得,安雲慕和燕青陽不能比,畢竟燕青陽一輩子都不可能屬于他。如今被安雲慕抛棄以後,安雲慕也不可能再屬于他了,卻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較,自己究竟更愛誰了。

可是,知道了這一點,又能如何呢?

在黑暗中,薛易對自己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其實他還要多謝安雲慕,教給了他許多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沒有回應的單戀,終究不能和耳鬓厮磨的情人比較。

因為過于親近,所以傷害就更深入骨髓。他是親手把傷了自己的刀,遞給了安雲慕。

如果時光能重來,他一定要選一個人相愛的話,一定不會是安雲慕。至于對方的相貌……他已經不會再介意相貌了。

到了現在,他哪還能沒發現,安雲慕雖然和燕青陽容貌相似,可是性格上南轅北轍。燕青陽那麽溫柔,安雲慕卻是心思深沉,在一起那麽久,他從來不知道安雲慕心裏想什麽。

他想試圖回憶安雲慕不愛他的證據,可是只要想一想,腦袋就鑽心的疼。那些曾經以為最甜蜜的過往,成了他最不願回顧,最不願觸及的傷口。

……

廚娘熬了綠豆湯,端了一大碗進來,招呼他喝下去,他雙目無神,毫無回應。

李廚娘着了慌,接連呼喚他多次,他才回過神來,勉強對廚娘一笑:「嫂子就放在那裏吧,等等我會喝的。」

李廚娘雖然放心不下,但畢竟不好久留,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結巴地安慰幾句,發現他毫無反應,只得暫時退了出去。

單戀燕青陽的時候,他心中懷着美好期待,縱然追逐不到,亦有餘力悲戚感懷,傷心酗酒。

當他投入到這場真正屬于自己的愛情時才發現,愛情給人的痛苦,會是這麽痛,痛得心底麻木,幾乎失去知覺,根本沒有半分力氣再去傷春悲秋。

他嘴唇幹裂,卻感覺不到口渴,整整一天沒有吃飯,卻感覺不到饑餓。靈魂似乎脫離了軀體而去,卻無法去向愛人的所在。

* * *

「東家,東家!」

「大少爺,你醒醒!」

周遭盡是呼喚的聲音,他醒過來時,嗓子幹啞得厲害,擡起頭看向周圍的人,卻見是宅子裏的幾個仆役,正擔憂地看着他。

「我……我怎麽了?」

徐忠道:「您昏過去了,幸好周大夫正好過來,說是中暑,開了藥,煎了一碗,喂了三次您才醒過來。醫館裏有事要忙,周大夫就回去了。他讓我們給您傳句話。」

薛易坐起身,仍覺得頭暈目眩:「什麽話?」

「他說,做大夫的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此才能治病救人。」

……果然是一本正經的老大夫會說的話。

薛易接過了仆役遞過來的一碗白粥,勉強喝了一口。

前段時間喝這個,簡直喝到要吐了,腸道的傷勢才痊愈,結果李廚娘還以為他最近愛好喝粥,沒幾天就熬一大鍋,讓他有苦說不出。

「昨天我是一時走神,惦記病人的病情,才不慎中暑的,以後不會了,你們放心便是。」

衆人問候了幾句,發現他果然沒有大礙,于是漸漸散去。

因衆仆役救治及時,薛易給他們加了月俸,尋思着要不要去醫館,找周大夫道謝,順便問問周大夫有沒有戒除阿芙蓉的辦法。

阿芙蓉其實在本朝并沒有開始流傳,作為權貴階層的安雲慕都是從他口中聽說的。

如果他當初對安雲慕存着一分戒心,那天沒有告訴阿芙蓉這種奇毒,也就不會引發今日之事。可以說,傅君衍今日承受的折磨,有一部分是因他而起,不管怎樣,他都要盡量想辦法。

正尋思着,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門房還沒打開門,門闩便已被人一掌震飛,安雲慕大步走了進來。

「薛易!你給我滾出來!」

薛易放下了才喝了一半的白粥,站起身來:「發生什麽事了?」

「你還有臉問?」安雲慕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雙眼幾乎血紅,「昨天君衍雖然喊痛,可是至少還是有精神的,你給他針灸過後,他好轉了兩三個時辰,半夜就病情惡化,臉色蒼白,連呼吸都微弱了,快說,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我就只給他緩解痛楚,什麽也沒做!」薛易腦子一片空白,「他病情惡化了?怎麽可能?你快帶我去看他!」

「你要見看他做什麽?确定他是真的死了嗎?」安雲慕狠狠地将他摔到地上,冷笑道,「薛易,你莫非以為,你殺了他,我就會愛上你?別天真了,我只是把你當消遣!一個送上門的玩物而已!」

背上撞擊的疼痛讓薛易頭昏目眩,薛易從未想到有一天,安雲慕竟會對他如此兇狠,雖說這番話早就猜到,可是從他口中親口說出時,自己仍然會難過傷心。

他嘴角扯出一個笑容,盡量讓自己顯得淡漠:「是嗎?難為你對着一個玩物,還肯花心思哄了,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對着一個不喜歡的人,還能說出甜言蜜語。像你這麽虛情假意的人,難怪傅君衍看不上你,寧可娶個庶女為妻,寧可冒着殺人的危險,也不願……」

安雲慕俯下身,用手鉗住他的脖頸,阻止他即将出口的話,沉聲道:「我沒跟跟你撕破臉,只不過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本來我還打算等你自己知情識趣,大家好聚好散,可你竟敢對君衍下手?那就只好對不住了!」

他冷笑一聲,放開了他。

薛易咳嗽了幾聲,緩解被他捏疼的不适:「你……你想做什麽?」

安雲慕走到茶幾旁邊,拉開抽屜,翻找出那盒木制陽具,冷笑道:「沒想到你還留着這個,看來你爽得很嘛!讓你今天試試最大的,痛快痛快!」

薛易看到那碩大的木器,比安雲慕自己的還要大上兩分,吓得臉色都白了,爬起來就要逃,安雲慕卻是幾步追上了他,一腳踹在他小腹上,将他踹翻在地,疼得他抱着小腹,冷汗不斷地冒出來。

安雲慕不顧他的掙紮,扯下了他的褲子,将那碩大的木制陽具便要往他身下密閉的穴口搗去。

他蜷着身體,試圖将自己收縮成一團,但卻被安雲慕一手按住,無法掙紮。

後庭傳來仿佛撕裂的痛楚,他大叫道:「住手!住手!」卻只聽到安雲慕邪佞的冷笑。

薛易再也顧不得維持神醫的尊嚴,大聲哭喊道:「我若是對他不利,為什麽不連夜逃走,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安雲慕冷冷道:「那只不過是因為你來不及逃走!」

話雖如此,但他抽插的動作卻停了一停。薛易連忙哀求道:「你信我一回,讓我去看看他,說不定還有救!」

安雲慕卻只是冷笑:「都已經那個樣子了,你還想裝模作樣?好,你要救他,那就讓你救!看你還想怎麽折騰!」

他把手裏的假陽具一丢,完全不顧上面還沾着不少腸液和血跡,冷冷道:「還不快些把衣服穿起來?丢人現眼的,像什麽樣子?」

薛易顧不得下體的裂傷,掙紮地爬過去,抖抖索索地穿了褲子。

他知道自己和傅君衍不能比,所以他從來沒想過要比,但從安雲慕口中聽到「丢人現眼」這個評語,他忽然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在安雲慕眼裏,究竟是什麽形象。

——只不過是一個用淫邪的眼神偷窺別人,半夜偷偷摸到別人房間,并且……在床上放蕩無恥的極其普通的中年猥瑣男人。

他經不住心中悲涼。

會造成自己這種下場,單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點,只能怪他天真吧。若是年輕十幾年,或許還會有人同情憐憫。可是他已過而立,誰又在乎他,是否還冰心一片地向往最真摯的愛情?

他後庭疼得厲害,穿了褲子以後,隐約感覺有種濕意,此時的他心中并無欲念,自然也就能肯定,流出來的定然情欲而起的腸液,而是血。

被踢到的小腹疼痛難當,迫使他不得不彎腰駝背,走得慢騰騰的,顯得更加猥瑣消沉。

安雲慕果然當他是故意拖延時間,讓傅君衍死掉,冷哼一聲,點了他的穴道,将在夾在肋下,運起輕功,向着威德侯府狂奔而去。

* * *

從安雲慕沒有急着求醫,而是發洩在薛易身上,薛易就已經猜到了傅君衍的狀況十分不好,但看到傅君衍本人的狀況時,薛易還是吃了一驚。

他的眼眶深深地陷了進去,嘴唇蒼白,只有出的氣而沒有進的氣了。

他無視了安雲慕譏諷的冷笑,眉心微皺,将手指搭在傅君衍的手腕上,果然發現,傅君衍的脈象虛浮,比昨天更差。

其實傅君衍昨天的狀況就很是不妙,薛易估計,若是繼續服食阿芙蓉下去,傅君衍也最多只有一年的壽命。

他死馬當活馬醫,緩解他發作的痛苦,但傅君衍自己忍不住想要服食,卻是誰也阻擋不了。

薛易面色有些黯淡:「他身上的毒性增加了很多,應該是吃了阿芙蓉,至少十顆以上。」

「不可能!沒人給他,他怎麽可能拿到?」

看到安雲慕仿佛崩潰一般的表情,薛易無法讓自己再刺激他,溫言道:「服過阿芙蓉的人,對阿芙蓉是很執着的。昨天你是不是讓他離開這個房間了?」

「你不是說,可以暫時壓制住痛苦嗎?為什麽會!」

看到安雲慕手背上的青筋都在一突一突地跳動,薛易甚至懷疑,安雲慕會不會打他洩憤。

薛易平靜地看着他:「從脈象看來,他昨天一定拿到了阿芙蓉。」

安雲慕死死地看着他,但終于還是忍住,沒有将火氣撒在他身上,聲音低了下來:「昨天他恢複了許多,像只是小病了一場,他叫我的名字,說想下去走走。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麽叫我了……」

薛易心如撕裂了一般。

他不信安雲慕沒有看到自己避免傅君衍掙紮而綁好的布條,可是仍然在傅君衍的懇求之下,做了這麽不理智的事。可是薛易也知道,若自己不是針灸過後急急忙忙逃走,而是耐着性子和安雲慕分說清楚,那麽安雲慕應該聽得進他的勸告,也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作為一個大夫,他其實已經不适合給傅君衍醫治,他對病人只有仇恨嫉妒,對病人的親屬只有怨怼痛恨,甚至下意識地排斥交流,肯定不利于病人的病情。

如果說,隴西醫館有哪個大夫聽過阿芙蓉的名字,無論是誰,其他屁也不懂,薛易都願意把他推出來,捧成杏林國手,只要能度過現在這個難關。

他現在只想逃避,想袖手不管,可是見到了安雲慕這般脆弱的樣子,又覺得說不出的哀痛憐惜。

即便是他掉下懸崖,渾身是傷地醒過來,即便是他發現自己面目全非,他也只是變得深沉狠厲,卻并沒有這麽絕望。

薛易緩緩道:「你們這麽互相折磨,互相傷害下去,對彼此都沒好處。除非給他喂忘情丹,讓他忘記一切。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就怕你舍不得。因為,他忘記阿芙蓉的同時,也會忘記了家人,忘記朋友,忘記你。」

安雲慕嘶啞地開口:「讓他忘記我?你故意的?」

薛易麻木地搖了搖頭:「你冷靜點。他是個病人,我是個郎中,我不會讓他死在我手上。這只是一個斷根的想法,未必就能保證他會全部忘記。有時一個契機讓他看到阿芙蓉,或許碰觸到有關的事物,就能讓他忍不住再次嘗試。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不過,現在的重點是,讓他先解毒。」

他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他服食的阿芙蓉過多,我也未必有把握能救他。你必須做好準備,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我就拿你陪葬!」

看到安雲慕血紅仇恨的眼睛,薛易默默無言。

他本想問一句「如果他死了,你會有多難過」來評估一下自己将要做的事值不值,可是安雲慕既然這麽說,那自然什麽都不用問了。

連有過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人都可以拿來陪葬了,會有多難過,不必多說。

「我知道了。」薛易轉過了身,不願和他多談,「我将用獨門心法給他治傷,總共需要三天三夜的時間。在這三天時間裏,我不能夠被人打擾,所以每天的食物和清水希望能放在門後,我會自取。現在請你出去,把門關上。」

「你……」

「反正他都要死了,你還擔心我會對他不利?」薛易冷笑。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強硬,讓安雲慕一口怒氣無處發洩,不過想到這是名醫的臭毛病,也就只好忍了。

……

安雲慕出了房門,吩咐下人準備食物,每天早中晚各送過來一次,自己在閣樓的附近等待,幾乎寸步不離。

他是想趁着每次薛易門開的時候,能瞥到傅君衍的情況,可是隔着門縫,又有屏風擋着,根本看不到什麽,看了薛易出來拿了一次食物後,就只好放棄。

待他忍不住心焦,隔天再來窺視的時候,卻見薛易比昨天憔悴得多,像是整整一天一夜沒睡。

陪在他旁邊的許知道:「這麽一直守着,也不是辦法,安将軍不如先去休息,讓我們來護法吧。」

安雲慕搖了搖頭,反而問道:「你覺得,治病會需要三天三夜這麽久嗎?」

許知被安雲慕看着,目中光華的流轉增加了他容顏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如果不是聲音相同,又對過了暗號,發現安雲慕知道許多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當初的許知簡直沒敢和上司相認。

這樣的容貌,實在是好看得太吓人了。沒錯,讓人不敢看,不忍看,又像着魔似的忍不住看得失神,不是吓人又是什麽?

許知驅散了自己的私念,匆忙思索了一下,估計安雲慕擔心薛易的醫術不高明,治不好傅君衍,于是安慰道:「傳聞薛神醫的醫術冠絕天下,或許是有言過其實之處,不過有個消息應該是真的。前段時間城中有人得了腸癰,眼看不能活了,家裏人還是哭哭啼啼地擡進醫館,沒過半天就好了。據說那天薛神醫就在醫館後面的院子裏。」

安雲慕掃了他一眼:「你親眼看見了?」

許知心中嘀咕,也不知薛神醫怎麽得罪了他,竟惹得他如此惡感,不過他和薛神醫也沒什麽交情,于是順着安雲慕的話道:「屬下并沒有親見,但讓人去打聽了一下,似乎是薛神醫開腹取疾,旁人稱他是當世華佗。我看也未必,華佗治病哪有需要三天三夜這麽久的?薛神醫嘛,他首先是個人吧?是人就得睡覺,一個人一晚上不睡還能受得住,超過一天一夜不睡,每過一刻就是酷刑啊!照我看,他肯定會睡的,不讓人看,估計是怕別人偷學了他的醫術……」

「別唠唠叨叨地說那些廢話!你就說,他有沒有把握?」

許知沉默了一下,搖頭道:「這個……不好說。」

安雲慕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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