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安雲慕自然知道,自己是問道于盲,可是他迫切地想要傅君衍活着。

一直以來,傅君衍就是他的命根子,他本不該對傅君衍這麽狠厲,可是他現在心性大變,有時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

想當初兩個人一同長大,他對傅君衍珍之重之,從未有任何失禮之處,傅君衍也對他以禮相待,那天傅君衍約他上冷翠峰,他還以為水到渠成,兩人的感情到了适宜的時候,于是就在冷翠峰上表白。

他喝了酒,便有些沖動,結果傅君衍一口拒絕了他,反而把他的強吻當成非禮,當即動上了手。

他不得不招架,可是一開始運氣,毒酒裏的化功散便游走得更快,他會掉下懸崖,一半是被傅君衍所推,一半也是因為他失足。

掉下去的時候,峰頂的林子間光線昏暗,他看不清傅君衍的表情,還以為一切都只是誤會,所以他當時的心境還能保持平和。

回到隴西後,他才知道,傅君衍和安意憐早就暗嘗了風月,兩人雖然佳期未定,可是時常出雙入對。

他立時便知道其中有異,暗中查明真相,可是越查到後來,就越讓他有噩夢的恍惚。

他總是忍不住為傅君衍脫罪,可是種種證據表明,就算傅君衍不是主謀,至少也是從犯。

心魔作祟之下,他便忍不住去想,是否因為自己在情事上的懵懂,不如妹妹意态風流、舉止可愛,才遭到傅君衍嫌惡。

正巧那天晚上,薛易對他動了色心,竟然暗夜闖入他房中,偷吻于他,安雲慕登時起了興致,與他翻雲覆雨了一場。

他初品情欲,得了不少滋味,便有了拿薛易歷練的心,反正這個男人除了醫術外一無足取,以後甩了便甩了,而且是對方先來勾引的,甩了他也是毫無壓力。

他一邊從薛易身上歷練,一邊按部就班地接近傅君衍。

果然,傅君衍對他大生好感,甚至有了恨不相逢未娶時的意思,顧忌他和安意憐有了茍且,要對安意憐負責。但他并不拒絕和安雲慕的親近。

安雲慕甚是歡喜,對薛易不免十分親切,甚至經常出言逗弄,迷得薛易昏頭轉向。

然而好事終究不能長久。安雲慕雖然經常找事情給薛易做,讓他忙着給自己做飯,無心關注自己在做什麽,可還是被一個不希望的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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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意憐帶着丫鬟在外面買布的時候,撞到了他和傅君衍在一家茶樓飲茶。

安雲慕的容貌過于出衆,即便身為名震隴西的英俊少俠傅君衍,仍然遠遠地被安雲慕比了下去。

安意憐一看到安雲慕的樣子,登時媚眼如絲,連傅君衍都顧不上了。

容貌太盛,招致了太多桃花,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複仇之路全因這張臉暢通無阻,就連進京面聖陳情,也有很多人看在他這張臉上,不敢阻攔,輕而易舉地見到了皇上。卻沒想到,這一次折在了這張臉上。

因為安意憐對他的偏愛,激起了傅君衍的嫉妒,傅君衍讓人徹查了他的來歷。

安雲慕那時已然得了聖旨,也不再需要和這家人虛以委蛇,當下把該查封的查封,該從侯府中清退的人都清了。

至于安家的家産,他根本不放在眼中,他就是什麽也不要,只憑借自己的雙手,仍然能建立一份屬于自己的功業。

父親和繼母驚怒大罵的神态,他現在想起來仍然十分痛快,然而這些眼皮子淺的小人物,他全都無暇理會,一家子全關到了柴房裏,每天只提供一兩個人飯量的飯食,讓他們自己內讧。

既然他們這麽喜歡鬥,就讓他們鬥個痛快好了。

他将傅君衍軟禁在這座安意憐的閣樓裏。

傅君衍和安意憐曾經在座小閣樓偷情,他便讓傅君衍仍舊在這裏被他進入,承受來自他的情欲,讓他用身體記住自己,并且忘記他和安意憐的小兒女的情事。

傅君衍這次對他也是動了真情。

仗着這張臉無往而不利,安雲慕都感覺自己越來越癫狂了,行事也越發地不擇手段。

傅君衍看着他的眼神中帶着愛意和痛苦,在床上的時候也會有反應,可是他卻慌亂地發現,和傅君衍做愛時,竟然沒有和薛易做起來那麽有感覺。

正在那個時候,他聽到侍衛們喝酒取笑,說是男人其實也和女人一樣,會對第一個擁抱的人懷有特殊感情。

他幾乎是立刻産生了懷疑,甚至覺得,自己對薛易更有感覺,也有可能是薛易對他做了什麽手腳。

為了證明自己二十餘年的感情不是虛假,他在傅君衍身上使勁折騰,甚至找了許多性愛工具用在他身上。他出門的時候借口說是要給薛易帶禮物,可是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根本就忘記了,于是就随手拿了一套不值錢的東西打發薛易。

然而在床上的傅君衍完全不像薛易那麽好糊弄,在床上被惡意折騰的時候,還相信他的滿口胡言,小意溫柔地哀求他,傅君衍一有怨憤就連聲咒罵。

安雲慕他心中酸苦氣恨,當下把安意憐綁了過來,看傅君衍怎麽被他壓在身下,恣意玩弄。

傅君衍竟然閉着眼睛不看他,不與他多說一句話,他喪失理智之下,去波斯商人手中得到了大量阿芙蓉……

等到看到傅君衍毒瘾發作的慘狀,安雲慕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已經近乎扭曲了,但是,在不斷報複的過程中,他已逐漸迷失。

有時候他甚至忍不住去想,既然傅君衍不愛自己,自己又強迫于他,亦是卑劣之極,這整個安家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是一群死幹淨了也毫不可惜的垃圾,不如放一把火,燒死了幹淨了事。

可是看到傅君衍被毒瘾折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苦苦哀求的神态,又覺得無比陌生,想要那個蕭軒高舉,風姿潇灑的傅君衍回來。

……

一聲輕微的門扉響動,打斷了安雲慕的沉思,他知道是薛易開門去取守衛們剛剛放到門外的飯菜。

薛易的樣子十分狼狽,頭發蓬亂,眼圈烏黑,蹲下來拿紅木盤,竟然有些不穩,不得不用手扶了扶門框,他一低頭,頭上的一縷發絲就掉了下來,遮住了一點面容,讓人忍不住就想把那縷不聽話的發絲撩開。

安雲慕藏着滿腔仇恨的心底,忽然從角落處生出一絲怪異情緒,像是從荒涼的沙漠中忽地生出了一片嫩芽。然而他很快就把這絲不該有的情緒抛開,暗暗惱恨道:也不知薛神醫有沒有用心做事,都這個時候了,還記得吃飯!到時要是治不好人,他定會找他算帳!

似乎感覺到有目光注視,薛易擡起困頓的雙眼,四處張望了一下。安雲慕藏身于一棵大樹後,薛易并沒有發現他,把盛着飯食的紅木盤端了進去。

飯菜十分簡單,一碗米飯,一碟青菜,一碟肉糜,一碗蛋花湯。薛易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結結實實地睡過,只是靠着病床,一只手還要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實是萬分折磨。

他迅速吃完飯菜,回到病床前,摸了摸傅君衍的脈搏,發現人還沒有斷氣,但也快了,心裏有些放心,便靠着病床稍稍打盹。

薛氏所用的獨門心法名叫歸元心法,可以起死回生,然而限制極多,必須是剛斷氣不久的人,必須五髒六腑沒有衰竭,否則人醒過來之後,仍然很快又會因為髒腑不堪使用而在不久之後去世。所以許多老死的人便不能用了。

傅君衍剛好在此例之內。

其實薛易也可以不用等待這三天,只要直接激發他身體裏的毒性亂走,讓他立刻斷氣。可是如此一來,就會傷害肺腑,傅君衍醒過來定要受罪。

反正都是做,做就做到最好吧。

世間以功法換傷的嫁衣神功,他們這門以傷換命的歸元心法,其實是最賺的了,然而由于限定血脈,所以流傳不廣。

這門心法是将自身陽氣導入對方身體裏,延續對方生機,但醫者的陽氣必将潰散,陰氣反侵入體,性器會漸漸萎縮如幼童。如果一生之內使用了三次,就可以直接進宮做太監了。

其實薛家以前就有不少長輩進宮,然而禦醫屬于外臣,不需要淨身,薛家的男丁既然沒了下面,混在禦醫裏肯定容易被人發現陽氣不足的症狀,還不如直接做太監,還能幫助宮妃們固寵和擋災。身負無雙醫術,卻只能做太監,因此薛家的人對禦醫總有一種敵視的情緒,連進官府做醫官也是不肯,自然只在江湖中出名,在民間和朝堂都是名聲不顯。

如今薛家只得他一個傳人,本來應該早點成親的,以前是緣分未到,現在是折在了安雲慕手上,也就不會再去想成親的事了。

他父親當年和他開玩笑,不要不學無術,不然一旦有人求醫就不得不用這門心法,那簡直就是丢盡了薛家的臉。但實際上,真正用到這門心法的機會是非常少的,畢竟很難遇到有人剛剛死在他面前,并且大部分髒腑還保持年輕健康這種情況。

如果在戰場上倒是可以經常遇到,然而戰場瞬息萬變,很難有個安靜的環境施展心法。更何況天下承平已久,盛世百年,已經很久沒有戰事了。

只能說傅君衍運氣很好,如果是遇到別的名醫,恐怕早就宣布家屬可以準備後事。其實他倒是真的想這麽幹,但想到安雲慕會絕望傷心,而自己終生都會在自責中度過,便很快放棄了這種想法。

感覺到傅君衍氣息微弱,漸漸消散無蹤,薛易解開了他的衣裳,運氣于指,輕輕點在他的雙乳之間,慢慢劃過。

這套心法靠的是控制穴脈,引導軀體回陽,要完成許多手法,只要一步錯就會前功盡棄。為了救世上那麽多人的其中三個,就要費這麽多心血去記,想到他的孩子也要受這種苦,薛易當然會對有後代一事興致缺缺。

才完成了前幾步,便聽到門被人推開。

薛易沒有分心,仍舊繼續自己的事情。

安雲慕沖了進來,伸手在傅君衍的口鼻一探,發現毫無氣息,然而薛易卻仍在傅君衍的身體上扒拉。安雲慕臉色都變了,一手鉗制住薛易的右手:「他都死了!你還對着他做什麽?」

「滾出去!別礙事!」薛易皺緊了眉頭,右手被制,疼得骨頭也似乎被捏斷,他當即換了左手,毫無阻塞地為傅君衍打通血脈。由于不得不為安雲慕分心,他的額角上盡是汗水。

安雲慕從未在薛易的口中聽到如此嚴厲的話,微微一怔,松開了手,卻見他眉眼雖然憔悴,但嘴唇緊抿,神色堅毅之極,竟是前所未有的專注神态。

他登時意識到自己是沖動了。

方才,安雲慕看到薛易把飯拿進去,便知兩個時辰之內,薛易不會出來,他便放心大膽地靠近閣樓,告訴自己,并非是對大夫的陽奉陰違,只想更早的知道傅君衍的狀況,于是屏息傾聽房中的聲音。沒想到沒過多久,便聽到了傅君衍再沒有呼吸聲!

他一時錯愕,還以為自己聽錯,結果無論怎麽聽,都沒了氣息,這才闖了進來。

安雲慕看着他指尖的動作,傅君衍雖無呼吸,但胸膛的肌膚在微微顫動。

他知道自己冒昧了,轉身退出門去,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道,原來這個人在治病救人的時候,會是這般模樣。

他無法形容自己剛才的古怪心情,心中胡亂地想,誰沒有一兩件擅長的事呢?做自己有興趣的事的時候,誰都是獨一無二的。正因為薛易做這一行有心得,所以他才會選擇行醫吧。

他站在門外護法,沒過多久,便隐約聽到傅君衍又有了氣息,這次明顯比先前濁重許多,顯然是大為好轉。

安雲慕感到自己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

或許是知道傅君衍能夠救回來,他心裏的迷亂和瘋狂似乎消散許多。情不自禁地想道,既然自己落下懸崖後僥幸未死,傅君衍中毒未死,那麽他和傅君衍或許還有可以挽回的機會。

可是想到會重新開始,安雲慕卻覺得疲憊而麻木,像是長途跋涉行軍萬裏,快到終點之時,驀然驚覺還要走另一個萬裏之遙,沒有半點期待。

……

薛易療傷過後,像是脫力了一般,甚至沒精神去看手腕處被安雲慕捏傷,現在隐隐生疼的地方。他不願留在這個地方,才下了床,便足下一軟,整個人都軟倒在地。

他連續兩天不睡,再加上陰邪入體,他只覺渾身冰冷,卻又困倦已極,就着五體投地的姿勢,直接在地板上睡了過去。

潛意識地覺得,這裏并不是睡覺的地方,所以他并沒有熟睡,有人試圖将他從地上扶起的時候,他想努力睜開眼睛,然而困頓欲死,擡一下眼皮都是不能,略掙紮了一下,便被人制住,放到懷中。

這些侍衛真是粗魯。

他混沌地想着,很快就又睡着了過去。

* * *

薛易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

他正覺口渴之極,睜開雙眼,卻覺得眼睛澀得厲害,本想再睡,卻見房中似乎有個人,定睛去看,那人站在視窗,背向他而立,身材颀長,穿了一襲蒼青色的衣袍,長發未束,倒顯出了幾分慵懶。

他竟有種錯覺,自己還在薛宅,和安雲慕之間還沒有發生那麽多烏七八糟的事。

然而這些事本來就是繞不過的坎,安雲慕始終都會面對,只有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他坐起身,發現自己的外袍被解開,只剩下中衣,吃了一驚,連忙伸手往下一摸,發現褲子還是好好的,登時松了一口氣。

連帶地,他想到自己用過了獨門心法,他渾身僵硬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不住,順便伸手進褲子裏,确定自己的大小,發現那裏果然細小了一圈,連那兩枚蛋蛋也變得小了。

好像這裏,變回了十三四歲時的樣子。

心中茫然之下,卻聽得背朝着自己的人輕哼了一聲:「沒想到薛神醫這麽饑渴,才醒過來就要自渎。」

薛易沒想到自己在被子裏摸了一下就被他察覺,像是燙着了一般,抽了出來,若無其事地道:「男人嘛,每天醒過來總會遇到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順便做一做也沒什麽奇怪吧。你怎麽在這裏?沒去看傅公子?」

安雲慕慢慢轉過身來,語氣倒是平和了許多:「看樣子他還要一兩天才會醒。我是來給你送診金的,謝你救過我,而且心無芥蒂,還救了傅君衍。」

他伸手示意八仙桌上厚厚的一疊銀票,「不知這些數夠不夠?請薛神醫清點一下。」

薛易其實極為痛恨他這種佯裝無事,雲淡風輕的态度,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希望對方用什麽态度對待自己,其實他寧願安雲慕找個侍衛,把錢送過來,那麽便不必面對安雲慕了。

至于安雲慕有沒有發現他身上的變化,薛易卻是不擔心的,他身上并無不适,顯然安雲慕沒有趁着他睡着,對他無禮。

在安雲慕的注視下,他拿起銀票,忽然想到安雲慕罵過他「財迷精」一事,為了故意惡心安雲慕,他吐了一點唾沫在指尖上,來來回回地數了兩遍,才點頭道:「買你們兩條命,勉強也夠數了。」

安雲慕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仍舊如原先那般冷漠:「哦?還差多少?薛神醫盡管開口,在下一定盡量滿足。」

薛易微笑道:「開個玩笑罷了,這麽多錢,恐怕已然搬空了威德侯府吧?你就沒想過,以後和傅公子的日子怎麽過下去?」

安雲慕眼中一抹迷茫一閃而過,語氣有些冷硬地道:「這就不需薛神醫操心了。」

「說得也是,兩個有情人,快活似神仙,這點阿堵之物,就留給我這個傷心人吧。」薛易笑嘻嘻地道。

「你很傷心麽?倒是看不出來。」安雲慕輕哼了一聲,

「算我多嘴。」薛易輕拍了自己的面頰一下,低頭去尋自己的衣裳,「我這就收拾東西,不打擾你們了行不行?本來還想着等傅公子醒過來的,看來某人急着要趕人,好獨享佳人溫存了。」

「誰說你可以走的?」安雲慕皺眉。

「難道安将軍還要和我在這裏做點什麽?」薛易左右看了看,故作困惑,「這不好吧?傅……」

他正想說,「傅公子還在躺着」,安雲慕就猛地過來,将他按在了牆上,不顧他的掙紮,鉗制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你再發騷,信不信我就在這面牆上強了你?」

他的手掌在薛易身上亂摸,薛易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了他得罪了他,竟然認為自己在發情,感覺到他的手掌愛撫過小腹,就要撫上他的下體,那已經變得比平常男人要短小的地方。

他忽地慘叫了一聲:「不!不要!」

他渾身顫抖起來,像寒風中的落葉。

他的恐懼無法騙人,讓安雲慕內心的狂躁之火消散了許多,卻又隐隐地生出另一種暴怒。

安雲慕放開了他,回到八仙桌旁的椅子坐下,并示意薛易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

薛易許久才平複心情,慢慢坐到安雲慕身邊。

他想維持自己從容不迫的假面具,可是安雲慕有一種能力,可以一瞬間就能讓他恢複原形。

他無助地發現,自己在他面前竟是那麽的可悲可憐,連隐藏自己都做不到。

他許久沒有開口,安雲慕也像是忘記了一樣。

兩人幹巴巴地坐着,安雲慕拿了桌上的茶水,倒滿了兩個杯子,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薛易這才發現自己口渴得不行,握緊了茶杯,卻沒有喝下去。

安雲慕在他身邊,讓他感覺不管做什麽都是不對。

安雲慕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薛易沉默一下,明白了安雲慕來找他,原來是這個原因,心裏忽地無限失望,卻又更覺得自己可笑。

「是獨門心法,只能使用三次,再用就無效的那種,所以不想被人知道。一是因為起死回生過于駭人,二是,如果次數用光,再遇到相同情況,難免會讓病人的家人空歡喜一場,所以能瞞就瞞了。」除了救人要付出的巨大代價沒說,薛易其他并沒有隐瞞,原原本本地對他說了各種限制。

付出代價的事必須守口如瓶,否則傳聞出去,不要說他丢臉,薛氏歷代祖先的臉都被他丢光了。

安雲慕難掩失望:「原來如此,竟有這麽多限制。」

薛易是明白安雲慕的失落的。雖然說很多人稱贊名醫們醫術高明,用起死回生這四個字來形容,可是真正能夠做到起死回生,那就真正是驚世駭俗,仙佛之技。

可惜他薛易畢竟還是凡人。他面無表情地道:「原來安将軍前來,是為的這麽一件事。其實那天正好被安将軍撞到的時候,我就想解釋,只是時機不湊巧。這件事是定要澄清的,否則江湖上人人都當我是神仙,怕是會引發無窮無盡的麻煩。」

安雲慕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守口如瓶,除了我之外,不會有別人知道。」

薛易沒想到安雲慕這麽容易就答應,一怔之下才道:「呃,多謝。」

除此之外,似乎再無話可說。

他們認識得短暫,激情瞬間而起,又轉瞬消失,此時就連做陌生人也不如。薛易總覺得自己面對他的時間過久,就忍不住熱淚盈眶,質問他到底為什麽要欺騙自己。

他低着頭,看着八仙桌上的紋理。這是侯府的客房,桌子是普通的黃花梨木,只漆了清漆,倒也十分好看。

「薛神醫沒什麽話要說了嗎?」安雲慕用一雙鳳目冷冷地盯着他。

薛易幾乎是哆嗦了一下,擡起頭茫然道:「我該走了?」

「你想走?沒那麽容易!沒等到傅君衍痊愈,你休想離開!」安雲慕霍然站起,一腳踹翻了椅子,揚長而去。

薛易倒是沒太吃驚,他只是恍惚地想,他們初識那會兒,安雲慕不知是多麽克制,才能裝得那般彬彬有禮的模樣。真實的他,淫亂狠辣,喜怒無常。

安雲慕離開了,但房間裏仍舊回蕩着他的餘音,讓薛易忍不住回憶着兩人的言語交鋒和肢體接觸。

他恍惚有種錯覺,剛才的安雲慕對他,似乎不像原來那麽冷血。

薛易并沒有認為被安雲慕刮目相看,或許是他救了傅君衍,安雲慕有點感激他吧。安雲慕若是真心愛一個人,絕不會對那個人太客氣,就像對傅君衍。

說實在的,薛易有時甚至病态地羨慕起被淩辱之時的傅君衍,寧可被那般對待,至少安雲慕心裏是有他的。

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太深,薛易便不打算在房中繼續呆下去,去廚房做些容易克化東西來吃。

來侯府之前,安雲慕以為傅君衍必死無疑,用器具發洩在他身上,讓他舊傷複發,後來他給傅君衍療傷,吃飯匆忙,不得不狼吞虎咽,出恭時便十分難受。

既然不能離開侯府,薛易也沒打算虧待自己,他寫了方子,吩咐一個十五六歲的侍衛去藥店買藥煎藥,待吃過了一些熬爛的流食,薛易把那小侍衛煎好的藥喝了。

那小侍衛估計還以為這是煎給傅君衍的,看到他喝了藥,十分吃驚。

薛易喝完了藥,又讓那小侍衛幫他把另一間客房打掃好了,自己住進去,原來那間房他是再也不想呆了。

待他讓人燒了一個浴桶的熱水沐浴,溫暖的熱水刺激到傷處,痛得他險些掉下淚來。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和安雲慕保持距離,否則要把自己的老命都要折騰沒了。

可是當再次看到安雲慕時,薛易又把這個決定飛快地抛諸腦後。

……

下人告訴薛易,傅君衍醒了過來,請他去複診。薛易心裏一陣堵心,什麽時候複診,居然輪到別人說了算,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不過既然收了診金在先,這點小小不快忘了也罷。

他知道安雲慕定是會在場,刻意用過了晚飯再去。

待到掌燈時分,薛易才往閣樓而去。沒想到一進門,便險些撞到了安雲慕身上。

薛易定睛看去,卻見傅君衍被毒傷摧殘過後,身體虛弱,還不能下床,一個婢女服侍他喝雞湯。

薛易刻意讓自己不回憶平時都是跟着侍衛們吃的粗茶淡飯。大夫嘛,下九流之一,難道還想侯府老爺把你奉為貴賓?

這種病人的診金就應該多多地收,收到他們破産,窮人不收也就罷了。可惜越是這種讨厭的人偏偏越有權勢,他們放話說一句薛神醫是財迷,抵得過別人說一萬句。

薛易在心中腹诽,行了個羅圈揖,走到傅君衍面前道:「傅公子,我是來給你複診的。」

他見過昏迷的傅君衍多次,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醒着的。卻見他一雙眸子湛然若神,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薛神醫之名,在下聞之已久,今日有勞了。」

薛易便不由得一愣,很快回過神來。

此人在氣質上和燕青陽相差仿佛,都是溫柔謙恭,但燕青陽是自然而然,這人怎麽都有點裝出來的意思,而且在容貌上遠遠不如。

薛易強行壓下自己對傅君衍的評判,心知自己無非只是嫉妒,燕青陽和安雲慕的外表都是人世間頂尖的,只不過燕青陽內斂沉靜,要相處久了才發現他的獨特,安雲慕本性畢露時,帶着烈焰一般的侵略性,更具有存在感。拿他們來比較傅君衍,的确是不太公平,若是和薛易自己比的話,已經夠甩他幾條街了。

薛易伸出右手,正要搭在傅君衍的手腕上,然而一不小心衣袖滑落,露出了兩個烏黑的指印,他心裏一驚,連忙抖了抖袖子,重新遮住,心中忍不住自嘲:別人露吻痕,他露指印,真是沒得比。

由于心緒混亂,他診脈了許久,仍在沉吟。

安雲慕冷笑道:「摸了這麽久,你到底診出什麽來了沒有?你這庸醫!」

薛易面露窘迫,倒沒有反駁。在安雲慕面前,他總是實力大降,最多只能發揮原來的一二成,說是庸醫也差不離了。雖然沒怎麽清楚脈象,但安雲慕這麽說,他也不好意思再摸下去,收回了手。

畢竟是安雲慕喜歡的人,當着他的面摸那麽久,實在是有些無禮,難怪他動怒。

傅君衍像是為薛易解圍,微笑道:「薛神醫,我感覺身體已大好,是不是沒有大礙了?」

「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以後安定寧神,不生雜念,便可平安無恙。我再給你開個調養的方子,喝個十天半個月就沒事了。」

可惜肉體的毒瘾能去,心瘾卻難。他頓了一頓,終究忍住了沒給對方留一顆忘情丹。畢竟忘情丹也是他由古方制成,還沒在人身上用過,萬一出了意外,安雲慕就不是捏自己幾個指印那麽簡單的事了。

閣樓上本就有文房四寶,薛易自行研了墨,墨水還淡的時候匆匆寫了藥方,便起身告退。

他早知道傅君衍無事,因此空手前來,留了藥方便拱手告辭,将手攏在袖子中,頭一低,從安雲慕面前過去了。

安雲慕忽地出聲道:「且慢!」

薛易轉過身,對着安雲慕行禮,卻并沒有擡眼看他,恭恭敬敬地:「安将軍有何吩咐?」

安雲慕道:「在下送薛神醫出去吧。」

「多謝。」薛易謹聲答應,跟在他身後半步,下了閣樓。

走到樓下池塘邊一棵樹下,正是園子中最暗的地方,安雲慕停下腳步。

薛易有些忐忑不安,四周的寂靜和昏暗,讓他飛快地想到了曾經颠鸾倒鳳的那些夜晚,他的腿夾緊了身邊這個人的腰,不知羞恥地沉浸在欲望之淵。

恐怕還記得這些的,只有自己罷了。那些短暫的回憶對安雲慕來說,只是逢場作戲。

薛易有點受不了這麽久的靜默,打了個哈哈:「安将軍不去陪傅公子麽?聽在下一句勸吧,受傷的人內心總會有點脆弱,安将軍最好殷勤一些……」

「我不殷勤又能如何?」安雲慕冷冷地道。

「那就難怪之前傅公子看不上你了。容貌的迷戀只是一時的,等到傅公子明白過來……」

安雲慕忽地将他推到了樹幹上,一只手撐着,擋住了他去路,另一只手從他的衣襟探入,捏住了他胸前的一個小顆粒,那曾經徹夜被戲弄過的地方幾乎立刻站了起來,讓薛易又驚又怕,又是羞愧。

「你、你想做什麽?」

「你剛才呼吸都粗重了,不是在勾引我嗎?」安雲慕聲音低沉,手在他的胸口恣意蹂躏,「別掩飾了,你這小騷貨,一天不操就開始賣騷,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薛易奮力将他推開,卻像是蚍蜉撼柱,無法阻止那只逐漸往下的手,驚惶之下,他大聲道:「你敢對我無禮,就不怕傅君衍死于非命?」

「你什麽意思?」安雲慕的手瞬間頓住,寂靜黑暗之中,薛易只覺得他的雙眼漆黑幽深地看着自己,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麽竟會拒絕。

薛易知道,自己不管怎麽懇求,都不可能阻止安雲慕。只除了用他最在乎的東西威脅他。

他強行壓住了自己的喘息,盡力用平穩地聲音道:「安雲慕,你知道我可以辦得到。」

安雲慕像是極盡不屑地冷笑了一聲,放開了他,轉身揚長離去。

薛易只覺得自己渾身虛軟,順着樹幹滑了下來,坐到了地上。

并不是安雲慕誤會,盡管他不去看,不去想這個人,可是言語之間仍舊會流露情緒,他的身體像是沾了阿芙蓉一般,急切地渴望這個人,就連呼吸聲都背叛了自己,洩露給了對方。

如果不是擔心變化的身體引發安雲慕嘲笑捉弄,他幾乎都忍不住想要答應安雲慕了。

夜風從池塘吹拂而來,帶來了徹骨的寒意。此地的夏秋之交,晚上極為寒冷,沒多久,就把方才的熾熱吹散幹淨。

這樣令人窒息的涼意,讓他無法再待下去,腳步踉跄地往自己住的客房方向走去。鬼使神差地,他回頭往閣樓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如墜冰窖。只見閣樓的房間裏燃着昏暗的油燈,昏黃的光芒透過窗紙,讓整棟閣樓都像籠着一層光暈。屋檐下的欄杆旁邊,一個颀長瘦削的人影紋絲不動地站立着,仿佛木人石雕。

他雖然看不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但卻知道,他武功比自己高強,足可在黑暗視物,自以為隐藏在暗處的自己,其實早就暴露在那人的視野之下。

沁骨的涼意湧入心底,薛易只覺得自己無比地可笑。方才他還在想,安雲慕跟随自己下閣樓到底有什麽目的,難道只是為了和自己說幾句話?

雖然懷着隐秘的竊喜,但畢竟太不可信,所以他很快轉過了念頭,沒敢深入地想下去。沒想到轉眼間赤裸的真相就暴露在他面前。

原來,安雲慕只是想讓那個人嫉妒,所以無所不用其極。

像是做賊的人終于被人發現一般,他逃也似的飛奔而去。

在此時的傅君衍的眼裏,恐怕他和賊并沒有什麽不同,但在安雲慕心裏呢?大約只是個卑微可憐的乞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為了一點所謂他溫情就糾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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